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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陣前定計,原樣奉還!

一座黃色氈帳內,上有黃銅寶頂,閃著金光。[ <  這頂在西安為李自成特別制作的軍帳,稱為行軍御帳,也稱帳殿。御帳東南角樹一根三丈高的旗桿,上懸繡龍藍旗,中有用紅絨縫上的「大順」二字;御帳前,面向東方,設有御座,上有繡龍黃緞椅披。御帳左右,樹立有密密麻麻的繩網,用來防範流矢和阻攔炮子、彈丸。在繩網的外側,數百御營親兵,或執刀槍,或扛火銃,或是張弓撘箭,都是各自肅立。

李自成坐在寶座上,有些慍怒的看著跪在面前的王四兒和羅虎。

前鋒兵馬被吳三桂吃掉了。兩千精銳騎兵損失了一千多,余下的數百人也是個個帶傷。這損失讓他的心疼的幾乎流出血來!

(哦,眼下在大順永昌天子和劉宗敏等人心中,姜瓖、尤世威等人的兵馬還不能算是人。就和抗美援朝時美軍不把棒子的傷亡計算在內一樣。)

在他心中,震山營的地位幾乎是和老營精騎平等的。而且,同老營精騎是需要長時間遴選,不停的進行殘酷淘汰才能選拔出來不同。震山營的兵性價比就高多了。只需要听命令,守軍紀,畏法度,再加上一點時間用來訓練,那些饑民和農夫都會很快成為精銳戰兵。

李自成的內心,早已將震山營當成自己的看家法寶。用震山營的強悍戰力來震懾那些非闖營嫡系的部隊,再以震山營和這些雜牌隊伍,來威懾出身闖營老八隊的劉宗敏、田見秀、袁宗第等擁有自己一個小班底的老人。

可是,僅僅一個小規模的前哨戰,就損失了一千多精騎,似乎打垮了左良玉,整個震山營也不曾損失這麼多的騎兵!

「可有姜瓖等人的下落?」雖然不把姜瓖、王嘉胤、尤世威三人的部隊計算在自己的軍隊之中,甚至在听到三人兵馬幾乎全軍覆沒的時候,大順君臣們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為卸掉了這幾萬人的包袱而喜悅。可是,這三個降將的生死下落卻是與大順的聲威有關,切實馬虎不得。東征山海關以來,唐通被吳三桂斬于永平府,現在,姜瓖等三人又是下落不明,渡河伐明過程之中歸降的這幾位明軍將領,幾乎全軍皆墨。這不是明擺著打大順的臉嗎?

羅虎低下了頭,方才巡視戰場,方圓數十里之內,到處是尸體,特別在那些殘破的戰車和拒馬上面,更密集的掛滿各種傷者及殘缺不全的尸體。

他們都是被後面的人推擠,然後又被前面的利箭射中,尖叫著一步步推上前去,活生生讓拒馬尖銳的利刺,刺穿了身體,最後掛在拒馬上叫喚哭嚎直至死亡。

地上,更有被踩踏成肉泥的無數尸體。原本都只是些身上中箭的,被流彈擊中的,甚至只是慌不擇路時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的。原本不應該當場死亡的,只不過當他們哀嚎著摔倒在地時,接著無數雙大腳踩踏上來,將他們活生生踏成肉泥。

隨後這些人繼續中箭、中槍,繼續尖叫著摔倒在地,後面又繼續有無數人沖上來將他們踩死。

而後方,仍有大量的潰兵民夫,炸窩般的向這邊擁擠過來。遠遠的,吳軍的騎兵牆便是鐵鉗的兩柄虎口一樣,緩慢而有力的將這些人繼續驅趕到一處。讓炮火和彈丸的大鐵錘用力的鍛打。

一股股鮮血小溪般的到處流淌,將這數十里的土地渲染的令人炫目。

「臣等命人仔細翻檢過,只現有姜瓖、尤世威、王嘉胤三位總兵的親兵尸,他們本人、旗號、關防、盔甲等物都不曾有現。」羅虎垂著眼皮,也不敢抬頭與李自成、劉宗敏等人的視線相交。

完了!眾人心中一沉!十有**,這幾個人也是步唐通後塵了!如果要是逃走的話,不會丟下親兵,而且,逃跑的將軍是不會將旗號隨時攜帶的!那樣太過于招搖,頂多是帶著關防大印以證明身份。如今,這些東西都不曾見到,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們被吳三桂俘虜或是干脆給干掉了!

「皇上,以臣看來,事不宜遲。全軍立刻兵山海關!」總制將軍劉宗敏為眼下的敵我態勢一錘定音。趁著吳三桂所部剛剛與姜瓖尤世威王嘉胤三家大戰一場,亟需休整恢復體力的當口,不讓吳三桂有喘息之機。

「捷軒說的有道理。」李自成點點頭,伸手示意,「羅虎,王四兒,起來吧!」

看看王四兒頭上還在滲出血痕的紗布,和用一塊棉布吊著的右臂,李自成眼里有些心疼︰「四兒,你就不要去山海關了。帶著人回北京去,幫助牛先生和伍先生料理北京城里的事情。那邊他們也很需要人手。朕再撥給你五千人馬,回北京去安定人心,震懾宵小。」

李自成也知道,如今因為追贓助餉的事,北京城里的降官們人心浮動。自從唐通兵敗身亡,吳三桂攻陷永平等處的消息傳來,城內便有不少謠言傳播,甚至還有沒頭揭帖出現。大抵便是說,如今山海關總鎮吳三桂受命于梁國公,引兵馬自東向西而來,征討逆賊。先皇的皇子也有人看見在吳三桂軍中。另有一些流言,說目下在黃河以北的李華宇部,也接到了梁國公的軍令,準備攻取真定府,入太行取太原,切斷流賊的退路。

而牛金星和伍興二人,一個長于內政,一個則是熱衷于收門生,選官吏,對于這種事情則是束手無策。所以,李自成也只好借著讓王四兒回京養傷的名義,調兵馬回京去鎮壓一下,以防止後路起火。

重新做了一番行軍部署安排之後,大隊人馬從永平浩浩蕩蕩的往山海關方向開拔而來。旗號翻滾,蹄聲如雷,車輪碾壓,馬蹄踐踏,數十萬雙腳在大地上走過,將地面也是微微震顫。

兩日之後,李自成大軍抵達山海關下,在石河西岸與吳三桂部成對峙之勢。

「山海關北依角山,南傍渤海,城高牆堅,外築羅城、翼城互為犄角,易守難攻。長城自山海關至居庸關,綿亙一千余里,為隆慶初年戚繼光親自籌劃督修,分為三協十二區,分兵防守。萬歷中年以後,防御廢弛,後來更沒有兵將駐守。崇禎年間,東虜幾次南犯,都是從薊州、密雲一帶,找一個無兵防守的口子,自由進出。我大順軍雖然攻佔燕京,卻無兵防守長城。薊州、密雲兩州縣,何等重要,不但無兵駐防,連州縣官也沒有委派。一旦有警,無人稟報。我們如瞽如聾,必將措手不及。」

山海關外,李自成的行宮設在了一家鄉紳的宅院之內,他召集了劉宗敏、李岩、李過,宋獻策、張鼐、羅虎等文武官員在一道听取負責大順情報收集和各處探馬暗樁的劉體純為大家介紹軍情。

「二虎,會到你說得這麼嚴重的地步嗎?據朕所知,吳三桂雖然兵馬素稱勁旅,但是頂多只有六萬多人馬。萬一我們在山海衛作戰不利,可以全師而退,還不至于使大局不可收拾。當然,出師不利,不但會大損我軍士氣,也會大損朕的威望。」

「不,陛下!臣與體純將軍所擔心的並不是吳三桂的六七萬關寧軍,也不擔心是否能夠公開山海關。而是擔心東虜的八旗兵乘機南下,截斷我軍退路,或乘虛進犯北京。」

李岩的話,讓李自成心中一凜,歷來作戰,最忌諱的事情就是突然有生力軍加入戰場襲擊側背,或者是直接加入戰團。那樣一來,會讓自己陷入月復背受敵的被動地位。

「林泉所說的,也正是微臣所慮。從崇禎二年以來,東虜幾次入犯,都是從薊州、密雲一帶進入長城,威脅北京,深入畿輔,橫掃冀南,再入山東,飽掠而歸。臣擔心我軍正與吳三桂相持于山海城下,東虜精銳之師已經來到北京近郊了。」坐在李岩身邊的宋獻策,也是憂心忡忡的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會有這麼快嗎?」雖然在內心已經將這種情況列入了極有可能生的變數,並且開始飛的思索如何應對,但是,李自成還是抱有幾分僥幸心理,試圖從臣屬們的口中得到一點安慰。

「回陛下,滿洲兵消息,在山海城中傳說不一。有人說滿、蒙、漢八旗兵正在向沈陽集中,有人說八旗已經出動。近幾年來,滿洲人對關內的朝政大事,軍旅部署,隨時偵探很明,我們卻對滿洲的動靜不很清楚。崇禎十幾年中,東虜幾次進入長城,事先明朝都沒防備,就因為偵探不靈,等著挨打。何況我大順朝一直在內地對明朝作戰,沒有將滿洲放在心中;進入北京以後,才明白我朝的真正強敵不是明朝,是滿洲人。我們平日听明朝的各種消息很容易,如今事到臨頭,探听滿洲方面的消息十分困難」

劉體純的話讓李自成不覺有些黯然,十多年了,他一直都是將間諜、細作用在了明軍這個眼前的敵人身上,卻沒有想到遙遠的千里之外,還潛藏著一個更為危險的敵人。

「這也不能怪你!當日王根子送來滿洲皇帝的書信時,朕就應該有所警示了!」

「陛下!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目前看來,滿洲兵在何處,是否已經出動,打算從何處進犯幽燕,是否與吳三桂已經勾結一起,凡此種種實情,我朝全然不知,如在夢中。自古用兵,在出兵前十分重視‘廟算’。孫子雲︰‘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

「從渡河入晉以來,陛下與左右之人,都以為天下已經唾手可得,只要打下了北京城,殺了崇禎皇帝,就有了萬里江山,江南、閩廣各地便可傳檄而定。等到吳三桂堅不投降,才有討伐吳三桂之議,而如此大事,群臣中向陛下諫阻者寥寥無幾。直到此時,群臣中都認為吳三桂對我大順不過是癬疥之疾,而沒有看到我大順軍進入幽燕,佔據北京之後,明朝已亡,能與我朝爭天下的強敵不是吳三桂,而是東虜、是南蠻。可是由于多年積習,內地漢人總是將滿洲部落看成遼東夷狄之邦,非月復心之患。將南中梁國公總是看成是貪圖金銀財貨之輩。正所謂一葉蔽目,不見泰山。目前,東虜是否已經同吳三桂勾結一起,不得而知;東虜的八旗勁旅是否已經出動,不得而知;滿洲兵將在何時何地同我進行惡戰,不得而知。因為我對敵人動靜茫然不知,冒然孤軍東征,所以就沒有‘廟算’,正如古人所雲︰‘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

「倘若是我軍與吳三桂大戰方興之際,東虜突然在薊州、密雲等處破邊牆而入,以精騎直取北京,我大軍後路被其截斷,前面又是吳三桂嬰城而守,到那時,我軍又該如何?陛下又該如何?」

李岩的一番話,說得李自成劉宗敏等人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如果不是外面庭院內崗哨層層,守衛嚴密,他們幾乎都要驚呼出來。

李自成望著跪在地下的李岩與宋獻策二人,口中一陣苦,沒有對他說什麼責備的話,也沒叫他平身。雖然李岩和宋獻策說出了許多使他大為掃興的話,甚至已經給此次東征劃上了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但是他們的話確實都有道理。

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看見,李岩的兩鬢之間冒出了一股股刺眼的銀絲,下巴上也隱約有幾根白須,旁邊的宋獻策也是額頭皺紋密布。而三四年前,他們並不是這樣的。自從崇禎十三年投到他的軍中開始,李岩編著歌謠,宋獻策向他獻上《讖記》,著實有助于他收攏民心激勵士氣,立下了非凡大功,而且在重要謀略上,在幫助他進行大順軍的新建制上,都獻出了心血,非一般文臣可及。

「林泉,宋先生,你們說的有道理,也是出自對朕和大順的一片忠心。快坐下,朕不會怪你們。朕現在有重要話問你們,快坐下吧。」」

李岩與宋獻策叩了個頭,重新坐下。李自成緊皺雙眉,小聲問道︰「軍師,林泉。你們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崇禎十三年,初入河南時,正是困難時候,牛金星來到軍中,緊接著你也來了,又接著是林泉引豫東子弟來了。可以說是風雲際會。幾年來大家同心同德,共建大業。目前東征勝敗,大業所系。你們替朕拿個主意。」

「陛下,臣的意思,還是當日軍師所說,吳三桂西征對三桂不利,皇上東征對皇上不利。所以,臣意愚見,可令羅虎將軍為大軍後衛,以汝侯旗號虛張聲勢,攻擊西羅城。陛下統大軍西進,將主力擺放在通州與永平之間。這樣以逸待勞,無論是吳三桂亦或是東虜,或者是二者合兵前來,我大順都不懼怕!」

李岩提出來的戰術是符合大順軍多年來的習慣的。先攻一陣,然後佯裝敗退,以金銀財貨或者其他令敵軍眼紅心熱的東西引誘,這在兵法上便是所謂的利而誘之,當敵軍追殺一陣,進入了預定的伏擊圈之後,就是大順軍馬的「亂而取之」時刻到了。

今天,李岩打算把這個招數放大,用在吳三桂和多爾袞身上。不怕你追,就怕你不追!

這個戰術調整立刻得到了劉宗敏和李過等人贊同。

「林泉說得對,咱們何必要拼命攻打山海關,假打一陣,把吳三桂的那個小子從他的烏龜殼里引誘出來,在平原上干掉他,山海關還是咱們的!」劉宗敏粗豪的聲音震得房屋出陣陣回音。

「捷軒,朕打算如此調整。」略略思考了一下,李自成也感覺李岩的這個辦法可行。而且,這個戰術也吳三桂剛剛用在大順軍身上的,現在,咱們照樣奉還!

「羅虎!張鼐!」

「臣在!」

兩個大順軍中年輕將領一起在李自成面前插手施禮。

「炮隊營和震山營明日起便要猛攻西羅城、北翼城和東羅城。要打得吳三桂不敢出城!」

「臣等領旨!」

「李過!」

「臣在!」

「你統領本部兵馬,朕再撥給你八磅炮十門,大佛郎機片石(今遼寧綏中九門口)出關,挖溝立營。內則威脅吳三桂,外則防範遼東賊寇。待大軍主力通過之後,可以與羅虎張鼐二人匯合,交替掩護追趕大隊!」

「臣領旨!」

「捷軒。」

「臣在!有什麼攻城拔寨的事便交給咱老劉!」

「攻城拔寨之事,豈能勞動你汝侯?」

李自成笑了笑,「明日起,你便到陣前督戰,務必要大肆鼓吹,將聲勢搞得越大越好。要讓山海關內的吳三桂看到你這位汝侯親臨前線督戰!」

余下的人馬便是由李自成和李岩、宋獻策等人親自統領,悄悄的向後轉,撤至通州與永平府之間待機。

這樣的布置可謂是攻守兼備。

一路兵出九門口,截斷關內外的聯絡,監視可能會出現的遼賊大隊,一路猛攻山海關外圍據點。若是遼賊出現在戰場附近,那麼,這就是立足于撤退,如果沒有出現,或者是出現晚了,這兩路人馬和他們背後李自成親自統帥的預備隊,就是和遼賊大戰的準備了。(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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