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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阿巴泰的盟軍

濟南。原先的德王府,後來的臨清侯府、山東、登萊總督府,如今成了饒余貝勒阿巴泰的駐節所在地。

府門外一直到東西兩座轅門處,每隔數步都有盔明甲亮的八旗兵丁站崗,手執刀槍背弓荷箭。一雙雙眼楮惡狠狠的盯著每個試圖進入轅門和府門的各色官員人等。

轅門外,這些官員將領士紳的轎子馬匹車輛,隨行人等,都被驅趕到這里,擁擠在廣場上的一角。

一輛裝飾的十分華麗富貴的馬車碾著燒灰青石板鋪就的道路,包著橡膠輪胎的車輪,行走在上面也只是發出陣陣的沙沙聲,並不像別的轎車碾壓過道路路面時那種轆轆聲響。

「快快!快搬開!」帶隊的牛錄章京遠遠的看到了馬車車扇上的玻璃眼子反射的陽光,便立刻吆喝著,手下的兵丁手忙腳亂的將攔在道路當中的拒馬槍架搬開,好讓馬車通過。「快點,別誤了王先生的事!」

在轅門外手捧著手本履歷等候著阿巴泰接見的官員士紳們見狀,立刻蜂擁而至。紛紛在馬車前跪倒叩頭請安,口中報著自己的姓名、官餃、科甲、履歷等等,希望能夠就此搭上眼前這位大人物的線,進而平步青雲。

馬車的綢布簾子掀起,車夫很是手腳麻利的將一張條凳擺在了車轅旁邊供自己的主子墊腳。王珂從車內被兩個隨身小廝攙扶著站在了車轅上。

「李章京,這些位大人先生們都是?」

「回王先生的話。」帶隊當值的牛錄章京是八旗滿洲瓖白旗下的一名包衣,因為在作戰時不顧性命,立了幾次功勞,被抬旗了不說,如今也是一個甲喇餃的牛錄章京了。雖然王珂在阿巴泰面前沒有什麼官職差使,論起來也只是阿巴泰門下的一個包衣。但是,此時的山東誰都知道,阿巴泰是以王珂為謀士。此人在阿巴泰面前說話,比曹振彥在多爾袞面前說話還要有分量!所以,這位李章京畢恭畢敬的向眼前這位二主子回話。

「這些位大人先生都是來求見貝勒爺主子的。都在這里等候。」

「你這該死的東西!不知道咱們主子一向是禮賢下士,尊師重道的嗎?這樣的天氣,你讓這些大人先生們就這樣在空地上被風吹,在這里挨凍?!被主子爺知道了,小心你的這身狗皮!」

李章京也不敢反駁,只能是唯唯諾諾的認錯,不斷的點頭,嘴里一個勁的認錯。

「還不快去把門房打掃一下,準備茶水點心,請先生們到里面等候?!」

王珂的這一番做作,頓時讓在轅門外被冷風吹了一早上的官紳們感激涕零。于是乎,圓領紗帽衣冠禽獸的他們呼啦啦在馬褂皮袍的王珂面前跪倒了一地。「先生如此厚愛我等,貝勒如此禮賢下士,我等當以粉身碎骨以報萬一」

口中感恩戴德的拜年話說個不斷,手里的手本履歷便塞到了王珂手中,至于說里面有沒有夾雜著米票、匯票、田契、房契小丫鬟的賣身契之類的,就不得而知了。

同這些人在門房里客氣了幾句,王珂便起身來見自己的主子阿巴泰。

「外面那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原本清新雅致的花廳內,用玻璃制成的明瓦上滿是油污,大概是阿巴泰哪天喝酒喝得高興了,湯汁油水茶湯之類的灑了上去。地面上更是魚刺骨頭丟的滿地都是。

見王珂進來,阿巴泰放下手中的蘭陵美酒酒壇,乜著眼楮看著自己這個心月復得意奴才。

「是一群來投效主子的。打算在主子這里謀個出身前程。」王珂對門外自己的那些同類們也是一臉的不屑,大概出于同行是冤家的緣故,不想自己被搶了買賣。

「這事倒是好辦得很。京城里來了旨意,只要是肯為大清出力的,一律按才錄用。如果手里再有兵馬,那就更好辦了!」不要看在府門外兵馬密布刀槍如林的一副兵多將廣人強馬壯的樣子,其實,眼下的阿巴泰就是一個空心大佬倌。手下的嫡系八旗兵馬不過二千余人,真正的八旗滿洲也不過數百人。眼下山東的主力部隊是章陵虎和吳奉先兩個人的部隊,在山東地面上各自佔據了二十幾個州縣,已經是形成了听調不听宣的半割據局面。

眼下的阿巴泰急需要擴充更多的深明大義識時務的俊杰到手下來,這樣才能對章陵虎、吳奉先這樣的軍頭們形成壓力,讓他媽的這些有女乃就是娘的貨色里從此老老實實的。

「主子,眼下外面的情形,盜賊蜂起,狼煙遍地,雖然說對我大清不是很有利,但是對外面的那些人來說,更是惶惶不可終日。」王珂作為替阿巴泰掌管軍機要務和情報暗線的人,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外面那些人怕什麼?」阿巴泰嘴里咬著一只新鮮出爐的扒雞,嘴里含含糊糊的問王珂。

「貝勒爺給我們做主啊,盜寇謝遷勾結刁民造反,所到之處現在是一片腥風血雨,慘不忍睹。僅僅在高邑淄博,就殺絕了世代賢良之家數百家,而且是家家滅門,男丁以所謂的通虜罪殺頭,女人先奸後殺。最慘的是孫之獬,渾身被插滿豬鬃,謂之植發。」

王珂故意學著外面那些衣冠眾人的腔調,用著一口地道的方言來模仿著這群識得天下大勢的世代賢良之家的口氣來為阿巴泰講述著謝遷的所作所為。

「謝遷自起事作亂後,先後攻克淄川、博山、高邑等地,大小數十座城鎮淪入賊手。像孫之獬這樣忠于大清的鄉紳賢達不知道死在他手上多少。謝遷還狂妄的放話,說貝勒爺您是逆賊李華宇的手下敗將,僥幸從龍虎營手下逃月兌,不過那不過是上天給個機會讓他抓您。等要是抓到您,也要給您植發。另外他還詐稱李華宇未死,巨舟千艘正乘風破浪而來,引得那些刁民各個興高采烈,都說大清國吃棗藥丸。」

「現在又有南粵軍殘部廖冬至、鹿瑪紅那個寡婦和流賊余黨伍興所部在沂蒙山青島口一帶遙相呼應,狼狽為奸。地處江南的李守漢又以船舶運載軍械糧餉不停的通過海路支援他們,謝遷這樣的土寇,勢必會更加猖獗。」

阿巴泰將手里的雞骨頭狠狠的丟到一旁,「我又何嘗不知道!可是,王先生你看!如今咱們的兵馬就這麼多,我就是向京城里攝政王要援兵,他也沒有兵馬派給山東!說不定,還會下一道旨意狠狠的叱責本貝勒一頓!現在大清的主力都去打河南陝西的李自成了,哪有余力對付山東的這些土寇?!」

「主子,如果京城里能夠派來大隊兵馬,那樣就算是平定了山東,主子的本事也顯不出什麼來。說不定,忙活辛苦了半晌,白白替別人做了嫁衣。」王珂冷笑著向阿巴泰進言。為別人做嫁衣這話,阿巴泰听不懂,不過,白白的忙活,最後便宜了別人這個意思他卻是听明白了。

「王先生,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們不要朝廷從京城里或者是從別的地方調派援兵給山東,只要朝廷給個旨意,發些告身文書,就能夠把謝遷這些土寇剿滅,朝廷會答應嗎?!」

「這個自然!不用花費一文錢一粒米的軍餉。不用損耗一兵一卒,這樣的好事要是他老十四都不肯,除非是他腦子里都是大糞!那樣的話,他也就別做這個攝政王了!」

「來來來!王先生,你就是我的諸葛亮!快請坐!來人,給先生泡茶!記得泡李華宇最喜歡的那個,那個……」阿巴泰雖然素來以勇猛著稱,但是腦袋里也不全是肌肉,他猛地醒悟過來,想必是王珂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就等著他的態度。想明白了這點,急忙請王珂落座,吆喝著命人給王珂泡茶。

「陽羨春茶。」

「對!就按照先生說得辦!」

茶罷擱盞,王珂這才悠閑自得的向早已快要按捺不住的阿巴泰開了口。

「主子,辦法就在外面那些人身上。還有,主子,你可還記得當初李華宇那廝是如何讓主子兵敗含恨而去的?」

王珂提到了當年不堪回首的恥辱往事,頓時讓阿巴泰覺得自己背上被黃太吉賞賜的那些鞭痕又跳動了幾下。「這如何能忘記!本貝勒定然要刨了他李華宇的墳,然後把死尸拉出來鞭尸!最後挫骨揚灰!才能消除本貝勒心中之恨!」

「主子,這個辦法,就是用他李華宇的招數來對付謝遷這群打著他旗號的土寇。這難道不是最好的出氣、解恨的辦法嗎?」王珂依舊是一副滿面春風笑容可掬的神情,語調里充滿了讓人信任的溫暖之感。這也是他作為一個合格神棍的必備素質,要是都長得凶神惡煞一般,讓人一看就害怕,怎麼去騙人?怎麼能夠讓人心甘情願的把錢掏出來交香火錢?

「當初主子縱橫齊魯,打得李華宇手足無措,那為甚一夜之間李華宇就有如神助?那是因為他找到了最好的助力!用李自成、羅汝才二人部下的流賊來對付王爺!這些人能打能拼能跑,吃得苦耐得寒忍得饑。主子當日的戰術,恰好也是他們的戰術。所以,主子才不幸受挫。」

「除了這些流賊,李華宇更是號召齊魯各地的各色武裝起來和主子為難。這樣一來,我們所到之地,到處挨打,到處都是給南蠻通風報信,對我們堅壁清野的屯堡圩寨!」

「對對!當年這群狗賊就是這般對付咱們的!」

「主子!如今咱們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主子可知道,這山東地面上除了外面那些官紳可以利用之外,還有什麼人可以為主子所用?」王珂的眼楮里閃爍著迷幻的光芒,讓阿巴泰有些不知所措了。

阿巴泰不知道,但是不厚道的作者卻知道。在山東地面上,能夠和官紳的力量相匹敵的另外一股勢力,就是各種的秘密教門。俗稱邪教、會道門的便是!這些人正是王珂的同類。

追根溯源,山東或者是整個中國的各種邪教,大多數可以和著名的白蓮教扯上關系。而白蓮教,又能夠追溯到祆教的影子。

說起祆教,大家會覺得很陌生,但是,說他另外兩個名字,大家一定會恍然大悟。拜火教、明教,這個名字如雷貫耳吧?被佛教稱為「邪教」的火祆教傳入中國很早,「火祆之名聞中國,自北魏南梁始,其始謂之天神,晉宋以前無聞也。」因後人經常將其與摩尼、大秦混為一談,及宋以後因「食菜事魔」的摩尼教(明教)興盛,對這些邪教便常以「魔」稱之,這時的秘密教門勢力還不算強大,而後「元入中原,以蒙古人統治中國,因為一時聲勢浩大,所以漢人的民族意識潛伏著,一等到盛極而衰的時候,漢人就乘機而起。白蓮教就是以邪教的組織向蒙古人實行民族革命的。」

樂城人韓山童,自稱宋徽宗後裔,宣言︰彌勒下世,明王出生。所帶白蓮教徒著紅巾,被稱為紅巾軍,進行反蒙復宋的活動。彌勒便是白蓮教里的守護佛,是從彌陀淨土宗發展來的。白蓮教紅巾軍勢力日益擴大,朱元璋乘機利用取得天下。他當然知道白蓮教的厲害,建立明王朝後,在明律上嚴禁白蓮教︰「妄稱彌勒佛,白蓮社,明尊教,白雲宗等會,一應左道異端之術……為首絞監候……」這樣白蓮教便成為朝廷禁止的邪教了。

到了明朝萬歷年間,白蓮教首蘇州人王森自稱聞香教主,發展教會,遍布于山東、山西、河南、陝西、四川等地。後王森被捕,他的兒子王好賢和巨鹿的徐鴻儒商議謀反,約定在熹宗的天啟二年中秋起事。後來因為事情敗漏,徐鴻儒就首先發難,自稱為中興福烈帝,仍然以紅巾為標識,接連攻陷山東的鄆、鄒、滕、嶧等縣。徐鴻儒此次叛亂,前後歷時七個月方才平定,徐被捕獲並在北京受刑,白蓮教就此告一段落。

經過一番改頭換面,成了什麼白蓮教、羅教、黃天道、紅陽教、大乘教、齋教等等,到了清朝前期,又變成了混元教、收元教、西大乘教、天理教等等。(周星馳的武狀元蘇乞兒里,那群和丐幫作對造反的就是天理教。)到晚清的青蓮教所衍化的燈花教起事,到***、先天道初露頭角,再到齋教、金丹道、混元教、在理教的反洋教斗爭,而後的金鐘罩、大刀會、義和拳,在各地更是頻繁出現。明清統治者對這些秘密教門的定性都是邪教,教徒則被稱為「教匪」。

因為局勢動蕩,天下大亂,又給了王珂這些邪教頭子們發展、擴充的好機會。他們紛紛出洞,宣稱「紅陽大劫,三世末日」等等。蠱惑人心,加入他們的教門。小目標就是騙財騙色,大目標則是集聚實力。

一時間,山東境內,各色教門像雨後的毒蘑菇一樣紛紛冒出了頭。什麼一炷香、八卦教、離卦教、聖賢道、九宮道、皈依道,他們各自有地盤,開設壇口。規模大信徒多的,甚至擁有武裝力量。什麼濟寧的***、巨野的聖賢道、鄒平的一心天道龍華聖教會、濟南的中央道及正中慈善會、泰安的先天道等200多種。許多地方甚至流傳「無道不成村」之說。一直到抗日戰爭時期,這些教門在鬼子手下也是各種為虎作倀干盡了壞事。

這些教門和鄉紳們一道控制著大片的鄉村。他們也是應當感謝已經不在人世的李華宇,當年他如果像李守漢在南中、在兩廣等地推行的村官制度,政權一直到村里那樣,也不會將基層政權拱手讓那些鄉紳賢達和這些神棍控制。

被王珂一番關說,阿巴泰立刻找到了自己的盟軍所在。立刻身著全套貝勒衣冠,到二門迎接那些在門房里等候他接見的各地官員士紳。當場便宣布,一律按才錄用,只要大家能夠在平定各地亂賊、為大清平定天下的過程之中出力,朝廷定然會論功行賞的。

阿巴泰的這個舉動,頓時感動的在場官紳無不是感激涕零,熱淚盈眶。「朝廷如此順天應人,敬天法明,尊師重儒,我等敢不效犬馬之勞?」當即便表示要為朝廷為饒余貝勒平定山東各地亂賊,斬謝遷、廖冬至、伍興、鹿瑪紅等人首級獻于貝勒駕前!

在王珂的特意引薦介紹下,阿巴泰對于號稱擁眾二十萬的臨清柳林團代表曾傳賢更是好好的籠絡了一番,對于他們兄弟三人為朝廷立下的赫赫戰功大加贊賞,當即便表示要上奏朝廷,為他們的大哥曾傳生請一個二品官員的頭餃,外加一個禮部員外郎的官職,令他好生為朝廷效力。只要好好的為朝廷效力,總督巡撫搜不是事!

兩日後,以王珂名義寫的數十封書信被人快馬送往各地的教門頭子手中。

阿巴泰憑空多了數十萬的兵馬。多了無數的盟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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