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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落下的殘響”

()有兩種場合特別適合說「悄悄話」。

一種是對外相對安靜的空間,一種是對內相對嘈雜的空間。

前者的代表x ng建築即為有著高隔音強度的密室,後者則是人們以平等身份大量聚集的地方。

回想起伊諾對這個世界「物理x ng隔音設施」的吐槽後,克洛斯選擇了去嘗試一下莫比烏斯花重金招攬的廚師們的手藝。

——然後,看著眼前的豪華教師套餐,克洛斯苦笑著,想起了「員工福利」這個詞。

「這個世界的廚師都是藝術家嗎……」他仔細地觀賞了一下餐盤當中的「藝術品」,嘆了口氣。

而正當他猶豫著該從哪里「破壞」這份藝術品時,余光所見,一位少女似乎很費力地端著一個餐盤走了過來。

視線沒有相交,身影相互交錯。

少女拉開克洛斯身後的椅子坐了下去,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嘴里嘟囔著抱怨。

「需要幫忙嗎?」克洛斯拿起刀叉問道。

「我都已經坐下了您才這麼問嗎?」听她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滿。

「不是您說的‘盡量不要正面交談嗎’?」猶豫再三,克洛斯還是選擇了從光滑如平原般的肉類上起手。

「……我還以為您是更會察言觀s 的人呢。」伊諾看著面前的番茄汁包裝,皺了皺眉。

「這話要兩說,而且是對人不對事的。」由食物藝術品般的外表所致,克洛斯切割的動作也相當的小心翼翼,就像生怕破壞了它一樣。

「我還以為您是更符合‘醫生’本s 的人呢。」放棄了使用杠桿原理,伊諾左顧右盼著,做出一副苦惱的表情。

「您是指剛剛的事?」

「不然您以為呢?」伊諾回過頭,表情由明亮變為猶豫,「虐待女人是您的興趣嗎?」

「怎麼可能,」察覺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角,克洛斯滿臉問號地回過頭,「只是有形狀的東西太容易被‘改寫’了而已。」

「企圖用這種借口掩蓋,您還真是不留余地啊。」伊諾微微頷首,遞過了手中的番茄汁。

「那當然,」克洛斯一愣,露出了無奈的微笑,接過了番茄汁,「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您再這樣我就報j ng了。」伊諾露出了用以致謝的淺淺微笑。

「難道我不是按照您的指示去做的嗎?算起來我們可是同黨啊二小姐。」克洛斯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介意。

——兩人都是十足的演技派。

「我什麼時候說過那麼可怕的話?」伊諾轉過身,喝了口番茄汁。

「您不是說‘盡量讓我的存在變得鋒芒畢露嗎’?」完美地以數理角度分割了肉塊之後,克洛斯放下了餐刀。

「所以您就砍了別人的雙手再給她接回去嗎?」伊諾拿起刀叉,吸了吸鼻子,確認了彌漫在空氣中的葡萄香。

「那位少女在學院中的地位看上去不低嘛,」克洛斯細細地品嘗了一下口中的觸感,「就連上課時周圍都圍著那麼多人,明目張膽到這種程度,難道您不認為很適合用來開刀嗎?」

「居然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切了她嗎?」伊諾帶著不確定的目光和忐忑的神情,閉著眼將食物送入口中。

「我記不太清‘外國人’的名字。」抿了口附送的飲料,克洛斯再次露出了驚異的表情。

「……好吧,別說名字,我連‘外國人’的相貌都記不太清。」伊諾皺了皺眉。

「您能理解就好。」克洛斯拿起飲料杯,仔細地端詳了一番。

「不過,」視線在餐盤和番茄汁之間來回徘徊著,「流了那麼多血,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您太看不起女人了,」克洛斯再次仔仔細細的回味了一下飲料的觸感,「那可是每個月一次,流一輩子血都不會死的生物。」

「……為什麼這句話听起來這麼刺耳呢?」良久,伊諾還是收回了鎖定在番茄汁上的視線。

「錯覺吧?」克洛斯放下了飲料杯,「話說,這里面用的是碳酸吧?」

伊諾的切割動作稍微頓了頓,隨即說道︰「——濃度偏高。」

「也就是說這真的是碳酸飲料?」

「這是值得驚訝的事嗎?」

「不算是,」事實證明,完美一旦出現一點瑕疵,當初的那種保護y 就會被慢慢蠶食。克洛斯此時的切割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該談談您的下一步了吧?」

「什麼下一步?」再次被分割的食物依然不能跳過咀嚼,也就是說還是不能跳過味蕾的暴動。

「您之所以會讓我‘這麼做’,的下一步。」

「哦這個啊,」幾番纏斗,伊諾還是放棄了,「等著就行了。」

「等著?」眉頭微鎖,克洛斯將那片小塊骨頭吐了出來。

「對啊,我也只是挖坑給別人跳而已,」像是吃什麼苦口的良藥一樣,伊諾閉上了眼楮,「您這麼做能帶來的實際效果,也只能在最壞的情況下觸發。」

「有這麼悲觀嗎?」

「這個真的不算是,」盤中的食物被清理掉一半後,她總算是松了口氣,「不如說,我將您這張底牌使用到這方面,都快趕上杞人憂天的程度了。」

「哦?」

「之所以建立起了當前的勢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掩蓋縴言的光芒。」伊諾放下了餐刀,擦了擦嘴。

「……您是打算,讓那群人看到您的價值,將矛頭轉向您嗎?」

「我手里有百花落紅,身邊有索妮婭,明處有您,暗處有羅薩里奧。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被那麼簡單殺掉吧。」

克洛斯一番沉默,說︰「但這和您之前的計劃,也就是去古東當‘說客’這件事有所沖突吧?」

「所以我才說,一旦這件事的效用被‘觸發’,就已經是最壞的結果了。」

「那您所謂的‘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嗯——差不多就是‘在沒把那群人清理干淨的前提下暴露了自己的勢力’吧?」伊諾一邊喝著番茄汁一邊答道。

「……您這不就相當于是牌面上是黑桃10、J、Q、K,賭下一張會是黑桃A嗎?」克洛斯將餐具擺放好,拿起餐巾說,「這種只會發生在‘主角’身上的橋段還是少用為好。」

「怎麼可能,」將剩余的番茄汁一飲而盡,伊諾說道,「牌是我洗的,也是我發的,發給誰什麼牌再容易不過了。」

「您的意思是?」

「而且,到目前為止,我還不是主角。」伊諾換了一種方式回答了克洛斯的問題。

——處于這種時間下的這種空間,永遠不可能沉默下來。

「成功率……有算過嗎?」良久,克洛斯才想到去確認。

「沒有,」伊諾歪了歪腦袋,「不過我覺得,應該是無限接近百分之百吧?」

「……這自信究竟是哪來的?」

「由不具有分析能力的無意識繁衍而來。」

「您能說明白些嗎……」

「也就是……用來儲存擴散x ng記憶的歷史倉庫吧。」不太確定描述的準確x ng,伊諾的語氣中混雜著一絲疑問。

「說中文!」

「呃……女人的第六感?」

——之後,沉默的嘈雜持續了將近十秒。

克洛斯忍了大概七秒的笑意。

「笑得這麼開心,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了嗎?」伊諾托起下巴,眯了眯眼。

「沒什麼。」克洛斯刻意地清了清嗓,收起了笑容。

「總之,讓黑桃A出現,就是我們的完勝,」伊諾也沒太在意,「就算黑桃A不會出現,您的作用對現狀來說,也和黑桃9沒什麼區別。」

「我想知道,現在拿著這副‘牌’的人究竟是誰。」

「索妮婭。」

「……為什麼?」

「因為我沒把自己當做故事的主角看待。」

「謙遜不是用在這種事上的吧?」

「我當然不是謙遜,」伊諾笑道,「若是比喻的話,我應該是這個故事的作者。」

「——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話嗎?」

「故事會往哪個方向發展,會怎樣讓矛盾相撞,以及,最終會怎樣讓矛盾化解……」說到這,伊諾拿出了一塊粉s 的小梳妝鏡,「全憑我的心情。」

克洛斯盯著來來回回的學生們,發起了呆。

「您居然不吐槽一下我這種發言嗎?」伊諾問道。

「不,」克洛斯頓了頓,答道,「其實我從心底認為,您很適合做一個d c i者。」

「有那麼嚴重嗎……」伊諾苦笑道,「沒告訴您準確原因,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听上去很喜感而已,說出來的話,會非常考驗我的羞恥心。」

「構成一個組織的主要個體是不能擁有自己的想法的,否則這個組織一定會崩潰。」克洛斯正s 道,「無論是學校,還是黑社會,還是軍隊,還是國家,都是如此。」

「您以為我是不會害羞的那種類型嗎……」聲線有些發軟,伊諾嘆了口氣。

「我只是在提醒您身為一個領導者,所應該擁有的自知是怎樣的而已。」

——空白的空檔。

「克洛斯,」伊諾站起身,坐到了克洛斯的對面,「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了,為什麼您會讓我做決定?」

「……您想表達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我一沒經歷二沒實力,您這麼幫我,不覺得屈才了嗎?」

「談不上幫不幫的,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而且我是個和平主義者,」克洛斯正s 道,「您會這麼問的原因,是害怕承擔責任嗎?」

「……多少有點,畢竟上帝視角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老實說,不管最後成功與否,能不能全滅了那群人以保全大小姐,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和之前的發言有所矛盾了吧喂……」

「——您覺得您的父親之所以把您送過來,是為了鍛煉您的哪方面能力?」

「呃……」思索著克洛斯的問題,伊諾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那我換種問法,您覺得斯陶洛德公爵把您送過來,是為了鍛煉您的哪方面能力?」

伊諾聞言,突然愣了愣神。

——醞釀著兩種極端的聖杯,此時溢出了名為「規律」的液體。

「其實我也早就想吐槽加利亞了,」轉為苦笑,伊諾答道,「明明在我面前是那麼慈祥,做事的風格卻月復黑的不像話。」

「黑桃K嘛,除了黑桃A就是最大的了。」克洛斯也笑道。

「繞這麼大圈……」伊諾咂了咂嘴,「為了保護縴言和我,把我們推到最危險的地方,不是有些本末倒置嗎?」

「這剛好驗證了那句話,」克洛斯點了點頭,「‘父愛如山’。」

「壓得縴言都快喘不過來氣了好嗎?」

「那是因為您能看得到全局,才會這麼覺得。」克洛斯擺了擺手,「實際上從大小姐的視角考慮,她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壓力。」

「——我突然發現,我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里面,除了縴言之外,一個比一個月復黑。」

克洛斯像是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搖了搖頭打趣道︰「那麼您所說的‘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包不包括您自己呢?」

——不得不說,效果拔群。

「說起來,」伊諾立即轉移了話題,「我的味覺好像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

「好像被放大了很多倍。」

「適應x ng的問題吧?由于您現在有自我意識,所以反應才會這麼強烈。」

「連味蕾都使用的這麼少,我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啊……」

「據說,口味很淡的女人吻起來的感覺很好。」

「為什麼?」

「軟。」

「這之間有什麼能讓我接受的邏輯關系嗎?」

「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

「說來也是,」伊諾點了點頭,「話說,您說的是‘別人吻我’的話,會覺得很軟對吧?」

「別擔心,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也就是說,這個什麼都吃不了的舌頭還算是我的一個‘武器’了?」

「應該算是‘先天優勢’,」克洛斯答道,「不過真到你用了這個武器之後,可能會立即喪失手里所有的主動權——當然我是指沒有百花落紅的情況下。」

「被您這麼一說……」伊諾怔了怔道,「如果是我主動吻別人,豈不是完蛋了?」

「所以,」克洛斯將伊諾手中的梳妝鏡拿了過來,打開後擺在了她的面前,「除非‘劇情’需要,您一定要盡量避免吻別人,或者被別人吻。」

——鏡子里的少女,臉上的紅暈還沒被過濾完整。

「連戀愛都不讓我談嗎……」

「雖然確實有個人叫柏拉圖,不過,」克洛斯合上了梳妝鏡,「不適用在您身上。」

「是不適用在伊諾身上吧?」

隨後,完美的噪音環繞著兩人,讓他們同時嘆了口氣。

「這還真是……」

再來,兩人做出了相同的表情,用著相同的語氣,說出了相同的話。

——二律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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