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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伊芙琳娜急匆匆離開,諾麗雅發出難听的笑聲,嘴里不停地說著「蠢東西」,不知道是在指伊芙琳娜,還是在提醒自己那段不堪的往事。笑夠了,她才把伊芙琳娜的聲音裝在盒子里,小心翼翼遞到魔鏡另一頭。

依鏡自然不敢貪污,盡管她對所謂海界最美的歌聲萬分好奇,但還是馬上轉手交給亞斯特洛特,臉上盡是討好的笑容。

見狀惡魔公爵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以前也不是沒看過她狗腿的模樣,只是那時她多事又驚又懼,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如今她反而趕著討好他,果然還是遺忘了那些記憶比較好吧。亞斯特洛特第一次知道和他一樣的黑眼楮也能閃爍出這麼干淨的光芒。在依鏡身上,他好像總能看見自己缺少的一些東西,有時候他不禁會想,誕生之初的他也曾有過這樣純淨的模樣嗎?

隨即,惡魔公爵又狠狠拋開這些不切實際的可笑念頭,臉上的笑容越發嫵媚殘忍。

那是不能的。即便在人間生長,只要擁有一顆惡魔之心,就不可能擁有單純薩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生長在人間的惡魔之子也是滿腦子野心,貪得無厭,雖然容貌上遺傳到和依鏡一樣的黑眼珠,但他的眼里裝了太多和貪婪,讓極端挑剔的惡魔喜歡不起來。也許因為薩耶是在人間成長的緣故,也沾染了人類的無知,不自量力覬覦惡魔公爵的權位,該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愚不可及呢?

「我的小貓,一直是獨一無二的,再沒人比你更可愛了。」

「干、干嘛突然這麼說?」依鏡心頭一跳,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情會是驚多于喜。

亞斯特洛特笑而不答,令依鏡頓時冷汗淋灕,連忙轉過頭繼續看魔鏡以轉移注意力。可惜惡魔並不打算這樣放過她,亞斯特洛特雙手環住她的腰,微涼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上,如血的紅唇湊在依鏡耳邊輕聲低語,頗有幾分纏綿悱惻的親昵。

「依鏡,跟我回魔界可好?」

那一刻,依鏡听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是喜悅,是驚訝,是恐懼。半晌,她咽了咽口水︰「我不去。」

「哦?」

「對不起,但我不想去。」總覺得會一去不回。依鏡非常信任自己對危險的直覺。

亞斯特洛特挑眉,稍微和依鏡分開一點距離,嘴角笑意更濃︰「的確是你的回答,跟以前一樣。」

「以前我也說過這樣的話嗎?」依鏡驚訝地回頭。想到居然有人會拒絕亞斯特洛特她就感到不可思議,哪怕那個人是她自己,說實話她也不明白為何自己在亞斯特洛特做出那麼曖昧的舉動時只有想反駁他的沖動,莫不是因為最難消受美人恩?

「呵呵,你總是這樣可愛,巴不得避開所有麻煩。」

「怪不得呢。我說實話你別笑話我哦,我覺得我們以前一定很熟,我覺得自己好像很習慣你的動作,不過就是有點害怕。」

她的話有點出乎亞斯特洛特的預料︰「你怕我?」忘川水不是會洗掉所有感情嗎?

「嗯。因為……你太好看了。」依鏡忍不住臉紅,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美得令人覺得可怕,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是這麼想法,所以你說我們認識,我真不敢相信,你別生氣哦,如果不是你說我們認識,我唯一的反應就是和你保持距離。」

這種論調倒是不可多得,亞斯特洛特從來沒想過自己這令無數魔女追捧痴迷的容貌反而使她害怕,還是一見到就像逃開那一種。她的行動很誠實地詮釋了她的話,也只有在他半真半假的解釋下,她才會如此安心跟他在一起。

「真奇怪,我沒做什麼對你不好的事,難道只因為我的容貌,你就怕我?又是因為直覺?」

「呃,不全是……」亞斯特洛特的笑容給人一種冷意,依鏡都快哭出來了,恨不得賞自己一個耳光,叫你嘴賤亂說話好看沒什麼,問題是好看分很多種,偏偏亞斯特洛特那種妖冶邪魅引人墮落的氣質,既讓人心跳加速,又叫人害怕啊某人腦子一發昏,不小心又說溜嘴︰「你一朝我笑,我就渾身發寒有種命不久矣的恐慌,總覺得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多說多錯,依鏡連忙閉嘴,可惜為時晚矣。只能滿臉的懊惱歉意,心里念著︰完了完了,才剛認回來的朋友,居然莫名其妙對他說了那麼多奇怪的話,鐵定絕交啊絕交

亞斯特洛特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你還是一樣不擅長說謊。」其實有多少人的謊言能瞞得過惡魔公爵呢?但他就是喜歡依鏡連善意的謊言也說不好的笨拙模樣。和誠實什麼的美好品德無關,只是傻丫頭太呆了,其中她對他的畏懼也佔不小的作用吧。

听不出他的心情,依鏡只好賠笑,想解釋又怕多說多錯,只好暗自懊惱著自己在亞斯特洛特面前沒由來地瞎緊張,老是控制不住出錯。

眼看依鏡越來越退縮的模樣,亞斯特洛特復雜的心情說不上是好笑還是落寞,他松開摟著依鏡的手,虛空一捉,便將一只閃爍星光的發卡交到她手里︰「交換歌聲的代價,戴上它可暫時壓制波塞冬的詛咒,時效一個月。」

「啊?哦鏡連忙收下,交給鏡子另一頭的諾麗雅。忍不住用眼角偷瞄亞斯特洛特。

惡魔公爵靠在椅背上,縴長優美的手指捻起垂在胸前的一縷如絲秀發,眼瞼半垂,長長的睫毛在漆黑的眼楮里投下朦朧的剪影,叫人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姿態隨意中透著無法忽略的尊貴,微微勾起的唇角盡顯邪魅的魔性,這樣的他卻美得叫人移不開眼楮。

看慣了冥府之神那文雅中略帶陰郁的俊美,面對盡顯另類黑暗之美的亞斯特洛特,依鏡仍是不禁看直了眼。滴血的玫瑰環繞著帶刺的荊棘,縱然妖異可怖,但仍舊好像被劇毒蠱惑一般著魔,哪怕觀賞的代價是獻上生命和鮮血也甘願。

依鏡無法想象自己以前怎麼會交上這樣的朋友,他合該是個劫難,只怕見過他之後,就再難對其他人動心了,無論是男、是女。

思及此,依鏡穩住心神,不著痕跡地將視線轉移回魔鏡上。

諾麗雅得到發卡後自然是興奮異常,但她終究是精打細算的魔女,一個月的時間不太長,她盤算著要珍惜利用才行。

另一邊,伊芙琳娜也在日出之前浮到海面,喝下了魔藥,她馬上覺到好像有一把刀劈開了她的魚尾,盡管看不到鮮血,疼痛卻是實在的,這個過程花了近半個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憐伊芙琳娜自小被大家捧在手心怕摔了,如何嘗試過這樣的疼痛,很快就昏迷過去。

當太陽照到海上的時候,她才醒過來,此時薩耶也在亞斯特洛特的指點下來到海灘邊,見到這個可愛的人兒。她有一雙他所見過的最縴細白女敕的美麗雙腿,不知為何沒有穿衣服,察覺到他的視線之後,只慌亂地用濃密的金色長發遮掩身體。

「你是誰?怎麼到這兒來的?」薩耶問。

然而伊芙琳娜知道自己已經不能說話,她不想張開嘴讓王子看到她沒有舌頭的口腔,只好溫柔又悲哀地看著他,深藍色的眼楮明亮如寶石,透著一股無形的憂傷。

薩耶是一個王子,並且是伊茲雅迪王國唯一的繼承人,從小見慣了各種美麗的女人,也見識過許多邀寵的手段,伊芙琳娜的手法實在不算高明,但不可否認她確實有一副遠勝過其他貴族女子的絕色美貌,雖然不足以令他心動,但能打發時間也是不錯的,順便看看她接近他所為哪般。于是他挽起伊芙琳娜的手,將她帶回宮殿。

這時伊芙琳娜算是體會到了上刀山的痛苦,就如諾麗雅對她的詛咒,每走一步她都覺得自己像踩著什麼尖銳的東西一樣,這不是上的傷害,更像是靈魂被狠狠劃開。可是在外人看來,她的步子是輕盈而優雅的,薩耶也十分意外,這位神秘女郎連走路也像是跳舞一般好看,雖然不能說話有點可惜,但應該不會太快令他感到厭煩才是。

伊芙琳娜憑著美麗的容貌和文雅的氣質成了王子的情人,對外說是王子的貼身女僕,但其實大家只把她看做王公貴族們豢養的漂亮女奴。

當然伊芙琳娜對此全不知情,老祖母不會將任何污穢之事告訴在她眼里純淨的孩子,因此伊芙琳娜不了解人類的文化,還以為自己跟在海里時一樣是受人寵愛的公主,穿著王子給她準備了絲綢和細紗做成的華美禮服,戴著貴重的金銀首飾,吃著山珍海味,只需要陪伴王子共度快樂的每一天,幻想著王子愛上她,然後娶她。

除了尾巴變成腿,沒有親人在身邊,她的生活其實還是一樣美好的,不,她可以跟心愛的王子在一起,沒有比這個更幸福的了

此刻,伊芙琳娜的心無疑是甜蜜的。愛情令她忽略了周圍的人輕蔑的目光,或者說她其實從未在意過別人是怎麼看待她,只生活在自己編織的夢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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