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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一行人終于靠了岸,七七覺得自己在船上晃得腳都是軟的,踩在地上總有些軟綿綿的感覺。黛玉那邊也差不多,王嬤嬤扶著她勉強還算站得安穩。

榮國府早打發了轎子並拉行李的車輛在此等候了,見黛玉上岸一婆子笑著迎上來,「可把姑娘給盼來了,這些日子老太太天天派我們在這兒等著,就怕錯過了。姑娘一路平安?可是累著了吧!」

「媽媽辛苦了,這大冷的天勞您受累了,這點錢您拿下去給大伙分分打壺熱酒喝喝,媽媽別嫌少,就是我們姑娘的一點心意。」七七見那幾個婆子和隨船來接她們的那幾位穿的差不多,就知道這幾個是三等僕婦,早在船上時她沒事就和那幾個婆子閑聊,七七會說話出手又大方,打探些消息那還不是輕松?

賈府是鐘鳴鼎食之家,自許忠厚德善,又愛裝大方,自然是不能讓人說出對下人不好的話來。所以她知道別看這些只是三等,可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瞧人瞧事更是只以銀錢來衡量,七七自然不會一來就讓這些婆子們說嘴,給的荷包很是大方。黛玉是從來不管錢財這方面事的,林如海也相信她將所有錢財都交給她帶著打理,就連王嬤嬤都沒給這權限,七七心里對這份看重與信任很受用,自然是要把錢都用到刀刃上,替黛玉打點好了!

「謝姑娘賞!姑娘快請上馬車吧!外邊天冷風涼,姑娘打南邊來怕是不習慣呢!先上馬車上等會兒,我們整理好了行禮馬上就走!」那婆子接過荷包的時候悄悄捏了捏,臉上的笑容裂得更大了。現在府里都在傳,姑女乃女乃去了這林姑娘獨身來投親怕是要靠著府里養了,她看卻不盡然,林家姑老爺那可是在鹽政上。缺什麼能缺錢?瞧林姑娘出手大方的,以後她可要好好巴結巴結,多得點賞錢!

黛玉穿著一件白色錦紗面白狐狸里的斗篷,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帷帽,因有不少外人在不便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由王嬤嬤扶著往停馬車的方向走,前面有兩個婆子開道。

七七邊站在原地瞧著僕人們往下抬箱籠,邊和那婆子聊天,「府里老太君可好?舅老爺,舅太太們可好?」

「好。都好著呢!就是日前老太君收到姑女乃女乃去了的消息痛哭了好幾場,接到林姑娘起程往這邊來的消息才方好了些。日夜盼著,就盼著姑娘快點到呢!」那婆子見雪雁年紀不大。口齒伶俐,人也機靈。不由暗暗感嘆,難怪姑老爺敢只派這麼兩個人來,這樣的人精怕是一個能頂十個用呢!

黛玉因是重孝,一切用品都要從簡。再加上以前的衣服能穿的不多,又沒來得及新作,只帶了一些素靜的料子,所以行里並不多。七七和王嬤嬤就更沒什麼了,不過一人一個箱子就完事了。以前賈敏賞給七七的東西,貴重的金呀玉呀她都放到空間里了。衣服穿不下的都分給了香雲她們,箱子里也不過就幾件衣服。

人多好辦事,沒一會就歸攏完了。七七看著她們將東西綁好才上了馬車,黛玉見她上來將手中的暖爐遞給了她,「暖暖吧!你也真是的,不過是一件披風又不是多貴重,就是披著又怎麼了?那是我娘賞給你的。又不是偷的搶的,何苦還要把它收起來。看凍病了,你要怎麼辦?」

「咱才來,還是別惹眼了,再說我也不冷。不信你模模我的手。」七七的衣服多是賈敏賞的,料子貴重的和黛玉的也差不了多少,她到了賈府怎麼敢穿?還不被那些人用吐沫星子淹死?還不定以為她們林家多麼張狂呢!好在這幾件新做的棉衣都是青灰色的棉布,雖然料子稍微好一些卻也不打眼。

「就你多心。」黛玉撇撇嘴,「常听得母親說過,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家大業大規矩多。瞧著今日才下船就弄得我們這樣小心,以後到了那家,還不要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能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生怕讓別人恥笑了我們?」

「姑娘哪至于此了,不過是我做奴婢的小心些罷了。姑娘遠來是客,哪里用理會她們那些個,大面上不錯規矩就好了,別的不用太在意的。」七七生怕自己成了反面教材,勾得本就多心的黛玉更加小心,听到她這話忙解釋。兩人身份不同,能做的事自然也不一樣。在林府里那是因為主人們都和善,寬待了她,到了別人家她哪還能恃寵而嬌!

听了七七的話,黛玉心里更不是滋味。在她心里是把雪雁當姐姐的,自幼她母親就沒讓她把雪雁當成下人,總是叮囑她听雪雁的話。她又是那麼個脾氣性格,和誰好自是不看身份的,當然更是看重雪雁。

而且她也知道雪雁是有大來歷的。三歲時那大師的話和磕的那幾個頭整個揚州城都知道,很多人都不信說是胡說的。可她是很信的,見過她弟弟和母親去時雪雁的表現,她當然相信雪雁是有大神通的。不但她信連她爹爹那麼聰明的人都深信不疑呢!

如今雪雁因為要陪著她來賈府,而連件普通的披風都不敢穿了,讓她心里很不舒服,總覺得到了別人家里樣樣都不自在,都要看別人的眼色!

「姑娘別想太多了,雪雁這麼做是對的,我們初來自是不能太過了,等熟悉了瞧瞧別人是怎麼做的心里才能有個成算呀!」王嬤嬤見黛玉不高興,也跟著勸。

「好了姑娘,少穿件披風又凍不著,棉襖厚著呢!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應該高興才是,我坐船坐的都煩死了!」七七拉過黛玉的手,「瞧,那邊是碼頭上的小集市吧?還真熱鬧!」

黛玉听了這話,也透過車窗的布簾縫隙往外瞧,果然見是集市的模樣,一些打散工的漢子聚在一起高談寬論,隔不遠就支著一口大鍋,里面不知煮著些什麼,冒著白色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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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碼頭,一婆子又來請黛玉下馬車,換上了一頂轎子,幾個轎夫抬著頭前走著,七七和王嬤嬤依舊坐在馬車上慢慢的跟在後面。只是馬車上又擠進來幾個婆子,見了王嬤嬤很是熱情的攀談。七七樂得清閑,只忙著瞧邊外的景色。進了城里,街道漸寬,街市也越走越繁華,人煙越來越多,瞧著擺攤賣貨的和揚州城也沒什麼不同,不過是穿得厚了些。

轎夫的腳程能有多快?又走了小半天還沒到地方,七七想著這不是瞎折騰嗎?講什麼排場?還不如都坐馬車還能快些,估計把她們姑娘也顛的夠嗆。也怪這京城太大,走了這麼久還沒走到地方,也不知道兩個哥哥現在住在哪一片,離榮寧二府遠不遠?

正想到榮寧二府呢,七七忽然就瞧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十來個華冠麗服的僕人在哪守著。正門卻不開,只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七七好好打量了打量那兩個大石獅子,心說這就是那大名頂頂,東府只有它們倆個最干淨的大家伙呀!瞧著是挺干淨的,一點泥都沒有,刷得都泛白了,估計天天洗!

正瞧著一婆子笑著說,「可是到了,這就是寧國府,再往西行不多遠就到我們榮國府了!」

說話間馬車又往西行,果然沒多遠,就見照樣也是三間大門,便是榮國府了。馬車卻沒在正門停下,跟著黛玉的轎子只進了西邊角門。那轎夫抬著黛玉進去,走了二十來米,將要轉彎時,便將黛玉放下退出去了。

七七和王嬤嬤跟著那些婆子們下了馬車,快步上前。只見邊上又過來三四個衣帽周全十七八歲的小廝上來,重新抬起了轎子。眾婆子們跟在後面一直到了垂花門前轎子才落下。再往里面就是二門內院了,這些小廝們沒有傳喚是不能隨便進的。

等那些小廝退出去,眾婆子才上來打起了轎簾,七七在一邊根本插不上手,可見那一個荷包沒白給,瞧著熱情的。那七七遞給荷包的那婆子扶著黛玉下了轎。黛玉不安的打量了一下,見七七和王嬤嬤在一旁站著才稍稍安了點心。

「姑娘,走吧!一早就有人騎快馬來給老太君報信了,這會兒,老太君一準等你都等急了呢!」那婆子扶著黛玉的手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地中央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

北方的院子不如江南那般小巧精致,且已是冬天花草都枯了也沒啥好看的景致,不像是南方一年四景長綠的。七七匆匆看了兩眼就沒了什麼興致,說實話真心沒啥好瞧的,難怪要多掛些鳥,不然光禿禿的更沒啥看頭了!

眾人進了台磯之上,還沒進門就見那門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她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

「姑娘一路上受累了,到了家里就能好好歇歇了!」

「我去回老太太話去,老太太都等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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