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六十章 就繼續,這條路

杜茗裳心里猛然一跳,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想象過他會像進入秘境之前那樣,對她漠然冷淡,甚至更加無情,卻不曾知道他會這般心平氣和。

他的語氣是她重來未曾听過的平靜鄭重,致使她忍不住抬起雙眼,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的眼楮,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是很認真地在趕她離開麼?

可是他的眸光紫霧縈繞,根本就看不出一絲情緒。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旋即笑了,「不是說我是最重要的棋子嗎?不是叫我最好不要想辦法逃跑嗎?不是用我的生命來威脅我必須走上你的道路嗎?怎麼又突然要我離開了?」

語氣異常平靜。

夜歸塵的臉上閃過瞬間即逝的詫異,他看著她,忽然發現她似乎不像是曾經那個冒冒失失,只會惹出禍事的小女孩了。

在他心目中,她的眼神重來都水潤晶亮的,他總是能夠輕而易舉辨析她的內心世界,簡單而直白。

可如今,她漆黑的眸子依舊水潤晶亮,卻流溢著精明智慧的光芒,近乎在試探著看穿他的內心。

是自己並不了解真正的她,還是她正在逐漸成長?

或許兩者都有。

他心里升起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愫,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揶揄了半響,只冰冷地道︰「沒有原因。」

只能說沒有原因,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她管不到。

況且,要他怎麼解釋呢?

是要說在她那樣沒有預兆地進入秘境之後的一天一夜,他在驚恐與痛苦中煎熬折磨,只怕手中的靈印感知忽然崩碎,再也找不到她的氣息?

以後的危險還有很多,他會時時刻刻擔驚受怕。

可笑他夜歸塵重來就沒有怕過,可如今就是為了她這個總是做出一驚一乍的事情來的丫頭。

或者是告訴她不能靠他太近,否則對于他們都沒有好處。至少他能夠想到的是,他的路帶給她的或許只有更多的不幸?

他莫名其妙地擔憂她就算活著,到頭來都會落得孤寂悲戚的下場,變成另一個他。

那種擔憂和不安,是他親手解決掉夜輕歌的那個瞬間,都沒有過的。

這該死的情緒是多麼讓人惱怒,卻讓他不知所措,也讓他情不自禁。

或許杜若風說準了,他是情動了,而她……

她懂嗎?她知道嗎?

他希望她能夠明白。卻又害怕她能夠明白。他自私而強烈地想要將她留住。卻又害怕她真的留下。

無邊無際的矛盾折磨中,他只能用沒有原因做借口,讓她走,有多遠走多遠。

年輕絕美的夜王心中情緒萬千。暗暗握緊拳頭,神色淡漠如初。

杜茗裳笑得越發燦爛,「我發現,你除了喜怒無常,還變幻多端,一開始在古墓里逼我跟隨你,若是不從便死無葬身之地,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又用那副冷漠到讓人厭惡的嘴臉來對待我。說什麼我是最重要的棋子,如今又在這里心平氣和地叫我離開,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要怎樣。」

她看著他沒有多少變化的神色,繼續,「不過。無論你在想什麼,你都那麼自以為是,都重來沒有在意別人的感受,最初我恨不得逃出你的掌控,你偏不讓,現在我不想走了,你卻叫我離開,你完全不會顧及我願意還是不願意,你隨心所欲,只會讓我生不如死,害我滿心驚慌,夜歸塵,我上輩子挖了你家的祖墳,我倆有仇是不是?」

她知道,以夜歸塵的初衷,絕對不會讓她離開,而如今他心平氣和地說了讓她離開的話,便是沒有理由會害她,或者是直接殺掉她。

她為此變得大膽,于是她微笑著,冷冷地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原本她就已經很氣憤了,他憑什麼來安排她的人生?

要她留她就得留,要她走她就得走,她是木偶嗎?是傀儡嗎?是他養的小狗嗎?

夜歸塵卻因她的話狠狠地愣怔一下,雖然說「上輩子挖他家的祖墳」這種話听起來亂七八糟,但是他總覺得,他不能再以孩子的眼光來看她。

她很清楚地在向他表達,他不能夠左右她的選擇。

他活了千百年的歲月,什麼人這般大膽地和他說出過這樣的話?對于被他收服的強大仙者們,何嘗不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丫頭是越來越大膽,越來越冷靜了。

既然如此,他倒是覺得說明了還要好些。

她懂事了,便知道什麼對自己有利,什麼對自己無益。

他淡淡地道︰「你若是執意跟著我,我無話可說,不過此前,我會給你選擇的權利,你應該清楚,跟隨著我意味著什麼,無止境的殺伐爭奪,處處都是危機陷進,在進入神淵之後你甚至可能連一刻都不能輕松,將來日日夜夜伴隨著你的或許只有無限的警惕以及疲憊。」

當然,他只說了她會面臨的危險,有些重要的環節他還不想說明。

那些東西無論是她離開或者不離開,他都不會對她說的,比如他為什麼不奪回攝魂,比如他最後一步的計劃。

听夜歸塵這麼說,杜茗裳心里反倒是亮起一盞燈,他這麼做,原來是關心她麼?是這樣麼?

他所要走的這條路危險重重,她想要強大也是危險重重,這些她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她已經上了路,若叫她再重新折回,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再者她是真的想要跟著他,除了心中那種道不輕言不明的奇異情愫,她還想要強大起來,想要學更多的本事。

而只有他才能夠帶領她強大起來。

廢物杜茗裳的人生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她早就已經意識到,如果沒有力量,隨便逃到哪里都離不開悲慘的命運。

她甚至慶幸能夠在墓穴里遇到他。

是他給予她不一樣的人生,是他直接改變了她悲慘的命運。

若不是他,她將永遠被蒼窿的修仙者們踩在腳下。

如今有了他,她才能夠有機會讓蒼窿的修仙者們對她刮目相看。

她還沒有忘記,曾經和杜織芸在名劍閣的一年之約。

雖然是兩個人的約定,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個消息瞬間便被傳遍了大江南北,所有人都等著看她這個廢物的笑話,要是今天選擇離開,她永永遠遠都只能是廢物。

杜織芸現在得到水清淺的真傳,在加上原著設定在她身上的光環和氣運,其實力一定不會比她差。

她只有不斷的努力和學習,才能夠與杜織芸一戰,然後贏回自己的尊嚴,不被別人看輕。

無論如何,跟著他……真的很好。至少她過得很快樂。無論前世今生都沒有過的快樂。

她臉上的笑容放大。一雙眼楮彎彎猶如月牙,她道︰「師父讓徒兒離開是因為擔心徒兒對吧?以前師父那樣對待徒兒,也是故意想趕徒兒走吧?」

夜歸塵感覺全身有些僵硬,就連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僵硬。

他何時表達過對她關心的意思?

他夜歸塵是什麼人?會關心別人嗎?

他不自在地別開眼楮不看她。說起他從未對她提到過的,重返神淵的目的︰「此去神淵,你以為是報仇麼?不,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為了解救,被封印在幽冥鬼域的暗夜一族,同我一樣,被封印著,若我不慎失敗。他們將被全部覆滅。」

他又重新轉過頭來,將淡紫色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讓你離開,不過想要保住唯一一個暗屬性傳人罷了,至于一開始為什麼逼迫你。是因為並不知道你在暗屬性的修煉體系和功法上,會有如此高的造詣,其實對于修仙者來說,體內領結的多少只是天賦的一個方面,其中更重要的還是對修煉體系還有功法要領的理解和悟性,你的理解能力與悟性絕對是蒼窿三洲出類拔萃的。」

這是他對她最高的評價,意思也很明顯,保住她,因為她的悟性高,是值得被保下來的。

可是杜茗裳搖了搖頭,只說起他想要她離開的事情。

她道︰「用這種方法鐵定是保不住我的,我長什麼樣子,還有我是誰幾大領主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你若是讓我一個人離開,就算是我偽裝的再好也保不準會不會被看出來,領主們只要有心想殺我,我就沒有機會可以活下來。」

她回望著他,不急不緩地解釋,「就算阿痕叔叔或許會保護我,但他始終就只是個仙者,能與領主抗衡麼?當然,我也不會去找二哥,因為我不想連累他,所以,你應該最清楚,跟著你安全些,還是一個人離開安全些。」

夜歸塵眸子里的姿色風暴凝聚在一起。

杜茗裳哈地笑了起來,「所以,師父大人,你不能丟下我。」

黑暗中,他仍舊可以看清楚她精致小巧的五官,還有淡淡描繪的輪廓。

她的笑容真切而歡快,一雙眼楮水靈靈地閃著奇光,狠狠地抓住他的視線。

他的心髒咕咚一下,撞擊著莫名的情緒。

他不能叫她離開,若她離開的話,也可能會被那邊的人找出來,他們不可能會留下這麼一個隱患。

他被她不小心闖入秘境的事情給攪亂了思緒。

如今想來,真的很是不妥。

他只考慮到了眼前的危機,以及一些並不確定的將來,卻把更大的危機拋到了腦後。

再有,她很清楚地告訴他,他要跟著她變強。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成為強者的決心。

強者之所以被稱為強者,不僅僅只是力量的強悍,更是一種經歷的表現,歷經生死磨礪。

梅花香之苦寒來,沒有犧牲過,又如何有收獲?

沒有想到他夜歸塵竟然也有見識短淺的時候,他有些懊惱。

而她主動說自己想要留下來,不是因為被他所迫,他的心中又有那麼一絲暖意。

此刻他的感覺很奇怪,復雜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忽然間,他有種錯覺,她是他的劫,躲避不了的劫,想趕走也趕不走的劫。

黑色的衣袖下,他的拳頭握得更緊,分明的指節慢慢泛白。

許久之後,他似乎嘆了口氣,道︰「那麼,就繼續,這條路。」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