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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一生牽掛道不盡

玉瀟然面上閃過狂喜之色,想也不想地便向著那道門飛奔而去,長長地通道內響徹著她急切的腳步聲,她順著幽長的階梯一路向下,愈向下越深入地底,光線也就愈發無法滲透,石壁上的夜明珠也隨之大得驚人,就算擱在皇宮中也是不多見的,足可見無妄谷的寶藏的確是多不勝數的,但她卻沒有時間細細去思量這一切,她心心念念的便是那兩個人的安危,而是心中誘餌莫名的聲音仿佛在指引她一般向著一個方向而去,想起自己在幻境中經歷的半真半假的一切,便驚出了一身冷汗。舒愨鵡

她並非一路毫無章法而去,卻也是看也不看一眼俯沖而去,一路奔到階梯的盡頭,入眼的,卻是一片密不透風的寬廣地宮,地宮內壁,不再是舊事記載,而是華麗大氣的龍飛鳳舞壁畫,而寬廣的地宮里,四周整整齊齊地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因為歲月長久的流逝,即便是上好的青木做成的箱子,到如今也難免被侵蝕,露出里面大片的金銀來,這些金光閃閃的財富,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愈發光彩熠熠,散發著動人的色澤。

她駐足而立,卻不是因為這些財富,而是前方,又已經無路可走,但她知道,這里,並非路的盡頭,韶瓊天賦異稟,設置的機關暗門都精巧無比,與四方渾然天成,若想找到暗門的所在,必須要靜心凝神,將真氣與四方靈氣融為一體,從而找出破綻,盡管如此,這也只不過是暗門的所在而已,並不代表能夠順利找到開門的機關,但是,對于玉瀟然來說,只要讓她撕開了一道口子,那麼接下來的一切,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氣沉丹田,四周動向盡在心中,突然間听到微弱的攢動聲音,听這聲音像是流水聲,她心中一動,便向著左側的牆壁走去,伸出手在牆壁上敲了敲,一道精巧的石門,帶起地上厚厚的塵土,緩緩打開,剛打開一道縫,她便感覺一道逼人的寒氣迎面撲來,猝不及防間,使她恨恨地打了個冷顫,面色立刻沉了下來,這氣息……

石門大開,她上前一步,便看見石門背後冰冷的場景,也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人,龍延拓和慕容修文,一群烏黑的飛翔物體,不斷地向著二人飛近,她目光微微一斂,那是,血鴉。

她一眼便看見那月白衣衫上血紅的一片,浸透了胸前大片的衣襟,在寬闊的胸口上,異常醒目,他臉色蒼白,精致的眉眼緊緊蹙在一起,他一手抓著手中縴細的末,而末的另一端,緊緊地釘入崖壁之中。

而不遠處的龍延拓,一襲紫衣翩然飛舞,淡淡的血腥味自他身上傳來,仔細一看,胸前的衣襟的顏色也濕了大半,他一手扣在崖壁上的凹陷處,看那光滑崖壁之上的凹陷處,很顯然是他右手上的玉隱的杰作。

然而,最令她驚心動魄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她清楚地看到,慕容修文順著衣襟滴落而下的血液,以一種不可思議地速度向下墜落而去,她運集目力向下看去,崖底,一汪如死水一般的寒潭中,不僅散發著冰冷刺骨的寒冷,水底隱約還有數道黑影流動,崖底本是一灘死水,但就因為這些不知名的生物而使得她能听到流動的水聲,所以才找到了破綻,而那滴血液一落入水中,便像石沉大海一般瞬間鑽入了水中,水中便「呼啦」一聲,她便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水中的生物,鱷魚。

一滴血液入水,便引起了水中鱷魚的撕咬,帶起水面上巨大的浪花。

石門背後,寸寸殺機,血鴉,寒潭,鱷魚,懸崖,若是一步踏出,必定尸骨無存,寒潭的寒氣以及慕容修文掉入水中的血液,使她瞬間明白了這里水的玄機,飛鳥不過,鵝毛不浮。

慕容修文和龍延拓顯然是在石門打開的那一刻便察覺到了她的到來,溫潤的聲音和旖旎的聲音齊齊開口︰「不要過來!」

然已經遲了,玉瀟然認清形勢,也不過是片刻之間,二人察覺到她的到來,也是片刻之間,但是,玉瀟然就是在這頃刻之間便已飛身而起了,一腳踏出,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便從寒潭之上傳來,使她飛身而起的身子向下一沉,幸而她早已有所準備,她早已用了最大的真力飛身而去,卻依舊是下落墜去,正好落在慕容修文和龍延拓的腳下,她一劍刺入崖壁之上,已用了幾分內力,便停了下來,她的身影一出現在崖壁,四周黑壓壓的血鴉便立刻圍了上來,寂靜無聲,但卻張開了黑壓壓的嘴巴露出森森白牙,十分詭異。

她手中長劍飛舞,眼神冷冽,冷聲道︰「你們受傷了?」

她話音剛落,便明顯察覺到上方龍延拓和慕容修文的身形齊齊一頓,便不由想起自己所遇到的幻境來,自己之所以在幻境中沒有遇到殺機,只經歷了心靈的摧殘,就是因為自己留下的那滴血液,而慕容修文和龍延拓,血液不通,必然會遇到勝過自己

所遇千百倍的危機,怕是二人自幻境中蘇醒,便被送到了這殺機重重的地方。

慕容修文長袖飛舞,使得血鴉無法近身,苦笑一聲道︰「瀟然,你不該來的!」

「來都來了,說這些作甚!」玉瀟然手上動作不減,一掌拍飛眼神凶狠的血鴉,神色未明,怪不得慕容修文和龍延拓二人趴在崖壁上不曾動彈分毫,來自寒潭的巨大拉扯力,使人舉步維艱,再加上四周血鴉的虎視眈眈,根本無法挪動分毫。

原來這寒潭,竟然如此可怕。

血鴉動作靈活,數百年來生活在寒潭之上,已經完全適應了寒潭的拉扯力,所以,它們的動作比之他們三人,快了不止千百倍,玉瀟然一個不察,便被凶猛的血鴉嘶咬去了腿間的一塊兒血肉,慕容修文神色一頓︰「瀟然!」

下一刻,他便身形一閃,不知怎的,就那樣的近了玉瀟然身側停下單手拉著末,左袖一擺,帶著磅礡的內力將她四周的血鴉扇飛了去,與此同時,她余光之處紫色的影子又是一閃,又一人已然近了身側。

她目光一冷,怒道︰「你們不要命了!」

慕容修文和龍延拓這一動,著實冒險,本就受了下方寒潭的巨大拉扯力而寸步難移,他們倒好,反而自覺降了下來,慕容修文還好,末本就有著穿透定位的作用,更加是可長可短,可龍延拓的玉隱便是不同了,他這下降幾丈,首先要快速地在崖壁上打出一個凹陷處,使得一只手能夠有著力處,繼而還要與拉扯力斗爭,要精準地落在凹陷處,這個過程,極費體力和腦力,所以,龍延拓落下的同時,她便不由多看了兩眼,果然,他胸口出折射著更加瑩潤的色澤,想必是因為動作過大所致血液滲出更多。

通紅的血液滲過衣衫滴落,寒潭的水因為鱷魚的涌動而發出愈發巨大聲響,令人不禁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她這下意識的偏首,卻沒有發現,同樣落在她身側的慕容修文,眼底閃過一抹深沉的痛色。

而剛剛落定的龍延拓,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一般,唇邊的淺笑,似乎有擴大的趨勢,眼底剎那間流光溢彩,蒼白的面色在散落的黑發下若隱若現,使得精致的五官看起來愈發邪魅動人。

下一剎那,靈識敏銳的三人便齊齊向四周的血鴉看了去,那只嘶咬掉玉瀟然血肉的血鴉,瞬間便遭到了同伴的襲擊,幾只品嘗到玉瀟然鮮血味道的血鴉,凶狠的眼神先是一頓,繼而突然毫無征兆地發出了一種奇怪的叫聲,這是玉瀟然第一次听到血鴉的叫聲,真的是如傳言所記的那般聲如老嫗,那幾只血鴉一發出聲音,四周圍攻的血鴉先是集中在一起,聲音低沉,似在商討著什麼,繼而有些血鴉時不時地收起凶狠地目光向玉瀟然看來。

玉瀟然先是一愣,下一刻她想也不想地將手指伸進嘴中狠狠一咬,鮮紅的血液便在內力的牽引下散落進半空中的血鴉群中。

濃重的血腥味傳入血鴉群中,使得血鴉興奮的同時,也瞬間收起了興奮之色,反而滿目溫順地向著玉瀟然飛來,慕容修文和龍延拓面色一變,手上的動作卻在玉瀟然阻止的眼神下而收了回去,而那群血鴉,則慢慢飛到她的面前,圍繞著她上下飛舞不已,其中一只個頭稍大的血鴉則飛到她咬破的指尖旁,十分大膽地將嘴巴張開,露出鋒利的牙齒,在她留著鮮血的指尖上啃了啃,再在她腿上的傷口上啃了啃,頃刻間便發出如老嫗一般的嘶啞聲。

那只血鴉聲音一落,四周便接連響起它同伴響應一般的聲音,雖然聲如老嫗,但卻仿佛帶著些許興奮和歡愉,他們盼盼繞繞在玉瀟然四周良久,才頡頡頏頏向後退開盤旋在上空,似想要離開,卻又不想離開,叫聲也越來越大,到最後整個山崖深潭之上都充斥著這種叫聲,嘶啞且難听,使得深潭之中浮在水面焦躁不已的鱷魚,開始陸陸續續沉入了水底,再也尋不到蹤跡。

玉瀟然緊繃的身體,漸漸松了下來,面上也涌上了欣喜之色,看這樣子,血鴉是不打算攻擊他們了,便欣喜地看了一眼慕容修文︰「原來我的學血液,還有如此妙用!」

「當年,韶瓊一定用自己的鮮血喂食過這群血鴉,而你與韶瓊又有血緣至親,所以才有如此妙用,只不過,這些血鴉到現在還不離去,莫非是……」慕容修文接過玉瀟然的話,欣喜之余微微蹙了眉,看著那群血鴉,似在沉吟。

「它們在召喚自己的同伴!」龍延拓接過話來,「血鴉以種族自居,繁衍能力十分強大,方才我就一直在想,我們所見的血鴉,只怕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分支!」

「什麼?」玉瀟然驚呼

一聲,就這的一大片的血鴉,已經如此難纏,若是傾巢而出,只怕三人遲早會落個要麼被這群血鴉蠶食殆盡,要麼掉入深潭之中被鱷魚分食的下場。

「好在,似乎這些血鴉並不打算攻擊我們了!我龍家史冊中有記載,血鴉對于有敵意的人面前,從不會發出叫聲!」龍延拓唇間帶著淺笑,片刻後遲疑道,「只是不知這些血鴉到底想做什麼?」

他一說到他們龍家,玉瀟然便不自覺地想起石室中韶瓊留下的一段話,下意識地,便將身體向慕容修文的方向偏了偏,不再接過他的話,看向慕容修文道︰「你這胸口的傷……是在環境中落下的?」

慕容修文面色一頓,微微沉吟了片刻,溫潤的面上帶著淺笑看向她,淡淡道︰「大意了!」

大意?玉瀟然心下遲疑,如他這般心思縝密事無巨細的人,這個字眼,只怕在他的一生中都不曾出現,如今他卻說大意了,到底他在幻境中遇到了怎樣的殺機?她想到這里,便微微低首斂了眸,心思瞬間變成了浩渺雲煙,無可琢磨。

她這幾不可察的變化,自然逃不過龍延拓的眼楮,他淺笑的唇畔輕輕一頓,繼而恢復如常,但卻仿佛冷了三分顏色,波光瀲灩目光也瞬間變作了浩浩蕩蕩的大海,席卷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三人一時間都沉默不語,唯有頭頂的血鴉吵鬧不休,那群血鴉叫了幾聲,突然間也不知從哪里響起一聲嘹亮的叫聲,似乎在與那聲音遙相呼應一般,片刻後,四周便接連響起呼應之聲,頃刻間,四周黑壓壓地一大片猶如摧雲之勢席卷而來,充斥了整個寒潭的上方。

饒是三人是泰山崩于眼前而巋然不動的人物,然到此刻,卻不得不變了顏色,方才那群血鴉,與此刻寒潭之上充斥的血鴉相比,那便是螢火之輝與日月爭光,原來,深潭中的鱷魚並不是不耐這十分難听的聲音,而是因為畏懼才退開來去,而玉瀟然自己,此刻正慶幸著自己深受寒潭拉扯力的阻礙而只是起到了驅趕血鴉的作用,否則,若是他們其中一人若是傷到了血鴉,只怕頃刻間,他們便會被這漫天的血鴉所淹沒。

她注意到血鴉群漸漸開始以一只蒼老的血鴉為中心,那只血鴉扇著翅膀飛到玉瀟然身前,伸著頭嗅了嗅,而後便發出一聲蒼老的叫聲,四周的血鴉立刻開始呼應,似乎得到命令一般開始忙碌起來,玉瀟然有些瞠目結舌,看著漫天的血鴉開始井然有序的排列起來,繼而層層疊疊鋪到自己腳下,仔仔細細看去,漫天的血鴉竟以自身為架,鋪展了一條血鴉橋落在自己腳下。

「原來,這些血鴉,是來為我們鋪橋的!」慕容修文看著堅實的血鴉鋪成的黑色的橋身,淺笑一聲。

玉慕容修文話音剛落,那只有些蒼老的血鴉便飛到玉瀟然面前,「唧」地喑啞叫了一聲,似在催促她一般,她笑了笑,也不管那血鴉听不听得懂人言︰「你是來幫我的嗎?」

那血鴉見玉瀟然對自己說話,竟然真的能听懂一般興奮地叫了一聲,不斷地拍打著翅膀,繼而落在了她的肩頭,親昵地用頭蹭了蹭她的脖頸。

玉瀟然歡喜地「咯咯」直笑,覺得這些血鴉猙獰的面色也剎那間變得可親起來,抬起空著的一只手模了模那血鴉的頭︰「謝謝你!」

她說罷,便欲松手落在血鴉搭成的黑色橋身之上,豈料卻一把被龍延拓攔在胸前︰「慢著,我先來!」

他剛欲有所動作,玉瀟然肩頭的血鴉便齜牙咧嘴地猙獰地對著他叫了一聲,顯然是不願讓他先走。

玉瀟然啞然失笑,繼而露出得逞一般勝利的笑顏,對著龍延拓得意地聳聳肩,抬手安撫了一下肩頭的血鴉,握著虹爭的手藝松,她便落到了橋身之上,腳下平穩踏實的感覺傳來,讓她懸著的心也終于安定下來,她低首對著肩頭的血鴉道︰「這是我的朋友,我要和他們一起走!」

它肩頭的血鴉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低吟,繼而面無表情地別過頭去,態度十分傲慢。

玉瀟然見這血鴉雖是不願,但卻礙于自己還是默認了,便不由覺著十分好笑,又拍了拍它的頭以示安撫,便對著慕容修文和龍延拓點了點頭。

龍延拓一落下,便促狹般對著慕容修文道︰「想不到你我也有如此惹人生厭的時候!」

玉瀟然撇撇嘴,想必是二人一生下來到如今,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眾星捧月的寵兒,如今卻被幾只血鴉所嫌棄,心中必定是不服氣的,然不服歸不服氣,到頭來不還是得低下高傲的頭顱,讓這兩人也知道知道,自己並不是無所不能的天神!

慕容修文听到龍延拓的話,無奈的點了點頭笑了笑,微微頷首︰「應天帝,請!」

「請!」龍延拓亦是微微側身,與慕容修文並肩而立。

玉瀟然不禁挑了挑眉,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這二人到底發生了何事,怎麼覺得不似以前那般爭鋒相對了?

姿容勝雪,妖顏蓋世,血鴉橋上,這二人款款向她走來,雖然面色蒼白,衣襟有些散亂,墨發飛揚,但卻讓她恍然間覺得,今夕的歲月,是如此的美好與和諧,然,血鴉橋不過幾丈,這數步的距離,終是要踏出的,今日的凶險,便是一個真正的開始,未來的腥風血雨,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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