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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住了兩天便覺得沒意思,又要防著寶玉,又要看薛寶釵故作端莊,還有一個嘴巴時刻不停的史湘雲,真真是煩得很。只可惜原就說了要多住幾日,且祖母可是給了她任務的,少不得強撐著精神應付各路人馬。不過賈府里頭從主子到下人,的確是有趣得很,她還能找點樂子看。比如昨兒趙姨娘又鬧出了什麼不好的事兒,或是寶玉身邊的襲人又拉著她說些家長里短,黛玉全把這些當做笑話一樣听。

今兒正無聊,黛玉想著要不要往東府里去走一趟,那位珍大嫂子才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比這邊府里的幾位強多了。可巧珍大女乃女乃秦氏見院子里花開的好,又逢林、史二人都在,便過來說治了兩桌酒,明兒請老太太帶著她們姊妹們過去玩一回。賈母因她是孫子媳婦中最得意之人,一向看重她,又是個愛熱鬧的,如何不依。因說定了明日過東府里去賞花吃酒,讓她們姊妹都去。

湘雲自然是高興的,拉著寶釵便說起明日要穿什麼衣裳。三兩天功夫,她們兩真是好成一個人了。湘雲還說要去梨香院同薛寶釵作伴,可惜賈母未準,因此只得白日里同她多說說話。如今想寶釵是新來的,大約對東府里不甚熟悉,因又給她拆解了半日。

秦氏卻並未即刻就走,反拉著林黛玉說話。看她親昵之色,竟像是極熟悉的,「好妹妹,年節里我家的年酒你怎麼沒來,這回可不能再推了。我可還記著你的生辰,備了一份薄禮只等你來呢。」

黛玉也願意同她親近,笑道,「那日原是重了,去了東平王府,義母非要我住幾日,因此才沒來。我生辰那日原想請姐姐一塊過去熱鬧熱鬧,竟不想姐姐有如此大喜,我還未給你道喜呢。」

秦氏臉一紅,那幾日正好才診出身孕,不敢往外頭走動。「你偏又來打趣我,明兒很該罰你三杯。」

黛玉忙求饒,「好姐姐,我是真心恭喜,哪里是打趣呢。我給你帶了幾樣好東西,正愁如何送去呢,這幾日鳳姐姐也沒往你那里去。」

秦氏道,「竟是讓妹妹破費了,看來這酒還請的值得。」

鳳姐在一旁留意著她們,听秦氏這樣說便湊過去笑道,「你怎麼也學的我這樣,破落戶似的。珍大哥哥在外頭給你采辦了多少寶貝,你還不知足呢。」

秦氏啐她,「虧得還知道你是個破落戶呢,就許你整日介跟別人要這要那的,竟不許我們也往里拿一些?」

鳳姐笑道,「我何時跟你要過,上月才從我這里拿的一個玻璃炕屏,打自己臉呢。」

秦氏低頭想了一會兒,「是了,來前兒恍惚是記著有什麼事兒忘了,竟是這一樁。原是我怕他們毛手毛腳的踫壞了,想讓蓉哥送來又沒踫上好時候。今日再不能忘了,回頭就打發他給你送來。」

黛玉打趣道,「不過一個炕屏,鳳姐姐哪里在乎,這會兒子說起來倒像是真的討債了,沒的小家子氣。」

鳳姐連連嘖口,「可見是妹妹大方,要說是我自己的也就罷了,橫豎再貴重的也不是沒往外送過。我跟你珍大嫂子又這麼好,難道就非要這個炕屏了不成?原是官中的東西,都是記錄在冊的,若是對賬目是一時對不上,可不是該找我了。妹妹如今也開始學這些了,很該注意點。」原來鳳姐生下兒子賈芮以後,依舊掌了管家之事,卻不是替二房打下手,明堂正道的拿著官中的賬本和鑰匙。這卻是賈母的意思,也不好推拒。

黛玉點點頭,「原是這樣,怪道有幾出庫房,賬本也有幾套。祖母才讓我看了幾天賬本,多少有些頭緒,只是還理不清。好姐姐,明兒個好好教教我。」

秦氏道,「這你可是找對人了,別看她大字不識幾個,看賬本的功夫可厲害著呢。」

鳳姐也不謙虛,「那可不是,好妹妹,明兒你就過來,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問我。嫂子必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們三人又說了一陣,那邊薛寶釵雖然應和著史湘雲,卻對這里上了心。這林家姑娘竟然還是東平王妃的正經干女兒,又已經開始學習理家,果真同賈家兩位還有這位史家的姑娘不一樣。且看鳳姐和這位珍大女乃女乃的態度,也能猜度出來林家果真是不能得罪的。要說鳳姐和她是姑表姐妹,原應該更親近才是,只是她總覺著隔著一層,不如對林黛玉那般親切。掩下心里起起伏伏的小心思,寶釵繼續應付著湘雲,留意著個人的動靜。今年戶部皇商的名號似乎要撤換,也不知他們家還能不能拿下。如今戶部尚書听說是姓唐,論起來還是這位林黛玉的表叔。

薛寶釵替家里擔心著的時候,薛蟠也並沒有閑著。他這回來京城可是為了自家生意,雖不甚在意,可也知道皇商的名頭一定得保住嘍。不看每年二十萬兩的采辦銀兩,這名頭每年給鋪子的收益可是有上百萬兩。若是沒有皇商的名號,許多生意都不能再續了,損失就大了。因此薛蟠進京後來不及游覽風光,先托了賈珍、賈璉等,又親自打听了京中形勢,打點了各色禮品要去走動。

無奈薛蟠如何都尋不著什麼門路,賈珍和賈璉雖知道該找何人,卻明白林家和唐家不是輕易可以攀關系的,因此也不敢托大,只悄悄的把利害關系跟薛蟠說明白了。那薛蟠既知此事,又已在唐家吃過閉門羹,便暫歇了心思,整日跟賈家族內子弟們喝酒取樂起來。

這一日他喝的醉醺醺的回來,正巧被薛姨媽看見,便忍不住抱怨起來,「你如今也不小了,怎的還這麼不知輕重。商號一事很該早些定下來,或是去打听些消息,或是去走動走動,總比什麼都不做強。你如今整日里只知喝酒,竟是要眼看著咱們家敗落不成?難為你妹妹一個大姑娘,還要為家里的生意操心。金陵之事才過了多久,便又舊態復燃了,多早晚才肯學好。」

那薛蟠正醉得糊涂,哪里听得薛姨媽抱怨,直言頂撞道,「媽又何必來說我,妹妹自然好的,您就守著她過去吧。我這幾天才打听出來點消息,這京城比不得金陵,若是在金陵還不是小爺一句話的事兒,哪里有這麼些糟心事。當日老爹教訓我時您總攔著,如今又來說我不長進,是什麼道理。我在外奔波忙碌,妹妹難道不是在家里同他們家的姑娘玩樂?昨兒不是才又跟媽拿了一件東西,說是要送人。竟是妹妹敗家呢,才認識幾天的人就要送這麼大的禮。」

那薛姨媽被氣個半死,捶胸頓足,大罵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孽根禍胎,竟是來討債的。咱們住在這府里,自然和和美美的好,你妹妹事事為家里考慮,你竟還這麼說她。那東西是送給林姑娘的,你在外頭連人家大門都模不著,可知道你妹妹正同他們家姑娘來往呢。」

那薛蟠一揮手,「小姑娘家家的有什麼用,不過是白費功夫,哪里管這些。」說完就歪在炕上呼呼大睡起來。

薛姨媽奈他無法,又嘆了一回氣回屋歇息去了。待寶釵回來跟她發泄了一回,這才好些。寶釵寬慰許久,自己心里卻是難受得很。這幾日听那些丫頭婆子們講,這位林姑娘在自己家和賈家都挺受寵。雖說沒了母親,到底有這麼一個父親,祖母又是一品誥命,平日里往來的也是那樣的人家,真真是天之驕子。她幾次和林黛玉說話,總被不冷不熱的吊著,便是想送她的一對玉鐲子也被退了回來。她留心看了,不管是林黛玉胸前掛著的那塊墨玉,還是頭上的步搖、釵子,還有手上的鐲子,隨意一件在市面上都要上千兩銀子。尤其是那塊墨玉,想必貢品里頭也不一定有這樣成色的。這樣的人,如何還能打動的了她?倒是那史湘雲好哄多了,多說幾句好話,給她一些小玩意兒便對你感恩戴德。

那薛蟠酒醒之後,恍惚記起自己曾說過的話,忙又過來賠禮道歉,作揖不迭。又舌忝著臉對寶釵道,「好妹妹,原是哥哥黃湯灌多了,一時糊涂沖撞了媽和妹妹,可千萬別忘心里去。妹妹知道哥哥是個糊涂人,外頭跑遍了也模不著人家的大門,還請妹妹指點一二。若是再尋不著門路,真怕來年的名號就沒了。」

薛寶釵也知她哥哥的脾性,若果真跟他計較起來,哪一天不要氣個幾回,因此也就掀過不提。只是這正事還得辦,「前頭爺們兒的事情,我們姑娘家知道什麼。只是既然那位林大人同這府里有姻親,哥哥不拘是求了誰,好歹用姨爹的名帖去求見,或許還得一見。只要打點好了這位林大人,想必就不成問題,那戶部尚書不就是林大人的表兄弟?」

薛蟠道,「這我如何不知,只是珍大哥和璉大哥說的,這位林大人最忌諱這些,便是在鹽政任上也不曾收受賄賂,清廉的很。」

薛寶釵低頭沉思一會,道,「林家是詩書世家,必定是瞧不上黃白之物的。如今哥哥且挑著一些文雅的東西,再者有賈府的情面在,想必還有一線希望。總歸祖父當日在太上皇面前也是說得上話的,倒不至于這麼絕情。咱們在金陵听到的是真是假也未可知,說不得是別人眼紅咱們家因此才散步這些謠言。」

薛蟠听了這話,喜道,「果真妹妹想得通透,那我明日就去求了姨爹的名帖來。只是這禮還得勞煩妹妹,什麼文雅不文雅的,哥哥是個粗人,弄不來這些。」

薛姨媽和寶釵皆笑他,也不再生氣,自去料理不提。

第二日薛蟠果真去賈政處求了名帖。因他是有正經用處,又是親戚情分,賈政便給了他,只是又說了不要抱太大希望等話,那林如海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薛蟠一听這話便又有些心虛,回家又同寶釵商量了一番,才定下第二日去林家遞帖。

要說也是薛蟠倒霉,正巧過幾日北靜王生辰,這一日世子爺水溶親自往林府送請帖,順道給師父請安。

薛蟠正好挑了這個時候上門,讓小子將拜帖遞進去便乖乖在偏門等著。看著林府的氣派,竟絲毫不比寧榮兩府差。可等了許久還不見人出來,薛蟠不禁有些著急。讓幾個小子去問了門房也沒什麼準信,便從馬車上下來打算親自去問。

薛蟠才在地上站定,遠處就過來了一匹快馬,看看在他的馬車前停下,唬了他一跳。正要開口教訓人,便見門房出來恭恭敬敬的將人迎了進去。這薛蟠雖然在金陵作威作福慣了,來了京城沒幾日卻還有些拘謹,難得沒有魯莽地上前同人家理論。可待那人進去,偏門又闔上了,卻是把他氣了個好歹。這林家的奴才也忒狗眼看人低了,他怎麼也是親戚家的,如何別人連帖子都不用遞就放行了,他還要在外頭等這麼久?因上前敲門,跟門房里的小廝掰扯起來。

只听薛蟠道,「好小子,你薛爺爺等了這麼久了也沒見一個人影,如何就把別人放進去了?竟是在耍我不成,那帖子可遞進去沒有?」

一個小廝回道,「這位爺不知打哪來的,各家的規矩,想要見咱家老爺自然要先遞帖子。只是老爺此刻有沒有空卻是不知的,若是這位爺等不得就先請回,明兒再來。才剛進去的可是北府的世子爺,原是我家老爺的學生,常來常往的哪里還需要什麼拜帖。」

這薛蟠听了這話又羞又氣,但一品大員的府上,才剛又是王府世子,能說些什麼。少不得忍了一時的怒氣,憤憤的回到馬車上等著。

水溶進了林府,熟門熟路的往書房找林如海去了,心里卻想著剛才在門外見到的那人。雖然是匆匆一瞥,總覺得有些臉熟。不過正事要緊,既然想不起來想必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

這里師徒兩廝見完畢,林如海想起前事,便問水溶,「你剛來時可在外頭見到一個人?」

水溶不明其意,「是有一個人,是先生的客人嗎?」

林如海神秘一笑,「遞的是榮國府賈政的拜帖,來的人卻是他的佷子,金陵薛家的薛蟠。」

一听到這名字,水溶就變了臉色,原來是那人,怪不得看著眼熟!雖說他父王已經替他教訓了薛家,只是他自己總歸咽不下這口氣。如今人都送上門來了,若是不做點什麼,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因道,「不過是一介商人,哪里入得了先生的眼,不如讓學生去打發了他?」

林如海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只是這一回薛蟠是借著賈家的名頭來的,不好直接撕破臉,又怕水溶年輕氣盛的鬧出什麼事來,因道,「雖是這樣,到底是親戚家托過來的,不好拒之門外。但是林府的門也不是誰都能進的,讓他從角門進來就是了。我這里還有些事要辦,讓他慢些來也使得。」

水溶心領神會,雖然覺得不夠嚴厲,只是在先生家不好把事情鬧大,便依照林如海的意思跟外頭小廝說了,讓那薛蟠在角門再等上半個時辰再進來。

那薛蟠左等右等還是不見人影,難免有些心急。好在今日出門前寶釵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沉住性子,千萬見到人再回家。這薛蟠人雖糊涂,卻願意听妹妹的話,又有小廝勸著,因此平心靜氣的等了一段時間。終于快要熬不住的時候,出來了一個小廝,卻說讓他從角門進去。

薛蟠登時就虎了臉,都快要上手了,好在跟著的幾個小廝機靈,深知他們家大爺的脾性,趕緊把人攔住了。又把太太交代的話說了一遍,這才把人勸下。薛蟠罵罵咧咧的被小廝們推著走,再不情願也得想想每年上百萬兩的生意,只得忍了這一時,從角門進去了。

終于進了林府,一個小廝引著薛蟠去了一個偏廳,什麼話也不說,上了一碗茶就走,不見了人影。薛蟠原以為那位林大人不一會兒便會來,只可惜又等了一個刻鐘也不見有人,一碗茶喝盡了都沒人來添水。扭著左右移動著,這硬木頭坐久了也受不了啊。

水溶瞧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讓一個小廝再送一碗茶過去。

那薛蟠好容易見著一個人了,張口就想問林如海的行蹤,抬頭卻見到一個生的嫵媚風流的小廝,手里端著一碗茶水,緩步輕易,大有女兒之風。那小廝輕手將茶碗放下,一陣幽香飄散在空中。薛蟠一時鬼迷了心竅,抓住那小廝的手揉搓,「哪來的美人兒,勞累你上茶,真是不該。」

那小廝也不惱,只乜斜著看他,似笑非笑,「爺是客,奴才給爺上茶是分內之事。」

薛蟠听聲音婉轉曲折,又見他小眼楮十分勾人,料定是這小廝有意勾引他,便狠命把人拉進懷里,也不管這是什麼地方就要動作起來。哪知那小廝忽然大喊救命,接著便有幾個手持棍棒的人從外頭沖進來,亂打一通,直把薛蟠打得跪地求饒,哭爹喊娘。

林如海適時出現,讓眾人住了手,知道是水溶的主意也配合著問了一番,裝作氣極讓人將薛蟠捆了去,並吩咐小廝帶了話給賈政。

可憐那薛蟠無故挨了一頓打,又被五花大綁回賈府,大大的失了臉面,還不知道是被誰給算計了,平白得了薛姨媽和薛寶釵好一頓數落。

林如海將眾人遣退了才跟水溶道,「這樣的下三濫伎倆,下回別再用了。那東西是從哪里得來的?」

水溶沒想到先生還能知道他下了藥,乖乖道,「是從皇伯父那里得來的,下回再不敢了,還請先生放心。」

林如海暗啐了一口,果然是君祁這個老不休,怪道他聞著味道這麼熟悉呢。

作者有話要說︰我明天一定要在十二點以前把完整的一章發上來!【不過好像不太可能,明天比今天還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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