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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冠一怒為熊貓

溫熱的牛女乃從勺邊流進葉遲嘴里。他的嘴太小,含不住整個勺尖,喂得快了點,牛女乃就順著唇邊流下去,沾濕了細軟的白色絨毛。

少年抱怨了幾句,用指尖抹掉流下去的牛女乃,又舀了小半勺,把勺子放平了點,更耐心地控制著喂女乃的速度。葉遲也喝得別扭,毅然發揮了主觀能動性,伸出小小的爪子扒住勺邊,整個下巴都壓進勺子里。他甚至放棄了人類的矜持,用舌頭舌忝著牛女乃,卷入嘴里小口吞咽。

葉遲的食量不大,喝了幾勺肚子就撐得圓鼓鼓地。吃飽的感覺十分舒服,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有點像剛才被金光籠罩時的感覺。他舌忝了舌忝嘴角,努力抬起頭,兩手放開勺子去擦臉頰上的乳汁。

手掌——或者說爪子在臉上蹭過,把頭臉的部分徹徹底底模過一遍,葉遲才意識到對方為什麼說他是老鼠。他的臉變得尖銳狹長,鼻子長在最前方,下面是裂開的嘴,沒有了人類意義上的下巴,直接連上了細長的脖子和軀干。

動物園里的大熊貓明明很可愛的,幼年期不要這麼獵奇好不好!

葉遲的身體都嚇得僵硬了,軟軟的前爪搭在脖子上,用力弓起了背。只有兩只後腿支持身體,他的動作有些不平衡,一下子團成了半球形,在那只軟熱的大手上 轆了半圈,靠在了手掌主人彎起的指根上。

這麼一滾,他反倒注意到了一個新問題——他的身體好像變得靈活了。沒喝牛女乃前,他只能伸手抓著蛋殼和勺子,頂天了就是把脖子伸長點,連肚皮都不能完全離開地;可是剛剛吃了幾勺女乃,他的身體就充滿了力量,還能就地打滾兒了!

難道是他在蛋里餓得時間太長,手腳發軟,所以吃飽了就變得特別有力氣?葉遲放下前爪,四肢試著同時用力撐起,整個身體頓時離開手掌,抬起了一絲空隙。

老子站起來了!他激動得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啊啊」,用力聳肩伸頸,高高昂起了頭。

托著他身軀的少年也露出了一絲笑容︰「看來給魔寵喂食賜福之水真的能促進生長,但願再長大點就能展現出魔力吧……」

葉遲乖乖地趴在少年手掌里,有點心虛地听著對方自言自語。那個少年並沒多抱怨,手指虛握起來,托著他往前走了幾步,放到了一塊軟軟的墊子上。

他特地打了兩個滾兒,怎麼都夠不著墊子邊緣,簡直比自己做人時睡的大床滾著還爽。而且墊子的硬度也很合適,躺在上頭不會覺著硌得慌,又不至于軟到把他整個埋起來。

一股身體的原始沖動摧動著他又是打滾又是蹬腿,在墊子上來回折騰了半天。飼主在一旁模模他,他就會自動抬起頭來蹭蹭巨大溫暖的指頭,發出舒服的咕咕聲,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拉低了地球人的平均智商。直到累得連爪子也抬不起來,他才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一頭扎到墊子上呼呼大睡。

這種只需要吃吃睡睡,還有人把牛女乃送到嘴邊的日子真是太**了。

葉遲就這麼吃了玩、玩了睡地過了兩天,漸漸腐化墮落到了吃飯主動上舌頭舌忝,活動時用尾巴保持平衡,完全不思維持人類形象的地步。在墊子上睡得迷迷糊糊時,他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其實做個魔獸也挺好的。

這想法簡直太可怕了!

葉遲被自己的墮落嚇得一激靈清醒過來,用力甩了甩頭,在墊子上蹭掉眨出的眼淚,前爪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慢慢睜開了眼……

一道白亮的光茫刺得他的眼楮有些疼痛,葉遲連忙閉上眼,生理性的淚水一下子涌出。過了好一會兒刺痛才消褪,他又試著睜開了一道縫,很快又閉上,一點點嘗試著接受周圍的亮度,最終完全睜開了眼楮。

什麼都看不見,只能靠觸覺感知世界的日子終于過去了,未知的魔法世界已經向他敞開了懷抱!想過去看今朝,葉遲心里也此起彼伏,努力適應著光線照在眼里的感覺,開始了解身邊的一切。

他最先看的是自己的模樣。臉雖然是看不見的,但是四肢、軀干和尾巴都無情地暴露在他面前,紅通通地還覆著層又細又軟的白毛。對比前幾世高大威猛的人類形態,怎麼看怎麼令人心碎。

好在還有《天妖化形篇》這個外掛在,以後他好好修煉,總有重新變成人的一天。

葉遲遺憾地把目光從身上移開,給自己打了會兒氣,打量起自己住著的這間屋子來。也許是因為他的身體變小了,這里的所有東西都顯得巨大無比,窗子更是比牆矮不了多少的落地窗,完全映出外面昏黃的天色,和空中盤旅的金紅色火燒雲。

光潔的木地板在夕陽下反著微光,屋內的牆壁上掛著裝飾用的壁毯;對面牆邊立著一面高到房頂的衣櫃;右手是一座堆滿書和紙卷的木桌;桌前的椅子放得有些歪,椅背上搭著一件有點發黃的白色長袍。而他平常睡的墊子就放在鋪著雪白被單的大床上,墊子旁不遠處就是床柱,上面束著厚實的綠色床簾。

過于簡單和沉重了,真不像個少年人住的地方。

葉遲用力打了幾個滾,終于滾到了墊子邊緣處,準備探索一下新世界。就在他一拱一拱蹭出了墊子邊緣,鼻子快要貼到床面時,遠處「砰」的一聲,房門忽然打開,一個穿著金燦燦繡花長袍的俊美少年闖了進來。

他在房里掃了一圈,目光最後定在葉遲身上,走過去抓起了他︰「快來看啊肯尼,這就是埃文寶貴的魔獸蛋!看看這個最低價的魔獸蛋到底孵出了什麼高階魔獸……」

這個熊孩子手勁還挺大,壓得葉遲全身生疼,忍不住「啊」地叫了出來。

另一個差不多大的少年跟在他身後進了門,倨傲而冷淡地掃了葉遲一眼︰「一只沒有魔力波動的魔寵而已。是主人的魔力太低,召來魔寵才會這麼弱,看來年底的家族測試你不會輸了。走吧格蘭格,這麼弱的東西沒有關注價值!」

披著美少年皮的熊孩子笑了笑︰「埃文的寶貝魔寵終于孵出來了,不該讓大家都見識一下嗎?全帝都恐怕都找不到這麼弱小的魔寵了……」

葉遲蜷縮在格蘭格手里,身體雖然動彈不了,精神卻十分亢奮,一雙小小的圓耳朵抖擻地支在頭頂,細听著那兩個人說話。

感謝上帝,感謝佛祖,感謝cctv、mtv,這兩個人說的話他居然都能听懂!

之前能听懂飼主少年說話,他都以為是收寵情節必出現的主僕契約的功用,只能讓兩人心靈互通,一直還做著從頭學語言的準備。誰想到一塊大餡餅砸到了頭上,他這輩子終于不用苦逼地抱著單詞本背,也不用矯正發音了——他一只大熊貓,不會說人話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好麼?

葉遲激動得流下了兩行熱淚,默默為自己以後的生活點了個贊。這生活一點也不艱難,連語言上的準入門檻都沒有,比主角模式時強多了嘛!

他正激動著,大敞的門外又闖進來一個少年,攔到兩人面前,冷著臉說道︰「放下我的魔寵,格蘭格!」

「我的魔寵」,听這聲音,來的是那個不幸被他佔了魔獸蛋的主人吧?葉遲抬起頭看向對面,終于見到了這些日子喂養他的好心人的模樣。

他比剛剛進來的兩個少年還小一點,全身都裹在一襲邊緣繡著簡單紋樣的白色長袍里,因為削瘦而顯得格外飄逸;微卷的金發散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雕刻般恰到好處的五官;只是神色冰冷,眼神銳利到脆弱的地步,死死盯著那兩個闖入他房間的少年。

看看這倒霉系統做的什麼事!這麼好的孩子,費盡心力養了個魔獸蛋,結果孵出他這樣的冒牌魔寵,人得多傷心?不過當魔寵也不是個正事,以後得找機會和他商量一下,讓他放了自己,再養個別的寵物。

葉遲想得很多,試著和對方溝通時卻只能發出一聲響亮的尖叫。

埃文的臉色更加難看,右手指向兩個綁架犯,嘴唇微微蠕動。主犯格蘭格一把把葉遲托到半空,挑釁地笑道︰「你想用治療魔法攻擊一個風系法師和一個火系法師嗎,埃文?看看這毫無魔力的老鼠,你養寵物的品味和你的智力一樣堪憂啊

埃文嘴角挑起一絲冷笑,右手忽然握緊。伴隨著一聲細微的裂響,他的指縫間忽然暴開一團明亮至極的光芒,眩得兩人一熊貓同時閉上了眼。

格蘭格下意識松開手去捂眼楮,葉遲本來是被他握在手里的,這麼一來就直接落到了空中,被埃文恰好伸過去的手穩穩接住。

自帶柔光的白袍少年把葉遲揣進長袍領口,右手仍然虛握著舉在胸前,繃緊身體喝道︰「離開我的房間,立刻!」

格蘭格睜開紅腫的雙眼,怒視著埃文,口中開始念誦咒語。埃文也同時啟唇,速度卻比他快了許多,一個雪亮的光球很快又在他掌中暴開。

對面的少年已經預知了他的手段,立刻閉上眼楮,不受干擾地繼續釋放魔力。埃文卻趁著這濃重的光芒迅速動了起來,一把攥住了兩人的衣領,把他們推向房門外。

格蘭格跌坐到地上,手中即將凝成的風刃「啪」地一聲爆開,消散在了空中。他憤怒地喊了聲「肯尼」,想讓同伴幫自己討回這一下。一旁的冷峭少年卻皺著眉拉住了他,不耐煩地說道︰「夠了。一個攻擊系魔法學徒被輔助系學徒逼到這地步,你還要糾纏下去?」

兩個侵入者離開後,埃文立刻關上房門,從懷里掏出葉遲。

為防止關鍵時刻拖自己人後腿,葉遲一直努力把脖子和兩個胳膊掛在衣襟邊緣,再待一會兒就能有上吊的效果了。等到埃文從下面托住他,他就像是忽然松了弦,身體微微顫抖,軟軟地趴在那只手上。

這回埃文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藥瓶來,把里面的無色藥水倒進勺子里,小心湊到了葉遲嘴邊︰「居然會被格蘭格抓住,真是只笨老鼠。鼠類魔獸不都很靈活嗎,你怎麼不會跑呢?我整個假期才做了五個即發的聖光術護符,為了你白白浪費了一個,你將來必須得變強大,彌補我的損失……」

葉遲小口舌忝著勺子里充滿溫暖能量的藥水,漸漸恢復了力量。

少年的話語生硬得就像在威脅,可是細致周到的舉動早就泄露了心底的柔軟。葉遲咽下最後一口藥水,努力抬起頭對著埃文,給了這位口嫌體正直的飼主一個燦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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