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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金牛道上

ps︰山河萬古秀,周鼎常易人,朱明失其鹿,試看誰得之。↑,奪鼎1617群428399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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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伯與我簽署的貿易協定書中明文規定了繳納商稅,如今這大昭寺和我黃教各處寺廟供奉佛祖的香花供養,可都是出自拉薩、日喀則、江孜等處商埠的稅收!」

說完,陳列嘉措以最虔誠的五體投體姿勢跪倒在大海上師與大博學珍寶智者寶座前,「佛爺,固始汗早已臣服博格達汗,然我烏斯藏何去何從,全賴佛爺大智慧,遼東博格達汗雖強,卻是在萬里之外,只有虛名與我,寧遠伯卻在毗鄰,我黃教興衰,百姓禍福,全在二位佛爺一念之間了!」

「請佛爺決斷!」與陳列嘉措一樣,在與南粵軍的貿易活動中獲得了好處的親南粵軍派,嘩啦啦跪倒了一大片。相比之下,伊拉古克三的親遼東派便顯得勢單力薄了。

「萬里之外?近在毗鄰?」

想到了此處,伊拉古克三頓時眼前一亮,他找到了反擊的最佳方向了。

但是,在如此眾多的既得利益者面前,伊拉古克三必須要慎重的選擇一下講話的方式和技巧,否則,他會被從兩位佛爺、諸多的大喇嘛和官員們視為仇敵撕成碎布條的。

在場的這些人,也包括他伊拉古克三在內,哪個沒有從南粵軍與烏斯藏的貿易活動當中獲利頗豐?哪個不是靠著朗生堆窮的辛苦勞作把自己的生活水平提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至于說二位佛爺,更是從幾處商埠上繳的商稅當中攫取了巨大的財富,用來拓建寺廟,妝點佛像,進而為黃教在烏斯藏地域的傳播打下基礎。

相比之下,遠在遼東的黃太吉,除了禮賢下士,尊禮崇佛之外,似乎便沒有什麼實際的東西給烏斯藏的僧俗貴族了。

但是,劣勢也可以變成優勢!關鍵是看如何看待!

想明白了這一點。伊拉古克三立刻臉上的神情變得雲淡風輕物我兩忘。他也同樣以虔誠的禮節向大海上師和大博學珍寶智者行禮,隨後,又站起身來向周圍的大喇嘛和各位官吏貴族行禮問候,態度之謙和。禮數之周全令人無懈可擊。

「佛爺,各位,不錯,與寧遠伯進行往來,讓在座各位也包括我在內都是獲利甚多。往常不值錢的廢物都能夠變成白花花的銀元。那些懶惰的奴才送去修路,或是賣給漢人,可以換來更多更好的東西。相比之下,遠在遼東的博格達汗,除了一份國書之外,便再無一絲一毫的好處給大家。為什麼?道路遙遠!且博格達汗的人力物力兵力都用來與明國合罕作戰,自顧不暇。」

這話頓時引起了共鳴,大家的莊園里,寺廟的田莊當中,那些動輒一群便數以萬計的犛牛。這些被豬聲牛或馬尾牛的肉乳役兼用牛,往常只是各家財富實力的象征,如今卻是實打實的硬通貨。這些體軀高大,肌肉緊湊,身長腿短,筋骨結實,披毛柔軟厚密,眼圓有神,牙齒堅利的生靈,因為發達的心肺功能。成為了這高原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畜力來源。不但可以用來馱運拉車,更是肉食乳類的提供者,它的長毛和皮張、骨頭,都是漢人眼中的好東西。人們喝犛牛女乃。吃犛牛肉,燒犛牛糞。犛牛的毛可做衣服或帳篷,皮是制革的好材料。它既可用于農耕,又可在高原作運輸工具。這個還有識途的本領,善走險路和沼澤地,並能避開陷阱擇路而行。可作旅游者的前導。

這種生長著大頭粗角,一張皮松厚,尾短渾身生著蓬松長毛的生靈,已經徹底的成了衡量一個家族財富,一個寺廟實力的象征。你擁有多少犛牛,便是可以換算出擁有多少運力。可以到漢人的商埠去馱運多少貨物,換來多少叮當作響的銀元,或是那些漂亮精美的絲綢、瓷器,金銀器。

如今,一頭上好的成年公牛,已經可以換來三到四個朗生或者堆窮青壯漢子。如果換女人和孩子,可能會換得更多些。這都是因為漢人在修這條路,大量的貨物要從遙遠的海邊一路運到後藏來。山下可以用騾馬運輸,但是到了被稱為山上的這高原,便只能依靠犛牛了。

在場的幾個被近來的好日子豢養的腦滿腸肥滿頭油光的大喇嘛和貴族官吏一時間模不著頭腦,以為伊拉古克三也要轉向,承認遼東的黃太吉不如南中的寧遠伯。還在為他的這一番言論鼓掌喝彩。但是,坐在蒲團上的陳列嘉措,卻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這個家伙要說什麼?一直都在鼓吹博格達汗兵強馬壯的他,為什麼突然掉轉了方向?」

果然,應了漢人的那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伊拉古克三先是很好的列舉了一些數據,說明了寧遠伯這個近在咫尺的街坊與遠在另外一條街上,又有固始汗這個鄰居阻隔的熟人黃太吉之間窮富強弱的差距,讓眾人听了頻頻點頭。不過,頓時讓陳列嘉措額頭上冒出了汗水。

「壞了!這個家伙是想告訴大家,寧遠伯爺近,強、富,遼東的博格達汗遠、弱、窮。以寧遠伯之富強,勢必會對我烏斯藏起了覬覦之心!而博格達汗卻是遠在萬里之外,且又在與明國大軍作戰,有固始汗等部蒙古人為屏障,一時半會手卻伸不進拉薩城來!」

「佛爺,我家中有位漢人管賬先生,我請他幫忙管理與隆盛行等南中商人的往來買賣賬目。一次席間,他給我講起了他往日喀則、江孜等處與南中商人交割物產和朗生奴才時的情景。」

在江孜,大批的朗生堆窮在各家的監工和管家老爺的皮鞭督促之下,背著背筐,將拓寬道路所開采出來的土石,費力的運到一旁,準備用來墊平那些路床上的大小坑窪之處。

漢人們果然是有些邪門的地方,原本狹窄逼仄的道路,兩側的山石林立,若是讓鐵匠們打制了工具,再讓朗生們沿途用鐵器一點一點的開鑿出來。只怕是窮年累月也未必能夠完成。他們卻是不急不慌,選好了地點之後,命人在山石上打眼,然後將火藥裝填進去。一點一點的將山石炸開,最後,在朗生們的歡呼聲中,原本橫亙在道路前方的巨石懸崖,變成了一堆堆的碎石頭被堆窮們背走。準備廢物利用,用來修建沿途的房屋倉庫堡壘使用。

這條路,若是在南中月復地,原本算不得什麼,就算是再中原那些飽經戰火摧殘的地區內荒廢的官道也遠遠超過了這條道路。沒有用黃土拌著石灰、沙子夯築結實,更不要說用煤渣和燒灰鋪就路面,也就是用碎石黃土將路面鋪平,然後將路面拓寬。可以供兩輛南中常見的大車通行。部分實在受地勢影響的路段設立了避讓路段,可以令相對而行的大車有個避讓的去處。

但是,就是這樣一條最寬處不過七米。最窄處也就三四米寬,用碎石子和黃土簡單鋪成的道路,在這個旅居烏斯藏有些年頭的漢人眼里,也算是一條通衢大道了。放眼整個烏斯藏地區,從前藏到後藏,又有哪里有這樣一條耗費了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而成綿延千里的道路?

不過盡管有威力不錯的黑火藥和鋒利的鐵器,在那個年月,築路依然是非常艱辛的工作。相信走過青藏線和川藏線的朋友都會記得,那路邊一座座的紀念碑和文字記載的故事,這還是新中國盡力保證士兵和民工生命安全的前提下。還到了每前進一公里就有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倒下去了。而此時的築路工地,根本沒有一個強大的機構專門負責維護民工權利,當然,這里說的是築路農奴的權利。

伊拉古克三家的管賬先生剛剛與南中商人完成了數百名強壯的朗生和一百多名女性堆窮的交割。收訖了這些會說話的牲畜和那些只會哞哞叫的牲畜的價款,還來不及同這些漢人同鄉感嘆幾句,人命還不如犛牛值錢的時候,一陣皮鞭聲便傳到了人們耳中。一個監工正惡狠狠的抽打一個骨瘦如柴的農奴,一邊打還一邊罵︰「不知好歹的狗東西,老爺發了慈悲讓你來修路。你卻弄壞了鐵鎬。你這牲口不如的東西,知不知道鐵鎬比你全家的命要值錢?」

按理說,如果這個農奴是南中的工人,相信接下來的展開是這樣的。南中工人會一把揪住監工的脖領子,罵一聲草泥馬,然後毫不客氣的一頓老拳,過後還要去有關部門告狀,不把這個監工整的下半輩子生活不能自理都不能算完。要是正好被李守漢听到,呵呵,那相關部門的官員恐怕都要倒霉。

不過,顯然這個農奴沒有南中工人的膽量和氣魄,他所做的,是靜靜的挨著鞭打,既不喊叫,也不跑,更沒有沖上去打人,就如打的原木一般。其他的農奴也是看都不看這里一眼,就好像監工打的只是路邊的一塊石頭。

打了一陣之後,監工似乎不解氣,于是從腰里拔出匕首,然後惡狠狠的對那個農奴說︰「打你這一錢不值的牲口也是髒了我的手,不過今天我心情好,干脆就超度你去見佛祖。希望佛祖下輩子憐憫你,別生下來就當朗生。」說完,他就要動手殺人。

可就在他作勢欲刺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他扭頭正要罵人,不過轉眼他就變了一張笑臉,因為抓他手腕的人雖然衣著普通,但是卻身體強壯高大,紅彤彤一張大臉,濃眉大眼,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這個人是漢人,並且是漢人的監工。雖然彼此不算熟悉,不過這個農奴監工知道,此人脾氣火爆,最好不要惹他。而且,不怕官就怕管,這位可是督導施工進度,同時負責各個工段伙食、工錢發放的。得罪了他,隨便給你找上點毛病,他回家在老爺面前就有好日子過了!于是,他笑臉相迎用半生不熟的漢語說︰「哦,這劉鐵生老爺嗎?怎麼有空到這來?」

「達瓦,你在這里不好好的督促民夫干活,在這里舞刀弄槍的,打算做什麼?」劉鐵生臉上的神情便如一塊生鐵一樣,繃得緊緊的。

這個叫達瓦的監工一听笑著說︰「劉爺,小事。這個朗生弄壞了發給他的鐵鎬。您知道的,南中的鐵鎬可比朗生值錢多了。所以呢,我覺著這種牲口就沒必要留著,殺了扔野外讓狼吃了。也算是積點功德……」

「鐵鎬呢?」

「快!快去將被這奴才弄壞的鐵鎬找來!」達瓦連踢帶踹的命身邊的跟班去將被那朗生弄壞的鐵鎬找到。其實也不算是弄壞,只不過是因為用力過猛,加上用力角度不對,將十字鎬的一頭弄斷了,斷為兩截。那跟班頗為得意的舉著兩節鐵鎬一路小跑過來。

「達瓦。你說這鐵鎬比這朗生值錢?對不對??」

「劉爺您說得不錯!這些懶惰的奴才就是一群只知道吃飯的懶牲口!」

「那好,我把這個鐵鎬命人修理好,拿來和你換這個人如何?」劉鐵生將那鐵鎬接過來,遞給身邊一名藏民跟班,示意他送到鐵匠爐去將那斷開的部分重新熔煉一下,打成一柄新的鐵鎬。

「劉爺打算買他,那是這個奴才有造化,佛爺開眼!」達瓦狠狠的朝著那朗生的上踹了一腳,「難得劉爺看上你,還不快去!」

伊拉古克三家的這位漢人管賬先生。看著遠去的劉鐵生與達瓦不停爭執的身形,臉上一臉苦笑。「這大概要去找各自的上峰去理論,都是認為自己佔據了天大的道理。」

「兄台,在下也曾經在中原各地行走,這買賣人口的事情也是見得不少了。原本以為人命如狗,一個大活人用來換幾斤雜糧的買賣已經很是喪盡天良了。但是,到了烏斯藏才知道,人命如狗還是對你的一種稱贊,很多時候人命還不如一根草繩。」

「漢人大老爺,陳貢布大老爺。你們評評理,這個朗生弄壞了鐵鎬,我不過是超度他去見佛祖,我哪有錯了?」遠處傳來了一陣陣哭訴聲。達瓦指著被劉鐵生打得鼻青臉腫的傷處向兩位大人控訴。

劉鐵生氣的作勢還要打人,被周圍人攔住之後惱怒的吼道︰「你放屁,那是一條人命,鐵鎬算個什麼東西,你要是先稀罕,我送你一把。為了一把鐵鎬就殺人。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我們歷來如此!前幾個月,家里的女奴一雙髒手觸模到了土司小姐新制成的絲綢裙子,老爺就命人把她的手砍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見雙方誰也不服軟,南中的官員就對陳貢布說︰「抱歉,南中的工人性格直率,覺著不平就愛動手,而且按照南中法律,劉鐵生也沒啥錯。我看這樣好了,我代工段賠給達瓦一斤茶葉,算是做湯藥錢,然後這事就算了吧!」

一斤茶葉做湯藥錢?還沒等陳貢布說啥,達瓦一听說有一斤茶葉做湯藥錢,立刻陪著笑臉對劉鐵生說︰「劉爺,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亂打人。您要是下次覺著我欠揍,可以接著打。」劉鐵生本來非常生氣,但是一看這人的賤樣,氣也就笑了不少,不過他依然氣哼哼的說︰「鐵鎬呢?」

「不是說好了您修好之後換這頭笨犛牛嗎?強巴,過來!跟著你的新主子走!」

那個被打得頭也不敢抬的強巴,在一堆強巴、次仁、達瓦神情復雜的注視之下,彎著腰緊緊的跟著劉鐵生的背影走遠了。

(很多年後,當劉鐵生也變成了一個老人的時候,對著兒孫們說︰當年我一直以為人命賤如狗是對人最大的侮辱,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二十年前,我在後藏修路時,一個藏族工人用力過猛不小心折斷了鎬頭尖,結果藏族監工上來就把這個工人一頓毒打,還說鎬頭比這個工人全家的生命都值錢。)

「我家的這位管賬先生臨行時,這個叫強巴的朗生奴才,已經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漢人袍子,在工地上帶著一群被漢人買走的奴才干活。據說還當了一個什麼小頭目。」伊拉古克三講說完在江孜築路工地上發生的一幕時,看在場眾人又換了一副神情,個個都是神情凝重。

伊拉古克三這番話讓在場眾人從兩位活佛包括陳列嘉措在內,不禁都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寒意。他們沒想過,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邏輯,漢人是不是都瘋了。這一兩個強巴從朗生奴才當了主子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是,如果這種邏輯傳的整個雪域都是,那雪域聖地還是雪域聖地嗎?

(他們是不是忘記了佛家經典里最常說的一句就是眾生平等啊!)

「佛爺,我那個漢人先生回來之後,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他說這條道路,就是一條金牛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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