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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來的燈又點亮了一盞,人也多了起來,軟轎子被抬進來。

「見過夫人。」

在外廳隔著簾李太醫有些激動的長身施禮。

程嬌娘在內點頭還禮。

「…謝過師父…」李太醫忽地又再次施禮。

這一次程嬌娘避開了。

「夫人,當初陳老太爺治病時,您讓我觀摩針法…全靠著那時候學到的,這一次我才能僥幸救得郡王一命…」李太醫激動的說道,「不,所以說,還是娘子又救得殿下一命….」

一旁有人重重的咳了一聲。

「時候不早了,李大人改日再敘舊吧。」顧先生皺眉說道。

是啊是啊,今日是人家的新婚,又累了一天了,李太醫訕訕的搓搓手,肅正了神情。

「是這樣的。」他開口說道,「殿下的身子突然有些不好….」

听到這句話,屋內剛站起來的半芹的腿腳再次軟了,扶著婢女的手就抖啊抖。

簾子突然響動,半芹的手一空,看婢女已經疾步跟過去了。

外間的人也吃驚一下,沒想到程嬌娘就這樣走出來了,幾個幕僚忙低頭回避,心里有些埋怨,這女子的已經換了家常的裙子,頭發也散開了,真是….

李太醫倒沒有避諱,引著她站定在肩輿前,婢女忙舉燈跟過來。

夏日里裹著披風的晉安郡王面色有些僵硬,閉著眼不知道是睡還是醒。

程嬌娘端詳一眼便站直了身子。

「沒事。」她說道。

李太醫的臉色就有些訕訕。

「我知道不是不好了,只是還是有些不放心…」他說道,「晚上連藥也沒吃下去…」

「還不是你們胡鬧!」顧先生忍不住拉著臉氣道。

所謂的胡鬧,是親自出來拜堂吧。

婢女忍不住看了眼晉安郡王,耳邊听得那位顧先生的聲音越來越大。

「……一直都下不了床,你們倒好,讓他站了那麼久,還走動那麼長的路….」

原來是這樣啊,听人說在床上躺太久的人下床走路都走不得太多,要慢慢的緩緩才行,那晉安郡王這樣的連起身都難的,突然走這麼久…

怪不得在新房喝了交杯酒之後一個內侍都攙扶不起來了。

「….李太醫,我都沒想到你也會這樣,還學會跟他們一起串通把我支走….」

「…你為了敬師就不在乎殿下的身子了嗎?」

顧先生越說越生氣,也顧不得什麼失禮了,抬起頭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這一個拜堂有那麼重要嗎?沒了這個拜堂,就怎麼了?」

內侍和李太醫做了虧心事低著頭也不說話,屋子里只有顧先生的聲音回蕩。

「要說出去說。」

一個女聲突然響起。

顧先生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我要歇息了。」程嬌娘說道。

他是幕僚,是清客,不是奴婢,她竟然這樣毫不客氣的趕他走!

顧先生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李太醫卻忍不住笑了。

這女子說話如何不客氣他可是早有領教的。

「是我的疏忽失誤。」他打圓場說道,「害得郡王如此,所以還請夫人照看殿下一晚,我們也好安心。」

程嬌娘嗯了聲。

屋子里的人有一瞬間的愣神。

「那快扶殿下進去吧。」內侍最先反應過來說道。

屋子里這才活絡起來,幾個侍女打起簾子,四個小內侍攙扶晉安郡王。

「快鋪好床。」婢女進來,見半芹還有些呆呆,忙催促道,一面也疾步過來。

半芹這才回過神,有些慌張的將地上的枕頭撿起來,和婢女一起將被褥整理好。

晉安郡王卻還穿著喜服,少不得又是一陣忙亂的月兌下來,折騰完這些,屋子里的燈便又多點了兩盞,窗外已經是夜色濃黑。

「夫人,您看留下兩個值夜伺候的人夠不夠?」內侍小心恭敬的問道。

「不用。」程嬌娘說道。

「我家娘子….夫人。」婢女忙出來說道,「夫人不習慣有人值夜伺候的,公公帶著人去歇息吧。」

外間要甩臉走但是又放不下晉安郡王的顧先生听到這里再忍不住了。

「那怎麼成?殿下如今這樣….」他說道。

「如今這樣你們在跟前伺候著就能好了嗎?」程嬌娘的聲音從內傳來。

李太醫低下頭忍著笑,伸手拉住氣的面色鐵青的顧先生。

「走吧,走吧。」他低聲說道,「顧先生你不知道,這娘子診病就是從來不許人在跟前看的。」

「是啊,有程娘子一個人在,也比我們十個強。」內侍也松口氣說道。

站在門廊下,紅燈籠映照的顧先生臉色通紅。

「你們倒是放心的很。」他瞪眼說道。

內侍看著院中輕輕嘆口氣。

「先生,有時候人得認命。」他說道。

認命?

「她是可信的還是不可信的,這都是殿下的命了。」內侍輕聲說道,一面垂手低頭走下台階。

什麼亂七八糟的!

明明可防可避的事,怎麼就成了命了?

顧先生皺眉。

「先生放心吧。」李太醫說道,從顧先生身邊邁過,「如果她不可信的話,這世上就沒人可信了。」

顧先生皺眉,看著魚貫退出來的內侍侍女,再看已經走到院門口的李太醫二人,只得無奈的跟上去。

「你們最好別再誑騙我第二次!」他咬牙說道。

說出這句話,前邊的李太醫和內侍的肩頭似乎縮了縮,旋即加快腳步。

婢女伸手滅了兩盞燈,看著坐在幾案前已經重新看書的程嬌娘。

「娘子還要喝茶嗎?」她問道。

「不用了。」程嬌娘說道,放下書想了下,「點根香吧。」

婢女愣了下。

「是娘子自己做的那盒子香嗎?」半芹問道。

程嬌娘點點頭。

半芹便忙去找。

「娘子還做了香?」婢女跟去幫忙。

在東次間里的箱子里翻找一刻,半芹高興的拿出一個小盒子。

「是啊,四郎君不在了那幾日,娘子每日就做了一點。」她說道。

婢女不常在家,這些事自然不知道,聞言嘆口氣。

「這香一定很好的。」

看著香點燃,婢女含笑說道。

程嬌娘搖搖頭。

「不好的。」她說道。

「娘子做的一定是極好的。」婢女說道。

程嬌娘笑了。

「那倒是,我做的是很好。」她說道,看著她們二人點點頭,「你們去歇息吧。」

婢女和半芹點點頭。

「娘子我們就在外間。」她們說道。

屋子里恢復了安靜,程嬌娘看完了最後一個字放下書,外間丫頭們悉悉索索的聲音已經沉寂了,漸漸的有微微的鼾聲傳來。

提了許久的心終于放下,兩個丫頭挨著枕頭就沉沉的睡去了。

程嬌娘轉過身看著臥榻上。

臥榻上的男人也安靜的睡著。

她走過去,坐在床邊看著臥榻內陰影遮住面容的年輕人。

「你,要不要喝點水?」她問道。

晉安郡王的睫毛抖了兩下,慢慢的睜開眼。

「我…」他看著程嬌娘,眼神似乎有些迷茫,「你啊…」

他沒有再說話,似乎已經明白現在在哪里又是怎麼回事,在枕頭上搖了搖頭。

程嬌娘點點頭,也沒有再說話,轉身滅了燈。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但晉安郡王依舊清晰的看到那女子在自己身邊坐下,放下帳子,拉過另一條薄被搭在身上躺下來了。

夏日里貼近的幾乎胳膊挨著胳膊的距離帶來一股熱意,軟軟的香香的。

晉安郡王睜著眼看著帳頂。

好像傍晚坐在床上的時候恍惚看到帳頂懸著香囊什麼,又或者已經被拿下了吧,原本床上還撒著一些干果子呢,現在躺下來並沒有被硌到,反而是軟軟的…軟軟的又放下了帳子,屋子里應該很熱…擺了幾盆冰呢…夠不夠用…

一只手忽的撫在他的身上。

晉安郡王頓時僵住了,腦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那只手又抬了起來,似乎也遲疑了一下,又落下來,又抬起來,又落下來…

晉安郡王忽的回過神,這好像是….

「睡吧。」耳邊女聲說道。

身上的手收了回去。

晉安郡王覺得身上的汗出了一層。

身邊的人微微的翻個身面向外,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程昉。」

晉安郡王忍不住喊了聲。

程嬌娘嗯了聲。

「我…」晉安郡王說道,「有點難受。」

背對自己的人並沒有轉過身來。

「這種事,哪里有不難受的。」她淡淡的說道。

…………………………………….

半芹是迷迷糊糊听到內里傳來說話聲的,她想要睜開眼卻睜不開。

「……這種事哪有不難受的….」

什麼事?

是不是出事了?

快醒來,快醒來。

半芹用力的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由大口的喘氣。

內室那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黑夜里萬物靜籟中格外的清晰。

半芹想到自己先前听到的話,頓時坐起來。

不是夢!

婢女被她帶的醒過來了,有些迷迷糊糊。

「怎麼了?」她問道。

「里面好像….」半芹看向內室,低聲說道。

話音才落,就听其內傳出一聲低呼。

「疼!」

半芹和婢女一個機靈,半芹就要下床,婢女則坐了起來。

「….跟你說了,這種事哪有不難受的….忍忍就好了…」

又一個聲音低低的傳來。

內室說話的聲音便沒了,只有隱隱的悶哼聲。

婢女身子一僵,似乎想到了什麼。

不會吧…

雖然自己還質疑,但婢女已經毫不猶豫的伸手拉住了半芹。

半芹已經抬腳邁步了,陡然被拽住不由一個趔趄。

「姐姐?」她低聲不解的問道。

婢女拽著她不放。

「沒事,沒事,快回來躺下睡。」她壓低聲音說道。

半芹有些狐疑。

「那里面的動靜…」她低聲說道。

里面的動靜…是新婚夜都會有的動靜吧…

曾經偷偷的听年長的婦人們避開人私下說笑些不正經的話,據說那一夜,會很疼….

婢女面頰燒紅,貼近半芹耳邊低語一句。

半芹頓時面紅耳赤。

「不,不,不可能的。」她結結巴巴低聲說道。

晉安郡王被送過來不是說身子不好嗎?怎麼,怎麼還會有那種事?

「也沒想到會有親自來拜堂的事嘛。」婢女低聲說道。

是啊,今日太多的沒想到的事了,那,那這洞房….

「娘子沒喊人,就,就別管了。」婢女低聲說道,自己躺下來,遲疑一下伸手扯過被子蓋住頭。

半芹看她這樣,臉紅耳熱,有心再听又不敢,干脆也爬上床閉上眼用力的睡去。

夜色濃濃,耳邊似乎有聲音又似乎安靜的很,在亂紛紛的思緒中,室內漸漸的歸于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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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睡個好覺~(*^__^*) 嘻嘻……

明日的更新推遲下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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