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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男兒到死心如...

火勢大起,言如意扔掉手中的人頭後便開始分派任務。一路繼續搜索漏網之魚的廣元觀觀主虛生;一路即刻飛赴雲溪水雲觀救出許公達,務必保證其安全;最後復又一路趕往襄州城快活樓收拾殘局。

奔騰的烈焰中,言如意足踏大殿,神采飛揚,此刻她身上那種似乎與生俱來的居于人上的特質氣勢盡顯無遺,指揮若定、談笑用兵,凡有所命,飛檐下那些明顯不是善類的修行者無不響應如雷,凜聲而遵。

隨著眾多異貌凶徒領命離去,場面稍稍有些雜亂,但暗影中葉易安卻未有任何舉動,唯恐驚動了言如意以及她親領的那一隊異貌凶徒。

「木薩」這個明顯出于異族的詞匯究竟是什麼意思葉易安不得而知,但這卻不妨礙他從剛才那一幕中徹底認清言如意的身份。

體內流淌著僵尸門辰州言家血脈的言如意不僅是出身于魔門,而且在魔門之內地位極高。這些異貌凶徒實為魔門妖孽無疑。

此時若被言如意及這些異貌魔妖發現他的窺伺,結果如何葉易安實難預料。

言如意這一路是最後走的,只是,烈火熊熊已經燃及大殿的廣元上觀卻再也恢復不到往日的清幽靜寂。

言如意選擇親自帶隊前往快活樓,除了心懷剿殺赤虹及清德所率之神通道人的目的之外,或許還為了給自己收尸吧!

目送言如意乘素帕法器所化之飛毯御空而去,面色如鐵的葉易安耽擱了一會兒後正欲結束靜默遁身而走時,雙眉驀然一挑,剛剛抬起的腳步復又輕輕收回。

借山間夜風的風勢蓽撥撥燃燒正烈的大殿門口,一道人影腳步踉蹌的從大火中蹚了出來,這人穿著的那身杏黃道衣凌亂不堪,頭上挽著的道髻亦是散落亂披著頭上身上,隱隱約約遮擋了他的眼眉面容。

剛一走出並離開大殿的火勢範圍後這人頓即委頓在地,身周本就極度不穩的丹力護盾瞬間破碎化散。

顯然,這個神通道人雖然僥幸從殺劫中逃月兌,並借助大殿中必有的隱秘藏身地堅持到了現在,但其傷勢之重實也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

倒地之後,急速喘息的道人一動不動,亂發愈發嚴實的遮蓋住他的臉,但對葉易安來說這並不重要,因為他看到了這道人在外的詭異的手臂。

這只手臂上泛著一汪明顯之極的幽藍,這種幽藍望色絕非偶然的沾染,竟像是從皮下的肌骨深處透出來的。

只此一眼,葉易安即刻判明了道人的身份,隨之,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驚喜。

昔日,就在這里,就在這廣元上觀,葉易安曾親眼目睹分明已經坐缸的監觀虛生從不啻于棺材的缸中爬出,彼時,形如骷髏的他全身都泛著這種幽藍之色,直到偷襲並吞噬了那名值守道人的精血之後方才恢復過來。

那一幕給葉易安留下的印象太深,深到縱然想要忘記也不可能,惟其如此,此刻這道人的身份也已昭然若揭。

虛生,這個從火場中逃出的道人絕是虛生無疑!

從暗影中一步步走出,葉易安靜靜的到了虛生身前,先放出一個無形禁制後再抬腳一挑,如喪家之犬般趴伏著喘息不已的虛生就被翻了過來,仰面向天。

「葉……葉校尉來的正好,魔門作亂,快帶本觀前往神農嶺中黑水大澤,那里高道眾多,速請諸位仙長前來戡亂,勿使魔門妖孽生逃」

虛生勉強說完後即刻便是一連串的咳嗽,因為咳嗽的太劇烈,其整個人都如蝦子般抽到了一起。

這樣的虛生愈發像一只奄奄待斃的垂死喪家之犬了。

葉易安靜靜的看著虛生,看著昔日總是高高在上的廣元觀監觀這幅狼狽之極的樣子,看足了,看夠了之後方才蹲身下來,「說,道門設在山南東道的清心堂究竟位于何處?堂主是誰,什麼身份?被清心堂捕拿的禁忌者又被關押在何處?」

虛生的身體猛然僵住,隨後又是一陣更為劇烈的咳嗽。

在他那似乎要將心肺都吐出來的劇咳聲中,夾雜著葉易安淡而平靜的聲音,「你的答案若能讓我滿意,我會讓你死的很體面,你會是死于御魔的道門英雄,被人焚香祭拜;否則,我會用魚鱗碎剮一點點剝去你身上的每一片血肉喂狗,而後再拘你生魂日日以丹火炙烤,我保證,一天都不會少」

咳嗽聲停了,看著葉易安身周直到此刻依然張布著的丹力護盾,虛生眼神中終于浮現出最深沉的絕望。

葉易安直視著他的眼楮,「坐缸之中你都能爬出來偷襲吞噬同門,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虛生,在我的面前你不會有任何機會,絕不會」

聞言,虛生笑了笑,繼而發出了一聲幽長的嘆息,「我終究還是太小瞧你了,死在你這樣的人手中不為冤枉,我說」

終于听到這兩個字時,盡管葉易安面色平靜如常,心中卻是風雲激蕩,此時此刻,他甚至有一種欲要仰天長嘯的沖動。

太久的等待終于迎來了一線光明。

太久的尋覓終于要有一個結果了。

師父,師父,等著我,四海九州、天上地下,我必救你!

「說!」

虛生唇舌翕張之間正欲說話時,雙眼驀然一亮,隨後他便瘋了般開始狂笑起來。

順著他的眼神轉身回頭,分明分開的並不久,卻恍若隔世般陌生,于是,葉易安再次看到了言如意——剛剛分明已經離去的言如意,以及那些已凌空將他與虛生合圍的密密匝匝的魔門妖孽。

虛生的狂笑在繼續,「你我本是同一類人,有你為伴,黃泉路上再不寂寞」

葉易安心中因剛才太過專注于虛生而喪失警惕的後悔剛剛出現便被他自己從心湖中抹去,後悔何用?何必後悔?

似乎隔著無窮無盡永不可跨越的天塹時空,葉易安看向了言如意。

他臉上沒有特別的神情,更說不上咬牙切齒,只是淡淡的平靜,淡淡的看著虛懸于飛毯之上,居高臨下的言如意。

言如意低著頭,不知是因為光線暗影的原因還是因為她不願意的緣故,葉易安居然無法看到她的眼神。

剎那間,葉易安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濃烈的失望——對言如意的失望。

自己之前還真是將她看的太高了,現在看來,她不配!

不管言如意以後能成就如何的傳奇,但就憑她此刻的表現,葉易安心底對她所有的便只有蔑視。

深深的蔑視!

也就是在這一刻,葉易安心底忽然有了一種自己此前都沒意識到其存在的如釋重負,原來,剛才他意識的最深處一直在糾結于言如意的背叛,糾結于過往兩人的相識,糾結于漢水之畔無名小洲中的那兩個月。

原來,真正讓他如此難受,乃至于甚至無法控制殺意的根源不是背叛,而是因為……背叛的人是言如意。

原來,在他心湖深處甚至自己都未察覺的所在,言如意已在無形之中佔據了一個極特殊的位置。

過往的經歷,深藏的秘密,肩負的幾乎不可能實現的重任,這一切都決定了葉易安很難與人親近,決定了他近乎宿命的孤獨。

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孤獨的人才會如此在意每一份哪怕極淡的情感,不管這份情感是什麼性質都是彌足珍貴。

因為對于孤獨者而言,每一份即便很淡薄的情感都如同暗夜中的一縷光明,他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來守護的光明。

唯其看的太重,破滅時就會傷的太深!

但雨過總會天晴。

痛過,便是解月兌!

當葉易安直面言如意而投出蔑視眼神的剎那,也就意味著此前所有的糾結隨之煙消雲散。

為了一個背叛後卻連頭都不能抬起的女人而糾結,不值,太不值了!

沒有責問,甚至任何一句話都沒有,葉易安注定不是會浪費精力去做這些無意義之事的人。

他只是平靜的從言如意身上收回目光,平靜的凝神定思,平靜的開始強化丹力護盾,平靜的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人生中的最後一戰。

他不求饒,也絕不會束手待斃,當陷入重圍逃走已無可能時,他唯一且必然的選擇就是應戰。

或者殺出一條血路,或者戰死當場,如果這是不可逃避的命運……那就來吧!

一切的準備做好之後,葉易安微微的閉了閉眼,這一生的經歷瞬間在腦海中回放完畢,無意間輕輕一嗅,雖然大火勃烈使得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躁烈氣息,卻依然無法盡掩夜風中攜來的山野清香。

那是怎樣清新而雋永的山林氣息啊!

一嗅之後,葉易安猛然睜開眼來,便在這包圍的中心處發出一聲聳動山林的斷喝,「要戰便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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