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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探病相遇

晚飯姚燕語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用的,姚鳳歌病的這些日子,自己早就添了小廚房,廚娘都是姚遠之早就送過來的,生怕女兒吃不慣京城廚子做的飯菜,特意送了江南的廚子來。

陸夫人居然叫人送了兩個菜給姚燕語,送菜過來的人說︰「太太的話,本來要設家宴請姑娘過去,但一來是國孝在,咱們家又不比別人家,弄不得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的事;二呢,三也病著,想來三也希望二姑娘多陪在身邊,所以二姑娘這幾日也不用上去了,只管陪著三。太太還說,請二姑娘不要拘禮,如果有什麼不習慣的,只管說。下人有不听話的偷懶的也盡管打出去。」

言外之意很明顯,你還不是繼室,不是我們家的媳婦,晨昏定省不是你分內的事兒,你是來陪你姐姐的,只管在你姐姐身邊呆著就成。還有一層意思就是,雖然說得隱蔽,姚燕語還是听懂了︰國孝還在,不許不莊重,弄出難听的事情來。

姚燕語站起來听這丫頭說完,應了一個「是」字之後,轉頭看了一眼翠微。翠微忙拿了一個荷包上前去遞給了這丫頭。

丫頭也不扭捏,接了荷包給姚燕語福了一福︰「奴婢謝姑娘賞。」便退了出去。

姚燕語看著門簾落下方緩緩轉身靠在榻上,心里暗暗地琢磨,既然這幾日不用去上房請安定省,那不如好好地謀劃謀劃將來該怎麼辦。

給蘇玉祥當二老婆這樣的事情她是不肯干的。跟他約法三章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他摟著他的美妾過日子,自己站著正室的位置獨善其身?這是不可能的。

別的不說,單從子嗣上及說不過去。嫡子,不管是妾還是通房,跟夫主過夜後必須喝避子湯,這是大雲朝寫入律法的規矩。

哪個世族大家如果弄出庶長子這樣的事情,輕則沒了前途,重則以寵妾滅妻之名定罪,如果妻子娘家勢力大,說不好還得有牢獄之災。

所以姚燕語知道自己如果想弄‘佔著茅坑不拉屎’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蘇家和姚家都不會饒了她,七年無所出才能被休出門,到那時,嫁妝什麼的恐怕都得留給下一任繼室。況且,她也等不了七年。

翠微送了上房的丫頭回來,看見她家姑娘一個人靠在榻上想事情,一臉的為難,上前去低聲問︰「姑娘,天色不早了,您還要不要去瞧瞧三?我剛听見丫頭說三把湯藥又吐了。」

姚燕語忍不住皺眉︰「這到底是什麼病嘛!大姐姐在家的時候身子一直好得很麼……」

「姑娘……」姚燕語話完便被翠微搖頭制止,翠微又上前兩步貼在姚燕語的耳邊悄聲勸道︰「這話可不能亂說,是會讓人誤會的。」

也是。姚燕語無奈的笑著點了點頭,這院子里可不只是自己帶來的人,還有侯府的人。

翠微扶著姚燕語的手臂慢慢地把人攙起來,低聲勸道︰「姑娘,咱們還是去瞧瞧三吧。若是三的病能好的話,該多好。」翠微看著姚燕語微蹙的眉頭,心想她們家姑娘自從知道自己要進侯府給蘇姑爺當繼室以後,這臉上就沒笑過。

姚燕語忽然心中一亮,是啊,如果姚鳳歌不死的話,自己不就可以不給蘇玉祥續弦了麼!

兩江總督府的女兒就算是庶出也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這話可是她小時候親耳從那個精明爹的嘴里听到的。如果能以姚鳳歌的病做籌碼的話,是否可以換得自己的自由身呢?

自己已經進了侯府,嫁妝都帶來了,應該不會再回姚府了。不做繼室,那麼就算是貴妾了。只要是妾,那麼就由姚鳳歌做主。如果能說服姚鳳歌放自己出府去個清淨的莊子上過自由日子,豈不很好?

姚燕語主意一定,連日來的抑郁散開,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帶著翠微進姚鳳歌的臥室,李嬤嬤正看著大丫頭珊瑚給姚鳳歌擦臉。姚燕語便輕著腳步上前,說道︰「我來吧。」

珊瑚忙回頭給姚燕語見禮,姚燕語拿過她手里的帕子,重新從溫水中絞過,上前去坐在床沿上給姚鳳歌細細的擦臉,然後又拿過她的手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另一只手卻摁在她的脈搏之上,用心諜脈。

姚燕語在現代時進修的是西醫,是一位心外科博士。

穿越過來之後是個六歲的小姑娘,平時沒什麼事兒就翻家里收藏的書籍。姚家家族算不上大世家,祖上數到三代原是商家,到了姚遠之祖父那一代自覺天下銀錢已經賺足,又羨慕讀書做官的人可以封妻蔭子,便廣置田地棄商從農,讓自己的子佷專心讀書。

姚遠之的父親從科舉出身,一生兢兢業業坐到戶部尚書。老爺子遵從祖訓,尊師重道,擴建私塾學堂,教子有方,姚遠之亦從科舉出身,頭腦手段比祖父更好,如今是兩江總督。

正是因為有一位喜歡讀書人的祖宗,姚家的大書房里藏書很多,也很雜。姚燕語偶然一次機會翻到了一本失傳已久的醫書,便悄悄拿回自己房里研究。

有了醫書相伴,姚燕語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生活便有了消遣。反正她既不喜歡針黹刺繡,也不喜歡琴棋書畫,對廚藝什麼的也不怎麼上心。唯一肯思的也只有這本醫書。

古代行醫沒有西藥,沒有手術刀,靠的都是那些中草藥還有銀針。對于姚燕語這個外科大夫來說,這是一個不小的遺憾,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有一套像樣的手術刀,就算是閑著沒事兒拿著玩兒也好。

為了結合實踐,她在院子里養了很多貓狗雞兔,還有各種能搜羅種植的中草藥。當然,她弄這些的真正心思是不會說的,那樣會自己的逆天,會被當成妖孽綁到柴堆上燒掉。

姚家的下人都說二姑娘喜歡奇花異草,喜歡養貓狗,是個心善的人。上頭老太太和太太卻無所謂,反正養這些東西也不算出格,又花不了多少錢,養就養唄。

于是十年如一日,醫書上的精妙醫術被她吃了個透。

此時,姚燕語借著給姚鳳歌擦手的時候暗暗地為她把脈,把脈後心里卻是一片疑團。

從姚鳳歌的脈象上看,她也不過是氣血兩虛,肝郁心結,腎水虧而肺火旺,所以會咳嗽,睡不好覺,沒精神,心情煩躁什麼的。但這些毛病凡事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幾乎多少都有那麼一點。成天勾心斗角的,誰能沒個心事?可心事再重也不至于三年下來就要了小命吧?

姚燕語把姚鳳歌的手放進薄被中,看著她昏昏沉沉的樣子,轉頭問李嬤嬤︰「姐姐的藥呢?」

李嬤嬤嘆了口氣,說道︰「剛喝了兩口就吐了。老奴就沒敢再讓主子喝,主子現在一聞到藥味就吐……」喝了這麼久了這病也沒治好,人已經這樣了又何必再受那個罪。

姚燕語點點頭︰「還有麼?端來給我看看。」

李嬤嬤只當是姚燕語要給嫡姐喂藥,便沒多說,只把頭一偏,無聲的眼色瞟過去,旁邊一個丫頭便端著一碗湯藥上前來遞給了翠微。翠微轉手遞給姚燕語,姚燕語卻沒去喂姚鳳歌而是把藥碗湊到鼻尖輕輕地嗅了嗅,又淺淺的嘗了一口。

「二姑娘?」李嬤嬤覺得很奇怪,二姑娘這是要干什麼呢?

姚燕語沒理會李嬤嬤,嘗了一口湯藥後便把藥碗還給了翠微。又微微蹙著眉頭看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姚鳳歌一眼,半晌才說︰「姐姐這個光景,叫人看了真是心酸。」不管怎麼樣,先打一張感情牌過去再說。反正她之前跟姚鳳歌也沒什麼矛盾,姐妹情深總沒有錯。

李嬤嬤听了這話頓時紅了眼圈兒︰「誰說不是呢。」

姚燕語輕輕嘆了口氣,吩咐︰「這屋子不開窗戶,不通風,那燻香就先撤了吧。」

李嬤嬤還沒說什麼,剛剛端藥碗的丫頭便回道︰「可是主子素來厭煩藥味,又睡不好,這是太太專門教人送來的安神香……」

姚燕語微微側目看過去才發現,這丫頭並不是姚鳳歌爹身丫頭珊瑚,也不是姚家給姚鳳歌的任何一個陪嫁丫頭。這丫頭是定候府的人。

「姑娘恕罪,奴婢多嘴了。」丫頭忙低下頭,弓著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李嬤嬤剛要解釋什麼,門口傳來門簾聲和丫頭的聲音︰「三爺回來了。」

姚燕語忙從床上站了起來,李嬤嬤則帶著幾個丫頭匆匆往外迎了幾步。蘇玉祥已經翩然而入,姚燕語已經微微福身︰「燕語見過三爺,三爺安好。」

蘇玉祥看見姚燕語的時候愣了愣,微微笑道︰「我說外頭有幾個眼生的丫頭婆子,原來是妹妹在這里。」

「我來看看姐姐,听說她把晚上道藥吐了。」姚燕語微微低著頭,躲開蘇玉祥打量自己的視線。

「哎,你姐姐這病……」蘇玉祥沉沉稻了口氣,面帶哀色。撇開姚燕語走到床前,慢慢地坐下來,牽了牽薄被,給姚鳳歌蓋的嚴密些。

你是想悶死她麼?六月天里管著窗戶蓋著被子,還弄那麼嚴密?姚燕語在心里吐了個槽。

蘇玉祥只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走到姚燕語跟前,很客氣的說道︰「你來了,你姐姐應該能寬心些。這里丫頭婆子雖多,但都沒用,你來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們姐妹情深,你姐姐到了這個份兒上,就勞煩你多多費心了。」

姚燕語低了低頭,只留給蘇玉祥一團烏沉沉的發髻︰「三爺放心,燕語必當盡心照顧姐姐。」

蘇玉祥點了點頭,又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你姐姐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的身子也要緊。」

「多謝三爺體貼。」姚燕語心想你前面讓我多費心,後面又讓我早些睡,還真是前言不搭後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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