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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你是不同的

夜城歌緊緊拽著書信,緊到書信褶皺,破碎,最終如雪紛灑滿地。愛睍蓴璩

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泛白,透明得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夜城歌雙目無神地望著遠方,眼里是前所未有的空洞與絕望,從來幽深似海的黑瞳變了顏色,恍若冰藍的色彩中,盡是支離破碎,那種傷到極致的痛,在眸瞳中似匯集,又似分散。

很想大哭一場,可是,無淚,剩下的滿腔熱血,也變得冰冷,在這冰雪覆蓋的冬季透入心扉的寒。

若弦,夜城歌一直那麼相信你,哪怕所有證據都指向你,我依然選擇相信你,相信你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若弦,是夜城歌太過天真了嗎?竟相信失憶後的你真的如夜城歌愛你那樣愛著他,為了證明你的清白,夜城歌不眠不休、出動所有能夠出動的力量來查找真相,哪怕兩天下來,一無所獲,我依舊不曾放棄,我想好了退路,布置好了一切,而你,卻等不及了。

若弦,你可知,夜城歌從來不曾後悔為你拋下一切,負了天下,就算你要夜城歌的命,夜城歌也會給,可是,為何,你要這麼做?她是我的生母呀。

哀、痛、絕望,到了極至便是鋪天蓋地的恨意,瞬間彌漫半空,帶出一串濃濃殺氣。

司若弦,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你,到底有多狠的心?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還不夠好嗎?

殺我至親,欲毀我國,賤踏我心,司若弦,你就是如此回報我拋棄一切也要與你在一起的代價?

你的心里,就真沒有夜城歌的位置?曾經的恩愛,都是假的麼?

若弦,你可知,就算看到一地尸體,遍及鮮血,看到你與花凌哲離開,看到被你一招斃命的尸體,我依舊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現在,你讓我情何以堪?

若弦,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告訴我,那些,都不是真的?

應該恨的,但那滿腔的情意又當如何呢?夜城歌自嘲、苦笑,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他竟還有那麼一絲期待,除了愛,他竟連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戰神夜城歌,並不是不敗的呀,他能戰勝千軍萬馬,卻輸給了司若弦這個女人,輸得徹底。

曾經,為了打一場勝仗,他最高記錄是七日七夜不眠不休,真的很疲憊,可戰爭結束之後,他還能撐著處理了戰後事宜才休息,而今,才發現,原來,他也會有如此疲憊的一天,疲憊到再也撐不住,疲憊到再也不想睜開眼楮。

強大的夜城歌又一次病倒了,夜城浩發現的時候,他已經不醒人事,高燒不退,口中一直迷迷糊糊地說著些什麼,而他唯一听清的,只有若弦二字。

「八哥,你到底陷得有多深?事情未到絕望的地步,你就消極至此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變成了有血有肉,有喜有悲的凡人?」夜城浩心疼地看著夜城歌,他是一直愛而不得,夜城歌愛了,執著了,得到了,卻也比他更加萬劫不復。

若弦,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可知,有時候,離開,未必就是成全呀!

病來如山倒,強悍如夜城歌,也足足折騰了兩天兩夜才見蘇醒。

「皇兄,你總算舍得醒來了。」夜城浩嘆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就這樣,你就要放棄若弦了?」

「放棄?」夜城歌勾唇一笑,說不出的慘淡悲涼,他說「怎會可能放棄?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她。」然後,問問她,到底為什麼?

而他,最想听她說的話是︰那一切,不是我做的。

若弦啊,你可知,只要是你說的,夜城歌都是信的呀!

渾渾噩噩了兩天,夜城歌的心境也調整了過來,整個人也開始恢復正常,他處理柔貴妃的遺體,處理該處理的事情,哪怕看了信,他依舊還是讓手下的人繼續查柔貴妃被害一事,當殘忍的真相攤在面前,他再也無力地抗爭,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司若弦這個名字,再沒有從他口中听到過。

夜城歌,回復了遇到司若弦之前那個雷厲風行、殺伐果決的夜城歌,有關于司若弦的一切,都被他深埋在一個角落。

見夜城歌如此,最高興的莫過于夜振天,而夜城浩卻是越發擔心,在他眼前的,再不是熟悉的哥哥,他清楚地感受到夜城歌周圍籠上了一層真空,再沒有人可以靠近。

慕容柔的遺體本該第七日就入土的,夜城浩知道一旦入土,夜城歌必將馬不停蹄去尋人,若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支持他,然而,這一次,他卻選擇了留下他。

夜城浩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是熟悉的夜城歌在眼前,他卻有著說不出的陌生感,最讓夜城浩不放心的,便是他無意中看到夜城歌凝望司若弦畫相時,痛苦、落寞、掙扎、恨、殺氣。

夜城浩不知道夜城歌為什麼就突然恨上了司若弦,只清楚一點,在這樣的時候,他不能讓夜城歌離開遠東國,此時的夜城歌太過恐怖,就像萬獸叢林中的猛虎,太過可怕,他怕,怕夜城歌一氣之下做出什麼後悔莫及的事情。

正因如此,本該七日入土的慕容柔足足在宮中的冰棺中躺了一年,尋了個最好的時機才入土,在那之後,夜振天本欲傳位予夜城歌,夜城歌卻在此時撒手而去,他要去找司若弦。

一年的時間,足夠沉澱很多東西,很多年以後,回想起此事,夜城歌還是感激夜城浩費盡心思地留下他。

木西國……

司若弦越來越嗜睡了,明明想要立刻回遠東國去找夜城歌問問為什麼,卻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覺,內心的疲憊真的很損人,身體的不適,加之每每花凌哲帶回的消息都很不好,阻止她離開,她也就不再抗爭了。

木西國的冬天並不似遠東國那麼冷,若問司若弦對木西國什麼最滿意,那便是這天氣了。

暖陽高照,輕風撫面,花香怡人,說不出的愜意,司若弦卻有一種疲憊的滄桑。

轉眼便是兩個月過去,司若弦倒是意識到不對了,聰明如她,很快就想到是花凌哲不想讓她離開而做了些手段。

不可否認,花凌哲一直待她極好,百依百順,想方設法哄她開心,就算司若弦百般刁難,他也是笑著,看得司若弦有時很想將他的臉狠狠踩扁。

當然,司若弦意識到不對的事情,還有一件,就是她這嗜睡的毛病越來越厲害,食欲也不太佳,看到腥味的東西,甚至有種想吐的感覺,猛然驚醒間,才發現,月事一直沒來。

冬去春來,木西國的天,暖意融融,司若弦已在將軍府住了三月有余,原本平坦的小月復有些微凸起,卻也不明顯,水藍衣裙下,見不得幾分真切。

這孩子來得突然,卻也是司若弦目前唯一的支撐,在異國他鄉,有了這個孩子,她才不覺那麼孤獨,原本急著趕回遠東國的心,也因這孩子而暫時收起。

花凌哲對司若弦的好,有目共睹,整個將軍府的人,都說花凌哲與司若弦郎才女貌,卻也有些奇怪,司若弦有孕的事情,在將軍府不是秘密,下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花將軍的孩子,卻遲遲未見兩人有成婚的打算,不免覺得奇怪,但誰也沒有那個膽子去問這兩人的其中一人。

花凌哲的威嚴,自是不必說的,至于司若弦,待每一個人都好,所有人都一個態度,友好中帶著淡漠的疏離,哪怕因著懷孕而散發著母性的光環,但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還是令人望而卻步的。

「白荷,花園里很多花都開了,要不要去看看?」紫諾為司若弦端來每日必喝的安胎藥,提議道。

司若弦不動聲色地喝下,優雅地擦擦嘴角,道「沒什麼好看的,我還是睡覺吧。」

「你也不怕睡成豬。」花凌哲帶笑的嗓音傳了過來。

司若弦眉頭都沒抬一下,回之「其實,豬也是很幸福的,吃了睡,睡醒了吃,什麼都不必管。」

「然後,待養肥了,一刀宰之。」花凌哲很平靜地道出事實。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了。」花凌哲說「我怕你天天睡覺,真睡成了豬,這暖陽高照,春風和煦的,春意正濃,到處都是新意,不出去轉轉,豈不可惜?」

「不怕我跑了?」司若弦挑眉,這才抬頭看花凌哲。

花凌哲回以司若弦一個笑,道「怕。所以,我全程守著你,你就算有心也逃不掉。」頓了頓,又道「就算我放你離開,你現在也不會離開吧?遠東國的通緝令不僅沒撤,還加了不少賞銀,勢要抓你回去,江湖中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你一個人也就罷了,現在有著身子,不顧大,你總會顧小吧?」

司若弦覺得,花凌哲這人,確實是厲害的人物,總能猜到她想什麼。

「你怎麼就知道我會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留下?」

「你告訴我的。」花凌哲說得煞有其事,司若弦愣了一下,她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告訴過他,不過,略一思索便了然,隨即笑道「果然不愧是一代戰神。」

「你這算是夸我嗎?」

「你認為呢?」

「怎麼樣?想不想出去轉轉?」

「今天怎麼這麼好心了?」

「我哪天的心不好了?」

「三個多月了,你可是第一次提出要帶我出去逛逛呢。」

「我能說,只是因為你現在不會跑了麼?」

司若弦一愣,這男人,要不要這麼直接呀?花凌哲見司若弦的表情發生了些許變化,也不待她開口,笑道「你不是怕寒麼?木西國的冬天雖不冷,卻也有些涼意的,你懷孕初期,必須小心謹慎一些,受了風寒就不好了,再者,大冬天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司若弦心里有些古怪,不可否認,這個男人總是能夠讓她感動,讓她分明孤寂而浮躁的心逐漸安靜下來,坦然接受一切,當然,這男人也很直接,打擊起人來的時候也是毫不含糊的,不會給你留一點情面與余地。

最終,司若弦還是跟花凌哲出來了。

花凌哲為司若弦準備的是豪華、舒軟的馬車,在里面,什麼東西都有,司若弦累了、倦了,還能在里面舒舒服服地睡。

花凌哲並沒有告訴司若弦去哪里,司若弦也沒問,基本上是一上馬車就睡了,她是真的倦。

待得司若弦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鼻間偶爾飄來一陣悠悠的香味,有點冷。

掀簾,一片耀眼的紅色躍然入目,遠遠望不到盡頭,如血般妖冶一目,熱情如火的紅,血液一樣的紅,漂亮到極致,妖冶到極致,詭異到極致。

紅色的源頭,一抹勝雪的白色映入眼簾,紅似火,白若雪,春風乍起,紅色涌動,搖曳,白色翻飛,匯成一幅絕世之畫。

突然,白色動了,花凌哲整個人躍入眼簾,那一刻,司若弦有種恍惚的感覺。

花凌哲微微一笑,如雪白衣包裹修長挺拔的身姿,就那麼站在熱情似火的紅色花海中,勾、人的桃花眼滿目星芒,那一笑,就連那如血的紅色也遮掩不住,猶如謫仙般靜立在那里。

司若弦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的花凌哲,應該說,相處至今,她還是找不到任何語句來形容他。

三個多月時間,司若弦知道花凌哲是一個風流不羈的人物,他喜歡的不是舞刀弄槍,而是琴棋書畫,沒事的時候,總比一些文人墨客對酒當歌,成歡幾何。

真的很難想像,如他那芝蘭玉樹般的外表下,是一個極為縝密的心思,他溫潤如玉的笑容下,往往帶著殺機,風雲不動,談笑間便能決定無數人的生死。

曾有一名婢女沖撞了司若弦,說話尖酸刻薄,很是難听,正巧被花凌哲踫到。那個時候的花凌哲是笑著的,下的令卻與其外表完全不同,直到後來無意中听到那婢女再也不能說話,才領會到一點,這個男人,危險。

又一次,將軍府闖入了江湖殺手,司若弦還沒來得及出手,花凌哲便趕來了,那是司若弦第二次見到花凌哲的身手,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恐怖!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將軍眉頭都不抬地下了格殺令,還雲淡風輕地告訴她,有些人欠教訓,教訓完了,就沒事了。

確實沒事了,徹底沒事了。

不知為什麼,司若弦有種花凌哲不屬凡塵的感覺,他身上總有一種魔力,渾身上下無不透著難以言喻的魅力。他與夜城歌的妖孽、無賴不同;與上官瑞風的冷酷、執著不同,在他的身上,透著一種謫仙般的感覺,哪怕是殺人,也是優雅的。

這樣的男人,往往是最具魅力的。

連司若弦自己都沒發現,看著花凌哲的眼神有些不同。

「想什麼呢?」花凌哲笑看著司若弦,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下馬車,道「有沒有很驚艷的感覺?」

「據說,曼陀羅乃是木西國的國花,看來,當是不假。」司若弦望著眼前一片紅色,有感而發。「國花不都很珍貴麼?怎的這里如此之多?」

「難道真是物以稀,才為貴?」花凌哲模模鼻頭,似問司若弦,更似自語。

司若弦回頭看他「別告訴我,這是國花聚集地?」

花凌哲斟酌一下,道「這麼說也不為過。」

司若弦挑眉。花凌哲說「這些是我種的。」

「嗯?」上調的語氣,有些不敢置信,司若弦望著那一片熱情的火紅,似血的妖冶,心里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花凌哲也眺目望著那一片紅色,似在回憶著什麼,良久,才緩緩道「自我懂事開始,就有人告訴我,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建功立業,不是娶妻生子,不是揚名立萬,而是等一個人,不論等多久,都要等到那個人出現。那個人只告訴我要等,卻沒有告訴我要等長什麼樣,什麼時候會來。我唯一知道的便是,那個人,喜歡紅色的曼陀羅,熱情如火的紅,似血妖冶的紅。」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每年都會種上一百株曼陀羅,這麼些年過去,也就成了這麼一大片。」

「在我栽下第一株曼陀羅的時候,就對自己說,待我等到那個人,一定要帶她看看這一片為她而種的曼陀羅,當時也沒想那麼多,也說不出為什麼,只因她喜歡,我便種了,只是,沒想到,不知不覺,這里已經成片到望不到盡頭了。」

司若弦有些心驚,月兌口問道「這里有多少株曼陀羅?」

「一株不多,一株不少,兩千株。」

「你種了二十年?」

他到底哪里來的堅持?

「是啊,二十年了。」

索性,蒼天不負,他終于是等到要等的人了。

「你等到那個人了嗎?」不知道為什麼,司若弦就是問了出來。

沉默……

司若弦以為花凌哲不會回答的,他卻開了口「等到了。」

這下,換司若弦不言了,不怪她敏感了,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究竟是哪里不對,她還真說不上來。

「喜歡嗎?」就在司若弦愣神間,花凌哲溫潤而磁性的嗓音傳來,司若弦瞬間回神,下意識地點頭,突又覺得不對勁,腦中思緒一轉,倏然看向花凌哲。「你等的那個人……」

「是你……」

是你……

是你……

突然間,司若弦只剩下這聲溫潤而肯定的聲音了。

司若弦抬首眺望那一片妖冶的紅色,看著,看著,眼前的畫面突然跳轉開來……

如火的曼珠沙華,開得妖冶,開得絕望,猶如那寂寂落幕的情,寞寞沉寂的愛。

如血的紅色,蔓延出一條血一樣的路,路的盡頭,似站著一個滿身疲憊的少年,少年一身白衣,出塵不染,宛若謫仙般存在,與血色花海形成一幅絕美的圖畫。

「司音上神,您終于回來了。」悠遠的聲音穿透時間的輪回,傳入耳中,小得幾不可聞,很不真實,可那憂傷中帶著驚喜。

猛然間,心髒處疼痛不已,拼命地想要看清對方的臉,卻終是看不清。

上千年的等待,這該是怎樣的孤單?怎樣的寂寥?

分明看到的情景如此,耳畔卻偏偏響起了另一個刻骨之聲。

「若弦,你怎麼忍心?」悲傷、痛苦、絕望的聲音響徹耳畔,司若弦心如刀絞,絕美的小臉剎那間慘白無血色。

「城歌,為什麼不信我?城歌……」司若弦眼中的淚,悄然滑落,堅強如她,露出從未有過的脆弱。

「怎麼了?不舒服?」花凌哲明顯地發現司若弦的不對勁,當看到她眼中滑落的一行清淚,更是震驚和無措,也正是如此,忽略了司若弦口中喃喃的名字。

花凌哲的聲音猶如三月春風拂面,又如清泉輕過心田,很是溫柔,聲音不大,卻令司若弦瞬間回神。

「沒事。」拋下兩個字,才驚覺,臉上不知何時冰涼一片。

「早知會逗起你的傷心事,我便不帶你出來了。」花凌哲第一次有歉疚表露,司若弦輕輕一笑「原來,我們的西國戰神,也會有撕開偽裝笑容的一天,白荷真是深感榮幸呀。」

花凌哲搖頭「還會打趣人,看來沒事。」

然而,花凌哲的內心,可不似表面那麼平靜。

血色曼陀羅,果然是血的指引,司音上神,你看到了什麼?痛苦的又是什麼?

二十載的努力,兩千株曼陀羅的載種,費盡心思的打理,能得你這樣一反應,花凌哲的心血,沒有白廢。

只是,你要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醒來?前生的記憶刻骨銘心,何時,你方能憶起呢?師父臨死前預言的時間就快近了,屆時,天下大亂,你真忍心袖手天下?

「話說,凌哲,這地方可是風水寶地,你怎麼找到的?五歲就開始種曼陀羅,沒人告訴這花有毒?」司若弦突然有些好奇。

「毒嗎?」花凌哲笑「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是百毒不侵的?」

「嗯?」司若弦挑眉,看來,世間上,百毒不侵的不只她一個呢。

「喜歡嗎?」花凌哲繼續問這個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

司若弦轉頭望去,紅色的花海,如血,如陽,熱情如火,似血艷,仿佛看過千萬年,那種心境,很難用詞形容,但,喜歡,是無可否認的。

「你就不怕我中毒?」司若弦半真半假地問花凌哲,花凌哲無所謂地聳肩「你要這麼容易就死了,那還是‘天下第一琴’嗎?」

「你知道我的身份?」那是否,他也知道她是遠東國八王妃?他留下她,會否有其他目的?

「憑你在璃南國皇宮彈奏那一曲便知了。」除了「天下第一琴」,沒有人能夠彈奏出那樣的曲調。

似緩若急,似平若揚,溫柔、霸氣、自信、狂傲……都能從她的曲子里感受出來。

普天之下,能夠把琴彈到那樣境地的,除了那個神秘的存在,再無二人。

司若弦並沒有什麼大的表現,只道「我竟不知,我的琴藝竟到了如此舉世無雙的地步。」

「不知道在下有沒有榮幸再听你彈奏一曲呢?」花凌哲笑問,心中卻補充了一句︰六界之內,除了玄墨上神,誰還能與司音上神一較琴藝呢?

「不怕死嗎?」司若弦道「‘天下第一琴’不動琴則矣,一動則是見血的哦。」

「我又沒有玄音琴給你,怕什麼?」花凌哲倏然一笑,有些無賴地說「難道說你舍得殺了我?」

「有何不舍?」天下間,司若弦下不去的手人,沒有幾人。

「真是傷心,虧得我這麼費盡心思……」花凌哲故做傷心,話未完,已被司若弦打斷「我就沒有見過傷心之人笑得這麼歡的。」

「有嗎?」

「……」

城最信白前。見過臉皮厚的,倒是沒見過這麼厚的。不,還有一個與之不相上下的-夜城歌。

想到夜城歌,司若弦便本能地捂住心髒的位置,內里撕裂般疼,外表確是盡量保持鎮定。

「又想到什麼不該想的人了?」花凌哲的心思是何其敏銳?司若弦再怎麼隱忍,眼里的傷是騙不了人的。

「白荷,你懷有身孕,心境,別讓孩子沒出生就變得郁郁寡歡。」

花凌哲從來沒有問過司若弦,孩子是誰的,也從來不曾去查過,對司若弦,他總是盡心盡力,很尊重,也很心疼。

提到孩子,司若弦的心境也轉得快,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小月復,臉上帶著滿足的笑。

夜城歌不信她又如何?休了她又如何?想要置她于死地又如何?她,並非孤身一人,至少,她有了這個孩子,她的牽絆,她甘之如飴的軟肋。

「凌哲,你太敏感了,我只是偶然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我知道怎麼對孩子好。」

「恩。」花凌哲深深地看了司若弦一眼,轉身自馬車上抱出琴,遞到司若弦手中,道「來了一趟,總不能就這麼回吧?」

司若弦懂花凌哲的意思,也沒推月兌,伸手便去抱琴,花凌哲轉而拉過她的手走到馬車前,扶她上去,道「坐馬車上彈吧,不會那麼累。」

司若弦白花凌哲一眼,既然怕她累,還讓她彈琴,真是……

花凌哲抬眉一笑,霎時,天地失色。

若說絕美的夜城釿猶若臘雪寒梅,那麼,花凌哲便是出泥不染的蓮。

司若弦怔了一下,嘆道「快來一神仙,將這妖孽給收走吧。」

花凌哲依舊是微笑著「你不就是神,不如,你把我收了吧?」

司若弦眨眨眼,很淡定地再吐一句驚雷般的話語「後宮充足,無需替補。」

花凌哲滿頭黑線,眸中不自覺掩下一許失落。

既知是你,如何敢愛?

恍然失神間,司若弦已彈起了琴,悠悠的琴聲自她指尖流瀉而出,仿若有靈魂般,驚心動魄。

花凌哲听得失神,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

曲畢,兩人並肩站在如火花海前,靜靜地看著那片耀眼的紅,直到司若弦的肚子唱起空城計,這才返回。

當然,司若弦難得出來一趟,自是不可能看一看花就結束了。

花凌哲帶司若弦去國都最好的酒樓吃過飯,又陪著司若弦慢悠悠地逛各類店鋪,看到合心意的,上眼的,覺得適合司若弦的,花凌哲都會毫不猶豫地買給司若弦,司若弦想要拒絕,花凌哲才不會給她機會,在這一點上,倒是有些符合某人的風格。

「你錢多燒的?這東西沒必要。」這是司若弦第N次說這句話了,花凌哲第N次回頭看著司若弦,N次霸氣地說「你還別說,本將軍還真就是錢多燒的,我窮得只剩下錢了,是不是考慮幫我花掉呢?這東西挺適合你,你要真不喜歡,扔了吧。」

「你能不能換句台詞?」司若弦撫額「不知道的人,還是他們堂堂的大將軍貪污了多少呢。」

「你的台詞一直重復,那我這回答自也只能重復了。」花凌哲說得理所當然。

司若弦瞬間無語,她覺得,再說下去,也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罷了,她閉嘴,行吧?

「咦,這手鐲不錯,試試吧?」此時,兩人已轉戰到一家首飾店了,花凌哲一眼就看中一只通體碧玉,逆光泛血紅的鐲子,獻寶似的拿到司若弦面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感情很好的兩夫妻呢。

「不必了。」送手鐲什麼意思,她還是知道的,這東西可不能隨便收,哪怕她已經被休了,正是獨身一人,且不說她肚子里還有夜城歌的孩子,就她的心,也再容不下任何人了,再者,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想下判決。

說她是相信自己的魅力也好,說她是相信夜城歌對她的愛也好,說她是自欺欺人也罷,在親口听到夜城歌的答案之前,她不會死心。

對于司若弦的拒絕,花凌哲已經習慣了,不過,他的臉皮可比看起來厚多了。

「試一下,就一下,不好看便不要就是。」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看著司若弦,道「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激將法對我沒用。」

「白荷,難得一起出來逛,我也沒買過什麼東西送你,試試吧。」

司若弦睨一眼花凌哲,沒買什麼東西送她?那將軍府那些東西誰送的?現在他手中提著的東西又是誰的?說謊還不帶眨眼的,真是……

「你臉皮能不能再厚一點?」

「如果白荷有那個要求的話……」

「我不喜歡。」拒絕,直接拒絕。

「現在不喜歡不要緊,你試一下指不定就喜歡了,試吧。」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煩?」

「我就煩你一個人。」

此生,花凌哲也就煩了你一個人,因為,你是不同的。

最終,司若弦還是沒有要那只手鐲,花凌哲也未勉強,重新選了一支碧玉的簪子送司若弦,簡單的樣式,低調中透著淡雅,司若弦也喜歡,便也收下了。

花凌哲是想陪著司若弦逛得久一點,但還是很為她的身體著想的,每走一會兒,他就會問她要不要休息,還會去給她找水喝,可謂無微不至。

司若弦覺得自己很幸運,不論是上官瑞風,還是花凌哲,哪怕她沒有一點感情可以回報,都能得到他們全心全意的照顧,比起上官瑞風,花凌哲還要細心一點,特別是她懷孕這段日子,他沒有問過她孩子是誰的,也不在乎般,所有好的東西都給她上,日日關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的孩子呢。

難得出來一趟,司若弦也不想那麼快回去,懷孕後,她累,且倦,若是回去,又會直接裹被窩,還真不願意再出來的,既然在外面,就多看看吧。

直到日落黃昏,花凌哲見司若弦還沒有回去的意思,這才開口「時辰不早了,回去吧,你想出來的時候,告訴我,我陪你。」

「恩。」司若弦也沒拒絕,倒也真該回去了,不說,還不覺得,說起來,還真覺得累了。

「去馬車上睡吧,到了我叫你。」花凌哲笑著對司若弦說,眼里有著他自己也未知的寵溺。

將軍府在城西,這會兒,他們還在城東,要走一段時間呢,盡管是平路,花凌哲還是怕馬車太顛,影響司若弦睡眠,于是,盡可能地放慢速度。

天色漸暗,各家門前的燈籠都亮了起來,驅趕著黑暗,為這繁華的都城帶來光明,橘色的亮光將馬車拉得老長,馬車上的白衣少年,在橘色的燈光下,越發柔和,恍然間,仿若誤入人間的嫡仙。

花凌哲听著馬車內傳來的均勻呼吸,唇角不自覺地揚起,帶著從未有過的滿足。

能夠這樣,也是好的吧。

方入夜,街道上還是人來人往的,很熱鬧,一名白衣少年駕著豪華馬車緩緩前行,他唇角帶著笑意,渾身都散發著溫柔的氣息,所過之處,一片寧靜,生怕驚擾了他般,唯留下一幅美好的圖畫。

花凌哲早習慣各種各樣的眼神,也看透了世間百態,除了車內的人,還真沒有人能讓撕開偽裝。

倏然,馬車變得更加緩慢了,花凌哲凝神細听,辨別著方向,唇畔的笑意未斂,眸光卻是一片凌厲了,不動聲色地掃過一圈,心下已是了然。

花凌哲將馬車駛到一個無人的小巷,停下,與此同時,一群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涌來,濃濃的殺氣撲面而來,花凌哲卻連眉頭都沒曾皺一下。

「我們只要車里的人,識相的話就早點滾。」花凌哲的氣質是清逸淡雅,芝蘭玉樹般的,誰能想到,就這樣一張外表下,是怎樣聰明的頭腦,怎樣矯健的身手,怎樣的殺伐果決呢?

花凌哲淡淡地掃了一眼四面八方的黑衣人,懶懶開口「你們知道車內是什麼人?」

「廢話,不知道能來嗎?」有人開罵了。

花凌哲依舊是那樣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知道還敢來?那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管你是誰,我們只要車上那個女人,只要玄音琴。」

「哦?」花凌哲微微眯起雙眼,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有了一股子危險「是誰告訴你們玄音琴在車上的女人手里?」

「你沒資格知道,識相的話,就快滾。」對方顯然不耐煩了,沖著馬車喊道「‘天下第一琴’是吧?交出玄音琴,我們饒你不死。」

「若是我不讓呢?」花凌哲驟然收起漫不經心的姿態,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殺氣,強大的氣場直接蓋過眾人,令人不自覺地駭然。

也不知道是誰先反應過來,厲喝一聲「那就受死吧。」

話音落下,一陣刀光晃過,冰冷的寒芒破風而來,花凌哲回頭對司若弦說了一句「在這等著我回來。」便執劍迎上。

一時,刀光劍影,兵器踫撞聲不絕于耳,火花更是四濺,花凌哲在一群黑衣人中卻是游刃有余。1d7up。

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身手比地羅殿那些要好太多,很明顯,能夠有這樣身手的,除了天下第一殺手組織鬼冥宮,沒有哪個組織能夠做得到。

正因為清楚了對方的身份,花凌哲才不敢大意,他相信,對方既然想要東西,勢必會花些功夫,畢竟,想要對付的是江湖中聞之色變的‘天下第一琴’。

花凌哲有些奇怪,他一直都將司若弦藏得極深,到底是誰,有那樣的本事,能夠查得這麼清楚呢?

不得不說,花凌哲也是一強人,與對方交手,以寡敵眾的情況下,還能分心去想事情,實在是不一般的存在呀。

司若弦本就淺眠,就算懷孕也不例外,在馬車停下那一刻,她便已經醒了,花凌哲與殺手的對話她都听見了,這些人是沖著她來的,這是毫無疑問的,只是,他們是從何知道她的身份?從何知道她今天出門呢?

在司若弦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琴」之後,曾特意去了解過,誰都知道,沒有人見過「天下第一琴」,也沒有人知道誰是「天下第一琴」,只因,見過她的人,都變成了死人。

一直都不曾為人知的真相,現在,這些人是從哪里听到的消息?還妄想要玄音琴,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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