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蒼穹（下）.4
努力回想。
拇指按住太陽穴，眉頭皺成了八字形。
——沒有。
——沒有。
——完全沒有。
連一點能夠想到的線索也沒有。
哪怕是一個細節、一個片段、或者一個『閃念』。
秋旋恨不得將腦子從顱腔中挖出來。
與患有超強記憶綜合癥的羅貝爾塔不同，秋旋並不具備「完全記憶能力」。
依照常理而言，有事情想不起來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普通人很難將一生中所有發生過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
但是、現在他的情況尤為「特殊」。
作為【伽藍區】主導的超時空實驗EX的實驗對象，現在存在于這里的是意識與相悖的存在。
假設有一股能將被裝置強制導入大腦（海馬體）區域，並流向「神經皮質」的一系列電信號（記憶數據與人格模型）強制刪除的力量，那麼，秋旋將會輕易被這股力量「殺死」。
——其存在痕跡完全從世界線上被剔除。
假設歸假設，但這也從側面上反應出了現在的秋旋為什麼一被牽扯到記憶層面，就會如此焦躁不安的原因。
從主觀上講，他對艾德羅都海底實驗室的裝置，以及近地軌道（）上的【方舟】（）系統相當不信任。
他開始懷疑，是否由于當初記憶信息壓縮、傳輸與接收的某個環節中出現了偏差，導致現在（丘腦）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壞損，要不就是紫晶當初沒有將全部的記憶復制下來。
——否則現在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記憶空白的現象？
宏觀上的事件還好，一旦涉及細節上的事情，記憶就會像現在這樣亂成一團。
「————」
糟糕，腦袋開始有些暈沉沉的了。
大腿有些發軟，差點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地。
果然這種事情是不能夠隨便勉強的。
正當秋旋準備放棄強制回想的時候——
【視界】（）中，久違的異象開始【顯現】。
站在十字聖柱下的、如幽靈般、猩紅色的人影。
肢體似乎十分縴細，身體頗為修長。
像是用紅色油漆在畫布上畫出的一樣，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不知道是因為「光線」的原因，還是視覺中的辨色模塊功能損壞。
總之，周圍的一切都像是打上了馬賽克的老舊電視畫面。
精神再次被某種「東西」污染了。
秋旋可不想再次听到那種會讓人精神崩潰的聲音，所以當精神污染的【征兆】出現之時，他立即中斷了回憶，試圖睜開眼楮，將意識從精神的深層領域拉回現實。
——但是，做不到。
因為那影像不是視覺上產生的錯覺，而是腦電波異常峰值被知覺系統反向解讀後的結果。
「…………」（……走進地獄……）
「…………」（……找出真相……）
「…………」（……走進地獄……）
「…………」（……找出真相……）
令人心煩的雜音接踵而至。
這次——聲音要比以往大得多。
如果這是一種精神疾病顯現出的癥狀，那是否說明自己已經病入膏肓？
不對，不可能是這樣。
——秋旋心里第一時間就排除了這種的可能性。
如果這種影像是精神疾病帶來的【幻覺】，那沒道理會在兩個連性別都完全不同的人身上出現。
——畢竟現在的他正在使用一具異性的軀體。
何況，還是精神力與負荷都遠超常人的人造人（）。
「如果這並不是幻覺，而是從相鄰世界上通過心電感應（）向這邊傳遞過來的訊息的話……」
心中一個激靈。
混亂的意識猛然變得清晰起來。
秋旋做出這樣的猜測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認識的人里剛好有人有類似的超能力（SA）。
——中情局（剃刀）組特工，蘇菲亞-索蘭德。
沒錯，蘇菲亞的能力正好是等級的讀心術（），中情局方面又擁有被稱為「黑洞衛星」的.R（實像受納儀）技術。
本身等級的演算能力就已經十分優秀了，再加上R術的加成，理論上完全可以做到跨世界線的信息傳輸。
——更重要的一點。
秋旋越發覺得那個紅色影子的外形，與蘇菲亞-索蘭德十分相似。
以前對蘇菲亞的身體特征並不熟悉，但現在的他正在使用著這幅軀體。
所以——確定兩者為同一人的把握至少有七成以上。
「蘇菲亞……真的是你嗎？你到底……想給我傳達什麼樣的信息？」
秋旋心亂如麻。
原本以為自己至少已經逮住了真相的尾巴，現在看來所有的線索還是亂成一團，一片混沌。
就在這時，無休無止的念叨聲突然中止了。
像是正在轉播棒球比賽的電台突然切斷了轉播信號一樣，腦海中一陣沉寂。
「——聲音，停止了？」
秋旋正為這異常的情況感到詫異的時候，如咒語般回響在耳邊的低沉嗓音又再度復蘇︰
「……」（趕快行動）
「……」（已經沒有時間了）
內容微妙地發生了變化。
不過，這次聲音只持續了一小會兒，便逐漸變得低沉下去。
「——喂喂，已經沒有時間了？這是什麼意思？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了嗎？」
秋旋的疑問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隨著幻听般的雜音漸漸消失，【視界】（）中的異象也像牆壁上舊涂料一般，碎裂成塊、然後剝落。
被屏蔽的視覺重新恢復作用，現實的景象映射在瞳孔中。
「你……還沒有想起來嗎？」。
從恍惚中解月兌出來，秋旋發現那個頭發上插著顯眼櫻花墜飾的長睫毛女生正用納悶的眉頭及視線盯著自己。
這個長睫毛女生的名字記得是……琴響。
與伊砂女那醉醺醺的外地嗓音不同，琴響的聲音顯得過于輕軟，略微欠缺一些張力，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手指陷入黏黏的棉花糖里一般。
「沒有，我完全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秋旋整理了一下表情，認真地搖搖頭。
「真的不記得了？那奇怪了……沒有那本《聖經》，你之前是如何找到艾德羅都深海實驗室的地址的？還有，你怎麼會知道那里存在著可供利用的‘時間機器’？」
伊砂女端著下巴狐疑地看著秋旋半晌，最後像是放棄了一般，聳了聳肩。
與其說是像詢問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琴響，這些情報是你透露出去的嗎？」。
伊砂女頗為不快地傾頭問道。
「怎麼可能是我呀？秋旋的身份是（監督者），這不是在最近才得到驗證的事實嗎？我可不會隨便把辛苦收集到的情報透露給不能夠信任的人喔。」
琴響細長的睫毛眨了眨，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伊砂女。
「艾德羅都深海實驗室是紫晶帶我過去的啊，裝置也是托她的福才獲得的權限，跟你的情報完全沒有關系……話說，你在那本我從來就沒收到過的《聖經》上到底給我留下了哪些情報啊？」
伊砂女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秋旋卻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對她所說的事毫不知情，然後徑直湊到伊砂女身前，語氣急促地追問道。
「嗚唔……在暗語對應的章節插圖背面，我用碳筆記錄了（空海金屬期貨交易市場）在4月28日這天的可疑交易記錄和艾德羅都深海實驗室的地址以及其底層存在的情報，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緊皺起眉頭的伊砂女發出只有她自己才能理解的嘆息聲，不情不願地開口說道。
殘缺蒼穹（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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