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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杜松子樹(上)

依鏡真的很喜歡拉芬彩兒贈送的小鳥,整整一天,她目光一直盯著金籠,生怕錯過它發出的第一個音節。

然而,她失望了。

可愛的小鳥只顧著在金籠里蹦蹦跳跳,直到累極倦極才停下動作,從食罐和飲水罐里啄食,完全沒有理會依鏡期待的目光。

「好無聊哦,拉芬彩兒又被斡德那老巫婆叫走了。」

正感慨著沒人陪伴,依鏡不經意瞥到頭上的水母垂下的觸須,難道要和這個不中用的水母聊天嗎?

很快依鏡就拍開了面前搖晃的水母觸須,算了吧,和它聊天純粹是自己找氣受!

「啊,真的好無聊。」依鏡哀怨地對小鳥說,「小鳥呀小鳥,你能不能發幾個音節來听听呢?」難得听拉芬彩兒夸贊小鳥的歌喉,要知道他的歌聲可是極品呢!

在金籠里蹦達的小鳥收攏翅膀,歪著頭盯著依鏡,小眼楮在夕陽的余輝中明亮得有些詭異,只見它張開小小的鳥喙,一串清脆悠揚的音符便開始在房間里飄蕩,然而它唱出來的歌詞卻……

「我的媽媽,她殺了我,

我的爸爸,他吃了我,

我的小妹妹呀,

她揀起我所有地骨頭。

包在一條綢手巾里頭。

埋在那棵杜松子樹下。

克威。克威。我變成

美麗地小鳥啦!」

喀啪一聲。深受打擊地某鏡一頭磕在鏡子上。然後緩慢地、軟綿綿地滑落到地板上。一秒之後又迅速爬起來。食指顫巍巍地指著小鳥。嘴巴發出地錯亂音節根本沒辦法串成一句完整地話。

太陽的光線完全從地面消失,天邊彎彎的銀月猶如死神的鐮刀,冰冷的霜白灑了下來。

這時,金籠、小鳥以及放置金籠的小圓桌都發生了變化,它們都越變越大,小鳥的翅膀成了雙手,爪子也變成了小腳,鮮艷的羽毛完全褪去時,一個可愛的小男孩站在了依鏡面前。

他美麗的綠色眼珠帶著憂傷,雙手緊緊地捉著黃金籠條,可是不管他如何搖晃也撼動不了籠條半分,焦急的他對著籠子又踢又錘,但那都是徒勞,看上去比幼兒手指還要細小的籠條上面有巫師的咒語,堅固的程度遠超過人們的想像。

最終,可憐的孩子絕望地坐在籠子里,悲哀地哭喊著,可是他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張著嘴巴,默默地流著眼淚。

依鏡完全呆了,她微微皺起眉頭,悄悄用指甲刺了刺利安,低聲困惑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的生日禮物,怎麼變成一個人了?」

「疼!別用你的指甲刺我!」利安的觸須狠狠拍開依鏡的手,「問問你養的‘好孩子’吧,八成是他對這個孩子下了詛咒的緣故!」

「詛咒?」依鏡愣了愣,僵硬地笑了起來,「怎麼可能呢,利安你想太多了。」

水母大聲冷哼了一聲︰「是我想太多,還是你在逃避,你自己心里清楚,巫師終究是巫師,一定是你在他面前提到過和這個孩子相關的事情引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他就把這個孩子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了你。」

「那更不可能,我在這個世界根本沒接觸過幾個人,這個可愛的孩子我發誓我根本沒見過……」

依鏡忽然想起自己前幾天和拉芬彩兒閑聊的時候提到了鄰居海威斯先生的孩子,並且表現出對夏洛克的好奇,當時拉芬彩兒似乎有和她說到關于生日禮物的事,該不會……

「孩子,你過來一下,我問你個事。」依鏡對已經停止哭泣的孩子招招手,問,「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夏洛克海威斯?」

孩子驀然抬起頭,他驚訝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依鏡第一個反應是「夏洛克果真和大家說的一樣,是個漂亮的男孩」,而後天旋地轉的感覺佔據了大腦,她知道拉芬彩兒對她很好,可是她沒想到拉芬彩兒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只因為她一句無心的話,就去詛咒一個可憐的孩子嗎?

忽然,靜謐的黑暗顯得可怕,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看來,依鏡你已經知道了。」

拉芬彩兒清脆的聲音此刻顯得有些嚇人,他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盞油燈,搖曳的燈光中依鏡看不清他的表情,這樣的他看上去是那麼陌生,好像她從未認識過一般,沒由來的心慌讓依鏡下意識回避去想自己剛才的疑問。

她調整好心情,對拉芬彩兒關心地問︰「你怎麼自己拿油燈過來,萬一被東西拌著了怎麼辦?快叫人把燈點上,不要受傷了!」

「因為有點不放心,我讓僕人先去休息了。」拉芬彩兒慢慢走過來,把桌邊的燈點上,「我今天很擔心,怕你不想見到我,因此我不敢讓僕人點燈,不想看到你對我露出厭惡的神情來,其實利安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巫師,所以我會詛咒,還有邪惡的魔法……」

「不要說了!」依鏡打斷拉芬彩兒的話,「就算你是巫師,你也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我從來沒說我討厭巫師,鏡水界里每一個人都有異能,里面的生物千奇百怪,會詛咒有什麼大不了!何況……你是為了我才去詛咒夏洛克,不是嗎?」

「……對。」

依鏡笑了,說︰「我知道,拉芬彩兒是個好孩子,雖然詛咒的手法不可取,但是我還是覺得很開心呢,好了,既然我已經見過夏洛克了,你就解除詛咒,把他送回家去吧,畢竟他也是有家庭的孩子,他失蹤的話家人會非常擔心的,我對養成沒什麼興趣,把拉芬彩兒帶大我就滿足了,拉芬彩兒是最漂亮的。」

听了依鏡的話,拉芬彩兒綻放出美麗的微笑,又有點為難地說︰「可是,太遲了啊。」

「啊?」

「這個孩子,」拉芬彩兒瞥了夏洛克一眼,「他死了。」

「什麼!這麼可愛的孩子……」依鏡驚訝地用手捂著嘴,「他是怎麼死的?難道……」依鏡實在不願意相信拉芬彩兒會殺人!

拉芬彩兒無辜地聳肩,娓娓說起經過︰「海威斯夫人和夏洛克之間的不合你是知道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海威斯先生在外面又有了新的情婦,這件事恰巧被海威斯夫人發現了,她一時氣憤之下用斧頭砍斷了夏洛克的頭……」

當海威斯夫人從人們的閑言碎語中得知自己的丈夫每個星期都會到一個單身女人的家里時,她覺得自己氣憤得快發瘋了。

「他把孩子丟給我,自己卻在外面大享艷福……」

怒氣沖天的海威斯夫人決定對丈夫報復。

那天,夏洛克從學校回家,海威斯夫人一反常態,用和藹的語氣問他說︰「孩子,你想不想吃隻果呀?」盡管嘴上這麼說,她看孩子的眼神卻是非常凶狠。

夏洛克再聰明也只是一個孩子,哪知道繼母的心思,他看了看海威斯夫人,說︰「媽媽,你的臉好可怕!給我拿一個隻果吧。」

海威斯夫人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指著廚房里的櫃子說︰「隻果就放在那個櫃子里,你自己去取一個吧。」

听到海威斯夫人這麼說,夏洛克便迫不及待的向廚房跑去,當他踮起腳往櫃子里瞧的時候,海威斯夫人偷偷的走到他的背後,舉起手上的斧頭,使勁的朝夏洛克小小的脖子劈了下去。

如柱般的鮮血從脖子噴出,失去連接的頭顱璞咚的掉進了紅紅的隻果堆里,大量鮮血濺滿了周圍的牆上和地板,綠色的眼楮張得大大的,仿佛襯托著紅隻果的綠葉,赤紅的血在秋天午後的陽光中看起來更是駭人。

「終于解決掉了。」海威斯夫人發著呆,心里這樣想著。

此刻,她的頭腦異常的冷靜。

之前她早就在腦海里仔細描繪過這樣的場景,只不過她沒想到實際做起來竟然比自己想象的更簡單,她原以為會小男孩會奮力反抗、大聲的尖叫,讓她遲遲無法得手……或者,有誰沖進來阻止她……

可是實際上,卻什麼也沒有發生,夏洛克連慘叫的時間都沒有,這反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殺人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

但是,當海威斯夫人回過神來,恐懼的思緒便開始在她空白的心中蔓延。

要是被別人知道她殺了夏洛克的話,就會把她當成殺人犯,她無法挽回自己的丈夫,她疼愛的女兒瑪利亞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天真無邪的向她撒嬌,是的,所有人一定都會把她想成是可怕惡毒的女人,躲得遠遠的……

「不,我得和這事月兌掉關系!只要沒人知道,一切都會好的!」

于是,海威斯夫人迅速的采取行動。

她先把斷了頭的夏洛克尸體使勁的抬到玄關的椅子上,然後從櫃子里取出白色的被單撕成一條一條,接著她把小男孩的頭從隻果堆中取出,放回脖子上,用撕下的白布在斷口上纏繞了幾圈,讓頭和身體連在一起,最後在他手上放了一顆隻果。

做完這些,她清理了牆壁和地板上的血跡,把櫃子擦洗得干干淨淨,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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