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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的轎簾掀開,就見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放在躬身在轎門邊的木槿手上,然後又是一只穿著嵌寶石金縷鞋的腳邁了出來,隱隱能見到水波似的裙擺。

梁氏看著從轎中走出的女子,面上的笑意雖是不減,但是嘴角的弧度卻是僵了不少。眼前的人曲輕裾與回門當日相比,變化是在是太大了。

跟在她身後的曲約素見母親舉止不適,便笑著往曲輕裾走去,先是福了福身,方才親熱的開口︰「姐姐可算來了,太太與我一直都盼著呢。」

曲輕裾听了這話,一邊往梁氏方向走,一邊道︰「原本早就準備出門的,只是王爺定要與我一道來,便耽擱了些時。」話到這,人已經到梁氏面前,她略一欠身,「讓太太久等,是我的不是。」

不管梁氏如何不喜曲輕裾,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是不敢受這一個欠身的,當即扶住曲輕裾的手,回以一禮後道︰「王妃府中事務繁忙,還能早早趕來,可見對老爺一片孝心,可別說這樣的話。」

早等著給王妃見禮的眾人走近便听到這段話,紛紛上前一個勁兒夸起曲輕裾來,暫且不管端王妃是否受寵,獨獨祥清候一家對端王妃的重視,便足以讓她們對端王妃看重,更何況瞧端王妃一身打扮和端王親自陪她前來,便足以證明端王妃在端王心中的地位。

邀請曲輕裾上座被推拒後,梁氏也不再堅持,無論端王妃如何尊重,論人情她仍舊是她母親,她坐在上位,也沒有錯。

旁人見梁氏的做派,心里暗暗笑她愚蠢,按理端王妃確實要稱她一聲母親,可現如今人家是皇家的人,你這一時擺出當家主母的款,就沒有想過此舉惹怒王爺,讓丈夫與孩子在外吃虧。端王妃能敬你是名義上的母親,難不成堂堂皇子也會給你臉面?

任你是誰,在皇家人面前也要矮上兩分,更別提一個繼母。

也難怪當初梁家落沒到讓嫡女成為昌德公填房也喜笑顏開,這般頭腦與教養還真算得上是高攀了。

曲輕裾在左首位置上坐下,端起茶略用了一口,便擱下了,轉而與其他夫人有一句沒一句的交談。

「王妃如今氣色越發好了,」說話的是兵部尚書之妻羅夫人,也是曲輕裾舅母的母親,這位老夫人也曾關照過曲輕裾,所以語氣親近些也無人奇怪,「老身還記得當初給王妃添妝時,王妃還瘦瘦小小的,如今不過幾個月,齊整得差點讓老身認不出來,可見端王府里養人。」

「可不是,不說羅老太太,便是我差點也不敢認,」田氏接過話,她是曲輕裾母親的庶妹,雖與曲輕裾母親算不得親近,但是情理上還是偏向曲輕裾,加之如今曲輕裾還是端王妃,所以接下的話就不那麼客氣,「我原瞧貴府其他兩個姑娘如花似玉,還為我這外甥女擔心好一陣子,如今倒是放了心,這昌德公府的女兒家當真是各個水靈。」

在場諸人誰不知這話是在嘲諷梁氏苛待原配嫡女,話雖難听了些,可卻是大實話。加之他們見到端王妃一直笑而不語,心里頓時明白過來這位端王妃對梁氏的態度。

當年梁氏用手段勾得昌德公神魂顛倒,讓尚有身孕的田氏氣得產下一女後便病逝了,而田氏逝去還不足兩月梁氏就進了門,後來祥清候府要接大姑娘去侯府小住,也經常被梁氏阻攔。到了最後,祥清候府上下便處處與昌德公府不對付。只可憐沒了母親的大姑娘,若不是有祥清候府撐腰,怕是連生母的嫁妝也護不住。

這壞事做絕,也不怪人家端王妃如今待她難堪,這等毒婦也只有昌德公看得上當做寶,若是其他有臉面的人家,連做妾也嫌丟人。

曲輕裾冷眼瞧著眾人話里話外嘲諷梁氏,她只當听不明白,只笑不開口。以昌德公府現今的地位,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瞧這些夫人對梁氏的態度便能看出一二。而她居然會被皇帝指給端王,這其中的貓膩不知是後宮哪位娘娘弄出來的。

可憐曲輕裾孤身一人,成為了別人政治斗爭中的犧牲品,若端王心性不夠沉穩,若她沒有一個好舅舅,只怕不等她穿越過來,便早已經尸骨無存了。

男人的無情,痛苦只會加諸在女人身上。女人的軟弱,痛苦只會加諸在孩子身上。可是這樣的朝代,容不下太過剛強的女人。

「大姑娘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沉悶了些,如今王爺待她好,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放心了。」

听到這句,曲輕裾抬頭看向梁氏,這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好些人嘲諷她,也不見她變半分臉色。

若無其事的扶了下鬢邊的赤金鳳尾瑪瑙步搖,曲輕裾扯了扯嘴角︰「太太不用擔心女兒,我在端王府過得很好很好,太太對女兒這些年的照顧,我心里清楚著呢。」說完,恍惚才想起來似的,「說來弟弟與三妹年紀也不小了,今日帶了些禮物,不是什麼貴重的玩意兒,留著給大家把玩一下也好。」

不知道曲輕裾特意提及望之與約素有什麼用意,但是梁氏心里明白自己往日對曲輕裾不好,她今日說這種話,定不是善意。

「哪里能讓王妃如此破費。」梁氏勉強一笑,看著曲輕裾耳垂上的瑪瑙耳環,心里第一次清楚的認識到,田氏這個賤人的女兒成了王妃。

「太太不必客氣,都是自家人。」曲輕裾垂下眼瞼,端起茶盞緩緩吹著,卻沒有再喝一口的興致。

眾人瞧著這一幕,突然覺得,明明端王妃句句客氣有禮,但偏偏給人一種氣勢逼人的感覺,仿佛梁氏不過是她眼中的笑話,只是因為她寬宏大度,才不與她一般計較。

曲約素瞧著眼前的曲輕裾,眉梢微皺,眼前的人還是那個人,只是妝容精致了,舉止優雅了,便硬生生讓人覺得矮她一截,這還是往日那個不善言辭,沉默寡言的大姐嗎?

就在梁氏覺得有些說不下去時,就見幾個丫鬟簇擁著老太太走了進來,她神情一松,忙站起了身迎上去。往日雖不喜歡老太太,但如今老太太來了,這里大多人還是會給老太太兩分薄面,她也不必月復背受敵。

老太太扶著梁氏的手,便要給曲輕裾行禮,被木槿扶住後,仍是客套道︰「王妃今日能來,是寒舍榮幸。」

「祖母言重了,今日是父親生辰,孫女怎會不來,」曲輕裾瞧著眼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笑著道,「祖母這麼說,可是把孫女當做了外人。」這個老太太可不是什麼慈善人,當初曲輕裾在府中艱難過活,也沒見老太太出來說句公道話。

在一個女人眼中,別的人怎麼能比得過自己兒子,曲輕裾料想她此時現身,也是因為知道梁氏被刁難了。她不見得喜歡梁氏,卻不會任由自己兒媳婦被別人踩了臉面,因為這等于讓她兒子沒臉。

雖然這是現實,但是不代表曲輕裾會接受。

眾人再度客套一番坐下後,曲輕裾端坐在雕花椅上不再出聲,若是有人與她交談,也只是淡淡應答兩句,慢慢的,氣氛便淡了下來。

曲老太太眼見氣氛冷了下來,心里明白是曲輕裾故意讓人難堪,只是對方如今身份高貴,她只能高高捧著︰「時辰不早了,不如大家隨老身一道去西廳用宴。」

眾人眼神掃向端王妃,見她笑吟吟的端著一杯茶,知道她沒有反對,才紛紛起身。

曲輕裾起身對諸人善意一笑,上前扶著曲老太太的手,「祖母請。」

曲老太太笑著拍拍她的手背,略帶親近道︰「你這丫頭,已經是端王妃了,哪里還能做這些,不是讓人笑話。」

諸位夫人聞言立刻又夸端王妃孝順,盡管端王妃不過是略扶了幾步便松開了,但是誰能說她做得不好?

剛走到花園出口處,眾人見到一個丫鬟手里拿著一件薄披風走了過來,眾人瞧著這不像是昌德公府丫鬟穿的衣服,就猜這是哪家丫鬟。

木槿一眼認出這是王爺身邊的連翹,便緩下了腳步。

連翹見到曲輕裾,忙走到她面前屈膝一禮後道︰「王妃,王爺見太陽躲了陰,擔心您受涼,讓奴婢給您帶了件披風。還特意吩咐了,要您別用太過辛辣之物,秋日里風干氣寒,別傷了嗓子脾胃。」

「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這麼小心,」曲輕裾笑著哼了一聲,示意木槿接過披風,「披風我收下了,你叫錢常信仔細著,別讓王爺飲太多酒。」

連翹忙應了下來,又匆匆退了出去。

諸人瞧著木槿手中的蜀錦暗紋披風,心下皆感慨,誰說端王不喜端王妃,這不過是天陰了下來,便眼巴巴讓人送披風過來,連吃食也不忘囑咐一番。

在場諸人誰不是家里的嫡妻正房,瞧著那披風,心里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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