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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謀算一生,葬盡子女

眾臣、後妃甚至是帝王顧城亦一口氣都提在了嗓子眼,沒有同情,僅僅是興奮和好奇,若說起先听的是一場戲,但這時候卻是當事人親口要揭開血淋淋的真相!

「賀錦鈺幾歲?」田敏文巧笑如嫣,眸中不笑不諷,指尖輕輕劃過慶安腫裂的嘴角,「好好回答,姐姐不會和你計較的,到底是一母同胞!」

除了視听、所有的思想此時皆被恐懼侵佔,慶安公主急切中帶著聲嘶力竭的哭泣,「十五歲,比皓兒小了兩歲,是我在川西懷上,是劍國的骨肉!」鼻涕、眼淚順著青腫的臉肆意而流,直看到所有人心頭怦怦亂跳。

這當真是他沒料到,他本想讓田敏麗追問的是賀家的慘案,誰知道田敏麗一開口便指向賀錦鈺。

答案果然是申劍國!

顧城亦雙眼彌上怒色,一張臉瞬時漲成鐵青,盡管這個答案是一把砍向申劍國的利劍,但同時陪上的卻是他一國帝王的顏面。

眾臣齊齊低下首,佯裝沒听到!

眾人也不知是同情田敏文攤上這樣一位蛇蠍般的姐姐,還是怒其居心過于不良,終遭報應。

唯有申皓兒一臉興奮地站在田敏麗的身邊,看到如此強悍的母親,她有的是自信,能夠為她尋找到一個適合的身體。

田敏麗嫌惡地拂開慶安纏上來的雙手,此刻,也不需她多言一句,只要她稍表示出一點不悅之色,神精崩到極致的慶安馬上就會收回手,並討好的將手縛于自已的身後,端跪著,象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等著大人的責罰。

田敏麗嘴角微微一撇,不錯,記憶中的田敏文就是這樣,「那如何瞞天過海,讓所有人以為是蒼月國防皇上的?」

慶安此時的呼吸梗在胸口之處,她根本不敢去體會那種,從月復中傳來一陣一陣蠕動感的恐怖,她調集所有能集中的精神去听清田敏麗盤問的每一個字,唯恐自已的回答出一絲的錯漏,致田敏麗拒絕召喚出她體內的金環蛇。

回答時,沒有任何猶豫,更不用任何思索譴詞造句,聲音很急切,「蘇楠有醫術,讓我假孕,太醫也診不出,十個月後假意生下,抱了個嬰兒作數,養到一歲……啊……」突然她的嘴角直抽,倉皇的臉色急劇變得慘白,腫漲的五官瞬時擠皺成團,她狂叫一聲,雙手狠狠地抵在月復下,滾跌在地,兩腿亂蹬翻滾著,原本就散亂的頭發絞縛在臉上,十足象個瘋子般地哀嚎連連,「不要呀……疼死我了……姐姐,你讓我死了吧……你讓它不要動,我說,我什麼都交代了,還不行麼……」

「小環,不要這麼頑皮,再往下鑽,會出人面的,出來吧!」田敏麗略微蹙眉,感到听一半被打斷有些不悅,便輕輕吹了幾聲口哨。

這一回,便是連顧城亦後背亦起了一層密密的汗,人的胃月復下去就是腸,那胃與腸之間何等的狹窄,難怪慶安會痛成這樣。

眾臣暗自搖首,簡直是嘆為觀止,這是一對孿生姐妹麼?殺父仇人也不過如此。

隨著田敏麗口哨聲停下後,地上翻滾的慶安開始慢慢地安靜了下來,因為過于疼痛,她全身的力氣象是被耗光似地曲在地上佝言殘喘著。

戴向榮是刑檢司出身,最初也是刑訊官,在他手上,什麼逼供的事不曾做過?可能令到一個人恐懼到連死都覺得是一種解月兌的方式,也算是第一次見到。

別人或許是外行看不透這蛇的厲害,但戴向榮卻能從慶安的表情讀出,她便是想一頭撞死,也得有力氣方行。那蛇在她月復中絞動時,會讓她疼得什麼也做不了。

「休息夠了,就接著說!」田敏麗對所有人的眼光視若無睹,她才不在乎坐實了惡婦的聲名,她只想讓世人知道,她田敏麗決不是好欺負,誰敢算計她,慶安就是個下場!

「是……是!」慶安發出兩聲微弱地呼應後,也無力爬起,就這樣以原始嬰兒環抱的姿勢躺在地上,聲音輕而軟弱,「孩子一歲後……我以身體不適為由……。去了一趟川西,半年後,我帶回一個……四歲的孩子,帶回來了。賀元奇對鈺兒也不上心,只是以為……長得快,再過一年,我又重復……一次,帶回一個……六歲的,賀府上下的人……。只道是鈺兒……長得特別快,也沒發現什麼。這樣,等……皇上登基時,我方帶回真正的鈺兒……」

「移花接木,不錯,處心積慮了十五年之久,難為妹妹了!」田敏麗終于滿意地俯,也不嫌骯髒。拂開慶安臉上髒亂的頭發,輕輕拍了一下慶安的眼淚鼻涕混成一團的丑臉,方悠悠然地切入正題,「看來,賀家的慘案是你的手筆了?」

「是的,我不想……賀錦年的聲名一直壓過……鈺兒,更不想他佔……了太子伴讀的聲名,所以,我找了申劍國幫忙。姐……姐,我認了,我全認,姐姐你快把……它弄出來吧,我受不了了,你給我一個痛快吧……」她躺在地上,視覺之處,天地倒轉,因為痛疼導致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朦朦朧朧中,她仿佛看到申皓兒咧著一張丑陋的嘴朝著她興災樂禍地笑著……

田敏麗看到慶安的身體已被折磨到極限,再折騰下地去,就會陷入深度昏闕,她緩緩站起身,隨口問道,「你還有什麼未交代的?全說了,姐姐就馬上把小金蛇喚出來!」

慶安的精神已完全渙散,可她一听田敏麗答應把蛇召喚出來,如打了一根的強心針一樣,瞬時掙回了一絲的力氣,她看著眼前晃動的申皓兒的臉,不假思索地道出,「我說,我……說,皓兒其實是我的親……生女兒,當年我懷她時,蘇楠就診……出她先天不足,當時,我已經知道姐姐……斷容不下我留在申府。我怕我……離開後,你會任由我的孩子……自生自滅,所以,我讓……蘇楠給你診脈時也謊報你月復中……的孩子……元氣弱,並讓她在你的脈……像上動了手腳,讓所有診過你……身體的太醫都說你月復中的……孩子先天不足。你自然全部相信,一點也沒有懷疑,因為你小時候養毒蟲,修習巫術,生了……前五個女兒全是先天不足……死去的。所以,生下時,我讓蘇楠悄悄地,把我和你的孩子換了……」

當第慶安低低緩緩地流出第一句︰皓兒其實是我的親女兒時。田敏麗原本欲離開的腳步滯住了,那一剎那間,她有一種幻听的錯覺,她轉過首,本能地看向慶安身邊的申皓兒,只見她一跌坐在地上,滿眼驚恐,嘴角掛下一絲長長的膿黃……

好象胸腔突然在那一瞬擴大數倍,心髒被懸空,詭異地怦怦亂彈,無從著落,田敏麗強忍著心頭那一種驚惶空乏感,她蹲了下來,腦中一片空白,就這樣俯身下去——

田敏麗從頭到尾一直強行逼著自已听完,不知不覺,她的耳朵已俯在了慶安的嘴唇邊,因為慶安此時已是氣若游絲,她吐出來的話,若不細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說什麼。

當她全部听完時,她已經全身麻木,她痴痴呆呆地直起腰,頭仰著天,直直跪著,渾然不知道,此刻她的表情跟方才慶安是一模一樣,淚涓涓流下,不是哭,而是淚腺自然的敞開……

所有的髒器在那一瞬間停止了工作,她如一具失了魂喪了魄的行尸,茫茫然地看著四周一張張好奇的臉——

是的,他們沒听到慶安最後的聲音,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慶安說了什麼,會令田敏麗在一瞬間呆怔掉——

唯有最近的申皓兒听清了,她象一只青蛙一樣急急地喘著粗氣,眼楮更是鼓得圓圓的,張了好一會的嘴,才從側漏的嘴里費力地吐出一句,「娘,您別信,您別信——」

聲音好象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模模糊糊中,她感覺到好象人喚著她「娘親——」接著,是明朗、健康、清脆的笑聲……

「什麼……」田敏麗輕如蟻蚊般地自語一句,她似乎有些不習慣跪地的姿勢,她雙手撐著地緩緩站起身,因為身子抖動得厲害,起身時,踉蹌一步,茫茫然地抬首,只覺黑暗的天空好象對著大地裂開,萬道驚雷同時劈下,在她的身上炸開……

天地仿佛進入洪荒時代,那一段段悲壯歷史長河挾帶著突然被喚醒的記憶在她眼前洶痛奔走——

因為申皓兒體質極弱,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在照顧皓兒上,因此,也無暇去管申鑰兒的死活,只想待她緩一陣後,再盤算如何弄死她。

坐月子中,到申皓兒得了濕疹,日夜啼哭,她心生惡念,讓女乃娘把申鑰兒抱到她的寢房里。女乃娘喜盈盈地對她說,這孩子特聰明,餓了叫匝著小嘴,要拉時,兩腿就會亂蹬……

她瞧了一眼申鑰兒,粉粉女敕女敕,明明是不足月的孩子,個頭卻比自已生的高了整整一寸。

她支開女乃娘,讓申鑰兒跟申皓兒一起放同一張小床上,果然,第二天,濕疹就傳染給了申鑰兒。

她給申皓兒的指甲修得齊齊整整,又給她戴上精指的小手套,唯恐一個看顧不周,致申皓兒因為癢而抓破自已的小臉,那幾天,申皓兒因為難受日夜啼哭,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呵哄著。

申鑰兒很安靜,兩手不象普通嬰兒一樣在半空中無意識地揮舞著,而是安靜地握成小拳頭放在身旁的兩側,她的全身因為濕疹而發紅,卻從不見她去抓和撓,每一回看到她因為申皓兒哭而流淚時,申鑰兒就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靜靜地看著她。

嬰兒的眼楮純淨如水,可田敏麗看來,象是一種炫耀——看,你只配生出不健全的女兒!不是一個個夭折而死,就是一個沒用的病怏子!

那一瞬間,若不是有丫環在身邊,她會毫不猶豫地將申鑰兒從窗口扔出去!

而現那一雙純淨的皓眸成了記憶中的一道凌遲,從此永遠烙印在腦中,原來,那是老天對她的審判——

申皓兒爬起身,帶著滿月復的懼怕,走到田敏麗的身側,雙手抱住田敏麗的臂膀,尚未開口,眼淚已經流下,哽咽幾聲後方低低地喚了一聲,「娘——」

田敏麗沒有反應,依然仰首看著夜空,淚順著兩頰不間斷地滾落。

此時,天上的星星多麼明亮,一眨一眨的,真象……

田敏麗猛地低下首,緊緊咬著牙,雙手緊緊地攥住自已胸前的衣襟,那里太痛太痛,痛得她想把整顆心給嘔了出來。

閉上雙眼,她不願想!不——這不是真的,一定是假的!

是的,一定是田敏文在作祟!申鑰兒怎麼可能是她的女兒?她那般健康,一點也不象她之前生出的幾個女兒。

不!她要問問申劍國,申劍國一定知道真相!

田敏麗猛地一個激凌,突然一把推開申皓兒,猛地沖到申劍國的面前,一雙眼楮亮得驚人,發著陰冷滲骨的寒光直直地、直直地咬住申劍國,恨不得就這樣鑽進眼前之人心,看看里面究竟包裹的是不是一團腐肉!

滿月復的疑問尚未問出口,申劍國的手已伸至她的鬢邊,如撫著年幼時的她一樣,眉目淡淡,聲音甚至帶了些笑意,「敏麗,別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你自已的性子也知道,如果當初我不默認,十個皓兒也死在你的手上!」

「你——」那一瞬間,所有的質問在那一瞬間頹喪,所有怒氣在那一瞬間痿靡!

田敏麗全身戰栗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竟從他渾濁如死澤的瞳眸里到了自已的倒影,宮燈下恍如一尊沒有生機的女尸。

其實根本不需要任何證實,田敏麗比誰都清楚,田敏文在思維幾乎被蛀空的情況下,根本不會撒謊!

眼淚不停地流,帶走她身體的熱量,她冷!

倏地——腦中突然跳起另一個畫面︰

學會走路的申鑰兒,身體發育迅猛,不足一歲就能又跑又跳,說話早,嘴巴又甜,極得人心。

兩歲那一年夏天,申鑰兒已學會游泳,常常跑到申府花園的荷池里嬉水,而申皓兒卻連站都站不穩。府里所有的來客皆打趣,一定是在娘肚子里時,妹妹欺負了姐姐。

而她只能將這些無心的污辱含著笑生生咽下,恨妒象毒藤瘋長——

日復一日,終于到了連听到申鑰兒喚她娘親都如針扎一般痛苦,她偷偷令趙妍從外面弄來一只鱷魚,夜里悄悄地放進了花園中的荷池之中。

第二天,她一早起身,站在窗外看向荷池,她的寢房居于三層,居高臨下的視野,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荷池的表面是那麼的平靜。

沒等多久,申鑰兒穿著一件小肚兜和月白色的小褻褲準時來到荷池邊。申鑰兒的女乃娘象平常一樣讓幾個家丁圍著荷池看著。

她心中冷笑,靜等悲劇發現,看著申鑰兒做著跳水前的動作時,她的腦中晃過的全是奴才們從鱷魚嘴里搶奪下來的殘肢斷骸。

鱷魚是喜蜇伏的動物,喜歡靜沉在水底等獵物上來,等申鑰兒游近它,以她那小身板只怕還夠鱷魚塞牙縫,這些家丁全不過是個擺設。

可令她納悶的事發生了,申鑰兒並沒有下水,她在做跳躍的那一瞬間,突然就停住了腳步,指著平靜的荷池水面對身後的奴才說著什麼,雖然她隔得遠听不到,但看到一個個奴才突然疾步跑動起來時,她知道失敗了。

黃昏時,申劍國下朝,她抱著申皓兒給申劍國請安,至書房的窗邊時,听到里面軟軟的童音,「爹,娘親是不是不喜歡鑰兒!」聲音听上去有些垂頭喪氣。

她的心無端一跳,難道,這鬼丫頭竟知道是她讓人偷偷放了鱷魚,所以,今天下午才突然不下水,反而來申劍國的房里告狀?

「鑰兒為什麼要這樣問?」

「娘親成日抱姐姐,都不抱我……」甕聲甕氣中帶著一點點的抱怨,听得田敏麗雖頻頻冷笑,卻也偷偷噓了一口氣,到底是兩歲的孩子,能知道什麼!

「那是因為你姐姐身體弱,但凡父母總會心疼一些幼弱一點的孩子,鑰兒長大會很出息的,不必和你姐姐計較這些事!」

「鑰兒明白了!」嬌軟的童音明顯活潑起來。

「嗚……」喑啞難听的哭聲終于從她的嘴里溢了出來,從無聲到有聲,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在她的胸腔處蔓延,最後從咽喉出發泄了出來。

是天理昭然,報應不爽麼?如果她從一開始不把姐妹之間的恩怨清算到這個無辜的孩子身上,現在,是不是不同了?

她忍不住慘笑,笑自已謀算一生,雙手挖了一個墳墓,葬盡了子女!

那竟是自已的親身骨肉,從出生到現在——

那孩子沒有喝過她一口的女乃!她的女乃水全給了另一個女人生的孩子!

更不曾被她抱過!另一個女人生的孩子卻在她懷中長大!

她甚至連正眼也沒有瞧過她,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長第一顆乳牙,第一次邁開雙腿走路,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喚她一聲娘親!卻不厭其煩地教另一個女人的孩子如何開口喚一聲「娘」!如何邁開第一次的腳步,手牽著手,一路嬌養,來初潮,到及笄,她無一不精心打理!

她才十一歲就被送到虎狼之窩,卻月月給她寄來家書,報平安!

而她精心護養的那個日日家書催命,讓她們速去接她回蒼月,哭訴著自已受盡非人的慘遇!

「啊……」田敏麗發出一聲象鈍器劃過枯木的聲音,又象是魚刺梗在喉間,吞不下,吐不出,她瘋狂地哭、瘋狂地大笑,她想撕裂這個世界,她想毀天滅地,可她什麼也做不了,死死纏縛在她身上的唯有——疼!疼!疼!

夜幕沉靜,千人的城門口卻寂靜如荒野,除了賀錦年和顧城風外,所有的人都疑惑不解,究竟慶安說了些什麼,會瞬間逼瘋一個如此強勢的女人。

突然,眾人看到,田敏麗從地上驚跳起來,她驀然轉身,象是急切地在尋找什麼,最後,那近乎癲狂的視線落在了顧城風的身上。

她跑得極快,一眨眼就到了顧城風的面前,在眾人不得思解時,田敏麗竟當著所有的人朝著顧城風跪了下來,帶著乞求的哭聲傾倒而出,「景王殿下,她……她……」田敏麗瞬時不知如何說下去,因為在這一瞬間,她竟然不知道應如何稱呼申鑰兒,「景王殿下,鑰兒是在你手里,我請求您,請您把她還給我!」

眾人心頭一慟,這是什麼情況?田敏麗究竟听到了什麼,竟犯起渾來?公然開口向景王要申護衛?燕京城誰不知道,就在此不久前,景王殿下一路以鮮花、贊歌將申護衛迎回,怎麼肯把她還給田敏麗,讓田敏麗用巫術給申皓兒換個肉身?

但也有一些人擔心,畢竟田敏麗是申護衛之母親,一個母親提出這樣的要求,自然是合情合理。

顧城風尚未開口,已有人耐不住,哄亮之聲瞬時蓋過田敏麗的哭聲,「微臣韋銘志斗膽懇請景王殿下三思!申護衛雖然是大魏申家之人,但她在蒼月五年,忠心護主之心早已成為蒼月軍中的傳奇,如今昏迷不醒,卻要被生母以巫術相害,實在令人心寒!」

「微臣亦贊同韋大人,請景殿下三思,方才老臣听申夫人和申七小姐一番話,分明有意要鳩佔雀巢,做為一個母親,如此偏頗狠心,實屬罕見!」章永威疾言厲色之辭馬上得到半數以上大臣的呼應,紛紛站出來為申鑰兒請命。

田敏麗鼻涕眼淚怎麼擦也擦不淨,她心中苦過黃蓮,什麼是自食惡果,她就是!

顧城風挺直的鼻梁,帶著釉色般溫潤光澤的薄唇微微的抿著,牽出一抹好看的冷笑,眉宇間是慣常的安然恬靜,他對所有人的請命置若罔聞,一雙桃花眸了無溫度地落在田敏麗的身上,「申夫人憑什麼跟本王要人?」

田敏麗心口酸漲欲炸,急喘的氣息中,聲音里交織著痛苦和懊悔,「因為,她是……民婦之女兒,十月懷胎所生下的女兒!」

「女兒?」顧城風冷漠地撩動唇角,隱帶譏誚,「申夫人若視鑰兒為女兒,倒令本王有些事情要請教!」

眾人訝異,幾時見顧城風如此肯放段請教起一個大魏的婦人?他們全不是省油的燈,自然听出這其中肯定有緣由,便朝著景王一禮,悉數站回原地。

「啊……」田敏麗思緒一片渾沌,剛想問清景王話中之意,突然眼前一晃,一個黑色的包袱扔在了她的膝下,她睜著淚意朦朧的眼楮不解地問,「請問景王殿下,這是……」

「打開!」顧城風言簡意賅。

田敏麗不解其義,也不敢多問,便伸手緩緩解開那包袱上的結,在打開上面一層,揭開另一邊時,突然看到露出的一塊那熟悉的桃木人偶釘,她的心狠狠一擰,如驚蜇了般收回了雙手,腰身一軟,便半伏在了地上,那眼楮活象見了鬼似的圓瞪。

顧城風垂眼望田敏麗,清冷無波地復一句,「開!」

田敏麗周身的血液急劇地在體內奔流狂走,她重重一喘著氣,她害怕的不是這樣猙獰邪惡之物,而是它們喚醒了她心中最邪的惡念。

「申夫人怎麼膽子變小了?」賀錦年聲音略帶了些嗤笑,神情卻沒有多大的變化,「這些全是在你女兒的賠葬品,申夫人可要收好!」

田敏麗嗚咽一聲,疼得一手狠狠揪上心口,那里再一次被碾成齏粉,她全身發顫著伸出手,一點一點揭開黑布,當看到那一面寫著「咒」字的鏡面時,她眼神悲愴,嘴里澀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是古靈巫術中至邪之咒,可以讓一個人的運氣在短期內走向衰敗,而相反,銅鏡的背後,卻是運辰的正面,她在銅鏡的另一面寫上了申蘇錦的時辰八字,期望借用此咒讓自已的兒子早日舒醒。

彼時那一幕幕得意的杰作,今日卻成了最觸痛的回憶!

人群中驀地響起驚恐之聲,一件件令人詐舌的邪惡咒物擺在了眾人的眼前,宮燈下,如惡鬼般猙獰,年輕武將尚好,只是輕咳一聲,瞟了幾個眼後別過臉,一些年老的大臣顯然有些吃不住,以袖掩臉根本太過直視那一張張猙獰的面具,其中一個站得比較近的老臣雙腿一軟,直接就昏了過去。

「眾位大臣!」顧城風表情似乎出現了一道淡淡的裂痕,突然敞開聲線,「本王曾親赴大魏尋找申鑰兒,幾經周折,最後,本王的人在申氏一族百年前的老宅找到了她。她被放在一間黑暗、破敗、陰冷、充滿**氣息的地窖中。而她就獨自躺在一塊板木之上,身上蓋著一張寫滿符咒的白麻布,身體四周釘滿這些桃木人偶釘,牆壁上無不是人頭惡鬼泥塑雕面,橫梁上掛盡符咒。本王見到申鑰兒時,她的身體已近枯敗。現在,回答本王,這些,是誰親手布下的?」

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事,卻被顧城風溫潤如珠玉的聲音道出,聲線中沒有任何的指責之意,一句一句平平淡淡如頌佛經,卻像尖針、似芒刺、似錐子鑽進她的心!

「是我,是我的錯……」田敏麗喃喃自語,聲若細蚊,身體劇烈顫抖著,這里的每一件邪惡都出自她的手,被祭在巫壇之上被下了千百次的詛咒!

她一個人做不了這種事,又不敢輕信任何人,便與申皓兒商量。

兩人趁著夜晚將申皓兒從申府後院背出,扔到馬車上,連夜前晚申氏老宅,吩咐老人打開地窖之後,把申鑰兒的身體如破布女圭女圭般直接從地窖的通道踢下,而後,一人拉著一條腿沿路拉進那間陰冷的五鬼之地……一幕一幕地畫面不斷在她的腦海翻涌,分不清是一場夢,還是曾經擁有過的真實記憶,這是一個魔咒麼?是上天的戲謔麼?還是報應!

她沒有答案,世間沒有一個人能夠給她答案!

「太毒人,人死不過是頭點地,究竟是誰,對申護衛下了這樣的狠手?」

「既然是殿下開口盤問申夫人,想必是與申氏一族有關,申夫人,你說呀!」

「不錯,先是讓自已的兒子冒領了申護衛的榮光,現在,又冒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決不是巧合,一定是陰謀!」

義奮填鷹的質問之聲此起彼伏,個個指著田敏麗,可眼前的婦人此時毫無初時的銳利廝狠,她脆弱地一直盤蜷在地上,痛哭流涕……

申皓兒聞言,心中涼透,她知道一切不同了,她雖然沒有完全听清慶安公主的語,但「申皓兒方是我的親生女兒」卻如熱蠟一般地滴進她的心里。

之前在公主府,慶安對她和種種細心和呵護,總是含著戒備之心,但再防著,心里也覺得一個人的關心總是有度。當她傷口發疼時,慶安眼里泛起的紅絲假不了,當她吃不下飯時,慶安一口一口地用管子吸湯,極有耐性的導入她的食道內,那樣的小心翼翼,也假不了。

田敏麗傷心欲狂的淚,讓她仿佛看到了末日之路延升到自已腳下,她本能地後退著,她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把自已藏起來,她怕極了,怕極了田敏麗會一把將她推開,一臉的厭憎地對她吼「你不是我的女兒,你給我滾!」

她掩住臉,將頭死死埋在膝之間,她不要,不要了,不要她的爹,也不要她的娘親,她誰也不想見,她只想遠離這里!

此時,所有人人眸光都定在田敏麗的身上,想從她身上得到答案。唯有申劍國的眼神至始自終盯在了賀錦年的身上!

從賀錦年射向納蘭鈺斐那一箭開始,他就發現這個少年身上有著一股說不清的神秘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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