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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玉泉山。

天朗氣清的早晨,瞿老散步遛鳥回來,警衛團副團長戚榮英就立刻迎了上來,接過鳥籠子小心的掛好了。

瞿老洗過手以後,往庭院里的老竹椅一坐,端起剛沏好的熱茶喝了兩口,蒼老的面容便浮現出幾分舒適。

「瞿老,您的精神頭是越來越好了」

戚榮英恭敬地把剛送來的內參文件擱到茶幾上,又呈遞上一副老花眼鏡。

「難得清閑了一陣,心態自然就寬嘍。」

瞿老沒有急著去看內參文件,放下瓷杯,習慣性的摩挲了會那只沉香木雕,惟妙惟肖的雙魚木雕經過近一年時間的打磨,外形愈趨的圓潤,隱隱泛著幾分古樸內斂的光澤,惟獨那股沁人香氣仍未消退一絲半毫。

這一年來,前來覲見這位國家元老的達官貴人,都發現瞿老多了這麼一個習慣,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百年沉香木真有那麼神奇的功效,竟讓瞿老的氣色一天天的好轉,連困擾了大半生的脾胃病也不藥而愈,隨著傳聞的流轉,燕京城的古玩界因此掀起了沉香木收藏的熱潮,下到商賈豪紳、上到部委高官,爭相以擁有上等沉香木為身份榮耀。

摩挲了有一會,听著白喜鵲的清鳴,瞿老忽然問道︰「沐家丫頭又回燕京了?」

戚榮英點點頭,答道︰「昨天剛到,怕是為了最近的那些事。」

「想來也是了,局勢這麼的撲朔迷離,這時候,正需要她來鎮一鎮了。」瞿老感嘆道︰「別看他沐家人才濟濟的,但真能于得了大事的,除了那沐家老二,也就這丫頭了,他老沐臨走前留下這麼一個遺月復女,也算他沐家的造化了

戚榮英明白瞿老對沐家三小姐的賞識是發自肺腑的,當初瞿老甚至明言,如果沐佳音是男子,成就恐怕將遠在沐定音等政治豪杰之上

而沐佳音此行的目的,他也心知肚明,大約還是新舊執政團體的權力更迭過程中,下面的一些世家大族又將重新站隊了。

站隊,是從古至今政治官場永恆不衰的話題,也是最不容忽視的命門,站對了,個人可以扶搖直上、平步青雲,團體可以飛黃騰達、乃至長盛不衰,但如果站錯了,或許就是萬劫不復之地了。沐家能夠屹立華夏頂層百年而不倒,自然有他獨特的站隊法則,如何在這一次的權力更迭中,收獲到更多的政治利益,無疑是沐佳音、沐定音等族人都必須慎之又慎的關卡

一位是權勢不減的太上皇,一位是初登大寶的新君,已然注定這是一場耗時長久且曲折難料的大局勢了。

沉吟少頃,戚榮英又補充道︰「和她一起來的,還有陳老市長的那個嫡孫

陳老市長,正是陳家老爺子陳榮廷了,由于曾任中海市長,所以燕京的許多老人都習慣這麼稱呼。

瞿老輕輕的笑了,道︰「我當初就看出了些端倪,還真不假,沐家丫頭打小就不會做賠本買賣,但為了陳榮廷那孫兒,卻是付出了不少,難得,真是難得……」

「是啊,看得出來,沐三小姐對那人很重視,這一次甚至不惜忤逆了家里的意思。」戚榮英感瞥了眼不遠處那一棟同等樣式的小樓,低聲道︰「我這幾天得到消息,好像沐家老太太和寇家老爺子對于聯姻的這個事,都點了頭……

「是寇北燕那孩子吧?」瞿老揚了揚白眉,當茶杯貼靠著唇邊的時候,喃喃自語道︰「那孩子……是很有才于的,不過,終歸不是一個良配吶。」

說完,似乎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

縣西的幾個扶貧項目步入正軌之後,陳明遠終于可以松口氣了,趁著端午假期,他北上了燕京,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訪寧立忠。

初夏的燕京小明湖,碧波萬頃、荷香幽幽,小明湖湖畔的荷花西苑,正是燕京市委常委的住宅區。

陳明遠在崗哨口通報了一聲,過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一個麗質動人的漂亮女孩走了出來,一看見陳明遠,就花容帶笑的舉手晃了晃,可不正是寧琪琪。

「今年到家里走動的人,一下多了起來,別人是搶著來,你倒好,大半年都不來一趟」寧琪琪笑吟吟的在前領路,不時的回首含笑敘舊敘話。

陳明遠莞爾一笑,寧立忠晉升政治/局委員,家里自然是門庭若市的境況,就笑道︰「寧書記和曾夫人最近都好吧?」

寧琪琪笑道︰「都好,知道你要來,早上還念叨呢」

兩人轉了幾個彎,然後停在一座小院前,所謂的門,也只是一道簡單的鐵柵欄。

進去的時候,寧立忠正站在院子里的池塘旁喂魚,看到陳明遠進來,就把手里的魚食全部撒進缸里,然後拍了拍手,朗聲道︰「你這個大忙人,可算舍得來看我了。」

陳明遠半開玩笑道︰「沒法,盡忙著為萬惡的資本家服務呢」

寧立忠的心情很是不錯,回道︰「是資本家,但也是企業家,企業家們發展經濟、促進就業,對社會的穩定和進步都是功不可沒的,所以不全都是萬惡

陳明遠打趣道︰「听您這麼說,我也覺得自己的工作高尚了一些」

兩人隨意開了句玩笑,找回了一些當初共事的感覺。

「別站著了,屋里敘話吧。」寧立忠招呼陳明遠進了屋子,又道︰「你曾阿姨一早和朋友去登山了,要晚點回來,她也挺掛念你的,中午就留下來吃飯

「求之不得」

陳明遠也不客套,又把帶來的幾樣禮品,順手交給了寧琪琪,「我知道您不缺東西,索性捎了些今年剛采摘的雨前龍井,夠您喝一陣子了。」

「知我者莫若你小子啊」即便、貴為國家領導人,但面對陳明遠,寧立忠依然是和藹可親,親手泡了一壺茶,道︰「最近在下面都順利吧?」

陳明遠道︰「有一些小困難,不過都解決了,不影響工作。」

寧立忠微微頷首,安排陳明遠去瑞寧,他是做了許多考慮的,除了那里相對寬松的政治氛圍,另一方面,他是考慮到省南高速路的竣工,將為東江省南部的經濟發展奠定一個番茄契機,他很希望陳明遠能借由這份契機,于出一番事業來

他始終堅信,這是一個總能創造奇跡、給人驚喜的年輕人。

但這次陳明遠下去後,在短短時間內就打開局面,卻還是完全出乎了寧立忠的預期

他本以為陳明遠下去,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沉澱一下,適應一下自己的新角色,誰知陳明遠幾乎是憑借著一己之力,不僅平定了當地的黑惡勢力,還有效控制住了常委會的風向標

平心而論,這份睿智不凡的權謀手段,寧立忠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遠遠的自嘆不如

「于建設事業的,困難或多或少總是有的,就看你用什麼法子應對了。」寧立忠斟了兩杯茶,不疾不徐道︰「你這次就做得很不錯,縱橫捭闔、進退有據,沒有意氣的激進行事,也沒有隱忍的隨波逐流,很不錯」

陳明遠謙遜一笑︰「我不過是做了些分內的事。」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比如對全縣的發展方向有什麼新規劃?」對陳明遠,寧立忠不全是以看下屬的眼光來看待,而是帶著一種忘年交的成分,他希望陳明遠能說出一些問題,然後自己可以用自己的經驗,給予一些幫助和提點,

陳明遠直截了當道︰「一句話,按部就班。」

寧立忠來了些興致,道︰「具體說說看。」

陳明遠斟酌了下,侃侃而談︰「我仔細研究過之前幾任官員的發展規劃,一言以蔽之,大體都是以工業反哺農業、實現並駕齊驅的思路,這和瑞寧各方面的資源條件都很契合,也很合理,既然是合理的,我想只要堅持做下去,把它做好就行了,沒有必要硬往里面塞一些新的東西……」

寧立忠這次就不止是驚訝了,而是像重新發現了一塊珍寶似的,他沒想到陳明遠剛主政一方不久,竟會有這份成熟練達的心態,就是在浸yin宦海多年的高官權貴,也未必有這份覺悟啊。

要知道,當領導者的,難免會有些‘人過留名、雁過留聲,的想法,總覺得如果自己不在任內留下點什麼新東西,自己就白來一趟似的,所以很多人上任之後,都是迫不及待推翻前任的政策,然後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一場破後而立

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朝令夕改,倒是老百姓被折騰得夠嗆。

沉浮宦海數十年,這些情況寧立忠看得太多了,即便是些封疆大臣,也照樣免不了這個俗,整日蠢蠢欲動,謀劃著要改變這個現狀、要出台那個政策,要上幾個超大項目,所以他當時在東江省,盡量避免直接于預地方的發展,只是努力著將高層的一些弊端毒瘤給革除了、將改革方向引導上正軌,以期給繼任者一個寬綽的發揮空間。

之前他還擔心陳明遠在省委呆了太久,難免會有些好高騖遠、眼高手低,但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杞人憂天了,大手一揮,就從茶幾下面取出一副棋盤,笑道︰「先不談這些了,來,陪我下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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