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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噩夢

正月里很快就過去了。到了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春天的陽光漸漸明媚起來,洋洋灑灑的照在身上,暖意濃濃,偶爾有風吹過,仍是殘留著冬天的寒意,再到了三月,天空更加燦爛起來,四周空氣里都洋溢著歡快舞蹈的陽光。

林采兮肚里的小寶寶已有三個月了,妊娠期也終于過去了,她終于能放開懷多吃一些東西了。不過偶爾她還是會感嘆一下,在這落後的時代里,連做個B超檢查的功夫搜省了,自然也不知道肚里的小寶寶長得怎麼樣了,不過她堅信她的小寶寶一定是個身體倍棒的小家伙。

原來的林采兮是位身體極其虛弱動輒就生病的主兒,自她穿過來之後,雖未每日做鍛煉,但在平時也做了許多注意,比如躺在床上做幾套瑜伽,在飲食上更是特意向萬大夫做了請教,專門多吃一些強心健脾的事物。養了這大半年,倒真見了成效,再也不似以前那麼虛弱不堪了。

她忽然想到林采兮嫁到朱家這兩年一直未能生育,肯定跟身體有很大關系,身子弱自然不好懷孕了,若不是她身子骨弱哭死在朱梓軒的靈前,自己的魂魄也不會穿過來附在她身上,想起這段因緣,她就頗覺感慨,真是物是人非,只是這諸多的人里,又有哪個知道她已是換了靈魂的林采兮呢?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又想到那方耶茹又是怎麼回事呢?她身子可是並不弱的,不然也不能承受住朱梓源那許多的毒打還能平安活到現在。

她不由得皺皺眉,這也有許多日子沒見方耶茹方耶語了,想起方耶語的快言快語,倒真有點想念這小丫頭了,有心邀請她們進府來玩,但方耶茹因著朱梓源的關系定然不會過來的,就連方耶語也因著朱梓沫的關系不肯再來了。

可她每日里實在太清閑了,不是躺在軟椅上曬太陽就是靠在床頭上看書,就像她現在躺在明媚的陽光里,身上攤著一本小書,可她卻怎麼都看不下去,便暗暗恨自己沒多學幾套利于孕婦胎兒的瑜伽,那時她學瑜伽完全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病,她的主旨醫生田園便建議她做瑜伽鍛煉增強心肺功能。她照著做了幾年,最終還是未能逃月兌死亡。

田園?她又想到那個帥氣的主治醫師,現在的她已不再將林采書誤認作他,他們兩個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兩種人,但她似乎仍清晰的記得田園修長的手指按在她額前帶來的陣陣暖意。

她忍不住又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我親愛的老婆大人,什麼事惹得你不開心了?怎麼偷偷的嘆氣起來了?」朱梓峻悠閑的走過來,身上淡白色長袍在輕風吹拂下微微飄動,給他修長挺拔的身材增添了幾分飄逸。

林采兮頭也不回的懶懶道,「我這不是嘆息,是長舒口氣,每天都悶在這園子里,悶都要悶死了,唉,真不知道她們都是怎麼過的,怎麼一輪到我來過了,就會這麼無聊了呢?」她口中的她們是指的諸位穿越的女同胞們,她們遇到的那些花花事,她似乎一件也沒遇到,唉。

朱梓峻蹙眉道,「她們怎麼能別的過你,她們有像我這麼愛你的老公麼?」他現在對老公老婆之類的話已經朗朗上口。有時候說起來比林采兮的甜言蜜語更令人感覺肉麻。

林采兮拉著長長的聲調嗯了一聲,驚覺自己失言,隨即改口道,「是哦,她們沒有我這麼乖的老公,老公,今兒個怎麼這麼悠閑自在,沒出去鬼混去?」

朱梓峻皺皺眉,她總是把他出門說成鬼混去,想到自己帶來的消息,便收起臉上的嬉笑,正色道,「采兮,有件事告訴你。」

林采兮懶懶的道,「說唄,老婆大人正洗耳恭听著呢。」她絲毫未听出朱梓峻語氣里的鄭重,繼續閉著眼享受著溫暖的陽光。

「劉緒龍一家已被滿門抄斬,唐依兒被流放到邊疆去了。」

林采兮忽然愣住了,微眯著的眼皮定在遠處,不閉也不合,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唐依兒被流放邊疆了,劉家人都死了,在這個溫暖的午後,她帶著一身金色的陽光听到這個消息,她甚至還未來及做好準備。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她確實呆住了,她呆怔不是因為劉家人的死更不是因為唐依兒的流放,而是她覺得那些事離得她都很遙遠了,忽然被提起來。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而她卻不想再想起這場噩夢,那些夢里的人在眼前輪番晃動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最後定格在她眼前的是劉薰鳳。

她猛的從椅上直起身子,焦急的問道,「劉薰鳳呢?她怎麼樣了?你有沒有听說?」

朱梓峻知道她定會問到這個問題,但他卻沒有答案給她,他已經派人去打听過,但黃家恩牟足了勁什麼都不肯說,皇上也是如此,什麼都不肯多說,他也無奈了,現在她果然問到這件事,他便沉默了。

林采兮失望的靠在軟椅上,輕聲道,「不知道嫂嫂怎麼樣了?算算日子,她快要生了吧。不知道她身邊有沒有人伺候著,還有我那可憐的哥哥。」

朱梓峻彎半蹲在她跟前,柔聲道,「采兮,不要多想好麼?雖然咱們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但同時也是個好消息,說明她還好好的活在世上。不是麼?」

林采兮苦笑著點點頭,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她抬起手放在朱梓峻的手心里,頓時陣陣暖意沿著手臂傳到身上,她露出個笑容,「但願好人一生平安。」

朱梓峻緊緊握住她那只小手,另一只手撫在她稍稍隆起的小月復上,輕聲道,「會的,好人都會一生平安的。」

在她們談話的時候。在遙遠的某條官路上,一個身穿囚衣的女子披著一頭長發踉蹌著蹣跚著,她稍有點緩慢,跟在她旁邊的四個衙役便甩起長長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身上,她滿臉污垢只露出一口潔白的牙,她神情呆痴,傻傻的望著前方望不到盡頭的大路,嘴角微微抽動,繁花似錦,那多年前的繁華都從她眼前消失,她曾經做過的那些夢都已遠離她,她現在所剩下的除了滿身的傷痕累累便是那繁華留下的殘夢。

這個落魄而又骯髒的女人,任誰都瞧不出她曾經的貌美如花,曾經她著一襲黃衫,站在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曾經醉倒過多少男人,曾經她風光一時,這個女人便是唐依兒。

經歷了這許多之後,她開始一點點明白所謂的銀子所謂的青春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有感情才是最真的,她現在最懷念的竟是那段在朱府生活的日子,那是她這一生中最溫暖最幸福的日子,而這幸福是一個叫做朱梓源的男人給她的,她甩甩頭將額前的長發甩向兩邊,溫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從心底滲出的寒意幾乎將她淹沒。她苦笑著仰望蒼天,心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吶喊,這聲吶喊又在她心底回蕩著,壓得她幾乎喘過氣來。

于她來說,這更是一場噩夢。

上房,老夫人正襟危坐,朱義盟坐在下首,兩人神色都有些心不在焉。

老夫人開口問道,「義盟,這些年你為什麼一直沒娶一房夫人?」

「不是已經有了寧家姐妹了麼?一樣的。」朱義盟不緊不慢的回道,他端起桌上的杯子緩緩放在嘴邊。舉手投足間盡是掩不住的霸氣。

老夫人瞧他一眼,心內有些疑惑,這個坐在她面前的朱義盟似乎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人了,他現在那麼盛氣逼人,他明明是笑著的,卻不會讓人感覺到一絲絲的溫暖,這些年他究竟在做什麼?她問過,但他卻只是敷衍她,像今日這般的敷衍她。

老夫人嘆口氣,「罷了,你能回來就是我最大的開心了,這些事我也不問了,只是可惜了,兩位姨女乃女乃都沒能為你生下個一男半女。」

朱義盟平靜的臉上忽然動了動,面上的肌肉也在不由自主中微微顫動了幾下,他把茶杯放在嘴邊用力的吸了幾口,然後道,「嫂嫂,這些事是強求不來的,或許天意如此。」

老夫人又道,「當年你從家里離開後給我來過一封信,那上頭的地址便是京城,去年梓源遭人誣陷,我便寫了一封信給你,心想著你也許能為此事出點力,梓峻回來告訴我你已經不在那里住了,我心想著也是,事隔多年你或許早已離開了。」

朱義盟有些疑惑的問道,「你給我寫過信?讓梓峻帶去的?」

老夫人點點頭,「去年的時候。」

朱義盟黑如夜幕的眸子閃了幾閃隨即便恢復正常,「我離開那里已經很久了。」

老夫人哦了一聲又問道,「那你後來又去了哪里?」

朱義盟放在茶杯笑著道,「嫂嫂,我不是都跟你說過了?怎麼你總是問我同樣的問題?難道你對我有什麼懷疑的麼?」

老夫人猛然驚覺自己問錯了話,遂掩飾道,「瞧我這記性當真是不行了,同個問題總是反復不停的問,你不待見听那我就不問了。」

朱義盟呵呵一笑便不再說話,兩人坐著沉默了一陣,他便起身告辭,出了房門便直奔峻園而來。

到了峻園門口,正好瞧見朱梓峻半蹲在林采兮跟前卿卿我我的模樣,他心頭一震,頓在原地,剛想轉身回去,卻又被林采兮叫住了。

林采兮睜開眼笑著喚道,「二叔,怎麼到了門口不進來就要走了?」

朱梓峻這才放開她的手緩緩站起身,眼里露出一抹銳利的光,遂低頭道,「采兮,二叔找我有事,我們先去談事,你在這里好好休息,不準跑出園子去,听到沒有?」

林采兮嗔怒的瞪他一眼,「知道了,你快些去吧,二叔等著你呢。」

朱梓峻大踏步出了園門,直直盯著朱義盟,聲音有些冰冷,壓低嗓子道,「有事?」

朱義盟也不客氣,「有事。」

「什麼事?」

「去年你帶著老夫人的信去找過我?」

「沒有。」

「為什麼不去?」

「不想去。」

「僅僅是不想去嗎?」

「是的。」朱梓峻又問,「還有別的事麼?」

「沒了。」

「那你可以走了。」朱梓峻說著轉過身又走進園來,朱義盟也不多說,站了片刻便轉身走開了。

林采兮瞧著蹊蹺,談事就是這麼談的麼?「老公,你跟二叔談什麼事?這麼快就談完了。」

朱梓峻笑笑,「沒什麼事,二叔問錢莊的事。」

林采兮哦了一聲,下意識里覺得朱梓峻在撒謊,但她並不多問也不去戳穿他,男人之間的事就交給男人去辦好了,至于女人嘛還是乖乖的呆在男人身後享享福的比較好。

第二日上午寧夏飛便來了,手里拿著個小玩意,笑嘻嘻的進屋,親熱的道,「采兮,這些天我悶在府里快悶死了,你快跟我說說這止安城哪里有好玩的地方?我定要去玩玩。」

這段日子寧夏飛常來,兩人便有些熟絡起來了,自那一日送糕點之後寧夏沫便很少再來,有時候做了糕點讓小丫頭送過來有時候便讓寧夏飛捎過來,林采兮無一例外的全都扔了去,她總覺得這個寧夏沫有些神秘,不如寧夏飛為人坦蕩,是以喜歡跟寧夏飛說話。

听著寧夏飛的抱怨,她也開始抱怨起來,「飛姨,你快別說了,你沒事的時候還能練練武活動活動身子,還能到處跑跑,你瞧瞧我,我現在還能做什麼來著?簡直是坐牢一樣的難受,可又有什麼法子不是?」

寧夏飛瞥她一眼,「你跟我不一樣,你是懷有身孕的人,為了肚里的孩兒少活動那是應該的,我可是身上什麼累贅都沒有的人,可不能像你一樣成日里悶在屋里頭。」

林采兮笑著道,「這還不好說,讓二叔帶你出去玩就不成了,二叔總不能也老悶在屋里頭的吧?」

寧夏飛嘟嘟嘴,「我們爺可忙著呢,哪里有時間理會我,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到了晚上才回來,有時候我連個人影都見不到,他們男人啊都是這個德行。」她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道,「采兮,我听說二少爺可是個好男人,不但溫柔體貼還十分的心疼你,是也不是?」

听到有人稱贊自己老公,林采兮笑的一口潔白的牙齒全都露在外頭,「那是,不過我要偷偷的告訴您一聲,好男人都是自個兒教出來的,沒有哪個男人生下來就是好男人或者壞男人的。」

寧夏飛眼楮一亮,大放異彩,把耳朵湊上來,「那你快給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教出好男人來的?」

林采兮湊近她耳朵,低聲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原來飛姨很想知道這個事啊。」話畢便哈哈大笑起來。

寧夏飛見她故意捉弄自己,遂伸手去撓她腋下,直逗的她求饒才算為止。

寧夏飛終是磨得林采兮說了幾個地方名字才肯離開,聲稱一定要偷著溜出去玩玩,林采兮只笑著提醒她要小心,這滿大街都是等著看美女的人,小心被人奪了去。

寧夏飛還真是位說到做到的主,沒過兩天,她便瞅了個機會偷偷溜出府去了。寧夏飛今年三十歲,性子比較男人,走起路來也是風風火火的模樣,她只比寧夏沫小兩歲,但皮膚卻像是十七八的小姑娘那般細膩,再加上一張修飾精致的鵝蛋型臉,走在大街上,那也是一人見人看的大美女,不過她並不想引人注目,所以特地選了件藏青色長衫,站在人群里不仔細看過去,壓根兒找不出她的影子來。

止安城的大街跟京城那是沒辦法相比的,但看在她眼里卻是新奇更多一些,樣樣兒東西都要掂在手里瞧一瞧看一看,奇怪的是她只是看,卻什麼東西都不買。

相較于那些女人家的小玩意,她更鐘情于男人家的兵器,但她最喜歡的卻是可以放在袖子里或者放在腰帶中的軟劍小刀子之類的東西,這類東西容易帶在身上不容易被人發現,練得好了還能練出一手暗器功夫。

她一邊閑逛著一雙眼一邊不停的四處撒望著,轉過一個街角時,抬頭猛然瞧見大街對面有個小鐵鋪,心下一喜,提著裙子邁開大步就朝小鐵鋪奔去,卻不想走到路中央腳下突然一滑,就在她身子快要倒地的時候,她暗暗運氣騰身而起在半空中打個轉才穩穩落在地上,一低頭便瞧見地上一張紙,紙上攤著一些油乎乎的東西,她禁不住啐了一口,「這是哪家不長眼的扔在這里的?幸虧老娘我眼疾手快,不然的話非要摔個開花不可。哼。」

她說這話的時候並放在心上,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卻不想被旁邊的一人听到了,反駁道,「一個女人家,動口就老娘老娘的,真不害臊。」

寧夏飛听到這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火大的轉身去瞧那人。

***

還有最後一章!!十二點之前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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