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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動蕩

赫連容覺挑眉道︰「他來做什麼?難不成要在父皇臨死前,盡盡孝道?這也來的太晚了,父皇稱病已經有十天,再做做樣子,旁人也都是不會相信的。愛睍蓴璩」

華淑妃不置可否,她對那小宮女道︰「派人盯著,誰知道他來作甚。一有情況,即刻向本宮稟報不得耽誤,可明白了?」那小宮女得了命令,點頭退了下去。

「母妃,可是以為他也要搶奪帝位?他手底下,可是什麼人都沒有啊,即便認識,也都是一些百姓和邊疆的將軍,那離京城可遠了,遠水救不了近火。」

華淑妃當然知道是這個意思,但是現在時局緊張,即便是赫連容晟沒有這個威脅,他們也要做好防御的準備。雖然赫連容晟沒有後盾,但是現在得民心者得天下,赫連容晟,也是一個隱患。就看他有沒有流露出要插一手的舉動了,若是有,她不介意再多殺一個人。

赫連容晟走進皇帝的寢殿時,就聞到一股子刺鼻的藥味,屋內跪了一地伺候的宮人,見到他後,紛紛轉身行禮。

「都下去吧,本王與父皇要說幾句話。」

這些人當然都是華淑妃的耳目,聞言丟面面相覷有些為難,他們留在這里,名義上是伺候皇上,實則是監听來看皇帝的人,到底和皇帝說了什麼。赫連容晟見滿屋子的人不為所動,當即冷哼一聲,一掌劈在了身邊的矮榻上。他之所以在京城會威懾人,就是因為出手毫不留情。

那矮榻應聲而裂,碎成幾塊飛濺出去,有的尖銳的木屑還刺入到了幾個人的身上,那些人嚎叫著捂著傷口,再也不敢停留了,紛紛跑了出去,余下的幾個人為了小命著想,也彎著腰退了出去。

靖安帝听到了動靜,慢慢睜開了眼楮,他這幾年,迷醉于酒池肉林,早就掏空了身子,這會子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也沒法好起來了,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人到臨終前,總會看明白一切。待看見赫連容晟時,竟然緩緩地流出了眼淚。

當年他迎娶天女時兩人是真心相愛的,奈何天女護著他安定了大鳶朝後,就仙逝了。自此,靖安帝才由以往的明君變成了現在只知道享樂縱欲的昏君。他不敢清醒,怕清醒的,發覺鳶妃已經離世,自己會承受不了。

「晟兒……你來啦……」老人的聲音沙啞不堪,說幾句話,都要喘好幾口氣才緩得過來,看來是撐不了多久了。

赫連容晟當然不是不關心他的父皇,只是年少時,失去母妃後,他的父皇就不再管他和弟弟,還迎娶了新的皇妃,並且寵愛有加,從那個時候起,一顆敬畏父親的心,就漸漸的冷卻下去,現在剩下的,也只有相對無言。

赫連容晟坐在了床邊,拿起錦帕替靖安帝擦了擦口水,這個人,以前是多麼的英明神武,但是看現在,連口水流出來了,都無法自己動手擦掉,如同一個廢物。這麼看著,竟覺得胸口悶悶地,這個人不久後就會離世,到時候,世間,他就是真的沒有親人了。

「父皇……」

終究還是喊了出來,赫連容晟鼻子有些發酸,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來的。明明之前是狠下心來不來看靖安帝,但是還是忍不住,如果真的去世了才來,就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靖安帝張了張口,眼底閃過一絲激動,他伸出手,顫抖的想要去踫赫連容晟的臉,但是卻沒有力氣。赫連容晟眼眶有些發紅,他抓住了靖安帝伸過來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父皇,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她和母妃一樣,激靈有趣,而且比母妃還要聰慧,兒臣認定了她,此生非她不可。父皇,你當初遇到母妃時,是因為她是天女,還是因為她僅僅是一個你心愛的女子,才同她成婚?」

靖安帝雙眼一亮,好像回光返照了一般,顫聲道︰「她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人……快了,我就要去見她了,我早該去見他了……是我貪戀人世間,是我對不起她……晟兒,你千萬不要辜負你喜歡的人……」

靖安帝說著,另一只手突然按下他床榻邊上的一個凸起,然後就听呼呼的聲音,赫連容晟發覺自己的身邊的一塊地磚竟然裂開了,竟然有機關!

赫連容晟一個甩袖,將大殿的門關了起來,而後快步挪到那個露出洞口的地磚前蹲下了身體,他的手還抓著靖安帝的手,看起來和剛才的姿勢並沒有什麼變化。

「父皇,是要給我看什麼?」赫連容晟壓低了聲音,警覺的听著外面的動靜。他能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會引起朝野震動,所以,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

靖安帝因為剛才的動作,差點暈了過去,他實在太虛弱了。赫連容晟見狀,將自己的內力輸了一些度過去,靖安帝這才臉色好轉了一些,那這都是一時的表象罷了。

「里面是傳位詔書,一共有兩份,有一份我在十年前就已經交給了你的皇祖母,她雖然在臨安殿不問政事,但是她的威嚴你是知道的,這里有一份,我把它交個你,晟兒,以後,大鳶朝,就交給你了……」

靖安帝強撐著說完,忽而周身抽動起來,看樣子是到了時辰了。赫連容晟慌忙將地磚下的詔書拿出來放進了自己的袖口,在將那凸起按了一下,將地磚回歸原位。

「來人啊!來人!」赫連容晟握緊了靖安帝的手,此刻他是真的慌亂了,本以為可以面無表情的送他父皇離開,可真當他要離世時,才知道,一切太過讓人心痛。原來他父皇早就要把皇位傳給自己,之所以這十年對自己冷冷淡淡,只讓自己離開京城做一些小事,其實是為了保護他嗎?

「晟兒,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保護好瑜兒,請你原諒我……噗——」靖安帝口噴出一口鮮血,雙眼瞪大,挺直了身體倒了下去。

「父皇!!」赫連容晟眼前一黑,栽倒在床榻前,直到御醫和一群宮人圍擁進來,攙扶著他在一邊的軟榻上,赫連容晟才漸漸的回過神來。那群御醫又是把脈,又是喂續命丸,要麼就是灌參湯。

而華淑妃也很快趕了過來,她看見赫連容晟後,訓斥道︰「你明知你父皇身體有恙,就該讓他好好歇息才是,怎麼還把人轟了出去不讓伺候呢!」

她端的是一副後宮之主的模樣,也不把赫連容晟放在眼里。按照規矩和禮數來,她只是皇帝的後妃,見到王爺,還是要行禮了,哪里容得她這樣放肆無禮。

赫連容晟面色不變,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華淑妃,薄涼的說︰「父皇如今身邊只有華淑妃你一人伺候著,娘娘著實情深意重,若是皇祖母同意的話,娘娘一同殉葬的話,想必是一件美事。」

「你……」華淑妃面色一變,她雖然不相信自己會被拉去殉葬,但是難保不會有人動了這樣的心思。不過,靖安帝已經只有出來的氣沒有進的氣了,只要他斷了氣,新帝一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後,還有誰敢讓她去死?

經過幾個御醫的診治,靖安帝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這都是靠著微薄的氣息吊著,怕是今夜都熬不過去了,大概是明天早上,就要發國喪了。

「微臣已經盡力了,皇上他要駕鶴仙去,娘娘和王爺要節哀順變。」

華淑妃頓時撲倒在靖安帝的身上,大哭起來,但這流出來的眼淚,有幾滴是真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隨後趕來的赫連容覺和赫連容萱,也都紅了眼眶。不過赫連容萱好似真的傷心,他資質愚鈍,但是靖安帝卻未嫌棄過,每逢夫子打罵後,靖安帝總是要寬慰幾句。

也只他能真正的表露出心底的感情來,捂住靖安帝干枯的手,無聲的哭泣著。

赫連容覺與赫連容晟對上眼後,兩人相顧無言,赫連容覺自當是看不起赫連容晟的,他輕蔑的嗤笑一聲,走過赫連容晟身邊時,還故意用力撞了一下。

赫連容晟也只是細微的皺了下眉頭,並沒有搭理他。現在,傳位詔書在他的手上,他沒有必要著急這麼快顯威。就容這些跳梁小丑再逍遙幾天,等到他的人都準備好了,再將該除掉的人一網打盡。

赫連容晟並未在華容殿待很久,而是離開皇宮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現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和皇太後手上的詔書,所以,這個時候去找皇太後,反而會引起猜疑,惹來殺身之禍。倒不如等那些個人搶奪皇位時,寧得你死我活後,他再拿出來詔書,成為鳶朝帝王。

若非有需要守護的人,他大可一走了之,只是這江山,交到旁人的手上,他的性命以及他在乎的人的性命,都要付諸黃泉。所以,他必須要登上帝位。

「王爺,千音已經回來了,正在前廳等候王爺。」管家匆匆趕來,將千音從青州回來的事情,告訴了赫連容晟。算一算日子,千音確實改回來了,只是不知道帶回來什麼消息。一想到這里,赫連容晟才真正露出舒心的笑意,但是眼神里又帶著些許的不安,匆忙往前廳走過去。

千音已經將身上的畫軸放在了桌上,只是香囊他隨身帶著,瞧見赫連容晟走過來後,忙先將懷里的香囊遞交到了赫連容晟的手上。

「王爺,幸不辱命,這是王妃娘娘贈與的香囊,這桌上,是娘娘親筆所作,說是李素珍的臨摹本。」

赫連容晟雖然驚喜欲狂蘇清婉竟然送她自己畫的臨摹本,但是香囊帶著淡淡的香味,正是蘇清婉身上的香氣,讓赫連容晟恍惚間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蘇清婉的氣息一般。他解開香囊,看見里面的手絹後,抿嘴笑起來。

「將這些畫軸都送去我的臥房,請人裝裱起來掛在牆上,切記不能弄壞了一絲一毫!」

隨後趕來的管家還是頭一次瞧見王爺如此高興,不禁問道︰「王爺何故如此高興?那些畫卷也不是真品,難不成是什麼大師畫的贗品?」

赫連容晟將香囊系在自己的腰帶上,笑道︰「于本王而言,就是真跡,千金不換,你要記住,日後本王的臥房,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先將那些花卷都收起來,確保不被毀了。」

這一下,管家可謂是驚訝至極了。他思前想後,再仔細審度赫連容晟的神色,最後拍掌道︰「王爺可是要娶親了?是哪位朝臣的千金,莫非是驍騎將軍之女?我曾听聞那位小姐容顏清絕,是個美人兒,但是喜歡舞刀弄槍,王爺竟是喜歡那樣的女子麼?」

千音在一旁笑出聲來,只怕他們的王爺,連將軍之女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喜歡她呢!

「自然不是,千音,她可有說什麼話?她願意嗎?」赫連容晟此刻還未吃下定心丸,若是能親耳听到蘇清婉的回答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千音傳過來的話,也不會有假,只是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千音輕咳嗽了一下,道︰「王妃娘娘說,她願君心似我心,此生不負相思意。所以,王爺還是去請皇上賜婚吧。」

千音離開京城多日,並未听到皇上病危的消息。是以他這句話說出來,赫連容晟顯得有些著急了。他身為王爺,若是沒有賜婚就隨意找一個女子成親的話,是堵不住,也是會遭到那些頑固大臣們的說辭。而且蕭丞相屢次想他提及婚事,都被他婉言拒絕了。

若是他直接將蘇清婉迎娶回來,怕是會讓蕭丞相生有二心,處處與他作對。雖然丞相之女他是不會娶進門的,但朝堂之上,也不可因此弄得相看生厭,心生間隙。

「父皇已經不能再賜婚了,若是得到聖旨,只能從皇太後那里入手,但是如今,我若是去太後的臨安殿,勢必會讓人以為我是去拉攏太後,招致禍端。」這一點,也是讓赫連容晟猶豫不決的地方,若是靖安帝仙逝了,那麼按照孝道,一年之內,王爺皇子們都不許有喜事的。

他不希望,答應好的事情,推遲到一年之後,而且這一年的時間內,變數太多,難保蘇清婉不會受到傷害。

「難道現在皇上已經……」千音也不禁皺起了眉頭,若是皇上在這個時候駕崩,那麼國喪之內三個月,王爺不僅無法離開京城,也會讓蘇清婉等上一年,這樣的話,王爺也不能放心的去做事。

「若是我用內力,可以讓父皇續命一個月,但是我如今進出皇宮,都在監視之下,況且今日我去看望父皇時,御醫已經斷言說父皇撐不過天明了。即便是我現在就去請皇太後賜婚,也趕不及先成婚。」

「王爺,難道忘記了九天保命丸嗎?只要服下後,不論是傷勢有多重,都能續命七七四十九天,且和常人無異,但是到了時辰後,就會斷氣,再無活下來的可能。」千音稍微有些忐忑的說,畢竟這種藥用在皇上的身上,也算是有違天道的。

而且王爺身為靖安帝的皇子,不順應天命,被發現後,是要去宗廟反省的。畢竟皇帝的身體已經虛弱不堪,是該天道,月兌離凡塵的。

只是千音這麼想,赫連容晟卻未必這麼想,他從不相信什麼怪力亂神之說,人死後,誰知道是去哪里。況且,若是能讓靖安帝毫無病痛的再活四十九天,他能再多了解一下他的父皇,何樂而不為?

臨安殿,鳳陽閣內。

燃著燻香的室內,兩名穿著宮裝的女子,正在給一位頭發兩鬢發白的婦人梳妝。女子雖然已經年紀半百,但是面容沉靜,不怒自威,氣質也是旁人學不來的大氣端莊。

她從銅鏡內看見自己的白頭發,並未嘆氣,反而感嘆道︰「哀家三十歲那年成為太後,還覺得自己不夠年紀,如今到了這個歲數,有了白頭發,又覺得時光荏苒,韶華不再,不舍再老了。」

其中一個宮女道︰「太後的威嚴旁人是學不來的,即便是年紀大了。也無人能有太後的風華絕代。」

幾句話說得皇太後掩嘴笑了起來,她在這臨安殿雖然已經不再過問政事,但是皇帝對她恭敬有加,這臨安殿也是皇宮內唯一不得喧嘩的地方,她也樂得悠閑,倒是覺著年輕了許多。

就在三人在寢殿內說話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清風,吹滅了門口的兩盞燈燭。一個宮女嘀咕了幾句,走過去重新點燃了燈燭,可是等她再回到內室時,太後已經不在梳妝台前了。

「太後?」她也沒有看見另外一個宮女,不禁心生忐忑起來。

「你在外面候著,內殿就讓秋竹伺候就行了,守在門口吧。」太後沉靜的聲音傳過來,讓小宮女松了口氣。

而在內殿中,那位宮女已經暈倒在地上,她並未受傷,只是被人點了睡穴。皇太後坐在軟榻上,微笑看著正跪在她面前的赫連容晟。她膝下的孫兒很多,但是卻沒有幾個是自己喜歡的。本來小輩們的事情,她死不插手的。

但靖安帝十年前將傳位詔書交給自己後,她才漸漸開始注意起這個失去了母妃,整天冷著一張臉的皇孫。赫連容晟並不是浮躁之人,靖安帝總是讓他離開京城,去治理地方的政務,一方面是讓他體察民情,一方面則是為了保護他。

而赫連容晟果然也如她期盼的一般,並未顯得不耐煩,而是兢兢業業的做得十分完美,雖然在京城內有著鐵血王爺的稱號,但是大鳶朝,也只有八王爺的名諱,是最響亮的。

這樣順應民心的成為帝王,當然是會得到百姓的擁戴,在登基之時,也不會出現dong亂。

「問皇祖母安,皇祖母近來身體可好?」赫連容晟在皇太後面前,鮮有的溫順,收斂起所有的鋒芒,就把自己當做一個普通的孫子,面前正是疼他愛他的祖母罷了。

他的母妃是皇祖母認養的女兒,也因此被國師所認定為天女,得以同靖安帝同修百年之好。所以皇太後待他,比其他的皇子,要好得多。

「哀家知道你來做什麼,只是哀家問你,你可做好了當帝王的準備?」

皇太後此刻的神情依舊是清冷得很,好似剛才的問話,只是在說,今夜的膳食如何一般平常。她這話既出,自然是擁立赫連容晟登基的,她雖然是已然退居臨安殿的太後,不問政事,但是手底下的人脈卻是響當當的。莫說三朝元老,都是敬重她,就算是新晉的官員,都也曾听過太後的威名。

太後,等同于是一個巨大的籌碼,足以能夠撼動當今的帝位。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方才這句話的震撼力,正等著孫兒告訴自己為帝之道時,卻听赫連容晟道︰「皇祖母,恕孫兒今日不能回答這個問題,若是答了,便是大逆不道。」

「你竟然不想做皇帝?!」

太後這才變了臉色,她審度現在幾個皇子王爺,能成為新帝的,非赫連容晟不可。即使她沒有私心,赫連容晟也是最好的人選。皇帝有什麼樣的權力,這個不用言語。但這樣一口回絕,莫非是迂回戰術?

但太後又深知赫連容晟在自己面前不會擺什麼迷宮陣,不禁輕嘆了口氣,問道︰「好,哀家倒要听听看,你有什麼難處。這大鳶朝如今什麼境況,朝堂之上,怕是只有你最為清楚,看似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實則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父皇後來迂腐不堪,整日就知道在那群賤蹄子的身下把酒言歡,朝廷內有多腐敗,像蕭仁貴那樣的殲猾之人,也能穩坐丞相之位。哀家只是希望,你能登上帝位,肅清朝野。」

赫連容晟自然是知道太後的心意,只是他疑惑的是,華容殿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後這邊不可能不知道。他父皇雖然不是太後親子,卻是一手教養長大,按理該是要傷心落淚的。

怎麼一到他這里,便只急著詢問登基一事?

「難道皇祖母,還不知道華容殿的事情嗎,今日御醫已經……」

「此事哀家自然知道的,生死自有天命。他這後半生如何過活的,哀家也不願再提起,若是哀家只顧著痛哭流涕,豈不會叫人鑽了空子?你既然有帝王風範,就該知道此事京都已經草木皆兵,稍有風吹草動便可引起軒然大波。那些個王爺,怕是馬不停蹄的在拉攏大臣了吧!」

太後幾句話,就點明了現在的局勢。

「你既為八王爺,自然也是有人投奔你的,看得清時勢之人,就該知道,誰才是這天下第一帝。你原先一直內斂沉穩,只在京都之外風生水起,是該叫人疏忽了。但這‘鐵血八王爺’之威名,天下誰人不知?哀家見你神色間有憂愁,不知道是為何事?」

赫連容晟這才將袖間,用瓷瓶裝著的九天保命丸拿了出來,這東西藥效雖好,卻也是千金難求,本就是來無影去所蹤的神醫幻塵所制,相傳這天下間,僅有三顆。這其中一顆就在赫連容晟的手里,他也是機緣巧合所得,至于剩下的兩顆,有民間傳言,是落在了江南第一俠客落無痕的手里。

「想必皇祖母也知道,蕭仁貴一直想將他的女兒嫁入我府中,只是此人,現在掌權太多,不能連根拔除,但若是我一直推卸,怕是會讓他惱羞成怒,連同別人來對付我。若是我王府中,已經有了王妃,他便可沒有了機會。」

若是直言開口說自己對蘇清婉情有獨鐘,太後只會訓斥他兒女情長,但這樣迂回的說起來,便將重點落在了要撇開蕭仁貴的身上。果然太後雙眼一亮,不住的點頭。

「你想的沒錯,蕭仁貴老殲巨猾,只想著將女兒捧上後位,好讓他蕭家繼續腐化朝野。他多次派人到哀家這邊,不過也是為了結親一事,如此,哀家也有了借口。只是,你父皇……」

「今日,孫兒便是為此事而來……」赫連容晟說著,拔開了木塞,「此物為九天保命丸,若是人服下,不管身體如何虛弱,哪怕是已經燈枯油盡,都可以保住性命七七四十九日,但到了時辰後,就……」

他說到這里,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太後的臉色,卻見太後只是蹙眉,並未顯露出憤怒的神情來。

「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父皇這些年,都是病怏怏的,沒有幾日能出去走走,若是有此藥丸,保命幾十日,也是好的。這件事情,交由哀家來做。至于你要娶妻一事,難道已經有了人選?哀家倒是沒有看出來你對哪家女子有情意。」

太後接過赫連容晟手里的瓷瓶,將藥丸放進了自己的梳妝盒內。

「此女乃青州人士,溫婉得體,聰慧過人,又與孫兒志同道合,若是皇祖母不信,可以派人去看看。」赫連容晟提及蘇清婉時,嘴角不可抑制的勾起了。他如此舒心的模樣,也讓太後松了口氣。

皇家女兒,哪里有什麼真心實意,不過都是政治聯姻。就連她的養女,赫連容晟的母妃,在和靖安帝成婚時,靖安帝多多少少也看中了一些她天女的身份,能夠保佑大鳶朝雄霸天下。

但從赫連容晟方才的模樣來看,竟是也喜歡那女子的。如此兩全其美之事,很是難能可貴了。

也好,不是什麼重臣之女,也就少了一些隱瞞,夫妻之間,才能真正舉案齊眉,花好月圓。

赫連容晟從臨安殿出來時,已經是深夜,而就在他走後,太後便命人抬著轎輦,火速趕去了華容殿。外圍的宮人,自然是不敢攔著太後的,即便是華淑妃的眼線,都被清了出去。

華淑妃對此事也不甚在意,反正靖安帝已經是半壁身子入土了,就等著明日一早,華容殿就傳來皇帝駕崩的消息,發了國喪後,她的兒子,便可順利登基為帝,她也不必在看臨安殿太後的眼色,至于被遺棄在冷宮里的皇後,自然是沒有任何實權的。

只是,她卻沒有想到,翌日一早,等來的卻是靖安帝要早朝的消息!

宮中御醫雖然被封了口。不準泄露靖安帝要駕鶴仙去的事情,但是宮內人多口雜,這件事,早就被傳到了宮外,一些重臣也都知道,今日是要準備縞素衣裳去宗廟祭祖的。而蕭仁貴當夜得了消息,就差人去了赫連容晟的府上,只是根本沒有回應。

偌大的金鑾殿上,靖安帝正端坐在龍椅上,他此時面色紅潤,體態威嚴,若不是久病纏身清瘦了些,自是看不出來任何虛弱的樣子。底下的大臣,都面面相覷,開始小聲嘀咕起來。

「眾卿家是在疑惑,朕為何能出現在這里嗎?還是有的人已經備好了素衣,就等著朕駕崩呢?」靖安帝一改床榻上的有氣無力,聲音渾厚鏗鏘,在大殿之內,甚至有了回音。

那些個大臣當然誠惶誠恐起來,紛紛跪地道︰「臣等惶恐,皇上洪福齊天,萬歲萬歲萬萬歲!」

靖安帝冷哼了一聲,道︰「朕不過是身體有恙,爾等就覺得,這大鳶朝,就要換新帝了嗎?!「

此話一出,底下頓時寂靜一片,自然不是因為靖安帝的威懾,而是,他的意思,竟然是要繼續執政,更讓人震驚的是,明明是垂死之人,忽而回光返照也罷,但這個樣子,分明就是意氣風發。

尤其是六王爺赫連容覺和七王爺赫連容雅,兩人對視一眼,雖然是看對方都不順眼,想鏟除對方,但此刻,也都露出了一絲焦慮的神色。畢竟,兩個人暗地里不知道早就謀劃了什麼,為的就是皇帝死了,他們其中一人,好登上帝位。

靖安帝身體突然好轉,這其中,肯定是太後月兌不了干系。但是這件事,偏偏不能去問,只能憋在心底。

皇帝久病初愈,理應是舉國同慶,他們身為皇子,當然是要送禮恭賀的,若是一開口就問為何皇帝還不死,怕是連宮門都走不出去,就被以大逆不道的罪名下獄了。

五皇子赫連容萱雖然笨,卻也明白這個道理。他被他母妃當做靶子推了出來,已經遭遇了好幾批刺客。若非今日以為是國喪,他還需要在床修養,身後中的一箭,深可見骨,哪里是一兩天就能好起來的。

這會子,跪在地上,已經是冷汗涔涔,他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弟,小聲道︰「弟弟,父皇身體看起來好得很,我們是不是……」要放棄計劃這句話還未說完,赫連容覺的眼神就掃射過來,狠厲的瞪了赫連容萱一眼。

里頭的輕蔑和漠視,不言而喻。

赫連容萱心底有些發苦,連帶著臉色愈加的蒼白,正擔憂著會不會就此暈倒在大殿上時,台階之上的靖安帝命身邊的太監拿出了一封聖旨。

「朕年事已高,尋常百姓到了這個年紀,早就可以盡享天倫,是以朕今日,要從你們幾個皇子中,選出一位攝政王來……」接下來的話,靖安帝再說,底下的皇子王爺都听不到了,耳中只回想著攝政王三個字眼。

尤其是七王爺赫連容雅,面色一沉,心也跟著懸了起來。若是有皇帝親口任命攝政王,他怕是機會渺茫。原本他的皇帝的面前,就不受重視,單靠他本身不顯露的實力,和赫連容覺比起來,那就差遠了。在朝堂之上,誰都知道,強勢無比的,就是赫連容覺而已。

此刻,他和赫連容覺並未把赫連容晟列入攝政王的人選表,雖然赫連容晟是他們都要除掉的對象,但他們二人都認為,赫連容晟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和他們相提並論。

「皇上,請您三思啊!皇上如今身康體健,哪里還需要攝政王,若是如此,只怕會引起百姓議論紛紛……」蕭仁貴按捺不住,頭一個出言相勸。他的想法自然是,靖安帝趁早死了,新帝登基,他也好繼續擴展自己的勢力。

「哦,丞相的意思是,要讓朕累死在御書房內了?!此事不容再議,攝政王的人選,朕已經有了,來人啊,讀聖旨!」靖安帝說完,拂袖回到龍椅上,在低眸整理衣袖的一瞬間,輕微的嘆了口氣。

果然,皇室之內,親情淡薄,他的兒子們,盯著只有自己的位子,根本不管他是死是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七王爺赫連容雅溫厚敦謙,資質上佳,客卿滿座,實屬大鳶朝幸事也,朕允他攝政王一位,入主御書房,奏折批朱,肅清朝政,欽此!」

「父皇!」

喊出聲的是赫連容覺,他驚愕的瞪大了雙眼,雙手發抖,可是靖安帝卻什麼也沒說,顯出疲憊的神色,匆匆的宣布退朝,就離開了金鑾殿,徒留一群大臣皇子一片嘩然。

至于被選為攝政王的赫連容雅,還在恍惚間,以為自己听錯了,直到手里被塞入了聖旨,身邊恭維的大臣多起來,他才猛然清醒。

與此同時,赫連容覺也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兩人都沒有說話,但誰都知道對方都露出了殺意。

赫連容晟原本上朝時,就偏居一隅,這會趁著眾大臣都圍在了赫連容雅的身邊,便折身離開了大殿。他一路疾步,很快追上了要趕回華容殿的靖安帝。

「父皇……您身子還好嗎?」他不知道太後是如何與靖安帝的言說的,也不知道靖安帝是否怨自己。雖然靖安帝確實是讓他心冷了許久,但是只要心未死,總會被捂暖。

靖安帝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赫連容晟,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從袖中取出一封手諭來。

「朕知道,也罷,多活幾日,無病無痛,倒也不錯。這手諭,就是賜婚的旨意,你拿去便可將那位女子娶回來了。朕今日就會離宮,時辰到了,會通知你來接朕去皇陵的。」靖安帝說罷,將手諭交到了赫連容晟的手里,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赫連容晟從皇宮內回來,這廂千音已經知道了今日早朝發生的事情。他原本焦急萬分,主子成不成新帝,不僅關乎八王府上上下下人的性命,最要緊的是,他家主子一直沒有什麼動作,只派人盯著赫連容雅和赫連容覺。

「主子,如今七王爺成了攝政王,又听聞皇上已經離宮去萬佛山了,如今朝政把持在七王爺的手里,莫非是皇上要讓七王爺登基嗎?這也說不過去啊,若是如此,大可直接下詔,還弄什麼攝政王?」

但赫連容晟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笑道︰「已然有兩虎相爭,哪里還顧得上我這個漏網之魚?你速去收拾東西,今日我們連夜啟程趕往青州。父皇爭取的時間不多,把清婉接過來,再準備婚宴用的東西,都盡量縮短時間。此時赫連容雅還沉靜在自己成了攝政王的驚喜之中,一時不會注意到我這邊的動靜。」

千音聞言,喜道︰「主子這麼說,我倒是明了,那六王爺自然也是卯足了勁,要對付七王爺,就等著他們斗得你死我活,再明白過來時,主子你早已經將王妃娶回了宮中,將軍那邊也都聯系好了,皇上一回來,下了詔令,他們便是再彌補,也都來不及了。」

雖然是話是這麼說,但是誰知道其中會發生什麼事情。赫連容雅和赫連容覺都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這種障眼法,能拖幾天就算幾天了。若是等二人知道自己的事情,再聯手對付他,那事情就愈發的麻煩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蘇清婉接回王府。

就在赫連容晟在京都動身要去青州的時候,蘇府內,柳如雲的陰謀,也猶如一張大網,撒了開來,只等著蘇清婉掉進去,一敗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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