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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太後之怒

()叩頭聲中間還夾雜著一個淒惶的公鴨嗓音︰「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只是李公公剛過來了,正在養心殿外候見……」

李蓮英來了?

同治皇帝立刻轉過頭來與翁同龢對視了一眼。師徒二人都從彼此的眼中讀出了濃濃的迷惑和警覺。

「又來了……」想到李蓮英可能是奉母親之命來找自己的,同治皇帝心下不由得一陣焦躁。

自從上次自己因為房事過度留了鼻血之後,母親的眼線就可以說處不在了。

還惦念著今天晚上和皇後慧妃試驗「雙飛」的同治皇帝,知道這一次過去見母親,只怕沒點時間是回不來的。

想到上次在慧妃身上試驗那載澄給炮制的「香巾」慧妃表現出的浪勁,他身下不由得又變得火熱和堅硬起來。

「叫他先候著!」同治皇帝有些沒好氣的回答道。

看到同治皇帝竟然為了和自己談話而給太後派來的親信太監吃了冷板凳,翁同龢心中一喜,立刻抓緊時間,繼續向同治皇帝進言。

「皇上,此次雖說倭人是有意侵台,林義哲逐倭有功,然其身為閩撫,澎、廈之失,林義哲亦難月兌其責,只罪劉璈一人,只恐難以服眾……」

「老師的意思是?」同治皇帝皺了皺眉,問道。

「劉璈其罪是否屬實,還需詳查……」

翁同龢話沒說完,便被同治皇帝粗暴地打斷了,「劉璈其罪當誅,朕意已決,老師不必多言,老師還是說說林義哲的事兒吧!」

翁同龢讓同治皇帝說得氣息一窒,他愣了一下,方才回過神來,接著說道︰「林義哲此次逐倭之役雖有功勞。然防範不力縱敵竄入亦是有罪,不宜過于褒揚,功罪相抵即可。」

「林義哲這一次打了個大大的勝仗,中外聞名,縱有小過,亦難掩其功。」同治皇帝用不容辯駁的語氣說道,「要說防範不力。也不是他的罪過,他才當上閩撫幾天?王凱泰上的自請處分的折子,還有那劉璈攀誣林義哲的折子,翁師傅也不是沒看過。再說了,要是以功罪相抵論處,如何服前敵海陸將士之心?此事萬不可行!」

翁同龢欲要再說。同治皇帝擺了擺手,說道︰「朕原本還擔心此次兵禍連結,倭人一時難以驅除,誤了采辦台楠的工程。這回林義哲才用了不過兩個多月時間,便掃蕩淨盡,皇太後那里便是大功一件!其余的皆可不計較了!」

听到同治皇帝如此說,翁同龢一時間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現在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兩宮皇太後和同治皇帝都這麼維護林義哲的原因了!

「好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老師不必多言。」同治皇帝說道,「朕要去給皇額娘請安了,老師這就跪安罷。」

翁同龢唯唯告退。看到翁同龢退下,同治皇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真是個老糊涂!除了耽誤事,不會別的!」

同治皇帝在心里對老師大大的鄙視了一番,下令傳李蓮英進殿。

很。李蓮英進殿,向同治皇帝行禮。

「李安達,這會兒還沒到給皇額娘請安的時候,你怎麼就過來了?」同治皇帝一邊叫太監宮女上前給自己衣,一邊問道。

「回皇上的話,兩位老佛爺現在都在‘天地一家春’賞花,正高興著呢。」李蓮英滿面堆笑的上前。說道,「這不,老佛爺們一高興,便叫奴才過來。請皇上過去一道賞花。」

「噢。」同治皇帝暗暗松了口氣,想到「天地一家春」的絕美景致,心情也跟著變得舒暢起來。

圓明園,天地一家春。

微風拂過,菡萏和著風聲淺吟低唱,露水在如玉盤的荷葉上來回滾動。立于亭中的慈禧太後向遠處望去,滿眼的荷花淡淡地微笑,清泉汩汩,仿佛在訴說著這座古色古香的園林歷史,訴說著這如詩如畫的絕美景色。

這里一共有四座亭子,造型各異、各不相同,分別命名為春、夏、秋、冬亭。每座亭子里都雕有每個季節明顯的代表**物,可謂琳瑯滿目、五花八門。亭子的欞、屏風上雕刻的喜鵲花紋尤其好看,它們象征著喜上眉梢、富貴吉祥、出門見喜……亭子的頂上也分別雕有不同的圖案,十分精美。

慈禧太後轉頭望去,東邊有一個庭院,庭院里栽滿了鮮花,開的花朵不是很大,從遠處看星星點點,顏色有黃、紅、白……還散發著陣陣清香,庭院里裝修的富麗堂皇。遠處,一座座假山重巒疊嶂,仿佛真山一般。

在這座園林的北邊,還有個小樹林,里面種有竹子、杏樹、桃樹、鐵杉等樹木。北京炎熱的夏季中,在此遮涼避暑是最好不過了。

竹聲如蕭,悠揚悅耳的樂曲又如水般柔柔傾瀉,慈禧太後和慈安太後信步走去,落英繽紛,嬌女敕柔美的花瓣又如舞者翩然起舞……穿過一扇扇石拱門,眼前一處換一景,這處的山突兀嶙峋,那兒的石玲瓏詩意,像是大自然的能工巧匠獨具匠心的一筆。

「天地一家春」這座園林,可以說美到了極致,這座園子有著花繁草茂滿園的華麗,有著翠竹落英山石的雅致,有著魚戲綠波花濃的諧趣,有著出水芙蓉連天的潔麗。這樣的園景,有如持傘而過的江南少女,凌波微步,充滿詩情畫意的古韻。

庭院里的的花香撲面而來,在這里面散步,使人忘記一切煩惱,樹林里的樹木,高大挺拔,極其茂盛,在園林的後面有座小山,站在上面遠看「天地一家春」,猶如一副優美的圖畫,它的布局統一,渾然天成,即使不是站在小山上看,也是一幅絕美的圖畫,這樣美的園林,誰見了不會贊美?

「想不到今兒個,又重見到這園子了……」看著這如詩如畫如夢如幻的園景。慈安太後想起年輕時和咸豐皇帝在此度過的時光,竟然掉下淚來。

「是啊!和當年那會兒,簡直是一模一樣……」慈禧太後睹景生情,眼中也有淚花閃動。

她自制力極強,本是個不願意輕易表露感情的人,可此時此刻,望著已然重現在眼前的少女時代的發祥地——「天地一家春」。置身其中,恍若夢境,令她心潮起伏,不能自己。

「你瞧瞧我,今兒個本來是個高興的日子,我卻掉下淚來了……」慈安太後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用手帕輕輕揩掉淚水,笑著說道。

「咱們姐兒倆啊,這是高興的!」慈禧太後也用手帕揩了揩眼角,笑道。

「這園子修的真好……剛好兒趕上你的大壽,就在這兒辦好了。」慈安太後看著四周,嘆道,「又能好好兒的熱鬧一番了。」

「是啊!這園子修好了。倭寇犯境也給打跑了,我可以開開心心的過個生日了!」慈禧太後想到再有幾個月便是自己的生日,正可以在「天地一家春」舉辦,心情是分外的舒暢。

「要不是因為這倭寇侵犯台灣,斷了木料來源,姐姐的‘集禧堂’這會兒也應當完工了。」慈禧太後想起日本人偏偏在自己過40歲生日這一年犯境,心中不由得又有些惱怒。

「我那塊兒倒也不急在一時,好在倭寇總算給打跑了。」慈安太後看到慈禧太後生起了日本人的氣。笑著安慰她道,「听說這一回,咱們大清可是打了個大大的勝仗,把倭寇全數擊滅了呢。」

「對,這洋人的聞紙兒,天天的寫這個事兒呢,咱們大清啊。這一次真的是打出了國威軍威呢。只是這陣子我也不看折子了,不知道是怎麼打的。」慈禧太後說著,轉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皇後阿魯特氏和慧妃富察氏,問道。「皇上沒和你們說說這當中的詳情嗎?」

听了慈禧太後的問話,阿魯特氏和富察氏的臉上都是一紅。

她們哪里能告訴慈禧太後,皇帝把她們的身子當成了戰場,照著折子里的描述玩起了「情景模擬」呢?

「回皇額娘的話,媳婦倒是听皇上說起過一些。」阿魯特氏強忍著羞意,定了定神,答道,「皇上說,福建巡撫林義哲論海戰陸戰,都身先士卒,上陣沖殺,砍下了倭寇酋首的腦袋,祭奠亡妾之靈。皇上還說,恨不能象林巡撫一樣,親自上陣殺敵呢!」

「噢?還有這等事?」听了皇後的回答,慈禧太後和慈安太後都是一驚。

「回皇額娘的話,皇上也和臣妾說起過這事兒,當時臣妾還嚇了一跳……」慧妃在一旁接口道,「皇上還稱贊林大人重情重義呢。皇上說這事兒,放眼大清國,都找不出幾人能做得出來……皇上還說,要是他是林大人,臣妾是那死去的番族女子,他也會和林大人一樣,斬了倭將——不,斬了倭國國主的腦袋來祭奠臣妾……」說到這里,慧妃偷瞧了皇後一眼,臉上已是一片緋紅。

她當然不能說出來,皇帝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對她說這番話的。

「皇帝是說,林義哲上回娶的那個番族女子,被倭人害了?」听了慧妃的話,慈禧太後變了臉色,「林義哲斬了倭將的首級,就是為了祭奠她的?」

「回皇額娘的話,皇上正是這麼說的。」慧妃輕聲說道。

「真沒想到……讓她回娘家避避風頭,竟然會送了她的性命!唉!」慈禧太後的眼中閃過悲傷之色,話語里透著深深的自責之意。

「沒想到會有這麼慘的事兒……」慈安太後也悵然嘆息道,「真是苦了林義哲了……」

「皇帝也就是說說而已,他哪里能體會得到林義哲心中的苦痛!」慈禧太後想起林義哲當年堅決不肯從清流之議休棄額綾的往事,和林義哲失去額綾後的痛苦感受,禁不住握緊了手中的手帕。

方今之世,如此重情之男子,的的確確是不多了……

「這喪侶之痛,可是痛入骨髓啊!」慈安太後說著,可能是想起了故去的咸豐皇帝,眼圈兒又有些紅了。

「等皇上過來,我再問問這事兒的詳情……」慈禧太後平靜了下來,轉頭對劉誠印說道。「對了,李蓮英這奴才不是早就過去請皇帝了麼?怎地還不見皇帝過來?」

「回皇太後的話,想是皇上政務繁忙,過會兒應該會來的。」一直沒有說話的劉誠印趕緊回答道。

听了劉誠印的話,慈禧太後象是想起了什麼,一雙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劉誠印,林義哲愛妾殉國的這個事兒。你也听說了麼?」慈禧太後問道。

「回皇太後的話,奴才听說過一點兒,不甚詳盡。」劉誠印恭聲答道,「但林義哲斬倭酋之首級祭奠殉國之番民一事,都說確實是有的。」

「你怎麼看這事兒?」慈禧太後習慣性的向劉誠印問起計來。

「回皇太後,奴才不知道別的。但就林義哲用倭酋首級祭奠亡妾這件事兒來看,其用情不可謂不深,令人感佩。」劉誠印想了一下,回答道,「不過,奴才擔心林義哲此舉,定是不容于士林清議啊……」

听到劉誠印的回答。慈禧太後的眼中怒焰一閃而過。

「若不是這班書生多事,非要林義哲守制休妾,也不至于弄出如此慘劇出來!」慈禧太後恨聲道,「現今采木的番民也給倭寇殺了,說不定他們這回正高興著呢!我看他們就是巴不得我修不成這園子!」

見到慈禧太後發怒,皇後、慧妃和劉誠印等人全都哧了一跳,一個個低眉垂首,不敢作聲。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妹妹就不要生氣了。」慈安太後看到慈禧太後氣得身子都顫抖起來,怕她氣壞了,趕緊勸解道,「林義哲愛妾殉國,這次又打了勝仗,該當好好撫恤獎勵他一番,言官若是因此事參劾于他。咱們幫他擋著也就是了。」

「嗯,姐姐所言甚是,這事兒就依姐姐說的辦好了。」慈禧太後好容易平息了心中的怒氣,平靜的說道。「不過,我倒想看看,想要參他的,到底都是些什麼人!」

慈禧太後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熟悉她脾性的劉誠印知道,這一回,肯定又要有人倒大霉了。

※※※※※※※※※※※※※※※※※※※※※

「本日奉旨,經閩浙總督李鶴年、福建巡撫林義哲、福州將軍文煜、船政大臣沈葆楨參奏,查明台南接仗情形,上月十二日開仗時,自牡丹社陷于倭後,台南知府劉璈率先臨陣月兌逃,後龜縮不出,欺上瞞下,巧言諉過,任由百姓為倭所屠而不救,又貪墨軍需,至使台南各地防務空虛,倭軍所至,如入人之境,著即行正法。……希即欽尊,將劉璈即行正法具報。」

※※※※※※※※※※※※※※※※※※※※※

台南,府衙大牢。

「劉大人……您還有沒有什麼要交待的……只要您說,小的一定給您辦了……」

看到自己的親信劉洪泣不成聲的樣子,劉璈禁不住皺緊了眉頭。

「哭什麼!我還沒死哪!」劉璈有些煩亂的喝斥道,「朝廷仁厚,哪來的殺知府之刀!莫要听人胡言亂語!」

劉洪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收了悲聲起身,滿眼含悲的看著劉璈。

「我叫你派人去給左公送信,你辦了沒有?」劉璈問道。

「辦了,大人。」劉洪道,「我派劉二黑去的,人都走了半個月了,我要他馬加鞭,中途不許停留,一定要把信送到左大人手中。」

「嗯,不錯,劉二黑是和左公朝過面的,不會認錯人。」劉璈點了點頭,「只是左公離得太遠了……浙江那邊兒,也派人過去了?」

「派去了,楊大人這會兒應該已經給了回信兒,這兩天就能接到。」劉洪答道。

「牆倒眾人推,楊昌浚只怕未必敢肯出這個頭。」想起在浙江的一干左宗棠楚系同僚,劉璈禁不住嘆了口氣。

「家里頭怎麼樣?」劉璈又問道。

「一切都好,老爺現在雖然下了牢,但家里未見來人查抄。夫人都好,只是身子不太穩便,不能來看老爺。夫人叫小的帶話給老爺,不用擔心家里。」劉洪說道,「只是……那天老爺給下了牢後,下人丫環們跑了不少,卷帶了不少東西……」

「狗東西!等我出了牢,再找他們算帳!」劉璈听到自己府里的下人和丫環竟然跑了不少,不由得怒氣沖沖的吼叫起來。

「丫環里邊,桂香也跑了,夫人檢點丟失的東西,屬她拿走的最多……」劉洪雖然害怕劉璈生氣,但到底還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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