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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咱們該怎麼辦(下)

他王得仁部下也有數萬人馬,向來在左軍當中也是以暴虐蠻勇敢打敢拼而著稱的。但是,這幾日來的作戰損耗,人馬戰死的約有二成左右,其中,家丁損失更大,家丁和精兵加在一起,當日一戰,戰死數便有二三千人之多。更有這幾天不斷的有兵丁逃亡,傷號死去的數目增加,讓他營寨之內一片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為了減少逃跑和開小差的,他不得不加派親信兵馬在營寨各處巡哨,在營盤外面加強巡邏。可是,只有千年做賊,並無千年防賊。即便是如此,逃亡數目仍舊是與日俱增,更有甚者,連家丁都有不少逃跑的!

王得仁的話,頓時引起了左軍各營總兵們的共識,他們紛紛點頭稱是,跟著叫苦不迭。與南粵軍當日的那一戰以來,他們的兵馬損失大體相近,說起來,左夢庚部下的損失更大。因為南粵軍將打擊的主要力量全部放在了左家父子的直屬部隊身上。但是,架不住左夢庚繼承了左良玉的老底子,比較起來,還是比這些總兵們實力雄厚得多。而且,中軍大營里,多少還有一些醫藥儲備,所以,傷號的死亡情形不像各營那麼嚴重,逃亡也沒有那麼多。倒也不是左夢庚有多強的統帥能力和人格魅力,或者說左營有多麼強大的向心凝聚力,而是左家的這些直轄兵馬們都很清楚,以自己的罪孽,即便是開小差逃走了,少不得也會死在那些報仇心切的鄉民手中。所以,寧可躲在營寨之中抱團取暖,也不敢擅自離開大營一步。

所以,相比較各營總兵們的失魂落魄,膽戰心驚,驚慌失措,左夢庚心里還算是有些底氣。

既然打不了,那就只剩下了另外兩條路,走和投降。

「走的話,我們也只能有一條路,那就是渡江北上。或是和江北的劉良佐劉澤清等人合伙,要麼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咱們就降了豫親王,也像那個姓許的家伙一樣,剃了頭,換個旗號,繼續干咱們的活!」

但是,要想走,就要先想辦法把余下的這十萬人馬渡過長江去,不光是人馬,還要隨軍攜帶的糧草輜重一起渡過長江去。這需要大量的船只以及渡江的時間。

「梁國公會讓咱們從容渡江嗎?」

一句話,如同往熱鍋里倒了一瓢冷水。頓時讓憧憬著過江之後可以和江北四鎮的老朋友們重現往日肆意妄為的輝煌生活的將領們冷靜下來。是啊!現在,長江江面上是大魔頭施瑯和他那個緋翅虎老婆的水師在江上耀武揚威的,不要說十萬人過去,只怕左軍千人規模的部隊想要過去都是勢比登天還難!

「此事,本帥打算這麼做。」

左夢庚語調緩慢的說出了自己的計劃。走的方略,也是要籌劃。但是,不是大隊人馬一起過江。而是派人攜帶大批財帛金銀,帶著他死鬼老爹左良玉的書信,往江北、南京走一趟。甘言厚幣的請江北四鎮的同僚舊友們出面協調說情,告訴他們,今天是我左良玉倒霉。明天可就要輪到了你們了!要想不一起被綁送刑場,那就要大家抱團取暖來對付梁國公。往南京的密使也大體是如此。請朝廷中的東林大佬們從中斡旋,也是直陳利害,我左良玉兵敗身死之日,就是江南袞袞諸公,百萬生靈被李某人肆意蹂躪之時!

除了不惜降低身份和江北四鎮聯合自保之外,更是向江南集團發出求救信號。我這把刀沒有了,你們可就是梁國公刀下任人宰割的肥羊了。有我在,梁國公少不得還要有些忌諱。你們還能保全身家財產,坐享榮華富貴。沒有了我,只怕上午老子兵敗,中午查白地就來上門算你們拖欠的錢糧稅賦賬目了!

這就是左夢庚擬定的所謂「走」的戰略,不是撤走的走,更不是逃走的走,而是信使奔走,走動門路的走。說白了,就是利用各種條件,制造對自己有利的態勢,來保住眼下這點實力。

「另外,本帥今日把袁總督送到了九江城中,請他出面斡旋一二,向梁國公請和。」

「什麼?!大少帥,投降?!」

金聲恆第一個跳了起來。「大帥在世的時候,從來都是咱們咱們招降納叛的擴充實力,什麼時候輪到咱們投降了?」

雖然說是請和,可是誰都清楚,打仗打成了眼下這個樣子,那所謂的請和,實際上就是請降,說得更難听點,和當年的張獻忠羅汝才們請求招撫招安也沒有什麼兩樣!

「就是!當初的西營八大王張獻忠投降了,不還是在谷城被咱們看的死死的?他在谷城蓋房子、種麥子,咱們就在老河口看著他!他半點也不敢亂動!」

見有人提到了如今的大西國大順皇帝八大王張獻忠當年的谷城舊事,左夢庚便正好借著這個由頭把話說開了。

「當年的八大王張獻忠,闖王李自成,也都在窮途末路時接受過朝廷招撫。投降,這不算什麼丟人的事!只要能讓咱們熬過這最難的一段,只要老本兒還在,少不得以後咱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難道,就光許他姓朱的,姓李的,姓張的稱孤道寡,稱王稱霸,就不興咱們也過過當王爺的癮?」

對于金聲恆王得仁這些左軍將領,你說別的都沒有用。只有拿出實際的例子來給他們現身說法,他們才會恍然大悟。

「就是!咱們也可以招撫嘛!」

「沒錯!前面烏龜爬開路,後頭王八跟著爬!」

「驢球子的!你說誰是王八?!」

「愛誰是誰是!老子只會讓別的男人當王八!別忘了,老子營里的女人可都是別人的老婆!」

「大少帥!當初我听柳麻子那個龜孫說書,他說過,當年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也是做賊出身的!同樣是接受了大元朝廷的官職,在江南和張士誠、陳友諒、方國珍這些同行們打得一佛生天二佛涅槃的。爭奪最狠的時候,也沒忘記往北京城里送貢品,為的就是大元朝廷不打他!他好有力氣去打別人!這招,行他老朱家用,就許咱們用!」

提起了當年太祖高皇帝借刀殺人的故事,這些兵痞軍頭們頓時大感興趣。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金聲恆︰「老金,給咱們說說!咱們那位和尚皇帝,是怎麼玩的?」

「我听說他還睡了蒙古韃子的皇後,有這回事嗎?我可在听說,他家老四是韃子的骨血!?」

「成祖是不是韃子的骨血,咱們也不知道。但是,成祖和韃子的關系好卻是鐵板釘釘的事!搶奪佷子的皇位時,朵顏三衛的騎兵可是沒少給幫忙。要不然,成祖得了大位之後,干嘛對這群韃子這麼禮讓?理虧嘛!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軟嘛!」

「老金!這也不對啊!成祖當了皇上,掌握了大權,可是就先打蒙古啊!而且還是幾次親征。而且,還讓三寶太監下西洋去宣揚國威。這怎麼說是和韃子關系好呢?」

「你懂個球甚!大位,所謂的得位不正。那就需要文治武功來遮蓋則個!就好像戲文里讀書人偷了人家大戶人家的閨女,把人家閨女肚子給搞大了,然後把人家的體己錢拿走上京趕考去。這要是一般人,絕對是奸情案子,少不得還要有個見財起意拐帶財物的罪名。可是,你看戲文的結尾,往往都是秀才中了進士,狀元什麼的。這種丑事立刻就變成了一樁美談韻事。天大的丑事,也就一床錦被遮蓋則個。」

「可是,文治,那有武功來得快?一場勝仗、大仗打下來,什麼事都辦了。該殺該死的人也都死了!自己的位置也就坐得穩了!然後,再派人到各處去跟外藩打個招呼,告訴他們,中原現在是我做主了。你們看著辦吧!外藩也不是傻子啊!跟建文帝一條道走到黑也沒啥好處,看著跟他走,到中原來好吃好喝,連吃帶拿的,各種好處大大的。你只要承認他是中原的瓢把子就可以。」

幾個兵痞子軍棍滿口毫無遮攔,把老朱家當年叔佷爭奪帝位之間發生的那些爛事,口無遮攔的盡數說了一遍。

「還有啊!咱們都去過南京教坊司、秦淮河,這秦淮河上的婊子,可是好多人祖上要麼是張士誠、要麼是陳友諒部下的將領官員,就因為打了敗仗,然後連帶著子孫後代到這秦淮河上干這王八婊子的勾當。」

「也不光是這,還有山東的老百姓!咱們大帥是山東臨清州的。誰都知道,這運河上的差役多。可你們知道嗎,元韃子的時候,可是海上運來南方的而糧食,時間短不說,損耗還少。可是為啥成祖改成了運河運糧的漕運?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他靖難的時候,在山東的仗打得太苦了,要把這口惡氣出了!這才折騰山東的老百姓!什麼運河的徭役啊!什麼幾次北征蒙古啊!都要山東出民夫,幾次北征下來,幾十年的運河徭役下來,你看看山東,早就給折騰的草雞了!」

改朝換代的過程當中,作為個體的人往往都是渺小脆弱的額。會隨著時代的浪潮有著這樣那樣的顛沛流離起伏上下,但是,唯獨朱棣的所作所為,是最容易被人詬病的。然後就是本朝了。例如某鳥的媒體,某方系的媒體,都是動輒便拿出了國軍的老兵軍官在建國後如何的被不公正的待遇。不厚道的作者就想知道,他們為啥會有這種處境?他們敢不敢說說他們在解放前,在解放區的所作所為呢?不然的話,以改開之後,在某些地區,盛傳的「干革命的不如不革命的,不革命的不如反革命的」民謠所描述的狀態,他們又怎麼會如此呢?一定有具體的原因!再說了,就算是再不公正,頂多也就是讓他們勞動改造,而且子女也沒有像朱棣那樣給送到教坊司去。在主張全民穿西裝的那位湖南人上台之後,這些人,又是一股腦的給解放了出來,也不管你祖上是販大煙還是拐賣人口,充當洋人的買辦,還是幾十代的土司從奴隸娃子身上敲骨吸髓積累的財富,一律發還。不但發還財產,還安排高官職務。于是乎。(誒對了,今天是幾號來的?前天大前天是幾號?)

一群人戲謔狂笑了一陣後,漸漸的又轉入了正題。

「大少帥,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我把袁繼咸放回去,也就是向梁國公他老人家表個態度,咱們是有心修好的。然後,我以父帥的名義,寫了一封信,命使者面陳。」

「信里面怎麼說的?!」

「我說,咱們平賊軍,願意按照南粵軍的編制標準,在國公的麾下听命。鞍前馬後,一往無前。眼下,咱們的兵馬可以裁汰老弱,選拔精壯,按照南粵軍的編制標準,編為四個鎮,兩個騎兵旅。眼下往贛南去的王允成部編一個鎮,我們三個人,還有你們大家伙,」左夢庚指了指手下那些副將、參將們,「都在這三個鎮兩個旅里面。」

「咱們三個,還有王允成,就是南軍所說的鎮統制官了?」

王得仁眼里冒著貪婪的光芒。南粵軍的一鎮兵馬是什麼情形,統制官是何等的威風,他們都有所耳聞。統制官,比起眼下已經爛了大街的總兵可是牛多了。部下有兩萬多兵馬不說,而且,糧草軍餉器械軍裝,都是按照編制足額發放。打了勝仗,繳獲所得自己可以分到四成。這樣的好事,為啥不干!

「不錯。咱們四個是統制官,那兩個騎兵旅歸我指揮。」作為左良玉的繼承人,左夢庚當然要有一些特權。這話一出口,那些部下只剩下一些家丁親兵的參將、游擊們,看左夢庚的眼神變得無比熱切諂媚!

「可是,這是咱們的一廂情願啊!也要看人家梁國公老人家願意不願意收容咱們!要知道,這一下子,可就多了十幾萬人,得多少錢糧開銷?他老人家又是不準許咱們四處劫掠來養兵的!」

「簡單!要想賣,就得讓人覺得你值這個價碼!我當然得告訴梁國公,咱們的價值所在了!憑什麼咱們能一口就開出四個鎮兩個旅的價碼來!」

「你憑什麼?據我所知,跟著他老人家打天下的好多老人,還都在什麼警備旅、動員旅里當個旅長呢!咱們這些人,你確定能值這個價錢?」

面對著金聲恆、王得仁等人疑惑的目光,左夢庚四外望了望,確定在場的都是自家人,這才壓低了聲音回答道︰「你們覺得,眼下他老人家最想要的事,是什麼?」

「他老人家,最想要的事?」室內的左軍將領們開始絞盡腦汁了。

「錢?肯定不缺!市面上都是南中通寶和銀元。這天底下的錢都是他發的,他還會缺錢嗎?」

「美女?也不會!我可听說,國公爺的幾十位夫人,那個個都是天下佳麗。什麼韃子的美女,秦淮河的花魁,佛郎機、天方、天竺、扶桑的公主,樣樣都有!皇帝小子也就是搞搞咱們中原的美女,國公爺可是五洲四海一起來的!」

「兵馬?地盤?都不會啊!天底下還有比他兵馬多,地盤大的嗎?」

「我看吶!這豬都比你們腦袋靈光些!沒錯!他老人家這些都不缺,甚至是大大的不缺!他缺得就是一個名義!一個位置!你們在想想看!咱們剛才說了半天太祖高皇帝了!」

左夢庚把話都說到了這個程度了,這些兵痞子們再想不到,那就真的是白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了。

「大少帥!你的意思是說,咱們遲來先上岸,冷手撿到熱煎堆?」

「沒錯!有沒有這場大富貴,就要看咱們能不能拉下臉來給國公干這個活了!」

「大少帥!你說吧!咱們是學廖永忠也給皇帝小子來個瓜州沉船呢,還是也學朵顏三衛,幫助梁國公起兵打下南京呢?!」

「就是!不管怎麼樣,給國公爺把身上的蟒袍,變成龍袍,把黃袍披到他老人家身上這個事,非咱們兄弟們莫屬!這場擁戴從龍之功,可是夠子孫們受用不盡的!」

「這些事,我在給梁國公的書信里都提到了,具體的細節,我派去的人會向他老人家當面稟明。咱們就只管在這里等候便是。」

「正是!只要他老人家點個頭,咱們立刻就起兵東下,什麼狗屁的江北四鎮,什麼狗屁的李自成張獻忠,敢擋咱們的效忠之路,那就是找死!」

「就是!只要咱們跟著他老人家能升官發財,咱們就是把江南給燒成一片白地,又能怎麼樣!」

正在這時,忽然幾個鼻青臉腫的親兵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大少帥!不好了!咱們的使者被李家大小姐給亂棍打出了行轅!」

「混賬東西!一定是你們沒好好說話,說了些不中听的,惹了郡主娘娘生氣了,這才給你亂棍打了出來!」這些人將他們的功名富貴夢給打斷了,左夢庚豈能給他們好臉色看?

左夢庚正對著親兵們大發雷霆之時,又有幾個氣喘吁吁的使者親隨沖進堂內,一連聲的道︰「大少帥!大少帥!南軍營寨之中,燈火混亂,人聲嘈雜,可能出了大事!」

「大少帥!不會是這群家伙惹惱了國公,國公要發兵來攻打咱們吧?」

在場的將領們個個面如土色,渾然沒有了剛才意氣風發的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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