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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你不知道?

襄州乃古楚之地,民風素重祭祀鬼神。兼且此地比鄰漢水,靠水路吃飯的人家實在太多,是以城中的龍王廟頗是不少,里面供奉的龍神也是不一而足,名稱不同,成神與顯驗的傳說也都不同。多年下來,根據百姓們驗與不驗的口碑,這些龍王廟在香火上也就有了區別。眾口相傳靈驗的自然就香火鼎盛,反之便冷冷清清。

但無論香火多冷清的龍王廟,地方官府也難以擅拆擅平,畢竟一件事若是涉及到神仙與信仰的時候,都是異常麻煩。

久而久之,龍王廟便成了襄州城內最少變化的所在,即便三四十年不見,地方總不會變化,區別的只是更光鮮或者更破落罷了。

襄州城西北角的龍王廟香火冷清,破落到連唯一的一個老廟祝都再堅持不下去了,葉易安從福田義莊順利月兌身之後便一路尋到了這里,而後便靜靜的坐看,看星月滿天,金烏初升,直到旭日完全升起,全身灑滿陽光後他才站起身來到了大殿旁邊一處門戶歪斜的配殿里。

半夜里初到時他曾經進過這配殿一回,黑的什麼都看不見。即便是現在,里面仍然有些陰暗,整座龍王廟都破落到廟祝跑光的地步,這處配殿的冷清就更不消說了。

配殿里供奉著一尊不知什麼來歷的神,臉上身上的漆早已斑駁月兌落的不成個樣子,倒是整個泥胎底座還堅實的很。

躬身向這座落魄的神像三禮之後,葉易安上了神台使力將布滿蛛網浮塵的神像移開,眼前立時出現了一個兩塊青磚大小的玉函。

活死人入黑獄前在此地留下的東西竟然還在!還好,還好,這就不用再費力尋另外兩處了,狡兔三窟,入獄前活死人做這些布置時究竟是因為他心思縝密,還是因為他那時便已經遭到道門的追捕?若是後者,道門又為何要追捕他?

這些活死人都沒說,而今隨著他死在黑獄,疑問只怕就此成謎了。

這玉函做工極好,上面只有一道細如發絲的縫隙,若非早知道里面裝的有東西,甚至會以為這就是一方完整的玉石。

擦拭了灰塵之後,葉易安伸出右手食指,在食指的頂端有一塊兒黑斑。這是一個活死人親手布下的禁制,解除禁制的唯一途徑就是取自活死人指定者身上的一滴血。

禁制的期限是五年,活死人沒說若是五年後葉易安仍沒有完成約定會有什麼後果,但只要想想他在黑獄中的手段,其實也就不必說了。

刺破食指,從黑斑處擠出一滴血涂抹在玉函上的縫隙處。葉易安食指上的黑斑並沒有消失,甚至連大小都沒有變化,而那玉函上的縫隙卻越來越大,就像玉石被那滴血溶開了一般。

當縫隙停止擴張的時候,玉函已被分為了兩半,揭開之後,里面裝著的東西也隨之顯露出來。

玉函最上面盛放著的是一本不知什麼材質制成的書冊,書冊封面上端端正正的寫著三個用八分楷法書成的紅字——《太陰真經》

看到這三個字,葉易安瞬即想到了昨夜黑獄中老禁子化身的尸傀儡,一念至此,即便這書冊上沒有活死人所下的禁制,他也毫無翻閱一睹的興趣。

這冊《太陰真經》就是交易的最核心內容,為了將之送到指定者手中,活死人不惜一死。

雖然不能翻閱內容,但葉易安心下難免好奇,這里面記載的到底是什麼,竟讓活死人將之看的比命都重?

再則,自先秦以來凡涉及到書冊都有著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在書名的確定上,「經」這個字可不是隨意就能用,就敢用的。譬如從春秋時孔子以來,歷朝歷代儒家學者的著作可謂汗牛充棟,但能被尊為「經」,敢于稱「經」的又有幾本?

「經」是經典之意,能著書之人就沒有不知道這規矩的,也沒誰會刻意違反而使自己成為他人口中笑柄。如此一來,這本《太陰真經》里究竟有什麼玄奧,敢于稱「經」?它當得起?

《太陰真經》下面就是一些拉里拉雜的東西,但對此時的葉易安而言,這些活死人提都沒提到的東西卻遠比神秘的《太陰真經》更有用。

十余張飛票,面額加起來竟有四萬貫之多。時人多以腰纏萬貫來形容有錢人,四萬貫的份量可想而知,沒想到啊,這活死人在斂財上真是好本事。

飛票之外,其余三份散亂的紙張卻是空白的告身,告身的資料欄里什麼都沒填,但告身之上卻加蓋有山南西道辰州州衙戶曹的大紅印鑒。

告身就是戶籍資料,有了它才能往各地衙門申領過所,憑著過所才能投宿客棧、穿州過縣而不懼任何盤查,否則就是流民,一旦被查住,先打三十小板再遣返原籍。

沒有告身就沒有過所,沒有過所,天下雖大卻是寸步難行。這樣不合朝廷律令,原是根本就不該出現的空白告身對于此刻已成逃犯的葉易安來說,其價值怎麼估量都不過分。

空白告身的下面,就只剩九張早已泛黃的竹紋紙,紙上記載的便是活死人要與葉易安交易十二正經《培元訣》的功法,也即是活死人所言能幫其恢復丹穴的功法了。

這古怪的功法有著一個同樣古怪的名字,《蛹蝶秘法》,蛹蝶?破蛹成蝶?只可惜,這種功法對修煉地域的要求實在太過苛刻——陰陽爐,這不是指外丹道鼎火修士煉丹的爐子,而是一種極獨特的地方,伴生著靈眼的天然五行絕地。

靈眼與五行絕地可謂是冰炭不同爐,盡管活死人言之鑿鑿,但天下間真有這樣的地方?

葉易安搖搖頭,正想細看一下《蛹蝶功法》的具體內容時,配殿外卻有了動靜。

將手中的東西一股腦收進懷中,葉易安走出配殿就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胖子。

這是個白女敕白女敕的小胖子,圓溜溜的眼楮又黑又亮,肉肉的鼻子,紅嘟嘟的元寶嘴,短胳膊短腿短脖子,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瓖金嵌玉的長命圈兒,再加上肩上挎著的那個圓鼓鼓的包裹,這突然闖進來的小胖子活生生就是個圓球。

咕咕嚕嚕滾到葉易安面前不遠處,小胖子卸下肩上的包裹一坐上面,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呦,比我來的還早!大長漢,掙錢不?」

長就是高,大長漢就是大高個的意思。

人來的突然,話說的莫名其妙,葉易安沒理他,一張臉仍舊大半藏在帽子下。

這下小胖子不高興了,「咱們是一路的,你給小爺把這個包裹拿到地頭,多少錢,說!」

小胖子頤指氣使的,葉易安更懶得理他,轉身向一邊走去。

剛走了兩步,衣服一緊,卻是小胖子將他的衣襟扯住了,「啪」的拍出一張飛票來,「十貫,夠不夠?」

葉易安繼續走,小胖子只是不放,「二十貫」

二十貫的確是一筆很不少的錢了,若是家里的下人奴僕只怕嘴早都笑歪了,小胖子想著這回大長漢肯定會答應了,孰料就在他轉著這樣念頭的時候,面前突然多出一張紙來。

小胖子只瞥了一眼就認出這是飛票了,只是上面的數額……呃……五千貫?

真的?假的?

小胖子揉揉眼後再看,的確是五千貫,而這張飛票就拿在那大長漢的手中。

小胖子終于放手了,轉身走到自己的包裹前抬腿就踢,分明是在借機撒氣,又大又黑又亮的眼楮里水潤潤的,居然就要哭了!

這包裹本就綁的凌亂,三兩腳下去頓時就散了,骨碌碌滾出許多盒子來,豆糕、蜜餞、果子、香粉撒了一地,小胖子一臉的糾結,扔吧舍不得,收拾起來吧也實在提不了,白女敕白女敕的臉漸次通紅起來,眼眶里的淚珠子也隨之滑落下來。

哪兒跑出來這麼個活寶!

眼見小胖子淚珠滾滾的又看向了自己,葉易安還真有些不好走了,更重要的是他現在也沒有太合適的地方可去,昨晚在黑獄及襄州大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現在街面上與城門處的嚴查可想而知,他雖有空白告身在手,但告身沒填,怎麼填也需好生思量。這等情況下,此刻與其冒然而出反倒不如留在此地。

嘆了一口氣,葉易安走到小胖子身前,蹲身將地上凌亂的東西撿起來,復又結結實實的將包裹扎上,隨手提了提,根本就不重!

見葉易安如此,小胖子滾滾而下的淚水頓時就收住了,打開剛才唯一撿起來的一盒杏脯就往葉易安手上塞。

葉易安示意不吃,小胖子似乎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客氣,一坐回到包裹上吃起來,他吃的極快,那張元寶嘴利索的嚇人,手不停的填,但無論填的多快,嘴里面總能及時將核吐出來,一送一吐,中間毫無間斷,可謂是迅疾如風。

轉眼之間,一盒杏脯就吃完了,小胖子的眼淚已收的干干淨淨,臉上笑眯眯的跟個大號年畫女圭女圭一樣。

看著這個天上掉下來一般的活寶吃貨,葉易安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你要去哪兒?」

小胖子眼楮瞪得圓溜溜的,「你不知道那事?那你怎麼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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