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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黃得功之死

但是,北線的好消息,同南線清軍的咄咄逼人進攻態勢,以及自己這方面的豬隊友的表現比較起來,就只能說是一聲嘆息了。

朱由崧同馬士英等人逃出南京後,原本的打算是要先到蕪湖與黃得功所部匯合,這樣,以馬士英部下兵馬、京營兵馬再加上黃得功所部的十幾萬人馬,加起來也有將近二十余萬人。這樣一來,在兵馬戰力一枝獨秀的李守漢面前也是有一定的話語權,不會變成第二個漢獻帝和小明王韓林兒。

可是,雖然算盤打得不錯,但是規劃圖和設計圖同最終的竣工圖往往差距很大,甚至根本就不是那種最初的設計。

當初,朱由崧和馬士英的設計可以說是一廂情願的單機游戲。但是,參與這場游戲的人,可不是簡單的路人甲,而是一個個有思想會思考的活生生的人。

結果,剛剛一出城不多久朱由崧便在經溧水縣時遭到當地土兵的攔截搶掠,和馬士英走散了。馬士英保著他的生母鄒太後往杭州方向去了,朱由崧自己在馬士英的兒子馬鑾帶領勇衛營兵擁簇著弘光帝奔往太平府(府治在當涂),太平府官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閉門不納。好不容易才轉入蕪湖靖國公黃得功軍營之中。

領兵屯駐于蕪湖的黃得功,對京城的變故一無所知,皇帝的突然駕到使他大吃一驚。問明緣由後,他不勝感慨地說︰「陛下死守京城,以片紙召臣,臣猶可率士卒以得一當。奈何听奸人之言,輕棄社稷乎!今進退無據,臣營單薄,其何以處陛下?」盡管他已經意識到朱由崧張皇失措,無可救藥,仍然決定效忠到底,把這位昏憒的皇帝迎接進自己的軍營。

弘光皇帝朱由崧在蕪湖下詔「鄭芝龍、黃蜚、方國安、杜弘域、卜從善皆晉伯爵,大鋮、大典拜左、右相,共統師扈上回鑾,復為守御(南京)計。然已無及矣」。

如果他不下這份詔書的話,那麼,從九江一路風馳電掣向東回師的南粵軍部隊念在李守漢的情面上,也會在蕪湖停留,同他商討一下下一步的打算。可是,他下了這個詔書,一面冊封南粵軍的水師提督、李守漢的兒女親家鄭芝龍為伯爵,一面令阮大鋮朱大典為左、右相,卻只字不提李守漢,這如何能夠讓南粵軍眾人服氣?趁著李守漢昏迷之中,對于在蕪湖的朱由崧,只管對停泊在江面上的御舟視而不見。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月復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咱們這個皇帝他既然又要挖咱們南粵軍的牆角,又不把咱們主公當回事,咱們為啥還要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讓咱們的兵馬兒郎給他拼命保江山去?!走了!讓他提拔的那些人給他打仗去吧!」

這是南粵軍上下,從李華梅、李沛霆等核心層面的人物一直到一個普通士兵水手的內心看法。

這道聖旨的後遺癥,一直到了上海,南粵軍安頓下來之後,各部將領、各地官員紛紛或是上書或是親自前來,向主公李守漢問安、表達自己的忠心。李華梅等人都是以禮相待,唯獨水師提督鄭芝龍,甫一登岸,便感覺氣氛不對。不論是水師還是陸軍,看到了他都是冷冰冰的,雖然禮數上不曾有虧,但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嘴臉。

稍稍一打听,頓時給鄭芝龍嚇了一大跳!「這個該死的昏君!譜尼阿姆的!這可是坑死了老子了!」弘光皇帝的一紙空頭詔書在南粵軍這里,如果沒有李守漢點頭,那就是一張廁所里的紙。可是,這張紙現在沾滿了米田共,硬生生的糊在了他鄭芝龍的臉上。如何去向李守漢表白、解釋,這都是後話,暫且按下不表。

(類似的歷史情境,在第一次直奉戰爭之後,曹錕和吳佩孚在張作霖的奉軍內部也使用了這招。任命當時的黑龍江督軍、張作霖的把兄弟,人稱吳大舌頭的吳俊升來擔任東三省巡閱使,在奉軍內部制造矛盾,制造分裂。)

原本打算有了南粵軍在自己御駕之前俯首帖耳的充當保駕部隊的主心骨,並且充當糧餉器械源源不斷的提供者,能夠讓黃得功為首這二十幾萬部隊能夠成為大明中興的中堅力量。可是,南粵軍船隊的揚長而去,頓時讓駐守蕪湖左近的明軍軍營之中謠言四起,議論紛紛,兵丁士氣低落,將領軍官各有小算盤。

本來嘛!誰不清楚,南京朝廷的糧草軍餉都是由梁國公他老人家掏腰包提供的。如今,皇上這樣待人家,人家甩袖子不干,走了。我看咱們以後的軍餉糧草要完了!

而像田雄、馬雄、馬得功、丘鉞、張杰、黃名、陳獻策等黃得功手下的所謂八總兵則是悄悄的和在安慶收集殘兵敗將的左夢庚聯絡,在黃得功面前為左夢庚等人說情,建議收容左夢庚殘余的這幾萬人用以擴充實力。

這樣的軍隊,如何能夠抵擋氣勢洶洶追擊而來的多羅貝勒尼堪、護軍統領圖賴、固山額真阿山、固山貝子吞齊、和等人率領的八旗兵馬,以及剛剛降清,立功心切的劉良佐等人的幾十萬漢奸軍隊?

「就算是要投降,也不能像他劉良佐那樣投降,那把咱們賣得未免有些太賤了!怎麼也要有些說法,讓滿洲韃子得高看咱們一眼之後,咱們才能投降。」這是田雄、馬得功、馬雄和左夢庚等人私下里達成的一致看法。

果然,劉良佐派人悄悄的給田雄等人寫來密信,勸他們投降。

「諸兄部下兵馬比之當年插漢部台吉林丹如何?比之兵馬多耶?比之兵馬精悍耶?那林丹,與我大清先帝為敵,數次交戰,不敵。從河套一路敗走,遠遁青海,然我大清兵馬一路追擊,令林丹風聲鶴唳寢食難安,最後病死于荒野之中。」

「今日我大清南下兵馬統帥,便是當日西征插漢部,逼得林丹台吉之子額哲率余部投降皇太極,並獻出蒙元皇帝傳國玉璽的統帥,如今的攝政睿親王之胞弟,和碩豫親王、揚威大將軍多鐸!諸兄若是能效仿先賢,愚弟願為諸兄之先容,為諸兄做引路人。須知,當年額哲歸順後,因功封為親王,爵秩位冠諸扎薩克之上。先帝與哲哲太後所生之三位公主之中,固倫溫莊長公主下嫁給他為妻,稱為察哈爾固倫額駙!功名爵祿榮華富貴,還是死于戰陣,死于溝壑,皆在兄等一念之間而已!」

「你們怎麼看?」田雄問自己的這幾個同謀們。

「我家少帥說了,一切都听各位大帥的安排。」左夢庚派來的代表很是篤定的先表達了左軍的態度。

「額哲投降了,被封了親王,還當了大清的駙馬。那是因為他有個好老子,先帝要樹立一個榜樣給那些投降的蒙古人看。而且,他也是給先帝立了一個大功勞,那就是他把當年大元朝廷的傳國玉璽獻給了先帝。得到了這塊玉璽,大清朝廷上下軍心士氣大振。也就是因為這塊玉璽,讓先帝能夠對軍民人等宣布,受命于天,天命在清。然後,在前明崇禎九年夏的四月己卯,大貝勒代善。和碩貝勒濟爾哈朗、多爾袞、多鐸、岳、豪格、阿巴泰、阿濟格、杜度率滿、漢、蒙古大臣及蒙古十六國四十九貝勒以三體表文詣闕請黃台吉稱帝,並奉上「博格達.徹辰汗」的尊號。同年六月,先帝正式登基即皇帝位,改國號為「清」,改元崇德。」

馬得功雖然是跟著黃得功一路轉戰南北的老軍棍,可是,對于北面的這些事,倒也知道不少,再加上有劉良佐的這封信。言語之中,已經發生了變化,口口聲聲的都是大清如何,前明如何,對于早已死去的黃太吉,也是一口一個先帝了。

「老馬說得對!自古以來,要想入伙被人看得上,就要先交上一份夠分量的投名狀、進門禮。這樣,方不能被人小覷了咱們!」

「可是,要想納投名狀,也得要有合適的,夠分量的才行!須知,咱們可沒有一個好爹,更沒有傳國玉璽在咱們手里!」

「咱們手里沒有死的傳國玉璽,可是有一個夠分量的活寶貝啊!」

田雄等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遠處,那里停泊著弘光皇帝的御舟。幾個叛徒互相看了看,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副原來你也打著這個主意的會心一笑。

「好!就這麼辦了!我這就回去向我家劉大帥回稟此事。請他向大將軍和諸位貝勒奏明,若是此事能成,少不得各位大帥的高官厚祿,封妻蔭子!」

「此事要我左營如何配合,還請各位大帥示下!」

劉良佐、左夢庚的使者,各自向幾位大帥表明了態度。

「此事也簡單得緊!」馬雄冷笑了幾聲。「我們兄弟幾個是一心向著要歸順大清的了。可是,我們那位靖國公卻未必這麼想。為大事計,少不得我們兄弟要大義滅親了。可是,茲事體大,要咱們幾家一道配合才好!」

當下便議定。

清軍大隊人馬殺到時,少不得黃得功是要出兵迎戰,在清軍西進蕪湖時,在安慶的左夢庚所部,也要悄悄的東進,繞道到黃得功部隊的側翼和背後,配合清軍發起攻勢!

「這樣,大清兵馬在正面,左大帥的兵馬在背後和側翼,兩下里一起發力,我們那位國公的陣腳必然亂了!到那個時候,我們兄弟再從中發難,不愁黃得功不死!」

「殺了黃得功,火並了他的本部兵馬,剩下蕪湖城里的那些京營兵馬便不夠看的!他們也就是給咱們送甲冑器械和兵員的命運!」

「解決了京營人馬,不管他朱由崧是在蕪湖城里也好,還是在江邊船上也好,都是咱們兄弟嘴里的一塊肥美的豬肉了!咱們是想把蒸了吃還是炸了熬豬油,都是咱們說了算!」

「果然是好計!只不過,到時候,大軍雲集,營伍雜亂,旗號眾多,為了識別敵我,少不得還要請各位大帥拿個章程,各位所部兵馬,以何物為識別?」

「這簡單!我們听說,當初山海關吳三桂歸順大清,被封為平西王的那場仗,他部下的兵馬一律是左肩上纏著白布,用來區分他遼東軍和流寇。我們不敢與平西王相提並論,右肩膀用黑布如何?也算是我們給黃得功戴孝,盡一點心了!」

「好!就听各位大帥的,右肩膀纏黑布的,便是我大清的自己人!」

叛徒們商定好了殺人計之後,便各自悄悄的回去安排不提。

果然,當劉良佐作為多羅貝勒尼堪這一路清軍的前鋒人馬殺到蕪湖時,黃得功整頓兵馬準備迎敵。卻不料,他的人生路已經進入到了倒計時狀態,部下的總兵們各自按照自己的部署去籌備不提。

黃得功的整頓兵馬軍令,也變成了左夢庚部隊的出發號令。他率部悄悄的從安慶出發,兵丁餃枚疾走,馬匹去了鑾鈴。一路經池州、銅陵,悄悄的潛行到了黃得功部隊的側翼和背後。這一路四百多里路,沿途的黃得功部下們只是兩眼一閉,裝作沒看見。

一切局勢的發展,都按照叛徒們里應外合的計劃進行。

黃得功出兵與劉良佐對戰。劉良佐站在陣前,請老朋友黃得功出來說話。「老黃,先不要打,你出來,我有話說!」

見老朋友在陣前喊話,頗有豪俠之心的黃得功也不曾疑心有是否別的鬼蜮伎倆,當即便拍馬躍眾而出。可是,他有一顆足以媲美英國那個獅心王的俠義心腸,對方卻不見得是薩拉丁、羊叔子。

見黃得功從自己陣營之中出來搭話,劉良佐冷笑一聲,吩咐手下人︰「發號炮!時候到了!」

一聲號炮在劉良佐軍陣之中響起。卻是令黃得功頗為詫異,明明是要你我二人陣前搭話,如何放炮了?

隨著這一聲號炮響起,田雄、馬雄、馬得功、丘鉞、張杰、黃名、陳獻策等黃得功部下的總兵們,在各自營中一齊發令,「纏黑布!」轉眼之間,十數萬人齊刷刷的在右肩膀上纏上了黑布,不僅僅是人,便是旗幟的旗桿上,戰馬的轡頭上,也用黑布纏上了一道,唯恐誤傷。

隨著這一聲號炮響起,劉良佐背後的親兵們各自從背上取下硬弓,對著黃得功便是一頓亂箭射來!

隨著這一聲號炮響起,早已像一條毒蛇一樣潛行到了黃得功兵馬背後的左夢庚所部,齊聲吶喊,各自挺著刀槍向黃得功部隊沖殺而來!

「混蛋!混賬行子!」黃得功見從剛剛還笑容可掬的劉良佐背後突然射了來數十支利箭,嘴里不自主的便罵了幾句,腦海之中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是不是劉良佐這廝手下人搞錯了?」

但是,這個念頭,瞬間便被一聲聲慘叫聲打斷了。黃得功身後的幾個親兵紛紛中箭落馬。

「該死的!」一陣劇痛從黃得功脖頸處傳來,他從眼楮的余光當中發現,卻原來一支利箭透過了護項射進了他的脖子。

巨大的疼痛感和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讓黃得功感覺有些飄忽,他強忍著這種感覺,努力的向後望去。身後傳來的一陣陣吶喊聲和喊殺聲讓他感到很是欣慰。「到底是咱老子的兵,不愧是我黃闖子的部下!」

但是,當他扭過頭看到眼前這一幕時,沉重的一擊讓他無法承受。

背後,是高舉著「左」字大旗的左夢庚部隊兵馬向他的中軍和側翼猛沖。而他中軍的兩翼和列陣于錢的幾位總兵,同樣是向著他的中軍猛烈沖擊。

右肩膀上纏著黑布、黑綢子的叛軍官兵們,口中高喊著︰「大喜!」作為口號,向著黃得功的中軍本部殺去!

(這個口號,是丘鉞、張杰等人提出來的。「咱們這次舉事,那是給大清獻上了一個大大的活著的玉璽。咱們應該讓底下人喊出來!以壯聲勢!」于是,便定了這個口號。原本是擬定為玉璽的,可是,部下大多數是粗鄙無文的兵痞、文盲,用玉璽這麼文縐縐的詞來做口號,未免有些拗口,而且容易被傳達的走了形,反而容易誤會……于是,便改成了「大喜」這個喜聞樂見的口號,其實,意思原本是「大大的玉璽」。)

「想不到,這居然是我黃得功的部下,這居然就是我黃闖子的兵?」看著自己的部下領著自己的兵,像一群磨礪了尖牙利齒的惡狼一樣,向幾乎毫無戒備的中軍本陣發起攻擊,砍瓜切菜般屠戮著就在片刻之前還笑臉相迎的自家兄弟。

「你們又何必如此?!」黃得功腦海里巨大的失敗感壓過了疼痛感,他掙扎著模到了腰間的寶劍,努力將寶劍拔出了劍鞘。

「殺啊!兄弟們,殺啊!殺光了他們,咱們綁了朱由崧那廝,去投豫親王!他老人家不會像梁國公那樣,要核查咱們的兵馬實力!」

黃得功對面,劉良佐看著對方營壘之中追奔逐北的殺戮,不由得鼓掌叫好,大聲喝彩加油。

在他的喊聲中,黃得功將寶劍在脖頸間用力一橫。

「快!黃闖子死了!還不快沖上去搶軍功!」

南北兩邊都有人大聲叫囂著,撲向了黃得功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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