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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2.纏綿後的謊言

092.纏綿後的謊言

東方天邊浮上一層淡白色。珠兒挑著簾子,菊焉手里端著銀盆推門進屋,低低喚了聲,「姨娘。」

林采兮意識有些模糊,朦朦朧朧中听到菊焉的聲音,稍微動子,頓時感覺頭上一陣驟疼,緊接著便昏沉起來,她又試著搖了搖腦袋,仍然沉得厲害,還夾著細細的疼痛,身上也一陣發熱。

「姨娘。」菊焉一手挑起床前帳子,低低叫道。

林采兮兩眼緩緩睜開一條縫,聲音也有些沙啞,「菊焉,我可能是感冒了。」

菊焉反問一句,「感冒?」

林采兮立馬改口,「菊焉,我可能是夜里受涼了,這會兒難受的很,渾身火燒般的發燙。」

菊焉忙伸手撫在姨娘頭上。呀的叫了一聲,「姨娘,你眉頭燙的很,怕是病的不輕。」回頭朝珠兒喊道,「珠兒,快讓人出去叫萬大夫,姨娘這會兒燙的厲害。」

珠兒立時放下手里的東西,疾步奔出門去。

躺在床上的林采兮使勁搖搖頭,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菊焉,咱們先去上房請安,等回來再說。」

菊焉急了,忙按住她,「姨娘,你身子不舒服,我替您去跟老夫人說一下,今天就別去請安了。」

「算了,你忘了前幾天我身上不爽利,沒去上房用飯,老夫人就有點不高興了,沒事兒,請個安我還撐得過去。」林采兮勉強支持著從床上下來,又囑咐一句,「菊焉,待會兒到了上房,可別說我受涼的事。」

「姨娘……」菊焉又要再勸幾句,林采兮卻擺擺手。「菊焉,快些收拾,不然晚了時辰,老夫人也會不高興的。」菊焉只好住了口,比平時用了更多的心思伺候姨娘穿衣洗漱。

一路上,菊焉小心翼翼的攙住姨娘的胳膊,眉目間盡是掩不住的擔憂。

上房內,方耶茹看看林采兮,低聲問道,「你怎麼了?臉這麼紅?」

林采兮悄悄低頭,兩手偷偷捧住臉模了模,頓時一陣滾熱鑽進手心,腦子又是一陣昏沉,但她仍強打著精神回道,「沒事兒,可能是昨晚沒睡好,今兒個醒的又早些了,這幾天睡的總是不踏實。」

方耶茹低低道,「多注意些身子,你身子本來就弱。」林采兮緩緩點頭,再也不多說一句話。房內別人的話她也是一個字沒听進去,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昏沉的狀態。

早飯林采兮只草草吃了幾口,頭一直低著,偶爾抬頭對別人無意識的微微一笑。用過飯後,菊焉一刻也不敢多停留,扶著姨娘走出上房,方耶茹瞧出林采兮的異常,也緊隨著跟出門去,可她剛走出門,小桃就急急的奔上來,伏在她耳邊低語幾聲。

方耶茹臉色微微一變,朝林采兮看一眼,便轉身急著朝源園方向奔去。

林采兮半睜半閉的雙眸里瞧見方耶茹匆匆離去的身影,腦里涌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但隨即便被突如其來的疼痛壓下去,她把半邊身子都壓在菊焉身上,借著菊焉的力量暈暈沉沉的朝軒園走去。

萬大夫已在軒園等著,一看見姨娘回來,便走上前,瞧見她滿臉通紅的模樣,又看看她渾身仿若一點力氣都沒有,心下已了然,朱府這一大院子人生病都是請他來治,尤其是這位林姨娘,體質比一般人更嬌弱,再加上喪夫之痛,身子骨更是虛弱。

菊焉扶著姨娘坐在椅上,林采兮只覺得口干舌燥,渾身都難受的厲害。只想立馬躺在床上睡一覺。

王大夫躬身施禮道,「姨娘,我還要給你再把把脈。」

林采兮虛弱的點了點頭,伸出一只手放在桌上,登時一股冰涼順著手臂傳上來,全身都跟著稍稍舒服了一下。

兩根手指搭在林采兮手腕處,萬大夫凝神靜氣,片刻便道,「姨娘近日心事太多,再加上夜間受涼,並無大礙,我給你開些去火散熱的藥,吃上幾副就沒事了。菊焉,你去弄幾條帕子來,在涼水里浸泡,然後給姨娘敷在頭上。」

菊焉應了一聲忙吩咐珠兒照著去做。

王大夫又開了幾副藥,「這幾副藥,我等會兒讓人送過來,菊焉,你煎了喂給姨娘吃。」

菊焉還是有些不放心,「外大夫,姨娘到底要緊不要緊?」

萬大夫笑著安慰她,「沒事。你放心好了。」

林采兮暈暈乎乎的還說了句,「多謝萬大夫。」

菊焉送萬大夫出去便急著回房將姨娘攙著扶到床上,珠兒已端了盆子拿了帕子進來,菊焉便將帕子泡在涼水里,擰干了敷在姨娘額頭上。

陣陣清涼自額上擴散,林采兮意識稍稍清醒了些,她自己判斷這次發燒大概已超過三十九度,光靠冷敷很難降溫的,便撐著一絲力氣道,「菊焉,你去拿一些酒過來。」

菊焉甚為不解。以為姨娘燒糊涂了,柔聲道,「姨娘,你先睡會兒吧,這會兒可不是喝酒的時候。」

林采兮真是哭笑不得,使著力氣又道,「菊焉,我在書上看到過,酒擦身能去熱,你去拿些酒來,用帕子沾了給我擦擦,身上的熱氣散的就快了。」

菊焉見姨娘說話清晰,並不像是在說胡話,便讓珠兒出去尋酒,又給姨娘換了一塊帕子敷在額上。

不到一會兒,珠兒從外面拿來一些酒,菊焉便倒在盆子里,把帕子倒在酒里,仔細給姨娘擦了身子。

用酒精擦過身子後,林采兮身上的熱去了不少,又吃了煎好的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源園,方耶茹匆匆回去,剛走到門口,就听到房里 里啪啦聲,心里一顫,臉色立時變得刷白。

小桃跟在夫人身邊,身形微微一顫,顫聲道,「夫人,不然我還是先去把姨女乃女乃叫過來吧,我怕三少爺,又要又要…………」說著驚恐的朝房內張望。

方耶茹咬咬牙,冷聲道,「不用,打了又能怎樣?這樣的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鬼門關我都走過。還怕他作甚?」

方耶茹說著邁步朝房內走去,小桃伸手想拉住夫人,但終究未能拉住,只得心驚膽戰的跟著夫人朝前走。

方耶茹一只腳剛邁進房門,一只小茶杯便啪的一聲摔碎在腳下,她朝房內看一眼,滿屋的碎片,一地狼籍。

朱梓源見她進來,絲毫不知收斂,抓起桌上的茶壺,惡狠狠的朝牆上砸去,刺耳的茶壺摔碎聲扎進方耶茹心里,頓時她一顆心也隨著這碎片撕裂開來。

朱梓源一身酒氣,醉醺醺的大笑著,嘴里還說著些胡話,「我是個男人,我不再打人,哈哈,難道我連東西也不能砸了麼?這園子里的東西,這園子的人,哪一樣不是我的?打又如何罵又如何?哪個又能管得住我?哈哈哈……」

方耶茹冷眼看著這個滿嘴胡話的男人,心底掠過一絲悲哀,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是她放在心里真心真意跟一輩子的男人,可是他曾經那麼狠心的對她拳腳相加,曾經那麼薄情的不顧及她的身體,現在又為了一個煙花女子,絲毫不顧及夫妻情分,日日酗酒,將這滿園子的東西都砸個稀巴爛,這個男人,真的是她托付終身的男人麼?

那一晚,他們幾盡纏綿,他對她說,從此後不會再打她一下,從此後會對她好會疼她憐她。而現在他果然不再打他一下,但他卻砸碎了她的心,將她一顆心撕得粉碎又將其無情的拋棄。

方耶茹心真的涼了,冷冷的看著斜身坐在椅上掛著一身酒氣的男人,她想這就是命,命中注定要跟著這個男人受一輩子苦。

她咬了咬牙,嘴角掛著一絲笑,很平靜的道,「何必呢?你直接說出來告訴我,我能攔得住麼?其實不必如此的。」

一臉醉意的朱梓源猛然抖了一下,但隨即又裝著什麼都沒听到,嘴里仍舊說著胡話,「我是個大男人,我是朱家的三少爺,為什麼我不能有我的自由?」

方耶茹听他說這一番話,心底忽然生出一絲可憐,可憐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姨娘兒子頭餃的陰影下生活這麼多年,到了現在竟為了一個姨娘裝瘋賣傻,實在可憐之極。

方耶茹冷笑著道,「娶那個女人進門吧,我同意了。」

朱梓源忽然低了頭,稍頓片刻又猛然抬起頭放聲大笑,倏地從椅上起身,踩著那些碎片蹭蹭幾下狂奔出門。

方耶茹愣愣的在門邊站了半晌,默默蹲,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片,然後又將所有碎片都撿起來,一一塞進手里,鋒利的碎片立時將她手心劃破,小桃尖叫著撲上去,捧住夫人的手,試圖從她手上拿出那些碎片,「夫人,夫人,您這是干什麼呀?您快松手啊。」

方耶茹卻將那些碎片握的更緊,絲毫感覺不到手心里被劃破的疼痛,因為她心里的痛已遠遠超過手上的疼痛,但她眼里卻沒有一滴淚。

她那麼安靜的蹲在地上,平靜的撿著地上的碎片,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姨女乃女乃帶著丫頭婆子急急朝源園而去,一路上還忍不住罵幾句朱梓源不爭氣的孽子,又是一夜未歸,若不是她在老夫人跟前遮掩,怕又要被老夫人數落了。

方才方耶茹跟前的小丫頭跑去靜心園,說夫人受傷了,姨女乃女乃一顆心陡然升到心口,莫不是孽子又醉酒將媳婦打傷了?來不及听丫頭細說便急急朝源園奔來。

方耶茹已躺在床上,手上被劃破的傷口已被小桃仔細包扎好,她歪著身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緊閉著雙眼。

姨女乃女乃放輕腳步從外間走進來,見方耶茹身上衣服還算完整,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未見傷痕,便柔聲道,「耶茹,你這是怎麼了?可是梓源又傷著你了?」

方耶茹仍舊閉著眼,輕聲回道,「娘,我沒事,你先回去吧。梓源的事我已經同他說了,我也同意了,選個日子,把事辦了吧。」

「耶茹……」姨女乃女乃想說話,方耶茹卻冷冷道,「娘,我身上不舒服,不能送您了,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陪您好好說話。」

第一次被方耶茹這麼嗆回來,姨女乃女乃面上顯出不少驚訝,她對著方耶茹後背看了半天,只緩緩道,「既然你不想多說話,那就在床上歇歇,咱們娘倆說話的時間多的是,不急不急。」

出了方耶茹的房門,姨女乃女乃仔細問了小桃怎麼回事,小桃滿眼含淚,將方才之事一五一十講給姨女乃女乃听,姨女乃女乃听了後,呆怔半晌,最後什麼都沒說,便懷著一肚子心事從源園離開。

林采兮听到這些事,已是傍晚,她身上的滾燙終于散去大半,精神也好了許多,竟讓菊焉有些驚訝,往日姨娘生病,沒個十天半個月是下不了床的,這一次好的倒是快,菊焉細想之下,立時把這個功勞歸在那些酒上,認為是那些酒發揮了作用。

用過晚飯,林采兮坐在椅上休息,她把珠兒叫到跟前,「珠兒,你去源園那邊打听下消息,看看三夫人怎麼樣了?我身上帶著病,不適合去看三夫人。你只悄悄地打听下就好。」

珠兒會意,答應一聲便出了房門。

方耶茹突然爆發的勇氣定會讓府里每個人都覺得奇怪,她用軟釘子頂了三少爺趕走姨女乃女乃,這不是方耶茹原來的性子,只怕府里的每個人都會對此事有所疑惑,倘若這個時候,她公然去源園探望方耶茹,定會落人口舌,不但幫不到方耶茹,還會給她帶來更多非議。

朱梓源?林采兮心底溢出一抹不屑,這樣的男人,早知道就不該救他,讓他在大牢里坐上幾十年,斬首示眾也不為過。

倘若是在現代,她一定會勸方耶茹離婚,可身處這個時代,她應該怎麼幫方耶茹走出這個苦海呢?

想來想去,腦子又開始昏沉,朦朦朧朧中,似乎听到菊焉說,「姨娘,二少爺來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便沒了後話,是她自己在自言自語麼?林采兮忍不住想了想。

晚上的更新晚了。

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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