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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長風有跡夢無痕,倚樓听雨醉紅塵

無雙城猶如一個大鎮一般,住著形形色色、不同階級的人。

是的!這個城的階級觀念十分嚴重,聶風僅漫踱一會已經發覺,坐在館子里吃館的,原來全都是身披無雙城侍衛服飾的彪型漢子,極其量,也只有一些來不及離城的富有商旅在進膳或歇息;顯而易見,無雙城內貧富懸殊,富的,當然是獨孤一方的一兵一卒;貧的,就是那些草民,他們連上館子的銀兩也沒有,只好在街頭流連,難怪有人在街頭賣唱,以娛一眾貧窮知音。

當然,已淪為街頭賣唱的,其窮困的程度,更非想像可及了。

賣唱的仍在賣唱,不過不單在唱,且還有琵琶伴奏。聶風隔著黑壓壓的人群望去,只見在街中暗角,有一個披著粗布青衣初裙的妙齡少女,正在獨抱琵琶淺唱;那個街角實在暗,聶風一時間也瞧不清她是何生模樣。

但听那妙齡女子所唱的,竟是一闕異常哀怨的樂曲;歌的內容,卻是關于一個豪氣干雲的人︰

【想那關郎情重,桃園結義,義蓋雲天!】

【何以他一世英雄,卻不解奴家心意?】

【仗義他去。】

【獨余奴家空幃冷守?】

【淚眼連連……】

歌聲如泣如訴,聲聲反問,宛如一個深愛關羽的絕色紅顏。本愛他英雄重義,惟重義男人的最後下場大部不免慷慨赴死,在她心底深處,又舍不得從此與他陰陽永隔,一顆芳心異常復雜。異常復雜,正因復雜,所以這曲子才會听來如此哀怨纏綿……

聶風不由得一愣,沒想到一代武聖關雲長,在民間居然會有這樣一段痴纏的戀情;這首曲子究竟是誰所譜所寫,曲中的女主角,又是哪位絕色佳人?

「英雄,從來都和美人掛著邊的……」

同樣駐足听著女子唱曲的藏鏡人似是感嘆一般說道。

「不過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有醉翁之意?」

前一句還像是飽經滄桑的老前輩老先覺,後一句立刻就變成了讓聶風哭笑不得的為老不尊。

一曲既罷,例必到了「貨銀兩訖」之聲,群眾終于一哄而散。

聶風因站在數丈之外,一時間未及掏銀捐贍;他定神一望地面,只見原來僅得兩個銅板,人情,未免太冷了一些吧?

當然不是!只因為適才圍觀的人本身也窮得可以,自身難保,能夠有人丟下兩個銅板,已是非常難得……

人潮散盡,那妙齡女子凝眸注視著地上那兩銅板,靜靜的。似乎並沒抱怨,更似極為體諒,她只是俯身將它們撿起……

這就是窮等人家的生涯了!

「哈……」

正當聶風感嘆之時,卻聞身旁藏鏡人輕笑一聲。

這神秘的藏鏡人到底是何種性格,聶風越來越模不清楚。

那一聲輕笑聲中,太過虛無。

沒有任何感情的笑,竟然也存在麼?

還是說,感情太多,欲語還休,只是難以形狀,以至于近乎虛空?

聶風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樣一聲听似無情,卻又不似無情的聲音。

不,好像還曾經听到過,但是聶風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歌女彎著腰,靜靜地拾撿著地上少得可憐的銅板。

古人陶淵明曾矢言「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一時引為清高之人朗朗上口的名句。

然而,窮等人家又豈會如此清高?當一個人的家里有子女成群等候哺育的話,他自己縱能清高,子女的肚子卻難清高……

豪氣干雲,清高孤傲,從來都是顧己難及人的。

就在少女把銅板撿起剎那,倏地,她頓住了,她像是發現了一些東西……

原來,此刻在那幽黯的街角,還有一個老弱的丐婦在瑟縮著,看來已倦得睡著了,在她用以行乞的破缽內,竟連一個銅板也沒有,真是可憐……

那少女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兩個銅板,又看了看那老婦的破缽,猝地,竟然毫不躊躇,便把自己辛苦賺來的兩個銅板輕輕放到老丐婦的破缽中,她的手是如此的輕,不知是怕驚醒了她,還是不想給人知道自己所干的事?

遠在數丈外的聶風心中怦然。

兩個銅板僅能買一碗粗面,如今,她吃粗面的惟一機會也自行放棄了……她想必也身無一文了吧?否則又怎會淪為賣唱?那她今夜又將如何熬過?

「你可知,這已是你這一天的收入了?」

藏鏡人突然說道。

他並沒有刻意壓低他的聲音。

但見那個少女卻是身形一震,略帶驚訝慌亂地回過頭來。

然後,十分清楚地看到了那個特立獨行的金色怪人,還有金色怪人旁邊站著的,正用一種復雜眼神看著她的長發少年。

輕輕搖了搖頭,少女卻是沒有拿回那些銅板,轉身欲走。

抬頭,卻見剛才還在數丈外那怪人旁邊的長發少年,不知何時竟然已經來到了她身邊。

「姑娘,適才在下陶醉于你歌聲之下,一時忘了掏銀相贈,這里是在下一點小小心意……」

聶風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送到了少女眼前。

那少女先是一楞,也許是料不到居然會有男子如此慷慨,以銀相助她的困境;惟是出奇的,她竟沒有伸手去接,而且一顆頭依舊垂得很低很低,像是十分害羞似的,聶風始終無法看清楚她的容貌。

「適才實己曲終人散,小女子此刻已專用衰力竭,無唱可賣;這位大哥厚意,我實在愧不敢當;何不把這錠銀子給那邊的年老丐婦,也許,她比我較為需要這些……」

少女低垂著頭,溫柔地說道。

原來她所記掛的,還是那名老弱丐婦;聶風聞言鼻子不禁一酸,苦笑一下,便向那名老婦步去,再輕輕把銀子放到其破缽之內,老婦仍是睡得很沉,猶不知情……

然而,放下一錠,又有另一錠銀子送到那少女跟前。

「姑娘,萍水相逢,在下只是一心想角姑娘困境,別無他意,希望姑娘笑納。」

聶風用不輸給少女的溫和聲音,不屈不饒地勸說道。

遠處的藏鏡人似乎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兩個性格似乎頗有相似之處的人之間的互動,也沒有把雄霸委托的調查任務放在心上。

是他不打算快些完成這個任務,還是他知道這個任務一時之間也調查不出個所以然?還是說另有別情?

總而言之,藏鏡人似乎對于聶風這種嚴格來說算是玩忽職守的行為視若無睹,反而是興趣盎然地在旁邊當起觀眾來了。

少女身子一震,似乎亦為聶風這份死纏不休的熱心有所感動,她不知是因為不便再行婉拒,抑是為了其它原因,她終于把那錠銀子輕輕接了過去。

「那……唯有多謝這位大哥了,是了!請問這位大哥高姓大名?」

接過銀子,少女並沒有立刻離去,也不知是因為對聶風這人也感到興趣,還是因為知道接過錢就轉身走對人無禮。

「在下聶風。」

聶風本來想胡亂說個名字便算了,不想此行過于張揚;但見這少女是性情中人,心想須以誠相交,于是便毫不避諱,直言道。

「好名字,听來像是一陣清風似的……」

少女低頭小聲嘀咕道。

「是了,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一時好奇,聶風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少女又是一楞,像在躊躇著應否報上自己的名字,但見聶風一片助人以誠,似乎也想瞧瞧這個熱心的陌生男子到底是怎生模樣,遂不禁徐徐把頭抬起,輕輕一瞥聶風,更說出一個將會糾纏聶風一生一世的名字——

「我喚作……」

「夢!」

夢?

聶風當場呆住了,他呆住的原因,是因為他終于看清楚這少女的一張臉!

無論一個女子長得是美是丑,相信都不會令聶風如此呆然失態,但如今眼前這名女子的臉,卻是一個——遺憾!

只見這名女子和聶風一般年紀,唇紅齒白,長得十分清秀端莊,一雙眼楮更蘊含一種如夢如幻的醉人情意,宛如她的名字一樣……

然而這樣美麗的臉,卻有一條異常矚目的鮮紅血痕,由她的左邊發端,一直貫穿眉目,直抵她的左顎,恍如一道刀痕!

若再瞧真一點,這條血痕原來並非疤痕,而是一條類似胎記的紅印,可見是天生的……

真是一個遺憾中的遺憾!

聶風不由得也暗暗為這個女孩惋借,她本來是一個可以很完美的女孩……

那個喚作「夢」的女子也是呆住了。

或許,是因為她也料不到眼前的男子不單擁有一顆仁心,還有一張神情異常柔和的臉。

世間,已很少男人能像聶風那樣,擁有一張令人看來異常舒服、飄逸平和、不沾塵色的臉……

可是,聶風眼內雖無厭惡之色,惟那絲惋惜與遺憾,她似乎已經發覺了,她強顏擠出一絲笑意。

「聶……大哥,我的臉……嚇怕了你?」

原來,她的臉不僅令聶風感到遺憾,相信也令她十多年的生命感到非常遺憾……

「不!夢……姑娘,你的臉並沒……什麼,你……你有一雙很好……的眼楮……」

那倒是真話。

聶風確是覺得她的眼神看來十分善良,否則也不會罔顧自己而先幫助那個年老丐婦;這個年代,「善良」兩個字,已快變成歷史文物……

這是一句發自真心的夸贊,卻引來了女子的嘲諷一般的笑。

那嘲諷的笑並非對聶風而發,而是女子對著她自己。

「是嗎?可惜我臉上的紅痕,由小至大,已是所有人的笑柄。」

她一邊說一邊已拾起地上的琵琶,接著向聶風輕輕一揖。

「聶大哥,實在多謝你一番美意。只是夜已漸深,我一個女兒家不便在此過于久留,也是該回家的時候了……很高興與你短短一聚,有緣再見……」

說著已抱著琵琶轉身舉步而去,美麗的身影如夢般步進一條暗街之中,冉冉消失。

夢,既在黑暗的街角出現,當然,亦會在黑暗的街角消失。

「夢……」

聶風猶在不知所措地仁立街中,仿佛這個「夢」字,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恍如前世積累下來的深刻感覺,叫他一時間不知自己在于著什麼,他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拂長劍,寄白雲,一生一愛一瓢飲;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驀然,從身後傳來的一陣輕吟,讓聶風不由得一窘,一囧。

「前輩!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急忙忙地回頭解釋,聶風也不知為何自己會突然如此窘迫。

「哈。」

藏鏡人不答,只是輕輕一笑,轉身便走。

「才剛見面就報上了真名,我該佩服你身在敵陣還如此膽大嗎?」

「唯獨不想被你這樣說……」

聶風糾結地看著藏鏡人張揚無比的一身金光閃閃,無奈一嘆,扭頭看了看夢離去的巷口那一片茫然的黑暗,邁步跟了上去。

===

凌雲窟凌雲窟,深不知往何處的樂山佛膝凌雲窟,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那伸手不見指的甬道中,慢慢前行。

即便是身處幽暗,小小身影依然照行不誤,腳步聲聲,毫無罣礙,不沾一絲猶疑。

沒有絲毫遲疑,完全不懼周圍幽暗的甬道,曲折的迷宮,小小的腳步輕踏,一步步,一步步,走得自在莫名,走得輕松平靜。

「——」

一聲低低的喉音,將甬道之中那死水般的寧靜蕩起層層細浪。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莫名的凶意,和滔天的火海!

火光沖天,將整個並不算是很寬敞的甬道完全充滿照亮,也照亮了那小小的身影。

火焰帶起的狂風將那滿頭的青絲吹得飛揚,露出一雙無畏無驚的剪水清瞳。

從那金紅色烈焰之中,隨著沉重的步聲,踏出的是令世人聞之喪膽的絕世凶獸。

虎背蛇鱗,龍頭獅眼,步踏火蓮,吐納風煙。

火麒麟!

一雙金紅獅眼,透過熊熊火光,緊緊盯著眼前的小小侵入者。

然而,那小小的身影卻毫無怯意,只是靜靜與那雙銅鈴般巨眼對視著。

小手一揚,寒光一閃,一柄利刃落入手中。

空氣,凝重。

===

作者語︰多線劇情很難同時展開啊,突然有一點佩服霹靂那個被現在的戲迷(包括咱)噴得體無完膚的編劇了……嘛,只是一絲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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