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麼樣這拐呢？你這個小壞蛋！不做事，還偷我的蠶豆吃！」我很生氣，順著抬腿就踢了她一腳。
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還倒在地上，一條腿直彈動。好像我踢她踢得很重樣的。「好痛啊，好痛啊——」她邊哭還邊喊。
我知道她是裝出來的。其實我是輕輕將她踢了一下。大妹妹是為了引起我媽媽的注意，還有別人的同情才故意這麼做的。別看他才四歲多，可心眼真不少。我就將桌子拍了一下，說︰「起來——你倒會裝死，我才輕輕踢了你一下，就這樣叫這樣哭。要是我用力踢你，你哭都哭不出來了。」
她像沒听見我的話，還是躺在地上哭。我想要是我爸爸媽媽回來看到她倒在地上哭，我就倒霉了。我急得四處看，想找點什麼東西哄哄她，讓她止住哭。我看到牆角有截黑棕色的麻繩，有了！我曉得大妹妹最害怕蛇的。我跑過去，將那截麻繩抓在手里，拖到她面前，說︰「蛇，蛇……」
這一招果真見效。她一看到那麻繩，就地一打滾爬了起來，直往外邊跑，嘴里直喊︰「媽——媽——」
「做麼事？那大聲喊……「大妹迎面撞在我媽媽的大腿上。她緊緊抱住我媽媽的腳不放。
媽媽看了看大妹︰「你麼樣了？這慌慌張張的？」
「蛇……蛇！」大妹妹還是驚魂未定。
「蛇在哪里？」我媽媽問，「蛇，蛇在我哥哥的手，手上！」
我將那截麻繩拿在手里直甩動，不停地笑著。
我媽媽看了看我手中的麻繩，對大妹說︰「這哪里是蛇啊，是截麻繩。哈哈……」她也笑了。
大妹松開母親的大腿，她抬起頭看了看我手中的麻繩，又哭起來，對我媽說︰「媽，哥哥打我，還用叫踢我。」
她還蠻會告狀的啊。我說︰「沒得這個事，我逗她玩的，她才說我打她。」我怕母親訓我，就這樣說。
「算了，都莫說了。你去玩。」母親對大妹說，「你哥哥做作業，你莫吵他。」
大妹不服氣又沒有辦法，她狠狠地挖了我一眼。我翹起嘴巴笑了。
這時蓉蓉走進我家的門，她看了看我大妹，又望了望我，說︰「你們兩個剛才做麼事，我听到英子哭叫。」
「我哥哥打我。」
「瞎說！是你嚇得哭。把麻繩當成了蛇。」我笑。
「都莫吵了。我帶了花生你們吃。我媽說今天是元旦，特地炒的花生。」蓉蓉走到桌子旁邊來，將荷包里的花生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大妹看見了花生，她一下沖到桌子邊，伸出小手抓了一把往她衣服的荷包里裝。我按住她的手，說︰「不能搶，就在這兒吃。」
蓉蓉對我妹妹說︰「有你吃的，我家里還有。」
我媽媽說︰「你家有是你的。我家里也還有花生，沒功夫炒。這兩個伢就曉得干禍。廟生，你好好看你的書。」
「我還要搖二妹，我不能好好看書。」我說。
二妹這個時候也恰巧醒了。我媽媽抱起她來到門邊讓她拉了一泡尿，又給她喂了一點女乃。然後又將二妹放進搖籃里，對大妹妹說︰
「快搖，快搖，你哥哥要看書。你搖你二妹！」
大妹抓起一粒花生，來到搖藍邊，很不情願地搖著二妹。
蓉蓉說︰「英子，我來幫你搖。我就是喜歡搖細伢，我媽也快生了，不久，我也要搖搖藍了。」她說著，走到搖藍邊。站在大妹妹另一邊，一人搖一下。將搖籃搖得左搖右晃得，二妹很快又睡著了。
我繼續看書，可沒心思看下去。想到睡在搖籃里的二妹可多舒服啊，又暖和又不看書，還有人像劃船樣左右搖著她。可我卻再睡不成搖籃了，要上學，要讀書，還要面對考試，而且還要爭取考出好成績來。也只有這樣，我對父母親、還有老師，甚至是吳叔叔，都有個交代。考試就考試麼，誰知道還有這麼多的事情要應付。我揉了揉眼楮，盡量使我能一心一意地看書，我只能強迫自己將書看下去，這關乎到期末考試啊……
蓉蓉和我大妹妹在一起合力搖我二妹，桌上的花生還放在那兒。我的注意力全在書上。我先看語文，將拼音反復寫了幾遍。
我又輕輕地念生字和課文，嘴巴在不停都嚅動著輕聲地念。又將課文抄了一遍。然後又看算術，做一些算術題、很簡單的，是一些幾加幾，幾減幾的題。我看到花生還放在桌子上，就說︰
「你們拿著吃，你們兩個搖二妹。我就有時間看書了。這些花生全給你們兩個吃。蓉蓉，這花生反正是你的。」
「我這兒還有。」蓉蓉說著，又從口袋里模出幾粒花生來，給我大妹妹。她又很羨慕地看著我笑，「廟生哥哥，你看書的樣子好專心啊，我也想讀書，可我我爸爸講，這要等到下半年，我才能上學。」
「我是要考試了，才這樣的看書啊。」我翻著書，說，「你到時候上學了，才知道書不是那麼好讀的。」
「我爸爸說，一個人就是要讀書，不然長大了一點用也沒得。讀書可以認字，學文化，」蓉蓉見我跟她說話，就走到桌子邊，看我寫的字，「你寫的這些字，我一個也不認得。到今年的八月底我去上學，就能認得字了……那該多好啊。」
我說︰「到時候我帶你上學，你跟我在一個學校讀書，好不好？」
「好，好！」蓉蓉拍著手笑。
「麼是好哇？這樣高興！」
我抬頭一看，正看到蓉蓉他爸爸吳叔叔走到了我家來。他笑︰「蓉蓉，中飯做好了，你媽叫你回去吃飯啊。我就曉得你在廟生家里。」
他走到桌子邊，看了看我做的作業，說︰「你的字寫快了，要寫慢一點，這樣就寫得端正一些，也好看好認一些。你好像有些急，是不是想快點做完出去玩？哈哈……我酒曉得你們細伢的心事啊！」
確實是這樣的。我巴不得幾下做完，到外邊去玩。課本與玩比較起來，想玩的念頭還是壓住了讀書的想法，要不是期末考試，我不會這樣認真地坐在桌子邊看書做作業的。吳叔叔一下就說到我心里去了，我的臉也一些兒就紅了，不好意思的說︰「吳叔叔，你怎麼猜到我心里的想法呢？」
「這還用猜，我一看就看出來了。」他笑了，「我再看看你做的算術。」他將我的算術作業本拿起看了看，「……嗯，做的還可以。哎！這一題做錯了，你看，八減八應該等于零啊，你寫成了等于一。你看你，讀了半年書，算書沒算對啊。」
大妹一听得意了，她壞笑起來︰「哥，你說你讀書好和成績好，可是吳叔叔查出你做錯了題，你讀書真沒得用啊。」
我瞪了他一眼︰「就是你在哭的時候干擾我，做錯的！還說！」
「你自己做錯了，還要怪我哭。」大妹說氣話來，一點也不讓人。
蓉蓉一個勁地望著我笑。
吳叔叔說︰「來，我給你解釋一下。這兒正好有花生，」他在桌子上擺了八粒花生，「好，這是八，有八粒花生。現在我給你吃。」他一粒粒地將花生放進我衣服的口袋里，然後說，「你再看看，桌子上還有沒有花生了？」
我一看，剛才的八粒花生全不見了。都在我荷包里放著的哩。我說︰「一粒花生也沒有了」
「這就對了，這八粒花生等于你全部吃了，就是零了。」吳叔叔說，「所以八減八等于零。這下你明白了吧。這在減法上叫任何數減任何數等于零。老師教了你們吧？」
「老師講過這個意思。」我抓了下腦門，「可，可是我有時忘記。了。」
吳叔叔拍了拍我的腦袋︰「要好好的記著，以後莫忘了。」
大妹又笑。蓉蓉也跟著笑。
吳叔叔望著她倆，說︰「你們兩個莫笑，說不定你們到時候讀書，也會做錯題的，關鍵是要弄明白道理。」他又對我說，「你的語文，我再看一遍，剛才是看你的字寫得麼樣。這次我要看你寫錯字沒有。」他就想老師在課堂上檢查我做的的作業一樣認真，很細心地翻看我的語文作業本。突然指著一個字說，「你的‘天’字寫錯了，寫得出了頭。寫成了‘夫’字，就成了大夫的‘夫’，也就是醫生了。」他又模模我的腦袋，「總的來來說還做得不錯的。錯了了一道算術題，寫錯了一個字。要再用心一些才好。」
我爸爸回來了。元旦一上午別的干部放假，但他是隊長，一個人背著槍到煉硫磺的爐子和礦井下走了一趟，另外還帶著兩個民警。吳叔叔見了我爸，便說︰「廟生是個讀書的料，作業做得不錯。」
大妹這時插嘴說︰「吳叔叔剛才看到哥哥做錯了題……」
我爸爸月兌下外邊的一間黃色大衣，說︰「總有點吧錯的，哪有全對的呢。吳叔叔說你哥哥不錯，我算放心了。到時候你讀書也有錯啊。哎……」爸爸又跟吳叔叔說，「隊上的生產還可以，今天元旦，犯人在加班生產，礦井下邊也在挖礦石，可以說是一個開門紅。」
「隊長領導有方！」吳叔叔笑著說。
我爸爸嘆了一口氣，說︰「礦上惡給我們壓任務壓得緊啊！我這個隊長不好當。」
一個犯人也就是小伙房的炊事員跑來。對我爸爸說︰「報告龍隊長，菜都炒好了。」
原來元旦隊上的干部和民警在一起吃個飯，但沒有家屬和小孩的份。我爸爸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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