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無盡(上)
「換句話說,目前我們還不能徹底排除掉龍犽那邊的威脅?」
感到前途多難的秋旋,不由自主地垂下了肩膀。
擺在面前的強敵在不知不覺中又多了起來。
「嗯,現在還不到大意的時候,你們也得多加小心……好了,接下來,一起去確認傷者的情況吧。」
利維亞用和善的神情回應了一聲後,利落地轉過身,向娑河穴的方向走去。
她的表情變化非常少,甚至有時候連冷冰冰的語氣都一成不變,但這並不妨礙她給人留下親切的印象。
「雛蜂已經先行去處理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少字」
秋旋兀自嘟囔了一句,跟在了利維亞身後。
他原本想用肯定的語氣,但聯想到黑炎雛蜂之前種種冒失的舉動,他開始有些擔心那個胸大無腦的女人會不會再弄出什麼亂子來。
一面祈禱著那樣的擔心不要成為現實,一面默默地向前走著。
鉛灰色的天空中,仍舊飄著寒冷的雨滴,嘴邊不斷吐出霧白的氣息。
彼此無話。
身處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自然找不到什麼話題。
更何況,性格穩重的利維亞本來就有些沉默寡言,很少會主動跟不熟的人交流。
——跨過被暴風折歪的風向標牌,然後兩人返回到了迷失回廊的「娑河穴」。
「呆瓜女人——!你想殺了我嗎——!!!」
剛到拐角,便听得一聲震天的咆哮。
——躺在地上的青霧碎花正面色發青地向為她處理傷口的黑炎雛蜂大發雷霆︰
「叫你用酒精消毒傷口,誰讓你把酒精一口氣都倒在創口上了!還有、你居然連繃帶都不會用嗎?喂喂,別拿著剪刀亂弄,你以為你在剪窗花啊?——傻蛋!!」
「是、是的……嗯,妾身、妾身會努力的!嗚……又搞砸了……」
雛蜂笨手笨腳地將繃帶取出之後,一個不小心,手肘撞倒了身側的急救包,包里裝著的碘伏溶液罐摔了出來,紫黑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她只能欲哭無淚地看著狼藉的地面,吸著鼻子,在急救包里東翻西找起來,試圖找出碘伏的替代品。
「夠了!我自己來!再這樣下去,沒死的都要被你氣死了!」
勉強支撐起身體的碎花,正打算奪過雛蜂手里的繃帶,自己替自己包扎之時,背部剛剛結痂的傷口再次裂開,疼痛讓她眉頭一皺,無力地癱倒在地。
麻痹的手腳變成痙攣,喉嚨中倒涌上一股咸腥味。
心髒像是被無形的手緊攥著一樣。
「還、還是……讓妾身來幫忙吧……可、可以嗎,碎花親?這次一定不會再出錯了!」
雛蜂心疼地看著負傷的碎花,臉上寫滿了自責與歉意,雖然很害怕再次挨罵,但她又不好放著同伴不管,只能拽著碎花的衣角,難過地說道。
「哼……」
在為自己擔心的雛蜂面前,碎花最終還是軟下了心。
本來雛蜂平時就有些呆,如果因為這樣就將她罵得狗血淋頭,也太殘忍了點。
因此碎花只是無奈地哼了一聲之後,便閉上眼不再說話。
原本現在的她也沒有多余的體力來教訓那個傻蛋。
「那……妾身就繼續咯?」
雛蜂見碎花沒有明確地反對,便擅作主張地重新拿起制藥公司生產出的特制網狀彈力繃帶,準備繼續為碎花包扎傷口。
但說是那樣說,有了之前的那幾次教訓,雛蜂根本不敢輕舉妄動了。
她一臉迷茫地僵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好。
「讓我來吧,雛蜂,你先休息一會兒。」
秋旋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輕輕拍了一下雛蜂的肩膀,示意雛蜂將包扎傷口的事情交給他處理。
大人……你總算來了!快救救碎花親吧,她就快死了……」
雛蜂驚訝地回過頭,愣愣地看了秋旋半天以後,終于反應了過來。
在及時到來的「救星」面前,這位成熟的古風美女當場放聲痛哭起來。
「說、說什麼呢!別隨便咒人死啊!」
雛蜂驚天地泣鬼神的哭喪,讓本已筋疲力盡的碎花又源源不絕地涌出了活力。
她慌忙出聲制止雛蜂電波的行為。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估計過不了多久,雛蜂哭喊的台詞就會變成︰「碎花親你死得好慘啊」。
「別哭了,她根本就沒死啊……」
哭笑不得的秋旋也一面勸雛蜂安靜下來,一面奪過雛蜂手中的殺菌繃帶,麻利地為碎花包扎起傷口。
「咦、咦?!碎花親原來沒死嗎,真是……真是太好了!」
雛蜂聞言驚訝地張大了嘴,將視線在秋旋與青霧碎花之間來回游移了一陣之後,立即破涕而笑,激動地撲在了碎花的身上。
「嗚呃……」
這下,碎花全身的傷口都裂開了。
火燒般的疼痛險些讓她窒息,面部也在瞬間失去了血色。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忍無可忍地碎花一把推開了雛蜂︰
「大人……情把這個呆瓜女人拖出去斃了……」
「碎花,息怒……息怒……」
萬般無奈之下,秋旋只好做起了和事老,他怕照這個勢頭下去,只要碎花傷勢一好,真的會把雛蜂殺了。
——事實再次證明,雛蜂的確是個異常可怕的女人。
她的存在能夠將本已足夠混亂的事態,弄得更加令人焦頭爛額。
這不得不說是某種特殊的【才能】。
結果,秋旋花了不小的功夫才調停了爭端。
當然雛蜂也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她含淚答應將這個月的薪水支付一半給碎花作為給她身體與精神雙重折磨的補償。
而金發少女利維亞則似乎沒有特別關注這邊的騷動,她從頭到尾都在專心致志地幫剩余的兩名昏迷的重傷者——凰天與東樺處理傷勢。
「大人……龍犽……已經被打倒了嗎?」。
在秋旋初步完成傷口的包扎與消毒作業之後,青霧碎花有些在意地問道。
「沒有,他只是暫時撤退了。」
秋旋如實回答道。
「是嗎……」
碎花一臉遺憾地嘆著氣。
「嗯,這次作戰失利的責任在我。要是能提早模清龍犽的底細,我也不會讓你們冒這個險。」
秋旋有些後怕起來。
如果不是利維亞的參戰逼退了龍犽,那麼包括凰天在內,他們五人都得死在這里。
「不,要追究責任的話,我第一個月兌不了干系。遠離了戰爭的我,竟然連戰斗技巧都生疏了起來……真是無能得可笑吶……要是我能像雛蜂那樣,每天堅持做修行的話,或許今天也不會敗得這麼慘……」
碎花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甘心地苦笑道。
在驚人的實力差距面前,碎花不得不重新評價自己的戰力。
她現在已經能夠做到隨心所欲地駕馭槍械,但卻無法做到隨心所欲地駕馭「自我」之軀。
極具侵略性的暗殺,是她的作戰風格。
但一旦暗殺失敗,自己這邊的應對往往就會漏洞百出。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好歹營救凰天的任務順利完成,碎花迫切地想知道秋旋接下來有什麼樣的打算。
她不想讓秋旋記憶中那些尚未發生的「悲劇」變為現實。
「總之,先送你們去醫院接受治療吧……以這樣的狀態,根本無法展開下一步的行動。」
秋旋動作小心地為碎花拉下翻卷起來的無袖緊身上衣,在不觸動月復部傷口的情況下讓衣服蓋住繃帶。
「也只有這樣了。」
碎花有些不情不願地嘆著氣。
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別說幫忙了,簡直就是礙手礙腳。
「最好不要去醫院。他們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外傷,但卻都中了龍犽的詛咒魔術——『褪色的世界』。放任不管的話,可能在一天之內就會喪失視力與听覺。」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利維亞突然站起身來,用極為認真地口吻說道。
「……那該怎麼辦?」
隱約預料到事態的嚴重性後,秋旋試著問道。
「先跟我去蒼崎氏那里走一趟吧,她一定有辦法解咒。」
利維亞冷靜地提議道。
「蒼崎氏?是指那個住在青葉町的蒼崎橙子小姐'>?」
根據「蒼崎」這個姓氏秋旋自然而然地聯想起當初幫自己解除【遠瞻追跡】魔術的那個東洋魔術師。
「沒錯,難道你也認識她?」
利維亞看上去有些吃驚地抬起眼,用復雜的眼神反復打量著秋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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