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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三娘正在猶豫是等李府來人接,還是雇輛轎子回去。她帶了丫頭阿秋一同出來。人沒養熟,加上百草與許氏的前車之鑒,她暫時不願讓阿秋知曉自己和滕王見面。是以六娘挽她逛燈市的時候,她朝阿秋使了個眼色。阿秋听話的隨大夫人走了。

身邊沒個侍候的,本是件奇怪的事情。大夫人見她無意留阿秋,也許誤會三娘想獨自和六娘說話,也沒有阻擋。

以至于岑三娘出了回燕樓後才後悔——別說錢放在阿秋身上,單身女人雇轎,萬一遇到拐子抬到煙花柳巷賣掉,麻煩大了。

她有些無奈的停留在賣燈的攤點處。李家來人之前遇到麻煩,身後不遠就是回燕樓,少不得還得先讓滕王為她消災解難。

岑三娘慢吞吞的一家家看過去,又折返回來。

離戌末還有大半時辰,岑三娘走的有點累了。停下來一抬頭,意外看到空中有尾金紅色的鯉魚在游動。細看卻是掛在丈二竹竿上的一盞魚兒燈。五寸大小,扎得精致,下面還綴著一排流蘇。夜風一吹,搖頭擺尾活靈活現的。她心里便喜歡上了,仰著頭瞧著那條小魚在空中輕輕游動。

杜燕綏走近她,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空中那盞魚兒燈,提氣縱身,輕輕巧巧摘了下來遞給了她︰「拿著。」

他從荷包里數了錢給老板,轉身對岑三娘笑︰「我送你回府。」

見到熟人,岑三娘驀然松了口氣︰「真巧。二舅舅戌末遣人來這里接我。」

杜燕綏看了看四周,指著幾丈開外一處賣元宵的小攤道︰「離戌末還有些時間,不如買碗元宵坐著等。」

正合岑三娘心意,她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去。

杜燕綏側過臉看她。半尺來長的細竹竿握在她手里,指節如白玉一般。他沒有問她為什麼一個人,她也沒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杜燕綏知道她的行蹤,她是否也猜出了他來此的目的呢?

他不知何時已伸出手去,極自然的握住了她籠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輕聲道︰「人多,別走散了。」

岑三娘極自然的抬頭看他,正巧看到他躲閃的目光。再看,杜燕綏轉開了頭,緊抿著嘴帶著她往前走。側面看過去,極為嚴肅。

她敢打賭,滕王牽她的手,絕沒有這樣的羞澀之意。一瞬間,她記起自己情竇初開的模樣。不知不覺,有些想笑。

岑三娘乖巧的跟著杜燕綏。她悠悠然的想,至少現在放在自己面前的是張白紙,大量的空白等著她添上能令她心儀的顏色。

她用勺舀起雪白的元宵,皮薄餡濃,輕輕一咬,里面的芝麻糖餡淌了出來。元宵燙嘴,她鼓著嘴邊吹邊吃。

夜里很冷,一碗元宵下肚,暖著胃極舒服。她不知不覺吃光了一碗,舌忝了舌忝嘴,意猶未盡。抬頭去看杜燕綏,層層熱汽襯得他眉眼分明,極為儒雅。她突然想起那年他奉了滕王的命令來岑家送釵,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大夫人也看走了眼。滕王就沒有發現他與別的侍從不同?

杜燕綏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問道︰「還要一碗嗎?」

岑三娘抿嘴笑了起來,調侃道︰「想讓我低頭不停的吃,免得盯著你瞧嗎?」

「不是!」杜燕綏的目光又不敢看她了。他心里一直想著的話,此時不加思考的月兌口說了出來,「三娘,婚期定那麼早,委屈你了。」

岑三娘並不覺得倉促,嫣然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外祖父如何待我。」

杜燕綏搖了搖頭,眼里有絲傷感︰「我祖母年事已高,身體還好。可我母親……」他頓了頓道,「母親撐不了多久了,大孝三年。我擔心留你在李家又生變故。」

岑三娘一驚。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說不準了。她月兌口而出︰「不如再提前!」

話說出口她的臉燙了起來,訕訕的低下了頭。

她絕沒有上趕著要嫁他的意思。她只是想離開李家的深閨生活,開始另一段新的人生。

杜燕綏耳邊又響起她對滕王說的話︰「有好感行不行?將來說不定哪天就喜歡上了呢?」

他有些失落。在她眼中,更喜歡的是他承諾過許她自由吧?他小心的將這個念頭藏進了心底。瞬間恢復了爽朗︰「你且耐心等等,我會保護你的。」

這是他能為她做出的許諾。

不是情話。

岑三娘點了點頭。她突然覺得自己對杜燕綏也太功利了些,心里生出一絲尷尬。

元宵攤的熱汽順風飄蕩,隔在兩人之前。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好在沒坐多久,岑三娘就看到了李家的僕從抬著頂青簾小轎匆匆行來。

坐進轎子,她總覺得之前的對話讓她感覺別扭。岑三娘掀起了轎簾,輕聲對杜燕綏說道︰「今日讓下人送了節禮去府上。我……我做的。」

她飛快的放下了簾子。

杜燕綏沒听得的太明白,腦中只想著岑三娘放下簾子前臉上那抹動人的羞惱神情,直到轎子走遠,這才快步走向馬廄。牽了馬飛馳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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