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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府今晚迎來了一位很特別的客人,縣老爺看見她的時候,原本高高在上的腰立刻完成了蝦米,笑話,一品大員的千金,就算擺出去都比二品官大,況且他不過一個七品芝麻官!

白錦陌將一包東西放在桌上,淺笑看著有些發福的縣老爺,那油光水滑的樣子,可見‘吃’得不少!

「听說尊夫人最近身子不怎麼好,我特地命人去找了一個調養的秘方,希望夫人能試一試,還有這兩件是夫人上次在花顏樓定下的衣服,請老爺讓尊夫人試試,若是有不合適的,我立刻派人重新改過!」

縣老爺猛點頭,額頭汗水都冒了出來,但是還是得賠笑︰「勞煩梅夫人操心了!」

白錦陌淺笑將東西遞過去,聲音縮得非常的緩慢︰「听說過幾日梅州城會起風,請縣老爺注意身子!」

「是是是!多謝夫人關心!」

直到白錦陌離開,縣老爺才嚇得癱坐在地上,喃喃道︰「這哪是要起風啊?這簡直就是要將梅州城翻過來啊!」

梅家

「白錦陌,你給我站住!」

如此中氣十足的吼聲,必然是老夫人無疑了。

白錦陌停下步子,緩緩轉身,不意外的看見老夫人一臉怒容,手中的拐杖握得死死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給她打過來。

「白錦陌,你到底想干什麼?」

白錦陌淡淡抬眸︰「老夫人何意?」

「何意?你還敢問何意?」老夫人氣急反笑︰「現在整個梅州城都知道你干的好事,會算幾個帳就了不起啊?會賺點錢就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你為了點蠅頭小利,如今把梅州城的大商家都得罪了,你讓我梅家以後怎麼在梅州城立足?」

「你還不如趁早給我滾回白家,給所有的商家一個交代!」

白錦陌眸色漸冷,隨即冷笑了起來,那笑容冰冷、薄涼、嘲諷︰「老夫人說得對,我確實該回白家!不過那得等到我把梅家亡了以後!」

「你說什麼?」老夫人大驚。

白錦陌冷笑︰「老夫人現在還沒看出來麼?這就是我的報復,我嫁到你們梅家,沒有一天不受你的氣,明明是千金小姐,卻被你當下人對待,甚至被你弄一個妓女壓在了頭上!」

「老夫人,你當我白錦陌是傻子還是痴兒,我看起來就是這麼好欺負的麼?」

紅枝被白錦陌猙獰的樣子嚇到了,不對,小姐這個樣子不對!

「當你把梅家交給我這個外人的時候,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會敗了它麼?現在好了,梅家成為眾所示之,就算不用我動手它都會亡了,或許過不了多久,你梅老夫人就得跟那些乞丐一樣去住大街!」

不對,不對!小姐明明不是這樣想的,紅枝急得快哭了︰「小姐,不要說了,紅枝求求你,不要說了!」

「你……你你……」老夫人氣得手發抖,目光撇到一片衣角,心中定了定︰「那傲雪呢?他可是你的相公,你連他也要一同報復麼?」

傲雪!白錦陌愣了愣,隨即垂眸笑開了︰「你憑什麼以為一個梅傲雪可以左右我?」

你憑什麼以為一個梅傲雪可以左右我?你憑什麼以為……一個梅傲雪可以左右我?

「呵呵!」原來他對她來說,就這麼輕如鴻毛?

紅枝敏感的听到了這個聲音,頓時大驚︰「四少爺!」

白錦陌猛的轉頭看見那人︰「傲雪!」

傲雪看著白錦陌,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冰冷和陌生,然後他一步步往後退去,最後飛奔了出去!

白錦陌一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好似下一刻就要癱坐在地!紅枝擔憂的扶著她︰「小姐,你沒事吧?」

老夫人見此得意了︰「你如果放得下傲雪,你就這樣做算了,到時候梅家垮了,我還有傲雪陪著!」

白錦陌薄涼一笑︰「老夫人,你以為有傲雪的梅家我就不敢拿去押注了麼?」

老夫人臉色僵了僵︰「你什麼意思?」

「呵呵!老夫人你等著吧,或許離你露宿街頭的日子……不遠了!」

老夫人瞪著白錦陌,最後生生的給氣暈了過去!白錦陌冷笑兩聲,抬步走了!

紅枝著急得都快哭了︰「小姐啊,你干嘛要說那麼狠的話,你為何要讓他們都恨你啊?」

白錦陌面色有些蒼白,垂下的手都在顫抖︰「恨我不是很好麼?她有那一刻不是恨我的?」

「可是小姐也不要這樣抹黑自己啊,剛剛四少爺走的時候,那臉色嚇人到了極點,他肯定又誤會了,小姐……你這是何苦呢?」

白錦陌頓住,兩行冰涼的淚珠沿著臉頰滑落,她愣愣的看著前方︰「何苦?我也想知道我這是何苦!」

如果當初死了,是不是就沒有現在的痛苦了,眼楮一閉,什麼都不知道,奈何橋上一碗孟婆湯,忘記了一切,說不定現在已經投胎了,又何必來受這一份罪?

「走吧紅枝,今天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呢!」

第二天白錦陌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卻也在意料之中的客人。

看著那利落颯爽的姿勢,白錦陌笑了︰「你怎麼來了?」

冷凝冷冰冰的眼眸掃過來,見她與平常無異的表情,心中無意識的松了口氣︰「我是來催貨的!」

白錦陌勾了勾唇︰「冷小姐放心,後日我會準時交貨!」

冷凝抿了抿唇,一下子找不到說的,終于最後還是沒忍住︰「你……沒事吧!」

聞言,白錦陌的手頓了頓,對冷凝淺淺一笑︰「既是要做大生意的,這點風浪必須承受,不過……謝謝!」

冷凝不自在的轉頭,習慣了冰冷的她已經忘記怎樣去表達自己的情緒,所以白錦陌給她的感覺讓她有些無措,不過,她喜歡跟她相處的感覺︰「我們拿了貨就會離開,你自己小心點!」

「嗯!希望下一次的時候還能再見到你!」

這次冷凝毫不客氣的給了白錦陌一個白眼︰「你先坐穩梅家主母的位子再說吧!」

白錦陌笑了笑,不語!六十章

十日之後,馬幫陸陸續續的走完,而計算下來,梅家今年幾乎佔據了所有銷售布匹的五成,也就是說,白錦陌拿了半個梅州城的銷售,這怎麼可能不讓其他人眼紅?更何況還有很多商家因為這次的事情,幾乎沒有賣出什麼布匹,如此,怎麼不恨白錦陌?

梅家鋪子里,傲雪又失去了蹤影,只留得白錦陌一個人在鋪子里扛著,幾乎天價的進賬擺在眼前,梅家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當然,除了白錦陌以外!

看著一張張陰沉的臉色,白錦陌輕笑︰「怎麼?賺了錢還不高興?」

梅嚴章皺眉看著白錦陌︰「夫人!我是因為佩服你的才能才將大權讓給你的,可是你現在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拿了冷家的生意就已經得罪好多人了,最後還壓低價錢搶了他們的生意,雖然收入很高,但是這無異于殺雞取卵,日後梅家一定會被四大家族排擠,甚至被整個梅州城的商家敵視的!」

白錦陌丟下筆,輕輕拍拍手上的灰塵,冷然一笑︰「二叔說錯了,在我的眼中,梅州城只有一個家族,現在是……未來也是!」

見他一臉不明,白錦陌也不解釋,只將一封請帖遞了過去︰「這是梅州城商會的邀請函,想問問二叔的意見!」

听到商會二字梅嚴章猛回神,拿起看了一眼,然後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個關頭,宴無好宴,說不定就是討伐大會!」

「討伐我?還是討伐梅家?」白錦陌斂眸一笑︰「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些什麼本事!」

梅嚴章搖搖頭︰「你還是別去了,就算拿到了邀請函,我們也是進不去的!」

白錦陌抬眸︰「什麼意思?」

梅嚴章顛顛手中的請柬︰「梅州商會宴請的都是商號的當家和主母,其他小的商號不說,但是四大家族卻不同,在商會成立的時候,每個家族都拿出一套雌雄玉,雄玉代表當家,雌玉代表主母,而這也是家族榮譽地位的象征!」

「每次以商號的名義聚會,每個商家都要出示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而四大家族就是這一對玉佩了,若是沒有這玉佩,我們連門都進不了!」

如此說來,那些人肯定是猜準了她沒有主母令,所以才以商會的名號來討伐,如果她連門都進不去,還有什麼說話的權力?這是想讓她掂量自己的身份呢!

握著桌邊的手無意識的收緊︰「現在這兩塊玉在誰的手里?」

「一塊在老爺那里,還有一塊在老夫人那里,老爺失蹤多年,肯定拿不到雄玉了,雌玉應該還在老夫人手里,但是依著老夫人的性子,是絕對不會拿給你的!當初大哥想要掌家,叫老夫人拿出來她都沒有給!」

聞言,白錦陌再沒說一句話,只是沉默的回到了桌案後面,梅嚴章見她似是被打擊到了,半喜半憂的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第三天

梅嚴章看著獨自一人來的紅枝,失望的同時有些不解︰「你家小姐呢?」按照他對她的了解,她似乎不是這種輕易被打敗的人。

紅枝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昨天上午小姐說出去一下,然後就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這都一天了,你還不去找她?」

「小姐說了,今天她會回來,讓我不要去找,所以我就來這里等了!」

梅嚴章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白錦陌到底做什麼去了,那些當家的已經陸陸續續朝商會趕去了,難道今日他們注定要被排斥在外麼?

這時他不由得想起前兩次商會聚會的時候,他作為掌事代表梅家前去,但是卻因為沒有令牌只能坐在二流商家中間,被人嘲笑,受人白眼,甚至連說話的權力都沒有,每每想到這些,他的心中都是一陣悲涼。

曾經的梅家何等的風光,如今為何他們卻連頭都抬不起來?

舉行商業宴會的院子是單獨購買的,而且只有所有商家齊聚的時候才可以打開,今日大門洞開,周圍的商家陸陸續續的來了,不過與以往高興的寒暄不同,今日氣氛似乎有些壓抑!

終于,一個粗狂的男子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看著高台上專屬于四大家族和會長以及縣老爺的位置︰「我受不了了,會長,今天大家都在這里,你一定要給大家一個說法!」

「往年大家都是一團和氣,各自做各自的聲音,大家相安無事,可是今年呢?會長也看見了,她白錦陌做了些什麼?一個人搶了我們所有人的生意,我還指望著這些銀子養活一家老小,如今全被她搶了去,你讓我們怎麼過活啊?」

「會長,縣老爺,我們贊同朱掌櫃的說法,請會長給我們大家一個說法!」

「就是,第一次就這麼猖狂,莫非這梅州城是梅家的天下不成?」

「會長!請你們為我們主持公道,討伐白錦陌,就是,討伐白錦陌!」

一時間所有人的情緒都變得無比的亢奮,張家、楊家和陳家自然是願意看著這樣的情形的,臉上的笑意都掩藏不住,商會的會長微微抿唇,顯然是有些騎虎難下,唯有那縣老爺是一臉的平淡,結局如何,對他來說,早就了然于心!

不得已,會長只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各位放心,等梅夫人來了,我自會讓她給大家一個交代!」

「交代?要什麼交代?難不成她還能把吃下去的錢吐出來不成?」

「就是,我們不要交代!」

「那你們要什麼?」一個冷清薄涼的聲音淡淡卻又突兀的響起,頓時讓眾人回了神。

入口的通道上,一個高挑的女子直直的站立,姣好的容顏,烏黑的發鬢,最讓人記憶深刻的是那雙黑如星,冷如月的眸子,她下巴微微昂起,帶著貴族一般的傲氣,腳步邁開,白底金線的芍藥花在她腳下徐徐綻放。

不妖艷,不媚俗,卻讓人看得移不開眼!沒有小家碧玉的羞怯,沒有大家閨秀的做作,坦然,大氣,華貴,一種無形的光芒在她身上綻放,竟然讓在做的人都有種甘願匍匐的感覺。

一步一步,她走得很慢,強大的氣場壓抑得膽小的人連氣都不敢出。

白錦陌唇角勾勒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一步步走向那四大家族專有的高台,踏上台階之後才緩緩轉身,看著剛剛還義憤填膺,現在卻忘記了該說什麼的眾人︰「做生意是為了賺錢,我賣東西出去,是賺我的錢,今日各位如此怒目相視,莫非我白錦陌做了違法犯罪的事情?」

「听說各位要討伐我白錦陌,那我斗膽問一句,我白錦陌是欠了你們哪家的債?還是偷了你們哪家的布?」

「做生意大家都是各憑本事,難道自己做虧了就去怪那賺了的?」

幾句話,頓時讓在座的人啞口無言,搶生意這種事情,在商業這個行業多了去了,幾乎每天都有,他們也不過是埋怨兩句,並沒有動真格;至于這次,怪只怪白錦陌搶得太厲害了,搶得幾乎讓所有人都眼紅。

會長干笑兩聲出來打圓場︰「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虧本盈利都是時常有的是,放平心態就好了!」

「哼!做生意是做生意,但是她破壞的不是生意,是我們梅州城的規矩!」張家夫人不陰不陽的聲音傳來,讓會長面色又難看了下去。

張老爺虛假的歉笑︰「賤內不會說話,大家不要見怪,不過容老夫說一句不中听的話,梅州城四大商家與各位小商客也都是和和氣氣,十多年來,從未出現過今年這樣的事情,雖然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但是卻維護著各位商家之間的和平,拋開律法不說,今年梅夫人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就是,我們贊成張老爺說的話!」

楊老爺子冷哼一聲︰「老張,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這梅州城向來由當家說了算,你這些話,我們該去找梅老爺子去,與她說什麼?」

許是收過白錦陌價值連城的寶物,陳老爺子的語氣顯得比較柔和,甚至還帶著長輩規勸的口氣︰「四少夫人還是去把梅老爺子找來吧,這樣的事情,我們必須得跟他說!」

看來這些人是想要阻斷她的話路了,梅老爺子從梅家消失了近十年,他們豈會不知道?這明顯是想趕她走,如果她今日離開了,那白錦陌在梅州城便再也站不住腳,接下來就是眾人聯手打壓她的時候了!

白錦陌在心底冷笑,面上卻笑如夏花︰「不知各位可認識這個東西?」

白錦陌打開手掌,一塊碧綠的蝴蝶型玉墜,玉墜中間用足金刻印著一個梅字,正是梅家的主母令!

這下驚的不止是大家,梅嚴章和方子言更是瞪大了眼楮,那是主母令,真真正正的主母令,可是她是怎麼拿到的?

三人有些驚訝,梅老夫人有多苛刻他們可都是知道的,尤其是對白錦陌,梅老夫人幾乎從來不給好臉色,但是這主母令是怎麼回事?

沉默許久,終于有人找到了借口︰「梅夫人,你就算心急奠定自己的地位,也不能這樣做吧?你偷來老夫人的主母令,難道你就真的是梅家的主母了麼?」

「切!梅老夫人會把主母令給你,你想蒙誰?」

不相信,懷疑,不屑,各種各樣的聲音彼此起伏,白錦陌不是第一次見識可以把白得說成黑的,但是她是第一次對這樣的情況,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辯駁。

梅老夫人厭惡她是事實,她跟老夫人不和也是事實,誰會相信是老夫人拿給她的,而不是她偷的?

見白錦陌失去了語言,頓時助漲了某些人的氣焰,一下子所有難听的話語都向白錦陌飛去,恨不得把她立刻說倒下。

「踫!」

一聲巨響驚得眾人朝門口看去,一張桌子被人丟在地上碎成了極快,顯然剛剛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而桌子後方的通道上,一個一身黑衣的俊美少年面無表情的站著,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步的走過來,不…準確的說是走向高台上的白錦陌!

終于,他停在白錦陌的面前,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只是微微低頭拿起白錦陌握著主母令的那只手,然後輕輕的將一塊稍稍大一點的一模一樣的玉佩放了進去!

「梅家當家的令牌!」

這次,眾人才是真正的啞口無言!

梅傲雪握住白錦陌的手,臉上出現的表情是眾人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冰冷、堅定、傲氣︰「這是梅家的家主令,是爺爺親手交給我的,從今日起我將它交給我的妻子白錦陌,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她就是我梅家的當家主母!」

梅嚴章震驚的看著那一塊令牌,那是梅家人個個都想得到的東西,他們幾兄弟也曾因為爭奪這塊令牌幾乎反目成仇,最後還是父親帶走了它,這才平息了戰火,而此刻它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卻只是震驚,在沒有了當年那種想要據為己有的念頭。

看著高台上的女子,他有些釋然的笑了,如果當家的是她,他無話可說!

最後回神的人是白錦陌,她被這突然來的驚喜震得忘記了反應,終于被傲雪冰冷的手凍得清醒,看著他堅定的眸子,只有無聲的兩個字︰謝謝!

直到後來白錦陌才知道,傲雪為了這塊玉佩在梅老爺子的竹屋外跪了一天一夜……

世間上最讓人不甘心的事情不是你沒有能力,而是你有能力,但是你卻沒有施展你能力的地位和權力,曾經有一個企業家笑話白錦是商場的‘母老虎’,只要給點權力,什麼都敢咬;雖然她不喜歡那個稱呼,但是有一點那人卻沒有說錯,她需要的是權力,只要她站在足夠的位置,她便沒有任何顧忌!

抬眸、勾唇、傲然的將手中的玉佩舉起,而那語速卻慢得仿佛一個字一個字的拼湊出來︰「請問,現在,我是否有站在這里說話的權力?」

下面鴉雀無聲,此刻,還有什麼話可以反駁?

于是,白錦陌笑了,好看的眉峰一挑︰「方子言,把東西拿過來!」

方子言愣了一下才回神,將白錦陌先前交給他的一打東西送過去,紅枝也端了筆墨紙硯上去,兩人在白錦陌身前的台階下分開兩邊站著。

白錦陌的目光掃過地下的眾人,朗聲道︰「我知道這次梅家賺了很多,搶了在座許多人的生意,不過,既然做生意,就要經得起商場的起起落落,我白錦陌做的事情不會後悔,所以我也不會道歉!」

「但是,我白錦陌也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不會逼大家到山窮水盡,所以,我希望各位認真听完我下面這段話!」

頓了頓,見所有人都在認真听,白錦陌這才繼續道︰「梅州城內,生產絲綢布匹的商號大大小小有一百零五家,可是梅州城的人口卻不過三萬多人,而有能力穿得起這昂貴的絲綢布匹的不過千把人,所以所有商家的生意幾乎都靠著馬幫每年兩次大量的收購季節,除此之外,幾乎沒有收入!」

「試問一下各位,難道你們就甘心看著這兩次大收入吃飯?」

「那我在給大家說說冷家的生意,想必大家都給冷家送過禮品,說得上是年年納貢,不過都是想他們多收購你們一點布匹,可是最後的結果不過是你們大家湊齊了冷家的貨物,大的商號還好說,小的商號,恐怕連殘羹剩飯都沒有!你們可有想過這是為什麼?」

「實話告訴大家,我這是第一次去見冷雲,我甚至沒有帶東西去賄賂,我只告訴了他兩個字‘利益’,我賣給他的東西,他能以雙倍的價錢賣出去,賺取比以往多兩倍的價錢請問如果你們是他,你們會選誰?」

見有些人開始深思,白錦陌知道自己的話達到了目的,頓時不在多說,轉而說自己的最終目的︰「多的話我不再說,今天我來的主要目的是想宣布一件事情!」

從方子言手中拿起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紙︰「這是我連夜擬的合同,不是收購各位,而是與各位合作,由梅家向各位下訂單,只要你們能生產出符合我要求的東西,我梅家按照批發價,一分不少的給你們收購,如果繭子不夠的,我梅家可以把今年多收的繭子以買入的價格,一分不賺的賣個各位,不過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們必須得與梅家簽訂合同!」

「梅夫人,你這不是在做虧本的買賣麼?」

「虧不虧本我自己知道,但是對于你們自己來說,利與弊自己去衡量!」

「按照夫人所說,我們必須與梅家簽訂合同,萬一你在合同里壓低價錢呢?」

「合同里所寫的跟我說的一模一樣,而唯一的要去便是各位生產的東西必須達到我的要求,若是有意向的,我梅家鋪子打開大門歡迎各位上門簽約,我言盡于此,各位若是信得過就來梅家看一看,若是不願意的,我白錦陌絕不勉強,不過相信大家都是聰明人,沒有人會放著錢不賺的,是吧?」

白錦陌牽著傲雪的手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身後那幾人,不過就算不看她也知道他們的臉色該是如何的難看。

傲雪似是累及了,一上馬車就呼呼的睡過去,白錦陌看了看手中的家主玉佩,將傲雪的頭移過來靠在她的腿上,希望能讓他睡得舒服一點。

這一場仗,白錦陌險勝,她知道若是沒有傲雪的突然出現,這可能會成為她一次慘痛的敗北,不過幸好,她贏了!

放松下來,她頓時也覺得一陣身心疲憊,剛剛準備休息一下,突然一個身影在她腦海中閃過,白錦陌頓時猛的睜眼︰「紅枝!給我準備筆墨!」

紅枝聞言立刻將剛剛放好的筆墨紙硯拿出來,白錦陌結果,快速的寫下幾行字,然後吹干折疊起來,喚來馬車外的方子言︰「立刻送去這個地方,報上我的名字就行了!」

見白錦陌的神色嚴肅,方子言也緊張起來,拿了信件立刻下車,跑去最近的地方牽了馬直奔城外。

白錦陌磕上眼眸靠在車壁上,但是此刻她的心里卻是波濤洶涌︰陳景雲,這一次,我白錦陌一定要報這羞辱之仇!

——

白錦陌在商會上開出的條件是極為誘人的,而對于那些幾乎沒有賣出什麼東西的商號來說,這絕對是致命的誘惑,眾人都在觀望,終于,第一個人忍不住走進了梅家店鋪,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一臉喜色的跑回家,不一會梅家鋪子的人就去了他的店鋪,將質量上乘的布匹全部收購,頓時有人受到了鼓舞,接二連三的跑去,當每個人都嘗到甜頭之後,對白錦陌更是信服了!

梅嚴章吩咐這人進進出出的搬運這布匹,而另一邊也派了人負責把今年收購的繭子按照原價轉售給這些商家,看著那一個個仿佛撿了大便宜的樣子,梅嚴章眼皮抽了抽,對白錦陌佩服的五體投地。

因為這次白錦陌簽約了很多桑農,所以收購的繭子堆積成山,一時間根本沒法完全將繭子變成布匹,而她將繭子原價轉讓,對別人來說或許覺得是撿了便宜,但是到底誰佔了便宜只有自己知道。

繭子變成絲稠需要抽絲、成線、紡布,然後染色,這些步驟其實是最慢最難的,尤其是輕紗和緙絲最耗費人工,而白錦陌將這些工序現在都拿給別人做,雖然表面看起來她以批發的價格收購看起來是虧了,但是她把制作布匹的工人全部轉移到了裁制這一塊,然後將布匹變成衣服,衣服以高過布匹幾倍的價錢賣出去,這中間的利潤,傻子都算得出來。

梅嚴章不知道白錦陌是怎麼想到這一步的,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想好了,或許是臨時起意,但是對他來說,不管怎樣,他都只有佩服!

梅家幾乎簽約了三分之一的商家,不但打破了想要孤立梅家的局面,反而讓梅家的聲望一路高升,倒是另外三家就顯得陰沉了很多了!

白錦陌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已經想到了現在的局面,現在不需要她親自去跟進也可以完全運作,而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五日之後,梅家來了一個特別的客人,山寨的二當家,王文淵!

依舊是那斯文的書生樣子,他看見白錦陌的時候,毫不吝嗇的贊賞︰「夫人真是讓王某大開眼界,夫人的智謀,恐怕令天下眾多兒郎都汗顏啊!」

白錦陌輕笑︰「二當家過譽了,還有這次的事情,麻煩二當家了!」

「夫人這麼跟我說話就是客氣了,你願意叫大當家一聲‘秦大哥’,不知我有沒有榮幸得夫人稱呼一聲王大哥?」

白錦陌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莞爾︰「榮幸之至,若是王大哥不嫌棄,就稱呼我一聲妹子吧!」

王文淵這才笑開了︰「閑話不多說,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明日一早,等著看好戲吧!」

「多謝王大哥!」

「多謝就不必了,記得下次請我喝酒就成!」

「當然!」

——

「你跟姓秦的合作?」傲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白錦陌的背後,面色有些不好,顯然剛剛的話他都听見了。

白錦陌沒有驚慌,她也沒想過要瞞著傲雪,走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抬眸對上他漆黑耀眼的眸子︰「傻瓜,還計較以前的事呢?」

傲雪不語,但是看著白錦陌的眼里很明確的表達了他的不滿。

白錦陌‘撲哧’一笑,墊腳在他耳際輕輕的親了下︰「好了!我這次是找他有事,你別亂吃飛醋好不好?」

傲雪不滿的將她抱進懷中︰「我怎麼覺得你在哄小孩子?」

白錦陌本想說‘你就是小孩子啊’,但是考慮到某人的自尊心,輕笑著改口了︰「你沒听說過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就會變成孩子麼?」

聞言,白錦陌自己酸得差點掉牙,不過這句話傲雪顯然非常受用,高高興興的接受了,然後擁著白錦陌進屋,低著頭跟她膩歪去了。

自從那次在商會回來,白錦陌發現傲雪變了很多,雖然她說不出到底哪里變了,但是直覺告訴她,傲雪有心事,不過看他的樣子,是不會說了,她也不逼她,一切順其自然吧!

第二天

「咚咚咚!」

一大清早,縣衙的大鼓就被打得震天響,讓縣老爺不得不從被窩里爬起來,穿好衣服出來,沒好氣的一拍驚堂木︰「何人擊鼓,給本相帶上堂來!」

很快有人將擊鼓的人帶來了,不過不是一個,而是一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頓時讓縣老爺瞪了眼︰「堂下所跪都是何人,集體擊鼓所謂何事?」

為首的一個中年男子瘸著腿跪倒最前面一臉淒切,聲音哽咽卻鏗鏘擲地︰「草民趙同攜十二受害者家屬狀告陳家公子陳景雲妄動私刑、草菅人命,請青天大老爺明察,為草民等伸冤!」

一張狀紙,十幾條怨氣,一聲怒吼撼動了清晨的縣衙!

早飯沒過陳景雲就被人從青樓里抓去審訊了,陳景雲自然是矢口否認,但縣老爺不理這麼多,在去抓陳景雲的時候,早就派出另外一批人去把陳家翻了一個遍,那間地下室和那些刑具一樣不落的被搬了出來,還有一堆曾經敢怒不敢言的人證,陳景雲是百口莫辯。

縣老爺第一次不再是中庸的姿態,非常明確果斷的拍板釘釘,暫時收押,秋後立斬!

剛剛將陳景雲收押,縣老爺就急急忙忙的朝後衙奔去,那里一個華衣俊美的男子卓然而立,如果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他跟白錦陌有幾分相似,還有那尊貴的氣質,讓人一眼辨識人中龍鳳。

縣老爺猛擦額頭的汗水︰「白公子覺得我這樣處理如何?」

來人正是白錦玉,白錦陌那素未謀面的哥哥,他有著一雙與白錦陌如出一轍的眸子,冷清如水,卻讓人不敢直視,微微起唇,聲音如潺潺流水趟了出來︰「縣老爺秉公斷案,在下一定如實告知家父!」

當朝法律規定,戶部尚書可直接管理四品一下的官員調動,也就是說他的烏紗帽就在白尚書的手里,他那里敢不秉公啊?

「多謝白公子!」

「對了!我來這里的事情不希望我那妹妹知道!」

「我明白,白公子請放心!」

「如此就好!告辭!」

目送白錦玉離去,縣老爺狠狠的抹了把汗,這時師爺走了進來︰「老爺!陳老爺子來了!」

縣老爺沒好臉色的瞪他一眼︰「什麼陳老爺子?本老爺現在誰都不見,陳景雲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了,誰敢求情全都給轟出去!」

師爺為難了︰「可是我已經收下了陳老爺一萬兩銀子啊?」

縣老爺氣得掄起袖子就打了過去︰「誰叫你收的?誰讓你收的?你是想老爺我這烏紗帽不保是吧?」

「老爺,此話怎講?」

「哼!上頭來人了,還是戶部尚書的嫡出公子,你說這件事情我敢徇私麼?若是能得個好印象,說不定遲幾年還有得升,若是做得不好,你我都的去喝西北風!」

師爺聞言也明白輕重了︰「我這就去把錢退給他!」

縣老爺狠狠的踹了一腳︰「還不快去!」

——

比起亂作一團的陳家,白錦陌這邊卻是一片愜意,她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兄長來過,但是也知道陳景雲的罪目前是翻不了案,心里稍稍出了口惡氣,舒暢多了,所以乘著王文淵在這里,把秦洪也一並叫來,補上一次早就約好的酒宴,不過鑒于前車之鑒,白錦陌還是把某只醋壇子帶上了,免得到時候回家秋後算賬。

一艘不大的畫舫,四個人坐在里面也夠寬敞,白錦陌的兩邊做的是秦洪和傲雪,王文淵坐在對面,雖然傲雪不怎麼喜歡,但是他卻沒有說什麼,表情不怎麼喜悅,但是卻很坦然,看著白錦陌跟王文淵有說有笑,抿抿唇自個喝悶酒。

白錦陌舉杯︰「讓兩位大哥大老遠的跑來幫忙,感激的話不多說,這一杯我敬你們!」

秦洪劍眉一揚,笑得豪爽︰「錦兒下次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只會一聲就行,感謝就不必了,準備一壇好久就行!」

「秦大哥這麼說,下次小妹可就不客氣了!」白錦陌跟秦洪都是很坦然的人,就算曾經有過那樣一瞬的心動,但是說開了之後,就沒有什麼了,心里沒有鬼,也不會覺得尷尬!

「兄妹之間,何須客氣?」

「呵呵!那我們兄妹便干了這杯如何?」

三人談天說地,一直聊到深夜才散伙,白錦陌難得的喝了那麼多酒,腦袋有些暈暈的被傲雪扶著,上了馬車,突然有一個東西被傲雪喂進嘴里,咬了幾下,頓時滿口清甜︰「蓮子?」

傲雪沒好氣看了她一眼︰「剛剛路過荷花池的時候我摘的,吃一點清清你嘴里的酒氣!」

白錦陌听著他的話里明顯有氣,莞爾一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身子跟著貼了上去,這些日子兩人膩膩歪歪,雖然沒有突破最後那一點,但是關系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這些親密的動作也做得非常的自然。

嘟唇在他下巴上親一口,末了覺得不夠,還咬了一口,疼得傲雪吸了口氣,不滿的看著她,于是白錦陌笑了︰「你吃醋的樣子好可愛!」

傲雪黑臉了︰「不要用可愛這個詞,我不是小孩子!」

白錦陌故作傷心的嘟唇︰「可是我突然發現我很喜歡你這個樣子,嘻嘻,姐弟戀也不錯嘛!」

傲雪先是喜了一下,隨即臉立刻黑了︰「死女人,我比你大!」

「可是你明明看起來比我小!」非常無辜的語氣!

「死女人,你不想活了是吧!」

「唉唉!你別咬我啊!好痛……」

「難道你不知道小孩子喜歡咬人麼?」

「……」

——

陳景雲的案子落地,白錦陌在見了趙大夫,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腿,心里感慨萬千︰「都是我連累了你,不過好在留下了一條命!」

趙大夫笑了笑,經歷過這麼大的事情,也看淡了很多東西,臉上多了幾分滄桑︰「夫人提醒過老夫了,老夫還是被抓,這怪不得夫人,況且要不是夫人,我現在就是死人一個了!」

「說來慚愧,夫人送去的百年人參被我偷偷留下了幾片,那天被抓的時候我把它放在心口,也是這幾片老參吊著我一口氣我才活了過來!」

白錦陌不甚在意︰「能救你一命還是你的造化,有什麼慚不慚愧的,那被陳景雲弄壞的鋪子我已經幫你重新裝修了,你傷了腿但是不影響行醫,出點銀子請個藥童就行了!」

趙大夫感激得跪下︰「多謝夫人!」

白錦陌讓人送了趙大夫回去,卻意外的看見一隊抬桑的隊伍︰「這是哪家死了人麼?」

方子言探出頭來︰「夫人還不知道麼?是陳家的老爺子,昨天被氣死了,請道士看了日子今天就抬去埋,陳老爺去縣衙求情想讓陳景雲出來磕個頭縣老爺都沒同意呢!」

白錦陌沒有說話,也沒有同情之說,人有生老病死,陳景雲是罪有應得,陳老爺子縱然被氣死,也怪不得誰!

陳景雲入獄不久,牢里就出了一件大事,有一波黑衣人前去劫獄,那波人沖破重重防守將陳景雲帶了出來,眼看就要越獄成功,卻不知何時又冒出一撥人將那些人殺了個片甲不留,他們殺了那些人卻偏偏將陳景雲留下了,不過砍下了他的雙手,只留了他一條命而已,陳景雲已經等同于廢人了!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白錦陌正在寫字,因為停頓一滴墨水滴落,弄髒了一張紙,她記得秦洪說過,在陳景雲沒死之前,他會派人看著,絕對不出任何意外……

沒過多久,陳家蕭條了,陳家只得陳景雲一個嫡子,陳景雲如今已經等同廢人,就算救出來也沒用,而此時陳逸與梅馨兒回來了,陳逸的身體已經調養得差不多,看起來除了瘦了點,與普通人沒區別,就算身體不好,但比起斷了雙手的陳景雲顯然好了很多,所以他成了陳家的繼承人。

在陳逸當上繼承人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清理陳家的事情,而是帶著梅馨兒來梅嚴章這里請罪,因為梅馨兒懷孕了,他請求娶她為妻,梅嚴章氣得差點暈過去,但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出,最後只得同意了他們的婚事,眼不見為淨!

有了孩子,又要與梅家聯姻,如此,陳逸的位置算是坐穩當了,而陳家也不姓陳,而是姓陳逸;不過他懂得感恩,所以一早便找白錦陌簽下了合同,陳家作為梅家的永久的合作對象,此時,梅州城的風向標徹底改變了!

梅馨兒出嫁的那一天梅嚴章沒有去,但是白錦陌看見他躲在了角落里,而梅馨兒顯然有些失望,不過白錦陌知道她是幸福的,女人不管日後的生活是怎樣,但是能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至少在那一刻,她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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