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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當我不在你身邊(一)

宮女惶恐,「回太皇太後,姑娘現在力氣用盡,恐,恐有難產的征兆!」

「……」太皇太後神色一凜,狠狠捏緊了佛珠,片刻,肩膀一跨,深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愛睍蓴璩

宮女福身,忙端著銀盆離開了。

蘇嬤嬤站在太皇太後身旁,剛想開口寬慰兩句。

突然有名太監從疾步走了過來,在太皇太後面前猛地一跪,急道,「啟稟太皇太後,南臨王提前攻入東陵城,此時已率大軍將皇城包圍……南臨王現已在朝殿之下,逼皇上退位!膈」

「什麼?!」太皇太後雙眼大睜。

十日都等不及了那逆子!

閉了閉眼,眼角往後瞥了一眼,「皇帝現在知道姑娘臨盆之事嗎?脂」

太監搖搖頭,「應是不知的。」

太皇太後表情凝重,「起來吧!」

太監依言站了起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忙道,「太皇太後,還有一事奴才要稟告。」

「說!」太皇太後瞥了他一眼。

「忠烈侯一門昨夜遭逢屠殺,府內上下無一生還,血流成河!」太監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有絲泄憤的表情摻雜,「想必是哪路江湖義士所為,殺雞儆猴給那些逆臣賊子們一個警告!」

太皇太後眉頭皺緊,沉默不語,似審思。

站在門側的薄書知听見,臉上頓時冷了下來,眼眸飛快閃過快意,轉而慘狠的蹬向門房內。

就在這時,一陣痛叫聲伴隨著嘹亮的啼哭聲從門內傳了出來,接著,接產的嬤嬤打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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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整個東陵王朝都在議論一分告示。

內容竟是小皇帝封納已死的薄氏柳之為後,謚號昭仁,一並而立的還有小皇帝將將足月的小女兒,賜號青禾公主,大赦天下。

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例大舉冥婚的皇帝。

東陵二十一年,太皇太後久病床榻,移居縉雲寺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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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芳草萋萋,油菜花開得正艷,黃燦燦的開在碧綠中央,紅裳裹身的女子衣袂飄飄,輕巧的從間穿梭,額前懸掛的杜鵑花樣式的發飾跳動,如綢墨發迎風飛舞,兩只縴瘦的胳膊因為輕跑露出絲綢內的一小截皓腕,右腕不合時宜的一竄黑深色的掛珠在她輕悅的裝著下顯得有些怪異。

「薄連煜,你給老娘站住!」縴瘦的女子說出的話有些粗魯。

「你不追我就站住。」一小團身體幾乎被高高的油菜枝遮擋全,一雙小胖手不斷刨著眼前阻擋他「逃命」的障礙物,嗓音帶了賭氣,卻也是可愛的糯糯聲。

「……」女子咬咬牙,「你不跑了我就不追!」

「哼,薄柳之,你在我這兒的信任程度已經為零了,我不會相信你,除非你站住,否則別想哄我停下來。」逮住了,又要被關在黑呼呼的屋子,他才不要。

薄柳之愣了愣,怒了,「薄連煜,你個臭小子,竟敢埋汰你老娘,老娘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麼站住,要麼你別給我停下來!」

說完,有些喘。

薄柳之深呼吸停了下來,提袖擦著額頭上的汗珠,真累啊!

薄連煜眼珠兒轉了轉,也停了下來,咧開粉女敕女敕的小嘴兒,轉身朝她故意露出兩排上齒缺了兩顆門牙的小白牙。

薄柳之臉頰抽搐,眼底浮出哭笑不得,那一轉身的笑,著實有些驚艷了。

不過總算沒再跑了,薄柳之松懈的拉下肩膀,干脆原地坐了下來。

大吐了口氣,轉眸看向某只小鬼。

眉峰猛地跳了跳,薄柳之飛快從地上站了起來,原地看了一圈,不過一當會兒,現在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了。

氣得額上青筋直跳,就沒見過這麼皮的孩子!

閉了閉眼,嘴角無奈彎了彎,抬頭看向天空,光線有些刺眼,伸出一只手擋在額前,藍色的雲朵兒在天空中游弋,光影深深中,漸漸勾勒出一個人形。

唇間的笑意一下停滯,一定是陽光太烈,眼楮才會突然有些酸澀刺痛。

感覺衣角被人扯了扯,薄柳之挑了挑眉,低頭看去,是某個去而折返的小潑猴呢。

臉色垮了垮,哼聲道,「怎麼?不跑了?」

薄連煜嘟了嘟嘴,小大人似的仰頭盯著她,伸出一只小胖手招了招,示意她蹲下來。

薄柳之好笑,配合的彎身蹲了下來,握住他兩只小手,軟軟小小暖暖,很舒服。

薄念深歪著頭看她,突然傾身照著她的眼楮親了親,「別氣了,我以後都听你的,你讓我不跑我就不跑。」

薄柳之心尖兒一下子軟了,盯著面前的一小團,白白胖胖的小臉已見幾分英氣,長眉鳳目,黑睫長得不像話,粉女敕女敕的小嘴兒像是一朵兒小花兒……

大眼眨了眨,薄柳之考慮的轉了轉頭,「真都听我的?」

薄連煜垂下長長的睫毛,似是想了想,抬頭,認真道,「原則上都听你的。」

「……」還原則?!

薄柳之悶笑,「那什麼原則下你都听我的?」

薄連煜抽出手一下子抱住她的脖子,像個小貓兒窩在她的肩膀,軟軟道,「原則就是,我覺得你是對的,我就听你的,我覺得你是錯的,我就听我自己的。」

「……」薄柳之怔了一秒,抽著嘴角瞪了他一眼,「跟老娘玩文字游戲呢?!」

對的錯的,都是他說了算。

到最後還不得他自己為所欲為啊!

這熊孩子,耍起小聰明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呵呵……」薄念深討好的笑,那雙與某人極其相似的眼眸內閃爍著比陽光還美的碎星子。

薄柳之看得怔住,一只手不自覺覆上了那雙眼,眼神兒恍惚。

薄連煜皺了皺小眉頭,不解她為什麼總是這樣盯著他看,弄得他頭皮發麻。

正想開口表示不滿。

一道身影突然從兩人身後傳了過來。

「姑娘,十三爺……皇上來了,在前面等著二位。」

薄柳之還沒反應,原本抱住自己的小家伙一下子轉了陣營,一陣風似的不見了。薄柳之搖搖頭,起身跟了過去。

看他兩只小短腿,跑得還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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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爹爹……」隨著聲音鑽進耳朵的,一並還有一抹軟軟的小身子。

姬蓮夜斜勾嘴角,一只長臂輕松勾摟住,另一只手重重捏了捏他的小臉,「你娘呢?」

「嘶……」薄連煜痛眯了眼,不高興的皺了皺眉毛,伸手拉開他的手,「我娘走了,再也不回來了,誰讓你總是動不動虐待她兒子。」

姬蓮夜從上往下拍了拍他的頭,「老子哪里虐待你了,一個男子漢,打不得捏不得踫不得,算什麼男子漢!」

「哼!」薄連煜縮了縮腦袋,眼看著他又一巴掌下來了,嚇得嗷嗷叫,眼角瞄見薄柳之緩緩走了過來,連忙伸出兩只爪子,小身子使勁兒往她邊上撲,嚎道,「娘,娘,救命啊,蓮爹爹要打死你兒子了。」

「個臭小子!」姬蓮夜臉都綠了,揚起一巴掌給了他小屁屁一巴掌。

「啊啊啊……娘……要死人了!」薄連煜夸張的叫,小身子擺騰的越發厲害了。

薄柳之是護犢子的典型,她個人要打要罵可以,別人那是一根毫毛都踫不得。

一听見寶貝兒子叫喚,薄柳之臉一青,提裙飛快走了上去,一下子將薄連煜從姬蓮夜手中搶了過去,左看右看,緊張道,「寶貝,哪兒疼了?啊?」

薄連煜委屈的眼淚啪啪的掉,一張小嘴撅得可以掛一小茶壺,要多夸張有多夸張,兩只小手抱住她的脖子,「娘,我臉疼,腦袋疼,疼,現在心也疼了。」

前面一段話薄柳之听得心疼極了,最後一句心也疼了,硬是讓她打了個寒顫,臉一瞬白了白,聲音顫抖,慌亂模著他的心口,「兒子,怎麼會心疼?嗯?」

不是已經好了嗎?

怎麼還會疼?!

姬蓮夜無語,上前一把將薄連煜從她身上扯了過來,又一下子丟在地上,完全不怕把他摔壞了。

薄連煜被她一丟,雖巧妙的沒有摔倒,但硬是在原地轉了好幾圈兒,轉到最後已經暈乎乎了,一坐在了地上。

薄柳之被姬蓮夜的動作嚇得倒抽一口涼氣,一股怒氣也隨之提了起來,一把推開他,快步上前,欲抱起跌坐在地的自己寶貝。

手卻在這時被人從後一把拽住,硬是拉了回去。

薄柳之氣急,低吼,「姬蓮夜,你什麼時候能不這麼粗魯,他還是一個孩子,你太過分了!」

姬蓮夜眉毛擰成一團,「女人,你理智一點,你看不出他裝的嗎?真是笨得可以!」

星目堆了點點無可奈何。

五年前,拓跋森一役,他受命前去相助拓跋聿,卻陰差陽錯救下了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且她像是難產,一時呼吸全無,幾經波折才救下了她。

只不過她身子太虛,孩子待在母體的時間太長,孩子一出生,身體便比一般的孩子虛弱,大夫說是心髒搏動異常,且肺部在母體呼吸長時間不暢,但凡跑快些,情緒一激動便會咳嗽不止,心房也會跟著疼痛。

這個病須得長時間調養,配備各種名藥,靜養,不易簸動,時刻得注意著。

而這一養,便過去了四年。

直到這一年,他的病才完全康復,能蹦能跳,跟常人無異。

薄柳之听話,狐疑的看了眼坐在地上的薄念深,見他一個勁兒模著被摔疼的,也不喊疼。

臉頰抽了抽,提著的一口氣微微松了松,看了眼被他握住的胳膊,不自然的抽了回來,繞過他走向地上的小鬼,「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說話的時候,將薄連煜從地上拉了起來,拍掉他上的會,這才轉身看向他問。

姬蓮夜聳肩,滿不在乎道,「登基儀式太過繁瑣,一系列下來煩都煩死了,所以一結束我就出宮找你們了。」說著,還了一圈周圍的景色,「喜歡這里嗎?」

這里一望無垠的草坪,碧草郁郁,鮮花蝴蝶各色競艷,讓她不由自主想起雲南風光,確實美不勝收。

薄柳之點點頭,「還不錯,這里很漂亮。」

「恩,我也覺得。」薄連煜古靈精怪符合。

薄柳之冷瞪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鼻子,斥道,「小子,以後再拿身體哄騙老娘,老娘關你一輩子小黑屋,信不信?!」

一輩子?!

薄連煜要暈了,小身子裝模作樣的前後晃了晃,「夠狠!」

薄柳之眼底含笑,眼波溫柔似水。

姬蓮夜從側看她。

她似乎極為偏愛紅色,橫掛在額上的頭飾是紅色的杜鵑花,綁發的絲帶也是紅色,身上穿的也是紅色,這幾年來從未變過。

不過紅色襯她,見她嬌艷的臉龐印得如花美好,卷翹的長睫像是流連花中的蝴蝶,蒲扇著美麗的蝶翼,唇瓣嫣紅水潤,臉上干淨得沒有一絲瑕疵。

這個女人,無論何時看,都能讓他驚艷。

眼底光芒閃爍,眼窩深處浮動暗潮。

濃眉微微一挑,好看的唇瓣向上勾了勾,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遼闊的青草場,「容後我讓人在這里修建一坐別院,你想來的時候便來,累了還可以就地休息,或者在這兒常住一段時間。」

薄柳之心里咯 一下,轉頭看了看他,不想卻撞見他灼灼的視線,眼神兒微閃,卻沒有避開,彎眉淺笑道,「不用了,好的風景看一次就夠了。」

再好的風景多看幾次,總是沒有第一次驚艷。

姬蓮夜微不可見蹙了眉,張嘴想說了點什麼,卻被她率先打斷了。

薄柳之看向身後不遠出的馬車,「時候不早了,回吧。」

說完,抱起薄連煜往前走了去。

姬蓮夜背在伸手的手微微握了握,星目熾烈,直直盯著她的背影。

即便不用看,薄柳之也能感覺到身後的注視。

抱著薄連煜的手緊了緊,腳步一腳一腳很是堅定,沒有回頭。倒是薄連煜,前一刻還嚷嚷著給薄柳之告狀被虐了,這一刻從薄柳之肩頭看過去,見虐他的人還在原地不動,不由提高嗓音揮著小手兒喊他,「誒誒,蓮爹爹,走了,快點跟上……」

姬蓮夜勾唇,掀衣快步走了上前,一下將薄連煜從薄柳之懷里拖了出來,「這麼大的人了,還讓人抱著,你好不好意思?!」

「我讓我親娘抱抱怎麼了?我就要我娘抱。」薄連煜說著,張開手朝薄柳之伸了過去。

姬蓮夜不依,干脆抱著他的雙腿一下子將他舉了起來,膝蓋彎冒出了他的肩頭。

薄連煜一點也不怕,呵呵笑了起來,還不怕死的亂動,興奮的朝薄柳之揮手,「我要娘抱,我要娘抱!」

「臭小子!」姬蓮夜恨斥了聲,星目一眯,腳步飛快往前。

「啊……好快……」薄連煜開心的大叫,「再快點,蓮爹爹,再快點……」

「……」姬蓮夜一臉黑線。

薄柳之在他二人身後笑,這調皮孩子。

「看皇上和小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二人是父子。」聲音溫潤。

薄柳之兩頰僵了僵,偏頭看向他,而後輕輕一笑,「安太醫說笑了,深兒和皇上長相脾性大不相同,又怎會像父子。」

安承,西涼國太醫院官正,在西涼國,論醫術,他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連煜的病,也多虧他悉心療治。

面對他,薄柳之總抱有一份感激之情。

安承長相文雅干淨,書生氣十足,听得她的反駁,淡淡一笑,「姑娘當真覺得小爺和皇上脾性大不相同嗎?」

薄柳之愣了愣,扭頭看了眼與她已拉出一段距離正嬉鬧的一大一下。

不知為了什麼,小家伙突地張口咬住了姬蓮夜的耳朵,姬蓮夜給了他幾巴掌,小家伙火了,也從他肩頭往背上滑下去打他的。

整個一睚眥必報。

皺了皺眉頭,或許從某一程度上看,姬蓮夜和連煜的脾性還是有些相似。

畢竟從出生開始,連煜每日都與姬蓮夜接觸,難免不受他脾性的影響。

但是,他這份有仇報仇狡黠的性子也與記憶中的某人頗為想象。

若說像,倒不如說是像某人。

想起某人,心房又是一陣窒悶,薄柳之目視前方,眼神兒卻很空洞。

便連薄連煜在前喚了她幾聲,她都沒听見。

安承不由提醒道,「姑娘,小爺在喚你……」

薄柳之這才收回了神,眨眼看過去,果見某只潑皮猴嗷嗷在叫她。

表情柔和下來,沖安承點了點頭,加快步伐走了上去。

安承看著她上前,姬蓮夜將薄念深放在了兩人中間,三人並肩行走,和樂融融,倒真有幾分一家人的感覺。

皺眉,只不過,這姑娘的心思似乎並不在皇上身上。

這五年來,皇上對她可謂費盡心機,顧慮周全。

小至穿衣飲食,大至身體心情,可謂無微不至。

對小爺也像是親生子一般,兩人相處,完全沒了身份限制,任小爺鬧。

輕輕嘆了口氣。

皇上對這姑娘是何心思,任人都看得出來,只不過這姑娘卻故意感知不到,一直未予回應。

「安承,你若再慢些,稍後便自個兒走回去!」姬蓮夜傲狂的嗓音從前方傳來。

安承一個激靈,出宮的時候皇上並非騎馬,而是乘了一輛馬車。

姑娘來時乘坐的馬車,皇上剛來便讓人趕了過去,目的想來也是為了與她同乘。

而前來保護姑娘的侍衛也被一並趕走。

之所以讓他跟著,想來就差一駕車的。

抹了抹額頭的黑線,認命的快跑上去,他可不想真走回去,帶到了地兒,兩條腿也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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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姬蓮夜處理完前朝的事,便退了身側隨侍的人,只身來到了他登基之後專為她二人準備的殿室,故意不讓守在外間的宮女傳報,便跨腿走了進去。

里間的二人似乎還在小聲說什麼,姬蓮夜薄唇揚了揚,放輕步子走了過去,抬手欲推開內室的房門,里面傳來的聲音卻讓他生生頓住了手中的動作。

「兒子,我們離開這里,回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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