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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江山變色,誰主沉浮

靜寂之間,申皓兒的這一名話如同一聲炸雷直接在田敏麗的心口,震得她所有的思緒在那一瞬間裂成碎片,杏眸帶著無法置信扎向申皓兒,輕輕一喚,「皓兒……」

申皓兒根本不敢接觸田敏麗的雙眸,她咬了咬半側的牙,斷然道,「這些面首、桃木人偶釘,還有符咒全是我娘親的。在去年冬季,申鑰兒突然昏迷,兩天未醒,本來,我娘原本想……」申皓兒說到此時,心漏跳了一拍,但事已至此,反而惡向膽邊生,索性不再費勁斟酌,將自已所知的真相飛快地道出來,「我娘原本是想殺了申鑰兒,可一想到我六哥申蘇錦,就改變了主意。我六哥是申家唯一的男丁。六哥小時候不慎摔傷,後來一直昏迷不醒,娘親擔心申氏族眾知道,動搖了爹族長之位,所以,娘對外宣布六哥隨師靈碎子,又將六哥放在申氏靈脈之上。六哥的身體受靈脈之氣,雖多年未損,可他一直不醒……」

「說重點!」章永威馬上劈口攔截。

「皓兒,別再說……」太陽穴處的血脈突突直跳,田敏麗頭疼欲烈,她想傾身上前阻止些什麼,可膝蓋處傳來一陣陣的麻痹,她茫然地望向那處,那個自已愛了一生的男人此刻衣袂飄飄佇立在風中,那神情竟與下午听那些婬言穢言時一般,無一絲的觸動——

一種從不曾有過的卑微覆上心頭,她很想問眼前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淡漠才可以笑看自已的妻女喪盡尊嚴,舌忝盡塵埃!

究竟是怎樣的無情才可以坐視自已的發妻陰陽差錯地算計著自已的親生骨肉!

又是怎樣的冷血才可以不聞不問地看著自已的骨肉在相殘!

哪怕,他有一絲的人性,他也會在站出來,象個男人一樣,或是為了慶安、或是為了申皓兒、或是為了她田敏麗開口說一句,哪怕是一句阻止她們自相殘殺也好!

沒有,他甚至連旁觀者的情緒也沒有!

「哦,哦!」申皓兒的心怦怦狂跳,她強行過濾掉耳絆傳來的田敏麗的聲音,她腦子里似乎是亂得一團麻,又似乎清醒地知道自已要說什麼,「申鑰兒昏迷不醒後,我娘馬上想到了古靈巫術里的一種咒術,中咒的人一生霉運橫行,永不得翻身……」

「住口——」田敏麗瞬時覺得自已的內腑被人強行攪爛,那些自已曾經過說的話,如今都成了無數把鋒利的刮鱗刀,橫行霸道馳騁在她的內腑之中!

申皓兒是她一手養大,雖一時之間無法徹底了解申皓兒的動機,但申皓兒的行為無疑是將她推入了絕望的境地。

果然是田敏文的女兒,什麼是白眼狼,這就是!

不過是半日之間,一件接一件的真相血淋淋地揭開,先是申劍國的無情背叛,而後是慶安給她的沉重一擊,她已痛得無從發泄,自已一手養大的女兒卻無情在她的心口補上一腳,她忍了又忍,提醒復提醒,一次又一次地狠壓下怒氣,她不想再成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連自已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也要當眾翻臉成仇。

可當所有的怒氣郁積至巔鋒之時,惡念叢生,撥地而起,她猛地伸出手,從申皓兒的後背,用力扯住她的頭發,死死地往後拽去,申皓兒慘叫一聲,後翻跌倒在地,而田敏麗顯然不解恨,死死往後拉扯,那種力道,生生把申皓兒拽出半個身子。

申皓兒傷臉一邊的頭皮受到了臉創的感染,原本那里的皮膚就脆弱不堪,哪經得起這樣的力道,霎時,半側腦袋的頭皮連著頭發生生地給田敏麗扯了下來。

如此血腥、殘忍莫說是普通的文臣,就是從戰場里廝殺過來的武將,也看得連連搖首。

一些年老的大臣,經歷了一個下午的站立,既不能出恭,又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早就身心疲備,這會一看到這驚悚的場面,直接往後一仰,就昏闕了過去。

田敏麗雖凶悍,但也沒想到這一扯竟會生生扯下申皓兒手心大小的頭皮,瞬時呆呆地望著手中的一大簇頭發,心頭梗得如塞了一團的亂麻!

賀錦年眸現迷離之色,她胸腔里的填堵了多年的郁氣象在緩緩流逝,帶著她怒氣、怨念漸漸排出體外地,這一瞬間卻什麼都沒有了。

她甚至感到慶幸,她不曾被這樣一個女人疼愛過!

精心呵護了十七年的女兒,僅是因為不是親生的,就可以對她施以如此的毒手。便是狼,養錯了別人的幼崽,成長後發現不是同類,也會善待。

田敏麗生性如此惡毒,比起一頭畜牲,更加沒有人性!

厭倦之心簇生,突然覺得自已籌謀了這麼久的復仇,其實不過是看一場人性最丑陋的演出!

申皓兒的半邊臉早已失去了知覺,她並不懂得痛,她只是縮了縮身子,鼓起勇氣微微側首瞥了一眼田敏麗,一觸及田敏麗那一雙充滿訝異、憤怒、痛苦的眼神,她黑紫的雙唇顫粟著抖著,最後低顫著喚了一句,「娘……」而後,唯唯諾地朝著田敏麗福了一,眸光凌亂,「章大人有…。有電椅的,我……我們得從實招。」

這時,人群中出現輕嘆,這申皓兒雖然可惡,但這樣的下場實著令人感到悲慘!

「住口,犯人間不得串供!」章永威卻毫無所動,他一瞧申皓兒那軟饜了下去的氣勢,一腳將眼前的銅鏡踢了過去,喝道,「快招,這是何物!」

「這…。」申皓兒听到那銅鏡因被撞擊而發生攝人心魂的回音,有些心驚膽跳馬上回過神,她指了一下地上那面銅鏡,倏地移開雙眼,唯恐在里面又看到那一張猙獰的鬼臉,她咽了一下口水,干咳一聲,馬上吐出,連呸兩口後,也顧不得喉間傳來那種惡心至極的嘔意,「大人,這銅鏡的作用是,把申鑰兒的好運轉移到我六哥申蘇錦的身上。我娘告訴我,這些咒術是古靈巫術中最至邪的降頭咒……」

「降頭咒?」人群中驚呼一聲,群臣里有也幾個人來自川西,自然听過降頭咒的惡名,想不到田敏麗竟會給申護衛下這樣惡毒的咒,難怪會昏迷不醒。

「這婦人滅盡天良,申護衛斷不能認這樣狼心狗肺的母親!」

一聲聲訓斥之語灌進田敏麗的耳朵,直搗她的胸口,終于——

「你給我住口——你這畜牲,你要是敢再說半句——」暴喝一聲,尖銳的怒、恨,無法承受的被叛感再一次彌上心頭,如象一把刀痛直接刺進她的胸口,又仿佛帶著倒刺的鉤一樣,進進出出地絞著,疼得她一口血就噴了出來,氣息時弱時急,一雙眸狠狠地盯著眼前的申皓兒,咬牙吞進滿口鮮血後,低沉得近乎象地獄傳來的示警,「再——敢!就讓你也嘗嘗小環的滋味!」

小環?那只蛇?方才鑽進慶安的鼻中,不過是片刻,便將一個人折磨到崩潰,到現在還人事不知?

申皓兒冷冷地打了個寒噤,好不容易激起的勇氣,瞬時衰頹,語齒更加不清,「娘,我不是……畜牲,我是您的女兒呀,我是皓兒,您最疼的……您說過,要讓我幸福一生……」從出生到現在,她何曾被田敏麗用這樣難听的話呼斥過?還以蛇來威肋于她!

不就是因為知道她不是親生的,可二人十幾年的母女情份呢?怎麼能這樣馬上無情撇開?

如果是這樣,那她人不人,鬼不鬼地佝言殘喘還有什麼意思?

「你不配——」田敏麗柳眉一堅,揚起手,欲狠狠地煽向申皓兒,卻在申皓兒閉著眼準備承受時,看到她跪在夜風中瑟瑟發抖,另外半邊臉紅得有些詭異,分明是燒熱的狀況,看情形,傷勢已開始惡化,心頭一揪,手掌輕輕落下,觸及她的前額時,果然是滾燙,她心頭一涼,瞬時便打不下去。

從一聲聲「咿咿  」的嬌軟學語,到了成長後,還喜歡時不時窩在她的懷中不停地撒嬌女兒,申皓兒,確實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

「皓兒……」淚,就這樣不期然地再次落下,那帶著溫情的回憶此刻象春蠶吐絲般一點一點地吐出,一絲一絲的繞上她的心頭,絆住了她的心。

申皓兒緩緩張開眼,視線晃動著,不知是因為這一天流的淚太多,還是因為她太累太累,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田敏麗,但與母親多年的親近,她分辯得出田敏麗語聲中的柔軟!

母親不生她的氣了麼?母親不會不要她了麼?

她委屈,委屈得想自棄,「娘,女兒是您養大的,這十七年來,女兒從沒想過要做別人的女兒,娘,您為什麼就這樣輕易拋下女兒……女兒才是您真正的女兒,您為什麼一定要計較誰是您肚子里出來的……」申皓兒泣不成聲,這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對田敏麗,她確實有著依賴之情,「娘,您何必要強求認回鑰兒呢,她醒來後,知道娘曾經對她做過的事……她不會認你的,她再也不會認你,你只有女兒了,只有女兒了……」

田敏麗心頭詭跳,眼前這個是她養大的孩子,如何能不了解她的心思,她一臉的死氣中,先是咧嘴一笑,又是自嘲似地哼了一聲,再開口時,聲音里的憤怒突然消失了,甚至帶了幾分溫情,「皓兒,你是怕娘親和鑰兒相認吧!」余下的話她放在月復中,眸中卻浮起一抹深寒苦笑。

申皓兒閉了閉眼,滾出一竄的眼淚,昏昏沉沉地趴下,方才撐起的信念倒塌了,她全身開始變得無力,哽咽,「娘——是的,皓兒怕,怕極了,皓兒寧願一無所有,也不願娘親不要皓兒……」

「申皓兒,說說你們如何將此咒施在申護衛的身上!」章永威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申皓兒順著姿勢躺在了地上,她呆呆地望著天空,麻木地開口,「這事,是我和我娘一起辦的,我還記得,是夜里頭,我和我娘將她偷偷帶到申家的老宅里,大人,這桃木人偶釘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個,鬼面有五個,代表五鬼,各守一方,為五鬼之地,娘說會形成惡靈之氣囚住她的魂魄,讓她既使是死了,也無法往生。靈幡有十二條,代表人的十二運辰……」

申皓兒緩緩地、機械地闡述著,她語聲很慢,便是章永威這樣與極惡凶徒打交道的人也听到一身冷汗。就算是上一代的宿怨,但對一個孩子下這樣惡毒的怨咒,其心豈是蛇蠍能相比?

此時,賀錦年的皓眸中掬著一泓清水,她在淺笑,嘴角雖有裂開的譏諷,卻並沒有怨毒,因為她的第五策,終于從申皓兒的嘴里落下了最後帷幕!

心中最後一縷屬于申鑰兒的怨恨終于從心口消逝,她羽化成蝶,成了真正的賀錦年!

她眸光緩緩從田敏麗和申皓兒那移開,落在眾臣中的一個老人——賀元奇!

看到他臉上已略顯風燭之蒼桑,疲倦之色上溢滿落泊。這個老人,其實和她一樣,是申氏一族陰謀下的犧牲者,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真正的賀錦年早已在那一場的殺戮中死去,只怕他連生存下去的勇氣也沒有。

心思晃動中,她不知不覺走到了賀元奇的身邊,抬首輕輕喚了一聲,「爹,您別傷心,您還有……錦兒,錦兒不會讓爹失望。」

「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錦兒很好,一直讓爹感到驕傲,爹也會很好,不會讓錦兒耽著心!」他伸出手拍了拍賀錦年的肩,本想開口說想提出辭官,但一想,也不必提了,瞧這時局,蒼月就要易主,他辭不辭結果都一樣。

賀錦年暗松了一口氣,伸出手撫了撫賀元奇的額頭,那邊泌著淺淺的汗,「爹,您是不是很累!這都一下午了,爹都沒歇過。」她心頭愧疚,因為她導演了這一場戲,所有的大臣都陪著在城門站了半天。

「不累!」賀元奇搖搖首,聲色如常,「錦兒不必多慮這些,爹為官多年,有時朝議一站就是五六個時辰!」

遠在一旁的顧城亦看到這一場戲終于唱完,冷漠一笑,這些個巫蠱,是帝王心頭最忌,也不知道這顧城風唱的是什麼戲,居然拿出這等邪惡之物當眾示眾,只是為了挽月小築那不死不活的申護衛!

他冷眼見群臣對顧城風的簇擁,在這燕京城門,似乎自已這個正牌的皇帝又再一次成了顧城風的點綴。他抬首看看沉寂無垠的天空,突然感到此刻的自已變得如此渺小。

低了首看了看蜷曲在地上無人問津的慶安公主,臉上浮起層層冷笑,心中自知今日慶安所言的奇跡不會出現!

他轉過身,視線逐漸掃過張晴嫵等人的臉,見她們眉眼之間的妝容都花了,宮燈下一臉倦容,心中越發地厭憎起來,沉聲對西索月道,「朕乏了,先回宮休息,你稍後押送申劍國和慶安來見朕!」

西索月卻是一笑,眸中卻是閃著不可逆轉的堅持,「皇上請稍安勿燥,景王殿下尚有要事未辦!」

「你——」斥責之聲尚未出口,多年從政之人的敏銳之心馬上意識到潛在的危險,他神情不變,抻出手,兩指分別按壓著太陽穴掩去眼中的震怒,少頃,神閑氣定道,「索月,你跟了朕也有十年了吧,算來,也是朕身邊的老臣子了,這些年,倒是朕有些疏忽了,怎麼說也得你換個好差事,以為的資歷足夠勝任一品將軍。得,今夜時辰不早了,明日早朝朝議,看看哪里有適合愛卿的!」

西索月卻是淡淡一笑,直言,「皇上,您要是乏了,就坐著休息片刻!」說完,西索月一個眼神,馬上有兩個太監奔至顧城亦的身邊,哈腰笑道,「皇上,奴才為皇上設好了軟榻,請皇上移駕休息片刻!」

「怎麼,你們現在這是要逼宮了?」顧城亦不退反進,雙眼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西索月,想不到你竟敢吃里扒外!」說完,嘴角微微一挑,神情劃過一絲冷笑。

帝王震怒的聲音瞬時壓過所有,但令顧城亦感到心驚肉跳的是,居然沒有一個大臣站出來!

這時,城門邊突然響起一聲啟秦之聲,瞬時撕開了顧城亦的憤怒之色。

「臣太史令丁培正奉景王諭令恭迎先祖皇帝親筆御賜挽月小築金匾及先皇御賜警丹書!」

顧城亦身為明王時就知道顧奕琛將帝位傳給自已的佷子時,便立下遺旨,宣布挽月小築的府制高過蒼月皇宮,所有蒼月後世的帝王不得以任何手段廢挽月小築的府制,否則,歷代的太史令有責任奉迎出先祖皇帝留下的御賜警世書鞭策帝王,更甚,直接可以彈劾帝王,逼其退位!

顧城亦自知,他與慶安聯手狙殺顧城風,又襲擊了挽月小築,一旦證據確鑿,以先祖皇帝留下的丹書,足以逼他下台。

就是因為此,在聞訊顧城風逃月兌後,他才馬上令林衛民持他的兵符前往燕西調兵譴將,圍困燕京城。

正神思不定間,所有的大臣已下跪,齊聲道,「臣等恭迎!」

顧城亦雖貴為帝王,也不得不雙膝落地,卻未舉聲恭迎。

納蘭鈺斐嘴角挑出一抹冷凝,低聲對身邊的納蘭鈺媛冷笑道,「都死了一百多年了,還被貢著!」

納蘭鈺媛馬上回以冷笑,「他們貢,我們咒,看他顧奕琛能不能翻身!」

顧城風身邊挽月小築的主人,自然先行起身,接過太史令手上的金匾及丹書,而後,將金匾交到身邊的戴向榮身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捏住丹書的兩端,一點一點攤開後,冷漠地吐出,「禁軍統領何在?」

「末將禁軍統領西索月在!」西索月一身戎裝跪下。

「傳證人!」顧城風將丹書卷起,交給戴向榮。

「是!」西索月起身,朝著城門內揚聲,「帶犯人卓其杰,龍世高等!」

顧城亦臉色一變,料不到襲擊挽月小築的心月復尚有活口,更沒料到被顧城風生擒。

章永威從人群中站出,謹聲道,「景王殿下,這是卓其檢和龍世高等人奉皇上的手諭襲擊挽月小築的口供,臣會同刑檢司已三次審查,已認定皆屬實!」

「顧城亦,你有何話可說?」顧城風冷淡地哂笑一聲,眸如疾電射向顧城亦,「先祖皇帝丹書最後一句,襲擊挽月小築者誅九族!」

所有的大臣馬上朝著顧城風下跪,三叩九拜後,齊聲聲討,「臣等擁護景王殿下登基,還政于皇家血統!臣等堅決聲討亂臣賊子,以慰先祖皇帝之英靈!」

顧城風嘴角微微一動,掠開一絲淡淡的弧紋,「朕準了!」

這一聲「朕」直听得賀錦年熱血澎湃,以她所知的歷史中,多少次政變,上位者皆以故作姿態的推托,只為了讓後世百家爭頌,贊其謙謙如君子!

唯獨見顧城風,好象是天生睥睨天下之君王!

顧城亦撩動嘴角,先是冷漠一笑,復又哈哈大笑,五年了,他雖算不上千古明君,但他自為也是一個好帝王。

可就是因為不是先皇正統,被兩朝元老大臣排斥,顧城亦雙眸寒芒滾過,一把推開左右的太監,幾步走近顧城風面前,橫指顧城風,眼中如針尖聚起,怒斥,「朕倒想親自問一問景王殿下,今日燕京城門,是不是想犯上作亂!」

賀錦年眉間含笑,雙眸熠熠生輝映滿月光,她不著痕跡地退開至大紅馬車旁,此時真正的主戲要開幕了,以他現在的身份並不適合站在顧城風的身邊,她眸光如電,一點一點地從宮燈輝煌之處掃向不遠的暗處,巡回一圈後,竟再次與申劍國的雙眸交匯,賀錦年冷然一笑,移開了眼眸。

「眾位大臣!」顧城風對顧城亦的怒斥置若罔聞,一雙桃花眸緩緩掃過眾人之臉,乍看時若似春風拂水,眸底卻如寒光利刃,他聲音比顧城亦的怒斥之聲溫潤了很多,卻有著氣吞山河之勢,「眾臣想來皆不會忘,五年前,皇宮血雨腥風,先帝遺下的九個皇子、六位公主,如今只剩下昊王、金鈴公主和本王。」

眾臣自然明白,顧城風所指的反賊便是當今皇上顧城亦。

顧城亦之父其實是異性之王,因為與先帝顧弘遠有八拜之交,而被先帝御賜了顧姓,並賜明王之爵位。

顧城亦之父死後,顧城亦世襲罔替,成了明王,並得到顧弘遠的信任。顧弘遠在位十七年,體弱多病,而太子顧城風年幼,先帝便將朝庭的軍政大權漸漸放開讓顧城亦掌管。

沒想到顧城亦狼子野心,先帝一駕崩,馬上發動宮庭政變,謀朝篡位。

當年若不是申鑰兒,顧城風恐怕早已死在顧城亦的屠刀之下。後來顧城風听從申鑰兒的意見,交出了玉璽,並禪讓了太子之位,讓顧城亦明正言順的登上蒼月的皇位,暫時穩住了顧城亦,暗中策劃出逃燕京。

顧城亦明里表示願與顧城風君臣和平相處,並賜顧城風為景王,待朝野流言漸漸沉靜時,便又暗地里派出殺手狙殺顧城風,好在這一次顧城風有所準備,成功逃出了燕京城,但他還是身受重傷,並傷及了眼楮。

太史令丁培正馬上步出,朝著顧城風深深一揖,「請殿下節哀,是臣等無能,護主不力!」

「丁太史一界文臣,雖有一腔熱血,如何抵得過屠刀,倒是丁太史五年來,一直為本王守記先帝遺旨,本王在此謝過了!」

「殿下,實是臣等無能!」一群老臣瞬時接二連三地跪下,有些甚至泣不成聲,「是先帝遺命,令臣等不得聲討賊寇,須等到景王殿下羽翼豐滿後,方能求出真正的聖諭,捉拿反賊!」

原來當年先帝病重時,終于察覺到顧城亦的狼子野心,但他深知以顧城風的羽翼尚不足以抗衡當時兵權在握的明王,所以,暗令這些老臣不必與顧城亦生死抗爭,暫保留實力,他相信顧城風有足夠的能力保全性命,待他日養精蓄銳後,再拿回江山不遲!

顧城亦聞言失聲狂笑,「好好好,一群忘恩負義的老匹夫,當年朕繼承大統,不曾肅清舊臣,想不到留下了如此大的隱患!不過,朕倒不信,朕五年勵精圖治,難道沒有一個大臣肯真正臣服于朕,如果有,站到朕的身邊!」

顧城亦一語畢,群臣中微微響起一陣騷亂,接著,有兩三個大臣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緩緩步至顧城亦的身前,四肢伏地,「臣晉安國公叩見皇上!」

「好,晉安國公不愧是兩朝元老,朕心甚悅!」顧城亦陰鷙地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頻頻冷笑,最後,緩緩開口,「朕再問一次,還有何人願站到朕的身後,只要現在邁出腳步,朕對眾卿既往不咎。」說完眸光落在了那申劍國的幾箱罪證之上,話語中很明顯透出了三分意思,就是對申劍國搜集到的蒼月大臣犯罪之事,不再給予追究。

帝王的話不亦于一場淘天的巨浪,在城門兩邊大臣中卷起陣陣狂涌的議論之聲,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的難以平息,最後,從人群中又接二連三地走出一些大臣步至顧城亦身前,下跪後三呼萬歲,最後,齊齊站在了顧城風的身後,稍目測,足有五十多人之眾。

顧城亦身後的妃嬪一顆吊在咽喉上的心終于吞了下去,尤其是張晴嫵,長長松了一口氣後,緩緩站到帝王身邊,朝帝王微一福身,「皇上英明神武,自是得盡人心。臣妾恭喜皇上!」

「愛妃有心了!」顧城亦臉上不無得意之色,近幾個月來被眾臣聯名請奏要求還政于皇家正統,逼得步步後退,想不到今日申劍國送來的一禮,倒成全了他。

思及此,眼光便帶了些冷嘲熱諷探向顧城風,觸到顧城風帶著深意的眸光,那桃花眼眸深處微微抖動的笑意,讓他生出一種心驚肉跳之感,不覺心頭微微一緊,嘴角深深抿起。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顧城亦突然從腰間撥出軟劍,揚起囂張跋扈的冷風,眼里浮現一道凜列的殺氣,他張狂朝著黑暗處一指,「張武銳、韓士棋,你們還等什麼,馬上替朕僥了這一群亂臣賊子!」語未落,黑暗處突然現出無數的弓箭手,對準了顧城風及他身後的一群大臣。

原來,在今日城門對決,顧城亦還留了一手,他讓最親信的張武銳悄悄埋伏在城外的一里地外,等夜色漸起時,蜇伏前行,他們個個身著夜行衣,黑夜成了最好的保護色。

「林將軍可在?」顧城亦又喝一聲,聲音直透蒼穹。

「末將在!」林衛民一身黑衣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跪下,謹聲道,「燕西大軍已團團圍住燕京城,只待皇上一聲令下!」

「好,不愧是朕的好臣子!」顧城亦眼神倨傲看向顧城風,雙眼里沉澱的是篤定之光,「朕與慶安的暗中協議,林將軍便在屏風一字不落地听,朕的心思只怕只有林將軍最明白,慶安是什麼人,姚家的余孽罷了,她生下的種朕如何敢讓他繼承這蒼月國之帝位?只是朕這一步棋不僅穩住了慶安,還釣到了景王殿下!」

這群老臣不是成日上奏要還政于先帝正統麼?好,今日他就趁這個機會鏟除異已,從此就能安枕無憂了!

今日燕京城門上演了這麼多無關緊要的戲,他還真擔心顧城風不反!

顧城風身後的大臣終于松了一口氣,果然是禍兮福之倚,申劍國的幾箱罪證居然在最後關頭,成了執路人,逼得他們走向顧城亦,最後倒救了他們一命。

「明王果然寶刀未老!」顧城風竟是回以啞然失笑,那一雙極美的眸竟象是在黑夜中盛開的桃花,朵朵怒綻,既妖艷又風華無雙。

此刻,眾人見形勢急劇轉變之後,景王卻依然周身散發著尊華氣韻,心中暗嘆,果然是帝王貴冑!

申劍國微微一笑,這種笑容竟難得的是發自真心,他側首對身邊的納蘭鈺斐,「本將軍送的大禮,倒免了顧城風的後患!」

納蘭鈺斐眼眸晦澀,苦笑一聲,他心中感到微微不明,明明因為這些罪證迫使一些大臣走向了顧城亦的陣營,怎麼申劍國卻認為是一道大禮。這究竟還潛藏了什麼深意,他與納蘭鈺媛相視一眼,見她也是一臉疑惑,便低聲詢問,「斐兒有些不明,請將軍賜教!」

申劍國難得的好心情,「今日顧城亦必敗,這些個大臣因為本將軍所搜集的證據站到了顧城亦的身側,讓景王名正言順的誅殺。而後新帝登基,就不必再追究這幾箱罪證之事,以引起新朝不穩,斐兒說說,那顧城風是不是要感謝本將軍給他送了這麼一道登基大禮!」

納蘭鈺媛略為不服地冷哼一句,「將軍,真是太便宜顧城風了,如此算計將軍,媛兒實在是想將箱中之物傾倒而出,讓這坐燕京城變成一座鬼域!」

「變成了鬼域,他日你們兄妹倆隨本將軍君臨天下時,豈不是可惜了這大好山河?」申劍國冷冷一笑,眸光落在了顧城風身上,見那人一抹笑容停駐在他唇角,月光下,竟如冰雪初破,眸光里隱隱而簇動著月光水色,當真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申劍國嘴角漫延出一絲笑意,「遲早有一天,本將軍會將這一雙桃花眸收入帳下,成為本將軍的美人!」

納蘭鈺斐听到申劍國與往日如出一轍的話語,心中寒涼,卻不敢出言,眉目間慟著一層悲色看向夜色中那風華無雙的人!

申劍國依然饒有興致地盯著顧城風,他來赴蒼月倒沒預料到會趕上燕京政變,但他向來謹慎,來時就做了最壞的防患,別說是顧城亦別想扣留他,就算是顧城風,也沒這本事。

「回馬車,準備一下,真正的好戲要上場了!」申劍國遞了個眼色給納蘭鈺斐兄妹,又瞧了一眼蹲在人群中的一個角落里,抱著申皓兒發呆的田敏麗,原本上弧的嘴角倏地下彎,「一會趁亂,帶上夫人!」二人頷首,身形一掠,如鬼魅般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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