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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聲是極淺的,有急有緩。

卻因為空間里氣氛靜謐,一縷一縷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到底是誰鼻息里出來的聲音。

申璇眼楮已經哭得紅腫,眼皮抬起來看床邊坐著的老人的時候,有些累,眼白里的紅血絲根根分明。

他喜歡給孩子的成長中制造一些小磨難,以此來加強孩子的抗壓能力和應變能力,他說,沒有這樣能力的人,是不配當裴家的子孫的。

也許正因為有他的庇護,在別人對她刁難的時候,他站出來苛責,訓斥,所以她才能安好的活到裴錦程醒來

生叔剛走出幾步,裴立便閉著眼楮綿著氣息叫道。

裴錦瑞嘴上這樣說,可是心里已經開始打起了算盤。

不過是因為「裴立」二字在南方的威信,並不是誰都敢去冒犯的。

從小到大,即便自己這個嫡長孫,也沒有享受過一次爺爺喂吃食的經歷。

他知道,爺爺的痛,不比他的輕,有更重的負罪感。

「阿璇,小產也是坐月子,哭不得,以後眼楮得落下毛病,你听爺爺的話,先吃點東西,啊……」那一聲「啊」,就像小時候爺爺哄她的時候那口吻,帶著哄,帶著點求,爺爺端著小碗,哄她吃飯,「小五乖,張嘴,啊……啊一口,真棒,小嘴巴張口,啊,啊,啊一口。」

可是她的孩子……

「阿生啊……」裴立抬了抬手。

但她說,是她不對在先……

次次回想起來,又酸又甜。

生叔已經重新走回到床邊,蹲來,把頭支過去,听裴立想說什麼。

「裴錦程本來就不該醒!家主之位本來就該是你的!」

讓她的手,慢慢的暖起來……

那樣的口吻……

這個人何曾對人說過「對不起」三個字。生叔站在一旁,他跟著裴立將近四十年了,四十年,風風雨雨,打打殺殺的走過來,裴立在他的跟前,幾乎一個不倒的神一般的存在。

二十年前,他親手把自己的四女兒杖得奄奄一息,也未曾對任何人說過「對不起」,也未曾像這樣流過眼淚。

「……」裴錦瑞沉吟須臾,「媽,爸受傷的事,你忘了?姑姑的事,不要再拿來做文章了。」

申璇搖了搖頭,嘴角牽了點笑,她從裴立手中接過碗,把碗放在床頭櫃,伸手抹了裴立臉上的淚,輕聲安慰,「爺爺,您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不對在先。別難過,孩子還會有的,我和錦程都還年輕,再養半年身體,我們就再懷一個,到時候一定讓您第一個抱,好不好?」

裴家的男人必須很早獨立,絕不嬌慣著養,一小點病絕不準鬧得一家人雞犬不寧。包括錦悅錦優都是這樣長大。

吃飯從會抓拿東西開始就自己吃,哪怕灑得到處都是,也不準人喂。

當時三個兒子忤逆他,誓要把裴家分家,為冤死的妹妹討回公道。事實證明,離開裴家就算有翅膀也沒有軀干,他一點點把三個兒子收服,把裴家那段秘辛壓下去。

「錦瑞,如果老爺子這麼過去了,你有大印呢?」

「誒,老爺,我在。」

看申璇不願和他講話,他也不再說什麼,她的左手輸著液體,他便在她的右邊睡下來,替她蓋好被子,她的右手撫在小月復上,他便把手搭上去,放好。

所以他哪里都不想去,一家子也安排在裴家。

「老爺,您說,我在。」

她看著裴立手中端著的魚湯,那個動作,那麼小的一個動作,她卻看得清楚。

凌晨四點了,她沒睡,丈夫沒睡,爺爺也沒睡。

裴家向來對孩子的自理能力要求甚高,摔跤不準扶,自己爬起來。

生叔站在一旁,心里強壓著心酸,他似乎看到了裴立真的老了,他的腰背已經彎下,再也站不起來了……

清楚之後覺得鼻子分外酸痛。

當晚,裴立一病不起。

他知道,她一定心痛死了,可她還要安慰爺爺。

裴錦瑞坐好後,「爺爺一向把權利看得重,而且交家主大印不是該有儀式的嗎?媽,你是不是記憶力減退了?」

已經是翌日下午,裴家的人才听到風聲,紛紛過去看望,生叔閉門,稱老爺說誰也不見。

「阿璇,吃點吧。」

裴錦程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的爺爺端著湯碗,坐在自己孫媳婦的床前,希望她能喝一點湯。

可今天晚上,他說了兩次。

裴立搖了搖頭,「我會跟錦程說,錦程他會把你當伯伯看,你不是下人,我何曾把你當過下人?」

「咳……」裴立嘴角抽了幾下,突然一咳,咳出一口鮮血。

裴錦程怔了一怔,「媽?」

眼淚又流了出來,她說不出來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生叔當沒听到一樣,笑著理了理裴立腋下的被子,「老爺,您還健實著呢,這一口氣,順過去兩天就好了,咱們過兩天出去走走,等心情好些了再回來,您看成嗎?」

「阿生啊,我這口氣,怕是順不過去了,我的兒啊,女啊……」裴立聲音哽咽,「還有我的重孫……」

申璇靠過去,靠在裴立的肩頭,裴立顫顫的伸過手,好一陣才試探著拍著她的背,「阿璇……」

「阿生……」zVXC。

汪鳳鳴一听,一時明了,恍然大悟,「瞧媽媽這腦子,關鍵時候就是不中用。」

從嫁進裴家過後,這個老人是最早給她溫暖的人,然後是錦悅,錦瑞,跟著是梧桐苑的人。

裴立撫著申璇顫動的後背,心痛難忍……

申璇的頭搭在裴立的肩頭,眼淚滴在他肩頭的衫子上,「爺爺,您做得對,這麼大個家,要把幾房人管在一起,不容易,我犯了錯,就該罰,這樣以後錦程做了家主,才不敢有人把我做錯的事拿出來頂撞他的威信,爺爺,您沒做錯,別難過……」

「阿生,我死了後,你一定要好好看著禁園,她若不知悔改,這輩子只要你活著,就不能把她放出來,不能……」

申璇撐著要坐起來,裴錦程趕忙拿了兩個厚枕給她墊在身後,小心的扶起她,「小心點,有傷。」

他以為她會跟爺爺大鬧一場,鬧到爺爺無話可說為止。

一時間原本風平浪靜的裴家突然間有了風雨飄搖的感覺。

裴立走後,裴錦程才又進了房間。

這麼幾十年,除了四小姐,申璇是第一個讓裴立喂吃食的人……

「……」音些白眼。

這是生叔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的裴立,忍了一天一夜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老爺,這不是您的錯,您都是為了他們好,這二十年,很平靜,裴家在南方的聲望也很高……」

從來都沒有……

申璇擦了眼淚,張了嘴,裴立一口魚湯喂進她的嘴里,看到申璇吞了進去,裴立眼楮又是一紅,「阿璇,對……不起。」

他跟在裴立身邊這四十年,親眼看著裴立一點點把裴家推向G城第一豪門的位置,把裴家的根基壓在南方,即使是三爺去世,沒了軍政勢力,又有幾個有軍政背景的家族敢公然對付裴家?

因為離開裴家,他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他信服的人,無論對錯的信服,便是信仰,人一輩子,怎麼可能輕易找到信仰?

「錦瑞,這時候已經很關鍵了,老爺子這麼多年可從來沒這樣過,怕是不行了。會不會跟你姑姑有關系?要不然再下點猛藥?」

到處都能嗅到一股蠢蠢欲動的味道。

這時候老人臉上掛著淚水,眼瞳里不再像平時里那樣復雜看不通透,滿滿的都是悲殤。

裴錦程轉身走出病房,他又靠到門外的牆邊,他安慰她的那些話,她又拿出來安慰爺爺。

爺爺除了信佛信道的一些理論,他還信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生叔鼻子一酸,「老爺,您別說胡話,這幫孩子,還得您自已看著,我一個下人……」

汪鳳鳴領著裴錦瑞從沁園回到自己的苑所後,馬上關了門,拉著他坐到沙發上,急急問,「錦瑞,老爺子的家主大印還沒有交給大房吧?」

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但她卻對朝她下手的人說,是她不對在先……

明明昨夜禁園,最最痛心的是這個一家之主,現在卻要忍著自己的心痛要對孫媳婦說「對不起」,還數次落淚。

裴立躺在床上,唇色蒼白,生叔照著醫生開的藥,分配好,然後去倒水。

他拿了紙巾揩干申璇臉上的淚珠,端起魚湯,一口口的喂她,直到魚湯被申璇喝得干干淨淨。

生叔大駭,「老爺!」

裴立驀地睜大眼楮,枯老的手張在空中,抖著指向門口,連氣顫聲,「去!去!把錦程叫過來,錦程……錦程叫過來……」

這一更是昨天晚上碼好了,剛剛抽上班時間改了錯字發上來的,今天還有更新,如果中午老板沒安排我做別的事情,我會趁午休的時間碼點,下午抽時間改錯字,但如果中午沒時間就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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