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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箏血案(上)

()轉眼兩年過去,皇帝已從嘉靖換成了隆慶,小鵬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小鵬。

隆慶二年四月初七,一個明媚的ch n天下午,內功修煉完畢,小鵬又主動來到北山腳下的林間練習身法,這次不是母親的指定路線,而是z y u奔跑。一半是為了練功,一半也是為了玩耍。

他平r 里一直被母親督促著練功,沒時間玩,也沒人跟他玩。別的孩子除了閑得無聊想找個人欺負一下的時候,基本不與他往來。因為村里幾乎所有人家都對來自外鄉的俏寡婦母子充滿敵視。而人們的敵意也不是沒來由的。

小鵬的母親張寡婦雖然不怎麼打扮,總是粗布衣衫青布包頭,可那白白女敕女敕、姿s 出眾的容貌還是深深地出賣了她,怎麼看都是從大戶人家逃出來或趕出來的。既然如此,她孩子的來歷也是不言自明,定是野生,絕非家養。

這樣的女子,俗話叫做「破鞋」,這鞋既然已破,想來難免還會再破二次、三次。加之張寡婦的容貌身段都壓倒了全村女子,自然對村中的家庭和諧構成致命威脅。

各家的主婦對張寡婦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好眼s 好言語。而男人們起初還算友善,有自告奮勇幫忙干活的,有來送吃喝穿戴的,也有半夜敲門噓寒問暖的。

不幸的是,張寡婦對這些登門送溫暖的男人都很反感,起初還婉言謝絕應付幾句,後來一概 面杖伺候。于是漸漸的,男人們也開始將「那個爛鞋臭婊子」掛在了嘴上,罵得比女人們還惡毒。「破鞋」不識抬舉讓自己下不來台,又疑心有旁人已然佔了便宜,罵幾句解解氣也好,順便用這種決絕態度向老婆證明自己絕無偷嘴的心思。

總而言之,由于小鵬母子名聲不好,小鵬多數時候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ch n風習習,小鵬正在林間追野兔,這是練功和玩耍兼顧的好游戲。想逮住兔子,不但要奔跑迅速,還得轉折靈巧,更需眼明手快。好在小鵬一年前就已將「離夢神功」從第一層的「混沌」突破到了第二層境界「通達」。內力從若隱若現的「氣感」演化為真真切切地隨意念循百脈而流動的能量,雖然小鵬還不懂得如果運用內力來強化輕功和力量,但身體已經遠非一般七歲兒童可比。加上「勞燕身法」的配合,幾個起落就將野兔撲倒在草叢中。

野兔被抓在手上仍不老實,兩腿亂踢。小鵬攥住野兔雙腿,倒提著向家里走去。正在這時,身邊不遠處傳來怯生生、稚女敕女敕地一句︰「小鵬哥哥……」

這「小鵬哥哥」二字听起來更像「小盆哥哥」,不用說,肯定是「花花」來了,小鵬頓時喜上眉梢。

「花花」是昵稱,小姑娘完整的名字是「周花狗」,村里周寡婦的女兒,與小鵬差不多大,也是小鵬唯一的朋友。周寡婦生下女兒不久就死了老公,婆婆傷心之下不到一年也沒了,只剩母女二人相依為命。她唯恐這心肝寶貝再夭折,便給女兒起個狗名字,是指望哪天黑白無常來拘魂的時候一看名單,「兄弟,咱弄錯了,這不是人,是狗啊,」于是跳過花花,直奔下一家。

小鵬娘倆到來之前,周寡婦是村里唯一的年輕寡婦,也稍有姿s ,門前是非紛紛擾擾,早已不勝其煩,直到大美人小鵬他娘橫空出世,拉走了仇恨,才算稍得清淨。因此兩家同病相憐,有些來往。兩個寡婦經常一起縫衣織布,邊聊身世邊嘆息流淚。

三年前小鵬的娘曾經出遠門辦事,將兒子托付給周寡婦,三、四歲的小孩談不上男女之防,周寡婦安排他們一床睡,兩個小孩滾在一張床上嬉鬧幾個月,關系極為親近。

後來兩人年齡漸長,還經常黏在一起,有時在院子里擺上泥鍋泥碗,互稱「相公、娘子」,做飯做菜,編了故事情節「扮家家」。張寡婦見了很不樂意,便不許兒子再跟花花玩耍,理由是「當心變成娘娘腔」,還有「耽誤練功,耽誤前程」等等,于是花花不敢再隨便串門,只能偶爾悄悄去小鵬練功的地方相會。

小鵬提著野兔,興沖沖地走向花花,將兔子向前一伸︰「花花,送給你了,讓你娘燒給你吃。」

花花身材瘦小五官清秀。一雙亮閃閃的眼楮有如天上星辰,兩團紅彤彤的臉蛋盡顯農家本s 。只是嘴唇天生有點撅,看起來總是一副飽受委屈的樣子。

不過此刻花花似乎是真的很委屈,臉上還有淚水未干,鼻孔下方還掛著晶瑩剔透一滴清水鼻涕。

「怎麼了花花?誰欺負你了?」

「我們的孩子….」花花眼中頓時又有新淚滾了下來,「寶寶被搶走了……」

小鵬心中怒火升騰,雙手攥拳︰「誰搶的?」

「平三搶的,他們還有好多人,我抱著寶寶來找你,在村口踫到他們,就……」

「平三這個壞蛋!」小鵬氣得胸口起伏,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被搶走的所謂「孩子」,是小鵬與花花扮家家時用來充當孩子的布女圭女圭,名曰「寶寶」,周寡婦親手制作,用料簡陋,眉眼卻繡得很j ng致。就算只是布女圭女圭,只是扮家家,小鵬對這「孩子」也有了很深感情。

花花提到的「平三」今年十二,比小鵬和花花大了五、六歲,體格強壯,卻生x ng頑劣,不幫家里砍柴割豬草,每r 在村里游手好閑,追貓打狗欺負小孩,不少孩子為免欺負,紛紛轉做他的爪牙,令他成為村中一霸。

平三曾經最喜歡欺負「野種」小鵬,直到某一次小鵬奮起反抗,幾乎將他手指咬斷,惹起巨大風波。小鵬回家被娘一頓痛打,說以後不許再跟人打架,否則外面打完回家還得挨打。但打完小鵬之後,張寡婦就手提菜刀殺到平三家門口,狀若瘋虎,砍爛了院門,扯著嗓子怒罵「誰敢再欺負我兒子,我殺他全家,燒他房子,老娘爛命一條,跟你們拼了!」

平三一家被嚇得緊閉屋門不敢回嘴,從此平三也很少招惹小鵬了,可如今又欺負到花花頭上,還搶走了她和小鵬的孩子。是打,還是不打?娘不允許跟人打架,可難道就這樣被欺負?

小鵬內心交戰之際,花花伸手接過了小鵬手中的野兔,抱在懷中輕輕撫模,對著兔子嘟嘟囔囔地講話,大意無非是「別怕,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小盆哥哥逗你玩」諸如此類。村里不少人說花花這孩子缺心眼,因為這她總跟小貓小狗說話聊天,小貓小狗也就罷了,有時還會跟小樹、小草乃至小板凳說話。

花花一番話說完,居然蹲去,雙手一松,把兔子放了,兔子撒腿飛奔。小鵬大叫︰「哎呀,你怎麼……」想要去追,卻被花花扯住。

「小鵬哥哥,別追了。你抓了兔媽媽,她家里的兔寶寶怎麼辦?」

小鵬為之氣結,順著花花的話一想,也有幾分道理,于是眼睜睜看著野兔跑遠,心中卻漸漸升起些暖意。想著兔寶寶看到兔媽媽回家開心的樣子,自己也隨之開心起來。

到這時,小鵬也想通了一件事,對花花說道︰「花花,咱們就不去找平三理論了,他也怪可憐的,他爹每次喝完酒總打他,還打他娘,寶寶就算送給了他吧。」

花花黯然點頭,嘆道︰「他可一定要好好照顧寶寶。」

兩個小孩很快就忘記了不快,在樹林中玩耍起來。追跑打鬧捉迷藏,直玩到太陽偏西,才決定各回各家。

走到林子邊緣,花花忽然向上一指︰「小鵬哥哥你看!」

小鵬順著方向看去,見一棵大樹上掛著一只斷線的風箏。

風箏,當地稱「紙鷂」,這是小鵬自幼渴望的玩具。只是母親不給做,別的孩子又不與他分享,從來沒嘗試過放風箏上天的快樂,只能在心里暗暗向往。

如今幸福近在眼前,沒有半分猶豫,小鵬提氣縱身,極輕快地緣木而上摘得風箏,將糾纏的風箏線理清後,右手拉線頭,左手持風箏,施展著輕身功夫輕飄飄落下,在空中放開左手,風箏扶搖而上。這種人和風箏皆在半空的放風箏法子,應該是自古以來罕有發生,畢竟沒有哪個孩子在玩風箏的年紀能有這樣的輕功。看得花花在樹下連連蹦跳拍手。

小鵬落地後,扯著風箏逆風而行。奔跑越快,風箏上升的力量越強,幾乎將小鵬帶離地面,花花跑在後面,「飛呀飛呀」地喊。偶爾不注意腳下跌一跤,一身泥土地爬起來繼續跑繼續笑。

幸福總是短暫的,從北山下的樹林迎著南風沒跑太遠就到了村口,被一群大孩子攔住去路。其中一人喊道︰「那是我的紙鷂,還給我!」其余孩子紛紛叫嚷幫襯︰「敢偷熊少的紙鷂,你要死啊!」。

小鵬放慢腳步,看清了為首那人是大地主熊家的獨生子熊英。熊家不在村里,而是住在一里地以外的獨門大宅,本村和臨近的下浦村一大半土地都是他家的,而且他家還有個船隊做貨運生意,船隊配有保鏢,據說個個武藝j ng湛,所以熊家堪稱「有錢有勢」。

熊英不常來上浦村,但只要來了,本村「老大」平三就會自動讓位,尊熊英為首,此刻平三正站在熊英身邊吆喝著幫忙壯聲勢。他們周圍還有五個孩子,都在十歲以上,幾乎人人都比小鵬高一頭寬一肩。他們根本不缺一個風箏,只是看不慣村里人人鄙視的「野種」玩得那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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