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靜思閣,諸葛雲單膝跪在一襲便裝的定國公面前請命。******請到w^w^wc^o^m看最新章節*****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懇請師傅準許我領兵前去護衛河堤,保存皇陵,」
「師傅,」
定國公面上帶了幾許猶豫之色,側耳听著外面的雨聲,淡淡的說道,「從京城到玉河相隔千里,便是皇上將兵士指派給你,你也不一定能趕上最緊要的時候,在無戰事的情況下,你帶兵在京畿月復地縱橫讓天下人怎麼看你,雲兒,你的選擇讓我很失望。」
「大金朝多年不曾有一場打仗,兵將白白領著銀子,本應該護國的將士被文官集團暗諷為無用。」
諸葛雲揚起腦袋,「師傅,這就是你的選擇的麼?您為何上陣殺敵?只是為了今日的榮華富貴?現在您安靜老實,不發一言只是為了能在陛下手底下求個善終?您就沒有回憶起曾經喋血疆場的事情?沒想過戰死的袍澤?」
定國公只要在京城,同任何武將手下都不來往,也從不過問京畿的兵權。
他手中沒有一兵一將,由此當今陛下才能對他放心,在疆場上拼殺出來的袍澤之情被他徹底的舍去了。
朝中文官彈劾武將的時候,哪怕受彈劾那人是他曾經用過的武將,定國公都不會多說一句。
眼看著武將被文臣暗諷平庸,他何嘗不傷心?
然他找不到反駁的依據,國泰民安,實在是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況且他想關照武將們,皇上也不會同意,沒準更會激起皇上對武將的疑心。
所以他裝作看不到。
「師傅,多年的馬放南山,多年受進文官的嘲諷,您以為將士可還有當年的氣血?治國是文臣的責任,誰言我們不能為大金朝做事?」
「雲兒……」
「若是師傅執意不應允,我去見皇上。」
「你又在威脅我?」
「並非威脅。」諸葛雲坦言道︰「師傅,我需要這次傾天之功,若是將士們再不做出點事情,明年又會有人叫嚷著裁撤騎兵了,雖然如今天下太平,然誰能保證天下一直會太平下去,說句誅心之言,世上就沒有萬朝萬代的王朝,精練的將士是大金朝的屏障。」
大金朝是全民皆兵,但若是有戰亂的話,保護國家平叛還得靠真正的軍人。
諸葛雲低聲問道︰「你確定皇陵有危險?」
「防患于未然,我想皇上也不想皇族列祖列宗的陵寢有危險,師傅,這是最好的機會!成功救險玉河河堤,以後我再行事就要便利許多,士兵的組織性,紀律性要比百姓好得太多。」
「可是士兵不是農夫,你讓他們用扛槍的手去修繕河堤?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你就不怕丟臉?」
「為國盡忠,平天下安民,有什麼好丟臉的?」
諸葛雲灑然的一笑,「我看在兵營里無所事事,整日的模牌九才丟為將者的臉面。」
「有幾鎮人馬可听你號令?」
「只要皇上給我口諭,哪一鎮的人馬我都調得動。」
大金朝的兵將以鎮區分,一鎮標準配置為八千人,京畿月復地共有六鎮,分別守護京城四周,統領一鎮將士的人稱為提督,下設總兵,參將等。
「你隨我進宮。」
定國公用他那雙盲掉的眼楮注視了諸葛雲良久,他想看看諸葛雲怎麼調動鎮守京城的鎮兵!
京城的守軍大多是驕兵悍將,不讓他們服氣,便是有聖旨在手,他們也會陽奉陰違,況且讓這群驕兵去救險,簡直……定國公想著也是該讓諸葛雲遇到點磨難了,諸葛雲這一路走得太順。
定國公能看出諸葛雲話語里的深意,如果將士能用在搶險處,倒也不至于讓文官集團再多嘴,將士又不是服徭役的民夫,救險只是偶爾為之。
軍方不至于完全拉不下臉。
本在淑妃寢宮安置的皇帝,听見定國公冒雨叩開宮闕,他嚇了一跳,披上了龍袍,抱怨道︰「柳斐這個混球,你就不能讓朕消停兩日?」
淑妃起身伺候皇上更衣,低眉順目的眉眼間溢滿了壓不住的笑意,她就差用袖子仰面偷笑了。
皇帝訕訕的問道︰「愛妃笑什麼?」
淑妃慢慢的扣好皇上龍袍上的扣子,似有幾分的不甘的說道︰「皇上一日不見臣妾無妨,若是您一日不見定國公,您一定會不自在,您同定國公彼此情分太深,臣妾好是羨慕呢。」
「你這份機靈在朕的後宮里是獨一份的。」
皇帝凝視著披散著頭發的淑妃,她已經不如年輕時候吸引人,更不如皇上新納進後宮里的二八小主們,可她卻是皇上最寵愛的高階妃嬪,哪怕是皇後有時都不如淑妃可心。
「吃醋的女人朕見得多了,只有愛妃這酸勁兒討朕喜歡。」
伸手攬住淑妃的肩膀,皇帝低笑道︰「你曉得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時不時讓朕有點稀奇勁兒,這點很好!愛妃,小六的事兒,朕其實一直等你為他求情,朕下個月只怕不會再招幸你……你過幾日生辰,就沒什麼同朕說的?
「臣妾曉得陛下在磨礪小六的性情,小六若是孝順的,臣妾生日便是他不在京城,也跟在臣妾身邊一樣。」
淑妃淡淡的笑道,「看守皇陵可不是哪個皇子都有的機會呢,列祖列宗自然會磨去小六身上的切燥,臣妾只會感謝陛下。」
淑妃笑盈盈的靠近皇帝,「左右不過是個女子,皇上雖然氣小六,但小六是皇子,哪個女人不能梳攏?當然除了陛下您看重的之外……若是因為一個有些名頭的女子壞了您和小六的父子情分,您還是臣妾效忠侍奉的陛下麼?」
「聰明!」
皇帝親了親淑妃的臉頰,「果然,朕沒看錯你,有個聰明的生母,小四和小六自然在朕……哈哈,愛妃,過兩日朕再來,你記得給朕做桂花餅吃。」
「遵旨。」
淑妃屈膝送走了皇上,好一會站不起身來。
旁邊的宮女攙扶起淑妃,低聲道︰「奴婢看皇上很高興吶。」
「高興,他可不高興唄,全天下的人誰敢讓他不高興?」
淑妃苦澀的嘆息,伺候皇上果真是一件極為辛苦的事兒,皇上越是上了年歲,她越要小心。
外人只看到她是最為得寵的妃子,可誰知道她每一次侍寢都是在玩命?
她不求皇上的愛慕,只求有朝一日,她不用再一句話琢磨上一千遍才敢出口,時時刻刻小心著皇上的喜好。
淑妃甚至都忘記了進宮前她是什麼樣的人了。
她現在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皇上喜歡的……她覺得很累,但如果不承寵,兒子女兒怎麼辦?淑妃幽幽的嘆息一聲,「不知小六過得怎樣?他可能明白我書信中的深意?」
給兒子的書信,淑妃是思考了一夜才下筆的,她不曉得皇上和後宮的對手們會不會截下書信,因此她在書信中說得很隱晦,只希望兒子能同心意相通,孝順她,不如孝順皇上!
煌煌宮室,燭火通明。雖外面下雨,星辰無光,但宮室中卻不見潮濕,反而干燥溫暖。
皇帝听諸葛雲說明來意,他先看了定國公一眼,「柳斐……」
「皇上,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同臣無關。」
被皇上緊緊的盯著,定國公一如既往的平淡,自嘲的笑道︰「臣的本事,您不是知曉麼?如此稀奇的點子,哪是臣能想到的?」
皇帝大步走到御案前,從金絲金鱗的黃金盒子中取出一塊調動兵馬的玉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轉身扔給諸葛雲,「接著。」
諸葛雲反映夠快,接住了玉牌。
「朕準你調動京城西北的第三鎮,第五鎮兵馬,準你所請,開赴玉河。」
皇帝勾起了嘴角,目光極為嚴謹,「不過在玉河河堤上,你得听玉河道台的命令,你不懂得修繕河堤,朕更相信玉河道台,還有若是皇陵祖墳出現一絲的危險,諸葛雲,你自己割下自己的腦袋給朕送過來。」
「遵旨。」
諸葛雲眼里閃過驚喜,皇上果然是是做慣帝王的,比磨磨唧唧的定國公爽快多了。
定國公動了動嘴唇,想說話的時候,諸葛雲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了,「萬一他沒有保住皇陵,保住玉城百姓,皇上會寬恕他麼?」
「皇上?」
定國公听不見皇上的動靜,自然也看不見皇上的表情,宮室里多了幾分的難言的壓抑,定國公打破沉默︰「我擔心他選擇錯了。」
「不會錯!」
皇帝坐在了龍椅上,「是人都會選擇保護皇陵,朕的祖墳若是被水沖垮了,朕這個皇帝也做到頭了!」
「柳斐,你也坐下。」
皇帝讓人上茶,低笑中帶有一絲的惋惜,「諸葛雲不錯,不過他姓諸葛」
「臣一直謹記這一點,也希望陛下能夠永遠的記住。」
定國公悠然的寬茶,皇帝笑道︰「柳斐,你的心胸不如朕,又生氣了,你的眼楮總生氣不好。」
「臣無事。」
「唉,朕自問可以應付任何人,但拿你是沒有一點辦法,柳斐,你呀,學學雲兒,少想一點,朕也可以放心一點。」
「臣想的不多。」
「……」
皇帝沉默了許久,道︰「罷了,你陪朕喝茶罷。」
說得越多,柳斐越是氣人!
諸葛雲手持玉牌,調動兩鎮兵馬,鎮兵都督對他頗為輕視,諸葛雲也沒多言語,直接撂倒了鎮兵都督,「現在你們听我的!」
在軍方暴力手段永遠比懷柔好用。
他帶人拼命向玉河河堤趕去。
……
暴雨一直下,玉河道台在堤壩上指揮百姓嚴防死守,不停上漲的河水讓他的臉色格外的憔悴,他哪怕心里再著急,此時也得做出一副自信滿滿能守住堤壩的樣子,他曉得玉河堤壩的百姓和差役都看著他。
「大人,誠親王讓人過來傳話。」
暴雨聲音讓回話的人幾乎嘶喊著,「是誠親王殿下!」
玉河道台大聲音的問道︰「看守皇陵的誠親王?」
「是。」
「請誠親王的人過來。」
「是。」
一名圓臉的漢子走到玉河道台面前,作揖後道︰「請大人移步,王爺有幾句話讓小人轉告大人。」
玉河道台也听過誠親王有不錯的名聲,誠親王被皇帝下放到皇陵,實在是讓人意外。
他雖然耿直,可確是個會做官的人,知曉在皇帝心中他做得再好也是臣子,怎麼也比不上皇子,況且他也是擔心皇陵的,一旦河水蔓延,必然會毀堤泄洪……泄洪的方向只能避開皇陵。
哪個臣子都不敢將百姓擺在皇陵祖墳之前。
民為重,君為輕,不過是說說而已。
便是百姓對他歌功頌德,皇上說要他性命,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祖墳對民間百姓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何況是皇家祖墳?
他跟著誠親王派來的人走進搭建在堤壩上的棚子,棚子里面散亂的擺著碗筷,臉盆,一進來便聞到一股子潮濕發霉的味道,這一個月玉河道台一直住在這個棚子里的。
「王爺說他昨夜祖宗入夢,警告他有玉河水患,王爺雖然相信道台大人,但先帝的交代王爺不敢不听,王爺的意思說還是讓大人疏散玉城百姓為好,萬一皇陵有危險,泄洪的方向只能是玉城。「
「王爺還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做好萬全準備,防患于未然,于您也是功德一件。」
「王爺提醒大人,莫要忘了玉河已經是整個州府注意的焦點。」
玉河道台緊緊抿著嘴唇,臉上的肌肉繃得很緊,神鬼之說他將信將疑,玉河堤壩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被誠親王質疑,他很不舒服,但誠親王說得也有道理,萬一守不住呢?
一連幾日的暴雨,不停上漲的河水,以及上段堤壩的狀況,容不得玉河道台不多想,玉河上游的支流並沒存儲水的見減水壩……眼前的嚴峻形勢,讓玉河道台的信心有所動搖。
但如果他疏散玉城百姓,必然會謠言四起,到時候堤壩上的百姓必然慌忙逃命,他制定的防洪戰略有可能功敗垂成,一旦民心嘩變,便是玉河河堤能撐住,也會出現決口的事兒。
若是不告訴玉城的百姓,萬一……他便是自盡謝罪也無法洗清罪孽。
此時又有先帝托夢示警,雖然先帝是個昏庸之主,但萬一先帝去後悔悟了呢?
玉河道台相信誠親王不至于在這事上說謊。
「本官再想一想,你代我向誠親王殿下道謝、」
玉河道台想著還是再看一看,根據他的經驗,這場大雨很可能是最後一次的暴雨,只要挺過這幾天,這次的險情也就過去了。
「大人……」
「你不必說了,還請誠親王守好皇陵,一旦皇陵滲水,可不是鬧著玩的。這幾日的大雨,便是玉河河堤能守住,皇陵四周也有些積水,皇陵周圍的土地松軟,最是容易滲水,你提醒誠親王要多當心些。」
「是。」
那人也沒再勸說,很快的離開的堤壩。
玉河道台默默的祈禱上蒼,懇求老天保佑玉河河堤能熬過此劫。
……
在河堤的不遠處,誠親王披著簑衣听手下回報,大雨澆得他睜不開眼楮,他仿佛柱子一般站在原地,執意跟過來的阿琬道︰「王爺該做決斷了。」
誠親王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有力的揮舞了一下手臂,跟在他身邊的人低聲道︰「遵命。」
阿琬握住了誠親王僵硬冰涼,濕漉漉的手,誠親王低聲道︰「本王沒事!」
他領著人站在地勢最高的上坡上,火藥只能炸開一點點的堤壩,畢竟堤壩上現在的人很多,但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有潰堤,那人心就會亂,玉河道台再想泄洪已經來不及了。
「皇陵都布置好了,王爺,咱們得快點趕回皇陵。玉河道台太過固執……才會錯過疏散玉城百姓的良機。」
「嗯。」
誠親王面容冷峻,阿琬的安慰推卸責任,並沒讓他心情變得輕快,這件事確實會促成他回京的良機,也能讓他被父皇另眼相看,但此時誠親王卻滿月復心事。
一聲巨響,火藥將河堤炸出一個缺口,河堤上的百姓喊道︰」不好了,天譴,天譴,潰堤了,潰堤了!」
玉河道台雙腳一軟,悲痛的喊了一聲,「老天絕我!」
誠親王見河水奔涌,堤壩搖搖欲墜,轉身上馬道︰「走。」
他不想看到被淹沒的畫面,況且他還要回沿著山路回皇陵……阿琬默默的向天祈福,隨後也上了駿馬……就在局勢不可挽救之時,從京城方向傳來陣陣的馬隊聲音,馬蹄聲音似能壓住暴雨,一隊人如同洪流一般涌向了堤壩,他們比河水傾瀉更快,洶涌的河水在洪流面前似變得弱小了不少。
「他們是誰?」
誠親王勒住韁繩,「他們是誰?」
暗無光亮的雨夜,突然點燃了火把長龍,照亮了第四鎮,第五鎮的軍旗,誠親王面色大變,「是京城來的?」
諸葛雲見堤壩決口,有隨時潰堤的危險,大吼一聲,「百姓讓開,交給我們!」
他拉過第四鎮的都督道︰「堵上,堤壩一定要堵上。」
「可是……大人,怎麼堵?」
「後面不是有土方等物麼?」
諸葛雲讓手下下馬,仔細觀察了一下局勢,雖然形式危險,但還是還有挽救的可能,不到最後時刻,他不想只守下皇陵祖墳!
因為有上一世的經驗,諸葛雲鎮定的指揮著手下填土讓潰堤的地方早日合攏,他讓另外的鎮兵完善堤壩,並且同玉河道台取得聯系,沙包,土包,什麼重添上什麼。
玉河道台是治水能人,听諸葛雲指揮得當,他突然間來了精神,同樣動員百姓抗沙包。
堤壩的人安靜了不少,百姓們見京城來的兵老爺們不顧性命的搶險,他們也紛紛投入其中,他們的組織不如兵士,但抬木頭土方等等的事情,他們還是能做的。
好在諸葛雲在來的路上打服了很多的刺頭,兩鎮的將士也曉得諸葛雲的命令不能違背,諸葛雲常說,即便前面是火坑,我讓你們跳下去,你們也得跳!
當然短短幾日不會讓將士都相信諸葛雲,但他們看到諸葛雲用繩子綁住自己的身體躍入水中的時候,他們不再有二話,只是在心里說,瘋子,沒想到天下有名的大才子是瘋子!
誠親王慢慢合眼,「晚了。」
阿琬瞪大了眼楮,為什麼?為什麼諸葛雲的所作所為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莫非表哥也被穿越了麼?
「只要熬過這一次水患,天下誰人不知他?」
誠親王哭笑的搖頭,他的忙碌有成全了別人。
水流減緩後,諸葛雲被拽了上來,玉河道台跪在諸葛雲面前,嗚咽道︰「下官代表玉河沿岸的父老拜謝將軍!」
「不必了,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
諸葛雲倦怠的揮手,目光看向皇陵方向,不知他私底下派出去的人能不能在皇陵做點什麼?哼,大金皇陵祖墳,可是同他諸葛雲沒有一兩銀子的關系!
不讓誠親王吃不了兜著走,怎對得起他奸佞瘋狂之名?
挖皇帝祖墳這種事兒,別人不敢做,諸葛雲可不在乎!
方才諸葛雲听到了一聲巨響,他方才又查看了河堤的潰決狀況,隱約聞到了火藥的硝煙,別人許是不明白,有過火藥槍支經歷的他又怎麼會不懂?
曾柔說過,商琬可能有了三世人生……即便誠親王滅口掃尾干淨,諸葛雲怎麼會讓他躲過去?皇陵若是滲水,誠親王的罪過就大了。
誠親王不是想回京麼?押解回去算不算呢?
諸葛雲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小柔,做咱們對手的人都挺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