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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 黃浦江中照天燒(五)

上海縣城被清軍攻陷!

上海商貿區的壓力驟然加大!

上海的防御態勢,大抵是以上海縣城首當其沖,阻擋著來自西面、北面的敵人,縣城在防御作戰中的地位就像是內地城池中的關城。若是進攻一方想要拿下城池,就要先將關城攻克,才能對主城發起攻擊。

城頭上豎起了綠旗,標志著縣城被攻克。己方軍旗出現在了城頭,對清軍士氣激勵極大。數萬人齊聲吶喊著,往縣城方向蜂擁而來。哪管你是小河還是壕溝,只管一擁而過。

視野所及,清軍的數萬綠旗兵黑壓壓的一片,蔓延而來,北、西、南,三個方向,如洪水一般。

織金龍 和平南大將軍的帥旗之下,勒克德渾勒馬而立。雖然經過了一天的苦戰,入夜時分才攻佔了上海縣城,但是以他對敵我雙方戰斗力的評估,這個戰果算是比較不錯的了。至少是他能夠接受。

「傳本大將軍令。照戰前所頒發賞格,先登縣城者,賞!先破城部,總兵官升一級,該管將領升兩級,營官升三級,兵士重賞!」

「各營各鎮加強戒備!防備南蠻夜間偷襲!炮隊拖炮進縣城,在城外構築炮台,準備明日攻打商貿區。」

這一夜,明清兩家都是一個不眠之夜。

雙方都在拼命的構築工事,加固工事,派出小股斥候前往哨探。往來不斷的有民夫和輜重車輛將火藥、炮子、彈丸、箭矢等物資流水價像的往火線上運輸。

雙方的炮隊都在拼命的搶修炮位,囤積炮彈和火藥。

這一夜,雙方的陣地上都是燈火通明,連夜趕工。無數的篝火、燈籠將自己的陣地照射的白晝一般,不時的爆發出短促而激烈的火銃射擊聲,刀劍撞擊聲,慘叫聲,漸漸消失的申吟聲,那是雙方的小股部隊遭遇,爆發出的短暫而慘烈的遭遇戰。

在一線陣地後,雙方的軍隊在休整,吃飯。

「娘的,南蠻吃得真好!」

兩名值哨的綠旗兵在黑暗之中貪婪的抽動著鼻子,嗅著從商貿區方向傳來的飯菜香氣。

伴隨著夜風,從商貿區傳來的飯菜香味和戰場上的血腥氣味,尸體燒焦後的焦糊味道,濕漉漉的木頭燃燒後發出的那股煙火氣息,隱隱約約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傳來的斷斷續續的申吟聲,混合在一起。變成了戰場上特有的听覺和嗅覺混合印象。

但是,對于兩個饑腸轆轆的倒霉蛋來說,還有什麼比遠處飄來的飯菜香味更加有吸引力?

「炖肉的味道!」

「咸魚和大塊肥肉炖在一起。」

「大桶的白米飯,真香啊!」

戰場上廝殺的人們對于飲食沒有過多要求,油水要足夠大,要能夠滿足體力對脂肪、蛋白質的消耗,然後就是要足夠咸,以滿足對鹽分的要求。剩下的,那就是要足夠量大,可以敞開了吃。

看著遠處影影綽綽燈火映照下,數輛板車和十幾個挑子挑來了大桶小桶的飯菜,宏武軍的兵丁們排隊領取著自己的飯菜,一陣陣香味飄來,這兩個綠旗兵更是覺得饑火難耐。不由得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悄悄扭過頭去看縣城的那個方向。

縣城那邊更是喧囂吵鬧。

各營各鎮正在組織吃晚飯。

「驢球子!」

「別和咱老子搶!」

「日你個先人!」

咒罵聲中,數百人瘋狂的圍在一起,將火頭軍們包圍的風雨不透,無數雙手將碗筷伸進伙食擔子內。

那里,同樣的是大桶大桶的米飯。同明軍的伙食供應不同,清軍的飯食要好得多了。明軍行軍打仗,吃得是飧飯。這種伙食,便是用米飯蒸熟,然後放到水中曝曬,反復幾次,最後得到一些干米飯,有點類似後世的壓縮餅干。

雖然一小團飧飯,用熱水泡開後可以變成一大鍋,不過當然談不上什麼味道,需要用鹽,醋等物佐食。屬于能夠填飽肚子,但是營養那就抱歉的很了。

清軍給兵丁們吃的,則是熱氣騰騰的米飯。雖然柳攢機們不可能把上好的粳米供應了軍糧,拿出來的大多數是陳年的糙米,甚至是碎米。可是,畢竟也是新飯食,比起那些饗飯來,要好得多了。

「不許吵!不許搶!咸菜每人一塊!哪個敢亂搶,老子的大棒子不認識他!」用來佐餐的是老咸菜,胡亂切開,大小不一的塊,每個士兵一塊,用來下飯。這比用咸鹽下飯要好得多了。

即便是咸鹽,也不一定是每個明軍都能吃得到嘴里。大明軍士的月鹽,有家口者二斤。無者一斤,不過明軍各部克扣成風,便是軍士的月鹽,上峰也要克去一半,或是一大半去。自從因為大批的南鹽出現在市場上,沿海的鹽場漸次倒閉,不再向內地出售鹽,這一項福利也是漸漸的消失了,不要以為幾個月不一定關一次餉的窮苦兵丁能夠買得起幾十文一斤的細鹽來吃。所以吃飧飯時能有一些鹽巴配飯,也算是一種享受。

同在明軍時的日子相比,眼下的生活質量自然高得多了。

除了米飯、咸菜之外,更有別的東西給這些清軍士兵。

幾個清軍擠坐在一座燒毀了半邊的房子前,珍而重之的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用荷葉、油紙包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包來,「這是我在路上買的風雞,正好下飯。」

「我這也有!從一個南蠻尸體上翻出來的,肉瓷罐!娘的老子手腳慢了,不然就可以砍了他的人頭,剝了他的衣服去領賞了!如今就搶到了一個肉瓷罐!」

「行了!你就偷笑去唄!好歹你還有命吃人家的肉瓷罐,那個砍了人頭的,不是轉眼就被人家幾根火銃給挑到半空中喝風去了?!」

幾個綠旗兵就著風雞和肉瓷罐正要開始享用,不遠處又是一陣喧囂。

「大將軍賞酒了!」

「大將軍賞錢了!」

十幾個八旗軍官,幾十個八旗兵監押著數百個民夫挑著擔子深一腳淺一腳而來,一看便知擔子十分沉重。

半人高的壇子向外散發著陣陣酒氣,而白木頭釘成的小箱子,更是吸引住了人們的目光。

「大將軍說你們白天打得不錯,很是出力。他賞了酒下來,每人一碗,可以暖暖身子!明天好和蠻子繼續打!銀元,每人都有!大將軍說了,每人,」為首的八旗軍官正要往下說,卻被旁邊的綠旗兵將領輕輕拉了一下,臉上滿是「你懂得的」笑容,當即這八旗軍官便收住了話頭。

「大將軍說哦!這上海縣城只是小菜一碟,真正的肥肉就在眼前!明天大家好生給大將軍出力,拿下商貿區,銀子有的是!」

「排好隊領大將軍的賞錢!軍官和兵丁分開!」在各營各鎮將領、軍官們的吆喝,拳頭腳尖下,人們很快排成了歪七扭八的兩路。

「兵丁,長槍兵每人二塊!刀盾兵每人三塊!家丁五塊!」

有人在隊列前大聲吆喝著價碼,兵丁們頗為歡喜,哪怕是最不值錢的炮灰長槍兵,每人也有兩塊銀元在手里。殊不知,這又是一樁戲法。勒克德渾頒發的賞錢,長槍兵也好,刀盾兵也罷,都是一律每人三塊足色南中銀元,到了兵丁的手中,就悄悄的發生了變化。

這個戲法,也算是中華傳統文化精髓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了。

國民革命軍在關乎生死存亡的淮海大戰關頭,先總統蔣公把建豐同志在上海強行兌換來的銀元按照每人賞銀元三塊的標準運到了徐州,可是,經過了聯勤總部,徐州剿總的各位大人的手,發到了士兵和底層軍官的手里,就變成了每人兩塊。這還不算空額部分的。

至于說方才明軍的伙食,同樣也作為一項傳統精髓在海峽對岸的軍隊里嚴格執行著。對岸的軍隊那是有名的在食堂享用得是綠色健康食品標準的。三頓飯低油低鹽綠色健康,哪怕是「總統」來了,也不能破壞這個規矩,影響官兵的身心健康。當然,那些不能體會長官們良苦用心的底層官兵們總是追求口月復之欲,自然也就催生了營區里的福利社生意好,營區外總是有被老百姓俗稱「小蜜蜂」的快餐車跟隨著野營訓練的部隊賣香腸,賣豬肉手抓餅。

想想看,每天吃著這樣低油低鹽而且嚴格限量的綠色健康食品,再加上每天長官們無微不至的關心你,要你早起就喝水300cc,怎麼能夠不把對面的將士們調理的個個眉清目秀秀外慧中,就好像剛剛出水的豆芽菜那麼鮮女敕,那麼水靈。

果然是中華文化傳統精髓在台灣啊!什麼喝兵血啊,打罵體罰士兵啊,克扣士兵伙食啊,最終導致士兵想對鄰居小妹妹強行那啥都體力不支,從而杜絕了強那啥婦女這種嚴重違反軍紀的行為發生!果然是高瞻遠矚,一切盡在掌握!

人們用各種各樣能夠找到的工具,碗,茶杯,茶壺,碟子,盤子,用來盛酒,然後小心翼翼的到一旁,一口口的品嘗,或是一口灌到嘴里,讓口腔和舌頭上的味蕾來體會酒精帶來的快感。

「天天都有酒喝就好了!」清軍兵丁們品砸著嘴里的酒味,充滿了意猶未盡的期盼著。

「打下了商貿區,不光是有酒喝,還有肉吃!有銀子!不怕肉肥,不怕銀子扎手的,明天賣力氣打南蠻子!」軍官們打著酒嗝在人群中往來吆喝,用酒肉銀子來激勵士氣。

「沒錯!對面的商貿區里,銀子堆成山,燒酒流成河!綢子,緞子,皮貨,水靈靈的和花朵一樣的小娘兒們多得是!就看你有沒有膽子進去享用了!」

喧囂吵鬧叫罵,巨大的聲浪讓前哨的兩個清兵更加饑餓難忍。

「誒!你看!」一個眼尖的清兵指了指不遠處的黑影,兩個宏武軍的炊事兵各挑著一副挑子,將桶里的東西往地上倒。那個位置,白天他們看過,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坑。

「我可听人說過,這群南蠻吃得好得很!就算是剩飯也是油水大大的!當年在京城,為了搶他們的泔水剩飯,連京營的大爺們都動手了。」

「走!」廢話不多說,在飯食的誘惑面前,兩個清兵一前一後的爬了過去。

黑影里,幾聲悶響,一聲來不及發出的喊叫。兩個清兵被人打翻在地,捆得和粽子相仿。

「哼!以為老子們沒發現你們?告訴你,別以為只有你們有暗哨!老子們的暗哨比你們多得很!」

兩個暗哨的失蹤,自然不會對擁有十幾萬人馬的清軍形成什麼大的影響。頂多是改變了這兩個清兵的命運而已。

天亮之後,清軍營地內,號角聲此起彼伏,一隊隊一營營兵馬列隊開出營地,漸次形成陣列,準備發起對商貿區的攻擊。

「今天,本大將軍不要你們一戰而克,只要你們能夠攻進去,佔了一部地盤,本大將軍便有賞賜下來!」

在自己的本陣之中,平南大將軍勒克德渾黑著臉向綠旗兵各鎮將領們將自己的命令傳達。

「如果哪一鎮貪生怕死畏縮不前,打順風仗,像以前明國兵馬那樣出工不出力,跟著別人後頭找便宜,那就盡管試試本大將軍的軍法!」

「謹遵大將軍軍令!」各位總兵、副將、參將們齊齊凜然插手行禮。

號角聲中,旗幟磨動。清軍隊列密密麻麻的在縣城前列開,匯集整隊,忙了半個時辰後,從西北南三面黑壓壓合圍過來。炮隊同往日一樣,在陣前列開,雖然都是些八磅炮、大佛郎機之類便于機動的火炮,但是,宏武軍的望遠鏡里清晰可見,城牆上,一個個炮位被草袋子竹筐壘砌起來,十八磅、二十四磅炮的炮口黑洞洞的指向商貿區。

放列的炮位一陣忙碌,工蟻一樣的輔兵民夫們揮鍬挖土,裝填土袋子,修築炮位,搬運火藥炮彈。

終于,城頭上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一顆二十四磅炮彈呼嘯而來,重重砸在商貿區的空地中,二十余斤重的大鐵球擊打在街道堅硬的地面上,用力彈起,直沖而去,將一段牆壁沖擊出一個大大的缺口。

伴隨著這一聲炮響,商貿區的戰斗拉開了序幕。

緊接著便是幾十顆炮彈呼嘯而來,不斷砸在宏武軍的陣地上,矮牆、壕溝、拒馬上,密集的鐵球在商貿區街道地面上跳躍翻滾,不時有宏武軍士兵被炮彈帶中。幾發炮彈落在了衛生營的營地之中,將幾輛車擊中,車篷起火燃燒起來。

「轟」的一聲巨響,架設在壕溝內炮位上的一門六磅炮被一顆十八磅炮的炮彈砸中,刻時將這門火炮當場砸倒,鐵球伴著炮架炮輪亂飛,周圍的炮手被砸得血肉橫飛。

「娘的!什麼時候輪到短尾巴清狗們在老子們面前玩炮了?!我們的炮呢!」宏武軍的官兵們在戰壕內,藏兵洞內滿頭滿臉的塵土,大聲的叫罵著。

清軍兩處炮陣地上的炮彈連續過來三波,漸漸的停歇了下來,顯然炮膛發熱,需要停下來散熱一會。只有那些大佛郎機還在陰一炮陽一炮的開火,為即將沖擊的清軍壯膽助威。

終于清軍陣地上號角聲響起,潮水般的清軍吶喊著沖來。

一時間,長達十余里的陣地上放眼望去,起伏不定的人頭構成的波浪,旗幟長槍形成的海洋,像大海漲潮將海底五顏六色的垃圾向商貿區推擁而來。

「稟留守!炮隊的觀測手和炮船上都打來了旗語信號,清軍已經進入火炮射界,請示是否開火!」

宏武軍上海營務處的會辦盤林盛,向李華寶請示。

「稍等一下,通知江面上的四艘炮船,等清軍大隊再向前行進一段,前鋒進入最佳射程後,先行開火!把兩翼的清軍往中間趕!讓正面的弟兄們注意,炮子、火銃,手榴彈,銃刺都給本將軍準備的好好的!等清軍沖進三磅炮的射程後,各炮隊梯次開火!十二磅以上火炮壓制清軍後隊,做阻斷射擊,八磅以上火炮轟擊清軍中段,做攔阻射擊,其余小炮,和步兵火銃一道,用霰彈用彈丸,給本王好好的招呼這些短尾巴清狗!」

短尾巴清狗,這是上海駐軍給綠旗兵們起的外號。指的是他們剃發留辮子的時間短,當八旗的狗日子不長。

江面上,部署在商貿區兩翼的四艘炮船雙層炮甲板炮窗打開,上下兩層炮窗,加上甲板上的的火炮,一艘便有四十門之多!這種內河炮船,是專門用來防護上海、杭州幾處商貿區的。本來還給天津準備了幾艘,只可惜北方局面糜爛的太快,這才打消了這個計劃,都便宜了上海。

看著信號兵手中擺動的信號旗,四艘炮船的管帶官都是露出了一抹笑意,那種可以痛痛快快的廝殺一場的笑容。

「各炮位裝填!準備開火!」

「藥包裝填!」

「炮彈裝填!」

「全艦開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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