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寂靜的夜里,有節奏的打更聲似乎帶著一種催眠的神奇效果,听不到這熟悉的聲音能令人睡的更加香甜和安心。
濟仁堂中。
前院是濟仁堂,後院則是周府內宅,兩者是二而為一的。
「老朱,他們沒為難你吧?」周府後院書房中,周家老爺子,周家小姐都在。
老朱回到了周府,只是臉頰有些紅腫,很顯然被打過。
「爹,日本人也太欺負人了,他們想抓的凶犯又不是老朱,憑什麼打人?」周雪暉銀牙輕咬,氣憤不已的道。
「小姐,我這點傷是我不小心給踫傷的,沒事的。」老朱忙道,他不笨,小姐眼楮里揉不下沙子,這要是鬧起來,吃虧的還是自家小姐。
自古就是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何況對方還是窮凶極惡的日本兵呢?
真惹怒了他們,那是什麼事情都能干得出來的。
「老朱,回頭去藥房自己拿點藥敷一下,去賬上在領十塊大洋,這兩天好好在家休息一下。」周老爺子沉穩的聲音響起。
「謝謝老爺!」老朱面露喜色道,相比在日本人那里受了點委屈,還不如十塊大洋來的實在一些。
老朱千恩萬謝的離去了,剩下書房中一對父女相對而坐,氣氛有些沉悶而又凝重。
「丫頭,這一次我們有麻煩了!」周老爺子長嘆一聲。
「爹,我知道,日本人那里我會處理的。」周雪暉無奈的說道,她實在不願意動用之前的那些關系,但是為了濟仁堂,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這畢竟是父親一輩子的心血,她不能讓它毀在她的手中。
「丫頭,不是日本人,而是另外的麻煩!」周老爺子搖頭道,「日日本人是豺狼,但對你還有些顧忌,可他們要找的人,那是要遷怒我們濟仁堂的。」
「遷怒我們?憑什麼?」周雪暉情緒激烈道,「我們濟仁堂又沒有得罪他?」
「老朱跟日本人說了他的相貌和行蹤,一旦被那人知曉,會放過咱們濟仁堂嗎?丫頭,你還小,不懂世道險惡,這些人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周老爺子長嘆一聲道。
「這天底下還有王法了嗎?」
「丫頭,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對外就說老朱什麼也沒有對日本人說,另外,濟仁堂暫時歇業三天,除了原來的病人,不再接受新病人!」周老爺子道。
「爹,這是做什麼,我們沒做錯事,為什麼要這麼做?」
「丫頭,我老了,濟仁堂遲早是你的,我只想看著你平平安安的家人,守好咱們周家這份祖業就可以了,別的什麼都不求了。」周老爺子語重心長的說道。
「爹,您才不到六十歲,年輕著呢,這濟仁堂您還是這頂梁柱!」
「還頂梁柱呢,遇到事情,我就一點兒主意都拿不出來,還得讓你出面,爹這不是老了,又是什麼?」
「爹,咱們本份行醫,治病救人,不怕任何邪惡勢力!」周雪暉一臉堅毅的說到。
「丫頭呀,你就是心氣兒太高,斜對門兒老陳家的二小子不錯,在英國人的央行工作……」周老爺子寵溺的說道。
「爹,您又來了,我說了暫時不考慮終生大事的嘛!」周雪暉嬌嗔的道。
「你呀,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抱上我的外孫子!」周老爺子白了一眼,語氣有些埋怨道。
「爹,我就算要嫁人,也要是跟我談得來,有共同的理想才行?」周雪暉道。
「共同的理想,你還想著那個小日本?」周老爺子怒氣沖沖的質問道。
「爹,你想到哪里去了,自從回國以來,我們就沒有任何聯系了,何況我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他!」周雪暉斷然說道。
「那就好,你要是跟了小日本,我就登報跟你斷絕父女關系!」周老爺子毅然決然的說道,拐杖杵著地板咚咚直響。
「老夫寧願招個瘸子、叫花子女婿,也不會認一個小日本做女婿,除非我先死了!」
「爹,我真的跟那個人沒有任何關系了!」
「沒關系就好,你娘死的早,她要是知道你跟小日本子來往,非氣的從棺材里跳出來狠狠揍你一頓不可!」
「外公一家的仇,雪暉是不會忘記的!」周雪暉銀牙輕咬道。
「丫頭,別怪爹心狠,日本人狼子野心,他們不會有好下場的,爹不想被人戳脊梁骨,你明白嗎?」周老爺子語重心長的說道。
「爹,這些我都明白!」
「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
父女倆靜靜的相擁在一起。
蘇家屯警察局,因為別的事情耽擱了一下,倉岡繁太郎直到晚上才趕到。
到達蘇家屯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駐扎蘇家屯的憲兵隊長櫻木少尉召喚了過去。
「大佐閣下,我們已經獲得重要線索,正在加緊排查!」櫻木上前邀功道。
「哦,看來櫻木少尉的效率蠻高的嗎!」
「謝謝大佐閣下夸獎!」
「你都說說看,你得到了什麼重要線索?」
「我們已經知道這個南天王長的什麼樣子,還有他的年齡,口音等等!」櫻木興奮的稟告道。
「哦,你是怎麼得到的?」倉岡繁太郎也微微的露出一絲喜悅道。
「濟仁堂內的幾個伙計都跟他踫過面,我們根據他們的描述,制作了這張畫像,大佐閣下,請看!」櫻木獻寶似的將一張人物頭像素描攤在倉岡繁太郎的面前。
一個五十多歲,鬢發有些凌亂,一張很有特色,臉上充滿溝壑的普通中國農民的形象躍然于紙上。
「八嘎!」倉岡繁太郎只看了一眼,就大怒的將畫像抓起來,撕成粉碎!
櫻木驚愕不已,不知道哪里做錯了。
「像這樣的老農,隨便到大街上,我能給你找出一百個出來,沒有絲毫的用處,櫻木少尉,這就是你的線索?」倉岡繁太郎喜悅的心情一掃而空。
「大佐閣下,這就是那個人,我將那幾個伙計單獨審訊了,描述基本上一致!」櫻木額頭一片冷汗,不停的辯解道。
「笨蛋,據我得到的情報,南天王很年輕,他甚至比你還要年輕,絕不會是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倉岡繁太郎憤怒的咆哮道。
「大佐閣下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就不必管了,現在你必須馬上停止排查!」倉岡繁太郎命令道。
「停止排查?」
「是的,我們的對手很狡猾,他此刻也許就躲在暗處觀察我們,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櫻木掏出白手絹稍微擦了一下汗水道。
「上頭已經決定,要跟這個叫你南天王的人談判,為了顯示我們的誠意,搜查必須停止!」倉岡繁太郎解釋道。
「明白了!」櫻木這才真正明白了,對手很可能精通化妝術,並沒有以真面目出現,或者是雇佣別人。
「去吧,明天跟我一起拜訪一下周家!」倉岡繁太郎道。
「是的,大佐閣下!」櫻木只覺得後脊梁骨一寒,這周家小姐果然是上面重視的人。
櫻木走後,倉岡繁太郎從懷里掏出一份信來,就是這份信讓他不得不停下一切追查的動作。
對手在暗中盯著他所做的一切,仿佛一切都是透明一般,這種感覺令他十分不好。
從來只有自己操控別人,現在換做別人來操控自己。
這是一封勒索信,上面羅列了一些條件。
為了上面的這些條件,他著實費了不少心思,甚至親自請示了本莊繁司令。
因為那上面提出的條件太高了,就算他全權負責辦理此案也沒有這個權力答應。
一個河本末守就價值十萬大洋。
還有五名日本僑民,每個都開出了五萬大洋的贖金。
然後更離譜的是,對方既然所要三百支長槍,五十把短槍,輕機槍二十挺,重機槍八挺,手雷、子彈、甚至還有被服、大衣、面粉……
零零碎碎的算下來,總價值不下五十萬大洋,至少需要一節火車皮來裝運!
這還是不二價,價錢免談!
令倉岡繁太郎感到害怕的是,這個南天王似乎已經知道了河本末守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價值。
特別是北平方面似乎也收到了一絲風聲,正在派人潛入進來聯系滿洲境內的抗日武裝,如果讓北平方面知道河本末守被劫持,跟這個南天王聯系上的話?
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必須搶在北平來人前面,把河本末守給弄回來,死活不論。
當然,陸山並不知道北平已經收到一絲風聲了,還派了人過來,抓河本末守的時候,不少百姓都見到了,其中還有一名外國記者,雖然關東軍緊急封鎖,但消息還是泄露出去了。
記者有時候就是間諜,他們對情報的敏感並不比專業的情報人員差。
陸山很清楚一點,那就是河本末守對小鬼子很重要,他掌握著不少秘密,如果讓他在國際上開口說話的話,對日本政府的聲譽來說,那會是非常致命的。
傍晚,泰和旅館。
「陸大哥,我去看了,今天濟仁堂沒有開門?」虎子悄悄的走近陸山跟前小聲的說道。
「哦?」陸山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絲緊張,但很快又被掩飾過去了。
「你去那里做什麼?」
「陸大哥,你覺得我姐姐怎麼樣?」虎子頭一歪,望著陸山問道。
「小屁孩,毛還長齊,就想這些歪七歪八的事情!」陸山一抬手就給虎子一記爆栗。
「痛,姐夫,你輕點兒!」虎子大叫一聲道。
「菊花癢了?」陸山露出一個凶神惡煞的眼神。
「不,沒有!」虎子嚇得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襠部,一下子跳出三尺之外。
「董元禮在做什麼?」陸山問道。
「他,洗他一身肥膘呢!」
「嗯,洗干淨也好!」陸山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陸大哥,你剛才笑的好詭異?」
「小孩子,你懂什麼,還不去陳記酒樓訂桌子!」
「還是昨晚靠窗戶的那一桌嗎?」
「鬼機靈!」陸山搖頭一笑,這個虎子,太早熟了,真不知道林玉琴是怎麼培養的。
就在虎子消失的那一刻,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陸山身後。
「山哥!」雷冬那低沉的聲音響起。
「怎麼樣?」
「一切都如山哥所料!」
「很好,一切照計劃行事,不要打草驚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