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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一章 強硬寶中堂

()「想是會心疼得跳起腳來吧?」徐潤也笑了起來。二人的笑聲在室內回蕩,沖淡了言官參劾的消息帶來的緊張和不快。

「事不宜遲,大人先行給李總管回信,大人的辯解折子,老朽先行給大人擬出來,大人可相機而行,上奏中樞以為辯解。」徐潤道。

「好,那就有勞先生了。」林義哲點了點頭,他看著擺在桌面上的一片片金絲楠木的木片標本,暫時放開了考慮如何回應清流們的攻擊,而是開始籌劃起如何借運木之名,加強台灣高山族原住民武備的事宜來。

因為他知道,距離歷史上日本侵略台灣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雖然他已經借為額綾出嫁納聘禮之機,給牡丹社送去了一批新式步槍和大量的彈藥,但這些仍然遠遠不夠!

林義哲想到鴉片戰爭時期清廷為了加強台灣防御力量,向在台灣居住的漢民發放大量土槍炮的往事,心里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何不以槍械為薪酬,換取番民部落幫助自己采伐運輸金絲楠木?

此時的林義哲,正自為籌劃台灣防務全力以赴,以防備日本隨時可能發動的入侵(因為歷史現在已然改變,他並不能確定日本方面侵略台灣的具體時間),並沒有意識到,這一次的「守制風暴」,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往往沒有倒在戰場上,則是倒在戰場之外的地方!

林義哲和徐潤計議已定,便各自開始擬寫起奏稿書信來。

林義哲正在寫著,忽然一陣冷風吹來,將窗扇吹開,林義哲被冷風驟然一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起身來到窗前,正要關上窗戶。卻冷不防看到天邊大片的烏雲堆積而起,底層的濃雲正自向海面下沉,預示著一場激烈風暴的到來!

林義哲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他略一沉吟,合上了窗扇,轉身回到書桌前,繼續給李蓮英寫著回信。

林義哲此時並不會知道,遠在萬里的北京城,針對他本人的這場政治風暴,也正如同剛才見到的雷雨雲一般。正在迅速匯集,即將爆發。

北京,吏部衙署。

「那林義哲的處分,吏部怎地還不見上報?」

「于慈親病重時娶親,本就是不守孝道!慈親去世而不守制,此等無德之輩,何以仍尸居其位?而今六道給事中彈章紛紛,吏部為何不明正其罪?」

進京述職的山東巡撫丁寶楨,此時正唾沫星子橫飛的在吏部大堂沖著吏部滿尚書寶鋆和漢尚書毛昶熙滔滔而言。

毛昶熙有心想要說兩句。可每當張口,卻總是被丁寶楨給搶先,他有些無奈地看了看丁寶楨,象是對他使了眼色一般的轉了下眼珠。目光便轉到了寶鋆身上。

此時的寶鋆,只是默默的端坐在那里,喝著茶水,丁寶楨的聲音雖大。

丁寶楨象是明白了毛昶熙的意思,轉身來到了寶鋆面前,長揖一禮。然後朗聲道︰「寶中堂,這林義哲悖義不孝如此,不為慈親守制,又暗納番女,難為人臣,吏部何以不據實上奏,明正其罪?」

「丁大人這些,都是哪听來的?」寶鋆不動聲色的放下了手中的蓋碗茶,看了丁寶楨一眼,道。

「邸報上,言官彈章不寫得明明白白的嗎?」丁寶楨讓寶鋆問得有些惱火,調門不自覺的又高了兩度,讓毛昶熙和正在辦公的幾位吏部主事暗暗佩服他的中氣之足。

寶鋆冷冷一笑,說道︰「彈章?彈章上說的有幾句是真的?」

丁寶楨讓寶鋆一句話說得氣息一窒,一張臉也憋得漲紅了起來。

「寶中堂,話不能這麼說吧?」毛昶熙在一旁笑著說道。

「毛侍郎,慎言!」寶鋆看也沒看毛昶熙,而是重新又端起了茶碗,但說話聲音卻比剛才高了一度,而且口氣也甚為不善,「莫要舊錯未銷再添新錯!」

寶鋆這句話一出口,丁寶楨看到毛昶熙的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毛昶熙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接著由青轉白,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丁寶楨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出一個字來。

而此時在大堂辦公的吏部官員們,也都突然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在這短短的一瞬之後,他們便又恢復了常態。雖然這一幕異常的短暫,卻讓丁寶楨詫異不已。

丁寶楨不光吃驚于寶鋆近乎于侮辱般的直呼毛昶熙被貶的官名,更訝異于剛才寶鋆說出的這句「莫要舊錯未銷再添新錯」。

事實上,此時的吏部大堂,除了丁寶楨之外,所有的人,都明白寶鋆這句話說的意思!

原本是吏部漢尚書的毛昶熙和戶部尚書董恂同為總理衙門大臣,上一次在同日本使臣副島種臣和柳原前光交涉時,在面對日方欲前往台灣「問罪番人」的要求時,竟然給出了「問罪與否,听憑貴國辦理」的荒唐答復!這等于直接給了日本人染指台灣的口實。經林義哲來信提醒之後,主持總理衙門的恭親王和文祥大吃一驚,將毛昶熙和董恂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日本人的陰謀雖然在林義哲的幕後指點下,被恭親王和文祥挫敗,並且反將了日本人一軍,但恭親王和文祥都知道,毛昶熙和董恂這句話惹出的麻煩,肯定不會就此結束!

此事最終被恭親王設法做了「淡化處理」,沒有驚動到兩宮皇太後,但所有的總理衙門大臣都知道,這事兒,就象是一顆埋藏在暗處的地雷,只不準什麼時候兒,便會爆炸開來!

早在直隸道御史張玉藻和翰林院編修賀子桓彈劾林義哲和直隸總督李鴻章勾結貪墨時,他便有意無意的听之任之,而在賀張二人因妄劾致罪,兩宮皇太後令吏部上報處理意見時,毛昶熙和兩宮打起了太極,結果引得慈禧震怒,將毛昶熙由尚書罰降為侍郎。從那一天起,毛昶熙便恨上了林義哲。尤其是當他知道是林義哲告訴恭親王自己的話成了日本窺伺台灣的借口時,他更是恨其入骨。

這一次言官們參劾林義哲不守制娶番女,而一向以維護理論綱常為已任的丁寶楨又恰在此時進京來吏部述職,他怎麼可能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呢?

但是讓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一開始在吏部滿尚書寶鋆這里,便踫了大大的釘子。

此時的毛昶熙,怎麼也想不明白,寶鋆怎麼會如此的維護林義哲。

「寶中堂,這彈章上說的明明白白。言之有據,如何不是真的?」丁寶楨看到毛昶熙讓寶鋆一句話便給戧在了那里,再也不見放聲,忍不住大聲問道。

「吏部詳查林義哲履歷,其父母于其幼時早已身亡,現今去世者為姑母,林義哲非其親生,何來守制一說?」寶鋆道,「至于迎娶番女。乃是為安撫番首之心,為朝廷撫番大計考慮,其在通報台地番情折內已然言明,而于姑母病重期間娶親。是為了從俗給姑母沖喜,亦是一片孝心。言官不辨實情,只是一味謾罵,怎能作數?」

「寶中堂休听他林義哲胡言亂語!」丁寶楨剛才讓寶鋆的一句話噎得夠嗆。這時不自覺的把火全發了出來,「姑母怎地便不可守制了?沖喜一說,乃無知愚民之陋俗。荒誕無稽,堂堂朝廷命官,以愚民陋俗為藉口,納番類為妾室,分明是自賤自棄!此等不忠不孝之徒,小丑弄臣,不速速罷棄之,更待何時?」

「丁撫台此言謬矣!朝廷禮制,並無姑母去世須當守制之說。誰人家里,沒有姑舅叔姨?若是去世皆當守制,國事誰來承擔?」寶鋆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沖喜乃民間之常俗,亦民風崇孝之體現,士大夫之家,莫不如此。且林義哲之姑父沈葆楨已上折子說明,此事是他要求佷兒辦理的,怎地到了言官口中,便成了天大的罪過?如此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是士林之所為乎?」

听到寶鋆的話里把清流士子一體掃進去罵了,丁寶楨大怒,森然道︰「寶中堂這是在折辱士林麼?」

「寶中堂如此的袒護于那林義哲,以士林之公論為非,難道就不怕人彈劾于你麼?」

丁寶楨的話徹底激怒了寶鋆,寶鋆輕蔑地瞪了丁寶楨一眼,冷笑道︰「怎麼?丁撫台這是想參劾我了?好啊!都察院的門兒開在那里,丁撫台且徑直前去遞彈章好了!我等著便是了!」

寶鋆說完,將手中的茶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擱,一拂袖轉身進了內堂去了,將目瞪口呆的丁葆楨丟在了那里。

「真是豈有此理!」丁寶楨氣得胡子亂抖,轉頭對毛昶熙道,「他……簡直是不可理喻!」

此時的丁寶楨,憋了半天,也只敢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自己現在畢竟是巡撫,雖是封疆大吏,但和吏部尚書比起來,還是得低一頭。

此時的毛昶熙看著丁寶楨,一臉愛莫能助之色。雖然也讓寶鋆剛才的訓斥氣得不輕,但此時的他處分還沒消,心里對寶鋆雖然月復誹不已,在表面上卻是萬萬不敢表露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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