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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明明是寂靜無風,可新帝顧城風一句話卻如一道狂風刮過每一個人的耳膜,冷颼颼地直搗心髒,直攝得個個神魂震顫。

若說之前還是霧里看花,那現在就是帝王的金口玉言了。

這是什麼情況?入宮伴駕?以賀錦年的年紀,給予御書房行走的身份伴駕又太小了。若以內侍的身份,那豈不是要被淨身?賀錦年是賀元奇唯一的兒子,怎麼肯答應?

眾臣極為驚異,面色怎麼也按抑不住震撼,個個面面相覷,明明想說什麼,卻張口結舌,就如肚子里明明憋了一堆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但眾臣心里齊齊都冒出一個答案︰孌童!

難怪放著蒼月第一美人韓昭卿不要,原來新帝好的是這一口!

這一念頭竄出,眾人馬上聯想起,顧城風多年來的殉道者般的清心寡欲,分明不應該是個身份顯赫的皇子應該過的。兩朝元老中,有些還記起,當年先帝在位時,皇子成年本來要受教習嬤嬤的洗禮,這顧城軍听說當夜就寵幸了身邊服侍的小宮女,偏生太子顧城風拒絕了學習這房中之道。

有些大臣開始忍不住好奇,細細端詳起賀錦年,雖然穿著極為尋常的月白錦袍,但不得不誠認,那一張精致五官的小臉對一個男童而言顯得過于艷麗,尤其是夏日薄衫,領口開得偏低,微敞開的衣襟里,露出美麗的小鎖骨,這樣的小身板,在華亭街的雨竹倌可是能拍賣個上好的價錢。

再瞧她的臉型,是宜男宜女的鵝蛋臉,配了一個尖尖的小下巴,顯得挑出了幾分媚色。肌膚凝白似雪,又透著健康粉女敕之光,眉不黛而黑,皓眸如星辰,唇紅欲滴,看著就讓人有一親芳澤之欲念。最讓人心動的是,賀錦年有一對小梨窩,一開口便若隱若現地糾著所有人的視覺。

最後,眾臣下了鑒定,十三歲的少年,正是孌童最好的年紀,最少能獲寵五年。

而對新帝,勸柬麼?今日一役打得如此漂亮,既成功奪回皇位,又肅清了朝罡,能有這等手段,可以想象,新朝一定會更加繁榮昌盛,天下統一更是指日可待。

那就不勸柬?可先祖皇帝明令,蒼月國不得豢養孌童,顧城風此舉,就等于公然違背了先祖皇帝的遺旨。

顧奕琛在蒼月百姓的心中如神砥,時至百年之後,許多地方的百姓,尤其是川西一帶,還有過年過節祭祀先祖皇帝的儀式。

顧城風今日方登基,雖說得到了眾臣的擁護,可是能否得到蒼月百姓的支持,還要看新帝接下來的新政。一旦新帝私寵孌童,傳遍朝野,很可能會引發一場筆墨誅伐,對新朝不利。

屆時,天下文人墨客群起以筆墨言辭攻之,他們自然不敢針對帝王,只怕賀錦年這個天才少年將要首當其沖,這一點,賀元奇是一個文人,他定是比誰都明白!

眾臣中,自然也有一部份人感到暗自竊喜。

他們雖然受先帝委托,侍機扶持顧城風,但當初發生宮變,顧城亦登上帝位之初,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冒出這樣的想法,主要是因為彼時的顧城風別說與顧城亦抗衡,就算是自保也難,他們只好先觀望。

而今時今日,顧城風的實力一日千里,他們要求顧城亦退位,還政于皇氏正統,也顯得理直氣壯了。

他們如此頂力,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顧城風尚未婚配,一朝登上大統,就意味著後宮將空置的妃位可以容納他們家族中適齡的女兒。

今日,韓昭卿被淘汰出局,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賀錦年再受寵,也不過是luan童,而luan童總是會長大,男子到了成年後,身子開始發育,定是不能再留在帝王後宮,否則就有yin亂宮闈之嫌疑。

所以,這帝王後宮最終還是女人做主。

最關健的是,賀錦年不會給帝王育下子嗣,這于他們來說,就更沒有什麼威肋了。

章永威短眉微蹙,心頭帶著婉惜之意看著賀錦年,他雖然第一次與這個少年接觸,但短暫的合作中,他敏銳的查覺到這個少年並非尋常,先不論十二歲登科,或是傳聞中闈場五箭穿羊一鳴驚天下,單他面對申劍國時,那種與生俱來,不需要依持任何人撐腰的氣勢,就可以看出幾分端睨,這個少年,有一天,會站在巔峰之上。

可若是今日羽毛尚未長齊,便被顧城風收在帷幄之內,這一生恐怕就難以有所作為,畢竟曾經luan童之身,再難當大雅之堂。

「錦兒——」賀元奇只覺一堆的空氣呼呼直入胸肺之中,怒目中挾雜著濃濃的失望看向賀錦年,顧城風能當眾說出這樣的話,說明兩人間的感情已不是一朝一夕,為什麼他事前沒有感覺到一絲的異狀,難道又是他再一次忽略了這個兒子?

賀錦年一時也反應不過來,她萬沒料到顧城風竟一點轉寰的時間也不給賀元奇,當著眾臣的面跟她玩起曖昧來,她本能地想掙開顧城風的手,卻被他死死扣在手心里,甚至微微帶了力道,將她往他懷抱方向拉。

賀元奇的腦袋「轟」地一下炸開,他緊緊盯著顧城風與賀錦年十指相扣的手,只覺得一股血氣瘋狂地往腦袋上擠去,雙眸灌上血絲,「敢問皇上,你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待小兒,是何意思?」他是一代大儒,一生研究學問,對于先祖皇帝留下的文獻,自然研究相當透徹。

如果,顧城風給他的答案有一絲褻瀆了他的兒子,他定當場以先祖皇帝的遺訓來彈劾新帝。

顧城風臉龐上波瀾不驚,只是轉首對賀元奇堅定地道,「朕對錦兒——」

「皇上,還是讓錦年來解釋吧!」賀錦年見顧城風面容平靜,沒有絲毫扭捏虛假之色,她有一種直覺,如果讓顧城風去說,他一定直言,說要和她廝守一生!

這男子,情商真不是一般的低,在一個父親面前,直言要讓他唯一的兒子成為一個男人的另一半,別說是古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紀,也會被一個父親當場罵得狗血淋頭。

「好,錦兒你說,爹听著!」賀元奇眼瞼急跳,顯然極力壓抑著自已的情緒,他感到自已吊了一天的神經已近斷裂,甚至承受不起一根稻草的重量。

賀錦年見眾臣個個豎起耳朵,那神情比起下午听婬詞還要興奮,神色一僵,更加用力去掙開顧城風的手,她想領賀元奇到邊上說,手背卻傳來顧城風更重的握力,她心頭簇升惱意,這夠亂了,他這還不安生,難道還嫌不夠亂?

顧城風緊緊拽住了她的手腕,冷漠的雙眼掃視著一眾大臣,「賀太傅和錦兒留下,其它眾卿家散了,明日開始,休朝三日!」

得不到結果,眾臣雖略有遺憾,但這一天于他們也是精疲力盡,听到明天開始休朝三日,個個頓時一喜,朝著帝王行禮後,便三三兩兩互相攙扶著離開。

月色從薄雲中穿行而出,此時萬籟俱靜,賀錦年閉了閉眼,感受到四周除了申劍國的人以及潛伏在申劍國馬車四周的影衛外,自已的身邊應沒有其它影衛存在。

申劍國的馬車停在三十丈外,這個距離,她說話應是安全的。

「錦兒,你說!」賀元奇的呼吸很急促,臉色帶了一些詭異的暗紅。

「爹,您別激動,您听孩兒解釋,皇上方才的意思是,他還有事和孩兒商量,所以……」賀錦年看到賀元奇的臉色,心頭怦怦亂跳,她直覺在這當口,千萬不能過于刺激賀元奇,人到了這年紀,經過一夜的疲勞轟炸後,若受了極大的刺激很容易腦溢血,此時她也顧不多許多,用力掙開顧城風的手,幾步上前,輕輕撫著賀元奇的後背,聲音帶了幾分安撫人心的口吻,輕輕道,「爹,您深呼吸,皇上留孩兒是因為尚有些事情未解決,這會天色已遲,爹和大臣們都累了,先回府歇一歇,兒子年輕,所以,皇上才留下孩兒,爹您放心,也不是單兒只留孩兒一個,還有戴少銘、昊王殿下都在,爹您多慮了!」

對申氏一族的感情,無論地怨或是恨,在今日燕京城門,一切已隨風而逝,她現在,就是真正的賀家的人。

今日不過是一天,賀元奇經歷了人生最大的一次考驗,半生尊敬、用心扶佐的人竟是害得自已家破人亡的始作蛹者。至于慶安,就算賀元奇一開始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但在世人面前,她還是賀元奇的嫡妻,慶安的yin亂直接讓賀元奇成為朝野的一場笑話,他半生授業,門生遍布半個朝堂,恐怕將來再難以心無旁篤地站在學堂之上。

對于一代儒師,賀元奇最大的心願便是學子滿天下,所以,今日這個結果于賀元奇而言才是真正致命的打擊。

可賀元奇方才對她一句︰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其實是告訴她,賀家的災難已經走到盡頭,現在會因為她的存在,一切都會變得很好。

所以,她成了賀元奇唯一的希望!

雖然她一時分不清賀元奇知道她其實是賀錦箏,與顧城風之間並無他所擔憂的禁忌之戀,會讓賀元奇好過些,還是賀元奇知道了自已唯一的兒子已死,會更傷痛一些。

她真的分不清,因為她與賀元奇之間的血緣相絆,讓她無法去準確地感應到賀元奇的心思。

她怕自已萬一估錯,將會給賀元奇帶來致命的絕望。

看著眼前老人一日之間明顯變得佝僂的身軀,一股莫名的悲慟從心底慢慢透蝕到全身,她眼楮突然間濕潤了起來,她抖動著長長的睫毛,面帶猶豫道,「爹,你不必多慮,皇上留下兒子,只是想與兒子商議一下……申劍國的事!」她輕聲在賀元奇耳絆低語,又微微側頭示意看向隱約停在三十丈外的一輛馬車,「申家不會毫無準備就敢來這里,皇上的人一直潛伏四周,現在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動手!」

方才因為新帝登基大典,賀元奇還真差點忘了申劍國這一號的人物還在,聞言,便側首極目遠眺,但畢竟年紀大了,費勁瞧了半天,也沒從夜幕中瞧出一絲的端睨。不過,他向來很信任自已的兒子。

賀元奇雖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但臉色稍稍緩了緩,思忖著,顧城風喜歡賀錦年是顧城風的事,他總得听听自兒子的意思,若是賀錦年並無此心,那一切就簡單多了。

這男女之情還講究個雙方情願,何況這有悖人倫之事,顧城風就算是個皇帝,也不能逼著他的兒子做一個身侍男人的luan童!

賀元奇雙手搭上賀錦年的雙肩,緊緊扣住,仿似在尋找支撐力量似的,聲音也透出了濃濃的厚望,「錦兒的意思是告訴爹,錦兒留下,是為了申氏一族的事?或是,皇上方才表達的那些只是皇上的一廂情願?」

「是!」賀錦年感覺到顧城風的氣息傳來冰冷滲骨的變化,她根本不敢瞧顧城風的表情,不是她不勇敢,而是賀元奇年紀大了,就算要說,也得在他精神好的時候慢慢地談。

至于顧城風,等回宮後,慢慢哄一哄便是!

顧城風瞬時呼吸一滯,喉中頓升起一絲癢意,血色倏地從臉上褪開,月色下象漢白玉石一般生冷、蒼涼,心里蹙生的絞痛伴著他的呼吸,一道一道化為利刃刮著他的血脈。那一種被棄的感覺又盈上心頭,他猛然轉身,闊步移開幾步,掌心掩住嘴巨烈地咳嗽起來。

賀錦年轉首看向那明黃的背影,她心里焦急,她知道顧城風對感情極沒有信心,只要她稍稍後退一步,就可能傷到他,可她不得不在賀元奇的面前裝著如孩童般稚女敕毫不知情,「皇上,您要是累了,就去歇著,這里有我和葉明飛在!」

賀元奇是什麼人,焉能被賀錦年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哄住,但他也馬上察覺到自已反應太過,引起賀錦年的擔心,反而跟著他打起太級,在他面前演起戲。

他深吸了一口氣後,松開賀錦年的肩膀,緩緩走到帝王的身後,躬身一拜,啞著聲線道,「皇上,臣斗膽,想和皇上單獨談談!」

顧城風轉回首時,除了臉色略為蒼白外,神色已是無異,他眸光探向賀錦年,如冰綃一笑,眼角眉梢透著一抹溫柔,「錦兒,你去朕的坐駕上歇會!朕和你爹說說話!」

「皇上,您好好……和爹談談,爹他年紀大!」賀錦年眼圈一紅,也不知道是擔心,還是為顧城風難受,她心里有些虛,更不敢細細打量顧城風的臉色,便低著首離開。她話已說白了,希望顧城風能配合她,不要把賀元奇逼得太緊。

顧城風見那小身影卷了馬車上的帳簾步了進去後,眸色一空,面容沉靜似水,周身如無波無瀾的深谷幽潭。

賀元奇掀開朝服的下擺,雙肢下跪,伏地一拜,抬首時,眉目間斂著一抹正氣,「皇上,您是要讓微臣的小兒做皇上的luan童麼?」

「luan童?」顧城風重復一句,桃花眸中深沉凝聚成烏雲,「朕一生也不會視自已心愛之人為luan童。若男子之間的愛,其中一方一定要被世人稱之為luan童,那朕來當這個luan童!」顧城風並不知曉他此時的目光足可覆住日月星辰,便是那低垂彎翹羽睫,也藏不住眸里的璨燦。

這一次,賀元奇驚呆了!但——他依然咬著牙吐出,「微臣懇請皇上莫要褻瀆了錦兒!」

一口血腥終于盈上唇腔,反而胸中一空,氣息順了下來,顧城風輕輕笑開,抬首望著一輪明月,心若有所思,「朕不單單只是對她喜愛!」低首時,看著賀元奇的眼楮,顧城風一字一字地加重了語氣,「而是,象世間男子愛他的妻子,愛他的兒子,愛他的家人一樣,朕對錦兒全都有,朕只愛她,一生不變,這樣,賀太傅是否能還認為朕褻瀆了錦兒!」

賀元奇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宛如冰晶雕琢的帝王,印象中,顧城風一直給如流冰碎影的感覺,他安靜、無情、無欲。可方才,他偷偷觀察到,顧城風看著賀錦年時,周身如春日暖陽。

賀元奇緩緩移開視線,低首看著大紅地毯,如果,賀錦年是女兒之身,他會祝福這一對,可不行,天下沒有一個父親能忍受這種畸戀。

男子與男子之間,豈止是隔著銀河的牛郎織女,分明就是日與月的距離,永遠無法交匯,賀元奇驀然抬首,直視著新帝,「皇上待錦兒的心,微臣確實感到……震憾!」

是的,僅僅是震憾,因為他無法認同,所以,無法給予祝福,甚至連感激也不會!因為,這樣不被世人尊重的愛,最後受到傷害的一定是賀錦年!

「微臣很遺憾,皇上錯愛了。微臣絕不允許錦兒與皇上之間存在著有悖人倫的感……情,如果皇上執意所求,微臣就帶著錦兒回大魏,去她的外祖父那,永不踏入蒼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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