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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刺史和長史

慕容氏听到向長史來了,她立即站起身,向門口看去,就連刺史韓盤也睜開了眼楮,把頭微微轉到門口的方向。

瓜州長史向成衛和刺史韓盤在性格上截然相反,韓盤是誰也不得罪,好好先生一個,而向成衛是把能得罪的人,全都給得罪一遍,性格古怪,非常的難說話,甚至可以說極難相處。

在外人眼里,瓜州這兩位長官關系並不怎麼和睦,甚至有些不對付。可這只是外人看到的,實際上韓盤和向成衛兩個人私底下,互相之間是很滿意的,甚至向成衛能來瓜州當長史,還是韓盤親自要來的呢!

這是為什麼呢?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有一點,那就是兩個人各有所需,並且都各有所得,官場上的事,可不象明面上看著的那麼簡單。

韓盤想當好好先生,誰也不想得罪,可身為一州主政,想不得罪人,那可太難辦了,所以得罪人的事他就得找別人來做,而向成衛是著名的看見誰就得罪誰,真正的上佳人選,有向成衛在前面得罪人,韓盤就好和稀泥了,他一和稀泥,別人就說他好話了,人人都說他好相處,名聲好了,他不就能升官了麼,沒準真能回京城當官呢,誰不想進步啊!

而向成衛呢,他知道自己脾氣不好,得罪的人太多,想升官難,那麼把眼前的權力都抓到手里,就是最現實的了,有韓盤這個啥事不管的刺史在,他自然就可以對瓜州軍政大權一把抓了,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他想要的就是說了算,而能讓他說了算的,只有韓盤。

兩個人都有自己所需要的,又在相處之時,得到了各自所需要的,所以表面上看兩個人不對付,其實私底下,那看對方不知多順眼呢,就差磕頭拜把子了。

這些日子韓盤得了病,向成衛是真著急,天天都往韓盤這兒跑,又急著催醫所里的醫生,甚至叫人去警告,再治不好韓盤的病,他就不客氣了,不但如此,他還派人去林州,給韓盤請醫正來。

周玉晉就比紀新本會來事,他知道瓜州是向成衛說了算,韓盤一病不起,向成衛又急得不行,所以他從楊澤那里得到了治病的方子,不先來找韓盤,而是去找向成衛,這一局他算押對人了。

向成衛先前听了馬登高那個讓韓盤露的偏方,氣得七竅生煙,要不是給韓盤留最後一條治病的路,他真容易把馬登高給罷了官。今天周玉晉去找他,把那小建中湯的方子一說,並且擔保能治好病,向成衛真是喜出望外,立即就親自帶著周玉晉來看韓盤了。

向成衛人沒進屋,話先進屋了,他大聲道︰「韓大人,今天可好些了?」說著,一撩官袍,跨進了門坎。

慕容氏沖他行了個萬福,道︰「向大人,你來得正好,我家夫君這病,一絲好轉的跡象都沒有,身體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都要急死了。」

她又一指周玉晉,道︰「剛才紀醫吏來說醫所的人想出了治病的法子,要由周醫吏來治,不知是什麼法子?」

向成衛一愣,回頭對周玉晉道︰「你不是說,那個方法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麼,閉門謝客在家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好方法!」

沒等周玉晉回答,紀新本接過話茬兒,他道︰「長史大人誤會了,周醫吏的方法是我們全醫所的人想出來的,本應由我岳父大人親自來為刺史大人醫治,只因我岳父大人近日來操勞過度,深怕失手耽誤了刺史大人的病情,所以這才讓周醫吏來的。如長史大人不信,可讓醫所的人來,你一問便知!」

周玉晉大怒,紀新本這話說得太缺德了,可他又不能當眾反駁,否則真就要把醫所里的人全給得罪了,吃獨食兒的事可萬萬不能干,要不然他就算把馬登高給頂了下去,他以後也沒法在醫所里待了!

可向成衛卻不是好唬弄的,他一皺眉頭,心想︰「我剛才說好方法,這姓紀的怎麼就真按著方法說了,那明明只是一個方子而已,只要拿來方子,誰都可以來給韓盤治病的,那馬登高就算是臥床不起,也不會把功勞送給別人的,豈有派個外人來的道理,就算派人來,也是這個姓紀的,而不會是周玉晉啊!看來,這方子確是周玉晉一個人想出來的,確定無疑。」

向成衛心里想得明白,嘴上卻不說出來,他看了眼紀新本,哼了聲,你不是想爭功麼,好啊,想爭功就得同時也擔風險,如果這方子不好使,我看你到時又會怎麼說,看我不把你的打開花。

慕容氏卻不在乎這些,她是刺史的妻子,對于她來講不管黑貓還是白貓,只要能逮住耗子的就是好貓,對于醫生來講也是如此,別管是誰想出來的法子,只要能治好她丈夫病的醫生,就是好醫生。

慕容氏道︰「先別說這些了,還請周醫吏快快為我夫君治病吧,要怎麼個治法,只要不讓我夫君失了官威便可!」

周玉晉忙道︰「回韓夫人的話,卑職用的不是方法,而是藥方,方子卑職已經帶來了,只要按方抓藥煎制即可,至多兩劑就可見效。」說著,他把藥方呈上。

慕容氏看了看藥方,搖頭道︰「我是看不懂這些的,你說只要兩劑就能治好?這方子當真如此管用?」

周玉晉猶豫了一下,隨即鄭重地點頭道︰「以刺史大人目前的病情來看,這方子兩劑就會有效,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如說治好,這個……怕還得多服幾劑才成!」

慕容氏大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治病哪有光服兩劑藥的道理,就算是京城里的御醫也沒這般本事。來人啊,還不速速去抓藥煎制。」

她把方子交給僕人,讓僕人趕緊去熬藥。

慕容氏沖周玉晉道︰「周大人,請到花廳寬坐。小翠兒,給周大人上最好的茶。」

叫小翠的丫環問道︰「是上次夫人從京里帶回來的極品貢茶嗎?」

「那還用說,當然就是貢茶了,快去快去!」慕容氏揮手道。

小翠引著周玉晉去了花廳,紀新本大感尷尬,刺史夫人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兒啊,連讓他去花廳喝茶的意思都沒有,他見刺史夫人要和向長史談話,他在旁邊听著可不妥當,只好厚起臉皮,也跟著周玉晉去了花廳。

屋中只剩下了韓盤和向成衛,還有慕容氏。慕容氏道︰「向大人,這次的方子能好使嗎?」

向成衛微微沉吟一下,道︰「看著這方子還挺靠譜兒的,應該能有些效果。韓夫人不要著急,林州的醫正應該也快到了,我想醫正總是會有辦法的。」

慕容氏嘆了口氣,道︰「要是醫正也沒辦法呢?听說醫正也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好的,難不成要我們去京城請御醫來麼,可時間上卻是不夠的。」

向成衛忽道︰「就算醫正治不好,我倒有個人選,雖然現在還不怎麼出名,可日後必是一代名醫,听說他連魏侯長公子的病都治好了,還治好了韓大將軍母親的病,並且前些日子還治好了我家小兒之病,我夫人對他贊不絕口呢!對了,我夫人從老家來了,今天我還得早點回去,我那孩子在路上得了點兒小病,雖然治好了,可我這心里還是……先不說我的事兒。反正我說的這個人選,絕對靠譜兒。」

慕容氏啊地一聲,道︰「你夫人來了?啊,啊,等改日我夫君病好了,定要設宴為嫂子洗塵。那個,你說那人是誰,他治好了韓太夫人的病?韓大將軍可是我夫君的族中長輩,太夫人得了怪病,我們也是知道的!」

瓜州刺史韓盤與撫遠大將軍韓承恩乃是族人,當然韓氏家族很大,他們是早就出了五服的遠親,可人家韓承恩乃是封疆大吏,所以就算是遠親,慕容氏也要攀的。

向成衛道︰「這人名叫楊澤,年紀甚輕,可醫術卻極高明,听我夫人說他這次是被保安縣令保舉來咱們瓜州考秀才的,他已到瓜州,估計應該來求見過韓大人,只是沒見著罷了,過幾日必會再來,要是醫正也沒辦法,那麼讓楊澤一試,也無不可。」

對于林州節度使魏侯的家事,慕容氏倒也知道一些,她喜道︰「年輕不年輕的沒關系,只要醫術高就成,他能治好醫正都治不好的病,那必是有本事的,等他來了,定叫他給夫君看病。」

向成衛點了點頭,走到床邊,安慰韓盤,只可惜現在韓盤病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听向成衛說,自己卻是說不出話來的。

沒過多一會兒,僕人煎好了藥,端進屋來,慕容氏扶起韓盤,喂他喝了藥。韓盤又躺了一會兒,忽地啊了聲。

刺史一出聲,向成衛和慕容氏大喜,一起到了床邊,向成衛問道︰「韓大人,可好些了?」

韓盤嘶啞著聲音,說道︰「好,好,好多了,肚子不象先前那麼痛了!」

向成衛滿臉笑容,拍手笑道︰「肚子不痛了?看來這藥確實好使,服用之後立竿見影,甚好甚好!」

慕容氏則坐到床沿上,拉著韓盤的手,不住地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夫君你不痛了就好!」

向成衛道︰「我這便出去好好夸獎一下周玉晉,我還要告訴他,只要治好了韓大人的病,就升他的官,讓他當瓜州醫所的醫師,我看那個馬登高年老糊涂,早該讓位給年輕人了!」說著,他大步出了房間,去花廳了。

花廳里,周玉晉和紀新本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都不說話,更沒心情去品嘗那極品貢茶。

紀新本瞪眼看著周玉晉,心想︰「你等著,日後有你好果子吃!」

周玉晉絲毫不肯示弱,也瞪著紀新本,他心想︰「你和你的老丈人,一對廢物,要是我得了勢,非把你倆一起趕出醫所不可!」

腳步聲響,向成衛進了花廳,就見他滿臉的笑容,一進花廳便道︰「周大人,你的那個方子當真好使,刺史大人只服下去片刻功夫,便能開口說話了,還說肚子不痛了。看來你醫術瓜州第一的名頭,果真是名副其實,半點兒也不虛假啊!」

說到虛假二字,向成衛掃了一眼紀新本,只掃了一眼而已,便不再理他。

周玉晉大喜過望,他一看那方子便知管用,可不管再怎麼認定這方子好用,他仍舊是心中忐忑,現下听向成衛這麼說,總算是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他忙起身道︰「卑職只是僥幸而已,都是刺史大人洪福齊天,要不是向長史信任卑職,卑職還不敢將此方獻上呢!」

紀新本卻大急,趕情兒刺史的病情有了好轉,功勞全是周玉晉的,沒他什麼事兒了!他急道︰「長史大人,那方子是全醫所的人想出來的,卑職的岳父大人最後敲定的,可不光是周醫吏一人之功啊!」

向成衛冷笑一聲,道︰「你岳父大人的主意?哼,他除了能想出那個有失體統的方法之外,哪里還能有別的主意,不要往他的臉上貼金,他受不起的!」

他轉臉又對周玉晉道︰「依本官看,就先辛苦一下周大人吧,你就在刺史府中住下,刺史大人什麼時候病大好了,你再回家。放心,本官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把刺史大人的病治好了,那醫師之位,還逃得出你的手掌心麼?」說罷,哈哈一笑。

周玉晉幾乎歡喜得暈過去,他早就想到有可能會提拔自己當醫師,可沒想到來得這麼容易,簡直就是大官們的一句話而已!他連聲感謝,多謝長史大人的栽培,感激不盡,下輩子做牛做馬,一定報答。

紀新本在旁邊听得臉都綠了,這就要把他岳父大人的位置給頂啦,這也太過份了!可他卻不敢和向成衛玩什麼「據理力爭」,這位向長史可不是好惹的主兒,誰敢跟他叫板,他就能讓誰立刻挨板子!

向成衛又著實夸獎了周玉晉幾句,這才轉身離了花廳,去前衙辦公了,臨走之時,還沖著紀新本瞪了下眼楮,叫紀新本趕緊回去通知馬登高,讓馬大人好好反醒反醒,看他年紀大了,給他個機會讓他自己辭官,別不識好歹,等著上官發話,那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紀新本尷在當場,臉色鐵青,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周玉晉沖他拱拱手,道︰「紀大人,我還得研究下方子,就不陪你了,你請便!」

紀新本一跺腳,狼狽不堪地出了花廳,他跑出刺史府,回了醫所,把事情經過和馬登高說了。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把馬登高劈得五迷三道,發了半天的呆,才緩過勁兒來。

馬登高顫顫微微地站起來,道︰「賢婿,現在我們不能等了,我們出城去,去迎迎醫正大人,他和我交情不錯,希望能幫上我,此時咱們也只能指望他了!」

紀新本連忙答應,扶著馬登高兩人一起出了醫所,坐馬車出城去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醫所里別的醫生不多時就全知道刺史府里發生的事了,醫生們各自都打起了小算盤,是不是該換個隊站站,趕緊去巴結一下周玉晉呢!

客店里,楊澤一夜好睡,清晨起床之後,他出了房間,可剛一出門,就見木根穿戴整齊,腰里別著根木棍,站在院子里,不停地把棍子從腰間拔出,然後再別回去,再拔出來,每次拔出來,嘴里還要冷笑幾聲,也不知他在干什麼!

楊澤大奇問道︰「木根,你是哪根筋不對勁兒了,在院子里抽什麼瘋呢?」

木根轉頭看到楊澤,趕忙跑過來,道︰「少東家,我這是為了以後做打算呢,等以後我當上了捕快,見著了壞人,那不得拔刀啊,然後沖壞人冷笑幾聲,藐視一番,這樣才能讓壞人害怕,趕緊投降啊!」

听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說出來,楊澤一愣,問道︰「捕快?什麼你以後要當捕快?這話從何說起!」

木根很得意地道︰「少東家你忘了,昨天不是你說的嘛,我救了向長史的兒子,他以後一定會報答我的,那我不就能當上捕快了麼,當捕快比在藥鋪里當小學徒厲害多了,誰也不敢惹我!」

楊澤哦了聲,明白了,這小子是等著向長史報恩呢!可就算是向長史要報恩,也是報自己啊,哪輪得到這小子,還讓他當捕快,想得倒美!不過看木根熱情這麼高,他口頭上總得鼓勵幾句。

楊澤拍了拍木根的肩膀,道︰「好,有志向,你以後一定會成為好捕快的,說不定還能當上縣尉,或者法曹什麼的呢,要努力,我很看好你!不過,現去給我打洗臉水,還有把早餐端來,速度,快!」

木根連聲答應,就算他志向再遠大,可眼下還是個小學徒,得伺候少東家。把棍子扔掉,他跑去打水了。

過不多時,楊澤洗漱完畢,吃了早餐,他又拿了那兩封信,趕去刺史衙門,昨天沒見著刺史,今天還得再去,這是正事,得抓緊辦好了才行。

等他到了刺史衙門,就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門口的差役們都圍在一塊,議論紛紛,不知他們在說什麼。楊澤有心上去,卻忽然見街對面忽忽拉拉跑過來了一大群人,小跑著進了刺史衙門。

跑過來的這些人年紀都不小了,可跑得卻都不慢,有個花白胡子的人因為跑得太急,不小心還撞了楊澤一下,不但不道歉,還大聲叫著不要擋他的路。

楊澤連忙後退,離得遠些,他向街對面看了眼,就見街對面也有座大宅,大門上懸掛著匾額,卻寫著「無事」兩個字,看著既不象民宅,可也不象衙門。

等這一大群人都進了刺史府,楊澤這才走上前去,對著個小頭頭模樣的差役,笑道︰「這位大人,學生楊澤想要求見刺史大人,如刺史大人無空,那麼求見長史大人也成。我有兩封書信,是保安縣令吳大人寫給刺史大人的!」說著,他遞上兩封信,又取出一串銅錢,塞到了那差役的手里。

差役掂了掂那串銅錢,感覺挺滿意,態度自然也就不錯,他對楊澤說道︰「刺史大人你是見不到的,長史大人也不好見,今天府里有大事,你最好明後天再來,我把這兩封信放到長史大人的桌上去,等他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便會傳你。」

楊澤大感失望,昨天沒見成,今天看來又要見不成了。他道︰「那,我還是等等吧,沒準長史大人忙完了,會抽空見我的。」

「那你就在門房里等著吧!」差役笑道,看在錢的份上,沒攆楊澤走。

楊澤謝了一聲,想了想,他轉身指著那座掛著「無事」匾額的大宅,問道︰「敢問大人,那是誰家的宅子啊?為何掛著無事的匾額?」

差役笑道︰「那是醫所啊,咱們瓜州的醫所!」

楊澤一愣,這就是瓜州醫所?那為何大門上不掛醫所的匾額,卻掛的是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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