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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節寧時俊二

在門子手心里塞了一張銀票,說明了自己的身份,門子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得,我給您通報下管家吧,能不能見到中堂,就看你的造化了。」門子對寧時俊拱一拱手,轉身進了大門,乘人不注意,將攥在手里的銀票看了下,心里一陣高興,那是一張一百兩的票子,一般情況下,能收到二十兩就算不錯了。門子心里涌起對剛才那個清秀的年輕人的好感,沒說的,得為他美言兩句了。

「張總管,有一個自稱是威勝軍右翼參謀長的人請見中堂,」門子彎著腰站在張管家面前,「那人說山東有緊急軍務要面奏中堂大人﹍﹍」

張管家便是當初被龍謙一同救出北京的榮祿總管了,「威勝軍右翼?啊,是龍將軍的部隊,他姓什麼?」

「姓寧。很年輕。他帶了什麼龍謙的親筆信﹍﹍」門子見有門,心里高興起來,吃人好處,為人辦事,門子很想對的起那一百兩銀子。

「龍將軍沒有親來嗎?老爺昨兒還念叨他呢。對了,你小子嘴上干淨點,什麼龍謙?龍謙是你叫的嗎?他可是老爺的救命恩人!快請他進來在客房歇息,我去通報老爺。」

寧時俊在客房還沒坐穩,張管家便匆匆過來,「來人可是龍將軍屬下?老爺傳見﹍﹍」

寧時俊夾著那副文徵明的畫,跟著張管家進了後院,這是一座兩進的院落。有點像北京的四合院,但沒有回廊。門窗的造型也完全不同。

「卑職寧時俊,叩見中堂大人。」寧時俊進得門來,看見端坐于八仙桌上首的榮祿,馬上跪倒,大禮參拜。

「唔,起來說話。你在龍謙所部,居何官職啊?」

「謝中堂。」寧時俊站起來,規規矩矩地回道,「卑職得龍將軍賞識,現任威勝軍參謀長。」

「參謀長﹍﹍勤王之役你參加了?」

「是。卑職跟隨龍將軍參加了勤王之戰的所有戰斗﹍﹍」

「老夫似乎沒有見過你呀。」屋里的光線不好。榮祿看不大清寧時俊的面容。

「回中堂的話。卑職在西沽之戰後跟隨龍將軍進了北京,在東便門一帶與洋人激戰,部隊打散了,找不到龍將軍。當時局勢很亂。卑職帶手下百十號弟兄在京師躲了一段時間。听說兩宮西狩,遂一路追到太原,才與龍將軍會合﹍﹍」

「唔。難怪老夫沒有見過你。」榮祿點點頭,「听說龍謙有信給我?他為何不來呀?」

「龍將軍回到山東,正趕上抱犢崮匪徒為禍嶧縣一帶,經過幾次激戰,生擒其大頭領陶三及手下主要匪首。基本將陶三所部消滅。龍將軍本來是要親自來的,但魯南局勢不穩,數股響馬放出風來要救出被我部羈押的陶三,龍將軍生怕辜負中堂的希望,親自率領部隊剿匪,委托卑職帶了他的親筆信,將威勝軍右翼整編情況及剿匪情況面奏中堂,聆听中堂的訓示。」說著,從懷里將信件取出來雙手呈上。

榮祿打開信封,見里面夾了一張銀票,也未吭氣,取出信件仔細看起來,看了一半方才對張管家說,「看座給他。」

龍謙的信很長,字又很丑,榮祿耐著性子一張張的地看過去。總算是了解了這支直屬于他的部隊返回魯南的情況了,一切都算好,龍謙不負重托,一舉殲滅抱犢崮並佔領匪巢的情況,有山東地方官的上奏,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讓老佛爺很是高興,夸獎了龍謙實心辦差。但看了信,才知道仗打的很玄,龍謙回師正是時候。不過,總算是將這股巨寇剿滅了。對于威勝軍右翼的整編情況,榮祿其實不是很在意。編制越大越好,因為他是慈禧任命的威勝軍統領。現在關鍵的就是這支部隊的糧餉了。

「你們可曾去濟南見袁世凱嗎?」

「卑職來太原時,順道去了濟南,但沒有見到撫台大人。」寧時俊原原本本地將他在濟南踫釘子的情況報告了榮祿,沒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唔,我曉得了。你住在哪里?」

寧時俊回答了。

「這樣,你先回去等候,我會派人聯系你的。」榮祿端起了茶杯,這就是送客了。

「這件古畫是龍將軍獻給中堂的。他說中堂雅好丹青,還望中堂笑納。」

榮祿笑了笑,「是誰的畫作啊?龍謙又是從誰口中听本官雅好丹青的?」說著伸手接過古畫,張管家過來,幫著解開細繩,展開了畫卷。

「唔,龍謙有心了。」榮祿擺擺手,張管家將畫卷卷起來。算是收下了。

寧時俊走後,榮祿一直在思忖著龍謙的問題。這次龍謙送了重禮,一張萬兩銀票,一副價值不菲的古畫,對于沒有地盤沒有基礎的龍謙,無疑是重禮了。就榮祿的位子,不算貪。但也不是不貪。龍謙送重禮于他,更看重的是龍謙的態度。

本以為龍謙會在安頓妥當後前來行在稟報一切,沒想到其借口軍務繁忙只是派了人來,雖然禮數還算周全,但總是不比自身前來。袁世凱抵制威勝軍右翼的態度是可以想見的,這也是當初將龍謙派回山東的本意。榮祿默默地盤算了情勢,袁世凱是他的人,也不是他的人。比起龍謙,袁世凱的名望更高,更受朝廷重視。但正因如此,榮祿必須扶持龍謙,必須將威勝軍建立起來﹍﹍但是,核心問題是錢糧,朝廷最缺的就是錢啊。

第二天上朝,商議了成立會議政務處事宜和派醇親王為專使赴德國謝罪事宜後,榮祿照例被慈禧留下,榮祿抓住時機向慈禧稟報了龍謙所部的情況。

「唔,總要有個章程才好。仲華之意如何?」慈禧面無表情。耷拉著眼皮,看不出她的心情如何。

「既然任命龍謙為沂、兗兩州鎮守使,武衛右軍還是撤出兩州為好。龍謙忠于朝廷是沒有問題的,但其部下與袁世凱所部曾有怨恨,奴才擔心處置不當會發生糾紛﹍﹍」榮祿慢吞吞地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成立威勝軍的本意還是多幾支靠得住的軍隊,特別是京畿武力凋零的情況下。但囚居太原的朝廷幾個月來也沒有組建出威勝軍總部和左翼,一切都在籌劃中,既缺錢,復缺人。目前只有收羅的陳宦等武衛中軍數人在為威勝軍總部和左翼奔走。朝廷在局勢粗安後,對于組建新軍的渴望淡了許多。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京師正在進行的和議上了。

「袁世凱主政山東兩年了。也沒剿滅一個抱犢崮﹍﹍倒是人家一去就旗開得勝。龍謙的兵,還是很能打仗的。」

「太後明鑒。奴才也只是擔心而已。最好是給他們劃定地盤﹍﹍」

「劃什麼疆界?龍謙不是沂州兗州鎮守使嗎?讓袁世凱的部隊撤出來就是,那麼大的山東省,干嘛非要爭魯南幾座山頭?」慈禧抬起眼皮。看著坐在前面不遠處的榮祿。「他的兵一年要多少銀子?」

「按照袁世凱所部的標準。養一翼兵,每個月總要十來萬兩銀子﹍﹍他派的人倒是給奴才一份詳細的編制和軍費支出的明細表,奴才看過了。還算合理。」

「沂州,兗州兩州之地能養得起嗎?」

「魯南貧瘠,養一翼新軍是難的。但龍謙提出了興辦工商的想法,似有自謀生路之意﹍﹍」

「辦工商沒有錯。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看這樣好了,既然龍謙說了大話,就讓其自行籌措吧。仲華你擬一道旨給袁世凱。」

「。不過,軍餉先不說,龍謙所部目前也不滿員,但器械不足,該如何補齊?」

「朝廷哪里有錢辦這個?讓他自己想辦法好了。等北京的事了,你可去山東一趟。」

「奴才遵旨。」

「如果龍謙能自行養兵,也算為朝廷開了條新路。漢人掌軍總歸是個隱患,你組建新軍,還要努力練一支旗兵出來才好。咱們旗人這些子弟呀﹍﹍但願經此國難,讓國朝子弟能夠知恥後勇。」

「太後明見萬里。奴才也是想著將來的威勝軍左翼,以旗丁為主。」榮祿何嘗不想組建一支精銳的旗人武裝,承擔警衛京畿的重責,可是,那幫大爺們除了吹牛,看戲,斗蛐蛐,遛鳥,哪里還能吃得了當兵的苦?

「李鴻章在北京議和了幾個月,還沒扯出個章程來,也不知要賠多少銀子。」慈禧的心事又轉到了北京。

榮祿沒有接話。北京的事,朝廷密切關注著,差不多沒隔數日就有一道折子過來。洋人先是將注意力集中在懲辦「禍首」身上,無奈,朝廷接連處死了一大批重臣,莊親王載勛、軍機大臣剛毅已被亂軍所殺,大學士徐桐、四川總督李秉衡已死,均追奪原官,軍機大臣趙舒翹、右都御史英年被勒令自盡;山西巡撫毓賢、禮部尚書啟秀、刑部左侍郎徐承煜已被處斬;逃回甘肅的武衛後軍提督董福祥已被革職、通緝。但洋人仍不滿意,決意追究端郡王載漪、輔國公載瀾的責任。事關朝廷臉面,李鴻章和慶王費盡力氣,換來個發配新疆,終身監禁。總算將洋人憋著的那口氣給順了過來。但朝廷的臉面實實在在地丟盡了。

德國人還不罷休,咬定要為克林德公使報仇,先是要光緒帝親赴德國賠罪,幾番交涉,終于換成了其弟醇親王。準備馬上動身出洋了。

最後就是賠款了。洋人咬定要4.5億兩白銀,李鴻章憑著龍謙捉來的西摩爾及手下數百官佐,總算將賠款壓至了3億兩,以關稅鹽稅抵押,在四十年內付清。最終數字還沒有定,但慈禧已經默認了這個結果,最後就是駐軍問題了。洋人提出拆毀大沽炮台、天津租界展界還好說,自山海關至北京沿線駐軍的條件,李鴻章卻死活不答應,和議便僵在了那里。

慈禧其實對和談已經失去了興趣,獲得這個結果。尤其是洋人不追究她這個最大的主戰派已經令她喜出望外了。賠款及駐軍在慈禧看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了。而李鴻章的奏疏說賠款可以,讓洋人在月復地駐軍必將為後世留下莫大的禍患,堅持要洋人取消這一條款,朝廷又不好明著發旨意讓李鴻章答應列強,賣國是無法避免的了,但遮羞布總要找一塊,替罪羊也要有。

榮祿的基本目的已經達到,龍謙不是想要地盤嗎?現在可以明確將魯南兩州給他了。至于軍費,既然當初在太後面前夸下海口,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去吧。

榮祿的性格就是這樣。總給人一種模糊不定的感覺。他很少堅定地支持誰。也很少明確地反對誰,很少給人留下攬權的印象,但又長期處于權力的最高峰。慈禧重用榮祿的原因絕非民間傳說的倆人曾是青梅竹馬的情侶,而是榮祿總能站在慈禧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對于兩支新軍間業已發生的矛盾。榮祿采取了一種基本中立的態度。這是他一貫的做法。他絕不會看在龍謙掏的兩萬兩白銀的份上為蒙山軍出死力。要說下功夫。袁世凱比龍謙下的功夫既早也大。能夠讓慈禧公開表態讓袁世凱所部撤出魯南兩州。已經夠對龍謙榮寵了。

接下來榮祿回避了寧時俊的求見。他知道寧時俊是求結果的,等關于山東各部駐地的諭旨一下,什麼都解決了。見不見都沒有關系了。但等數日後太後突然召見榮祿。看到面沉如水的慈禧,榮祿不知道哪里有出了岔子。

「袁世凱真是膽大妄為!真以為他手里捏著兩萬新軍朝廷就拿他沒辦法了嗎?」慈禧氣憤地拍著桌子大叫。

屋子里只有李蓮英在,榮祿不知袁世凱闖了什麼禍,惹得太後老佛爺如此的震怒。

「蓮英,你告訴他。」

「。」李蓮英瞟一眼榮祿,開始講述龍謙、張蓮芬及吳永在沂州境內遇伏的情景。

「這,這怎麼會?」榮祿也被嚇住了,袁世凱的部隊假扮土匪襲擊三名朝廷大員,假若是真的,袁世凱這廝不是要造反了嗎?「太後息怒,奴才素知龍謙與袁世凱有隙,這是龍謙的奏報嗎?」

「不!是張蓮芬與吳永聯名的奏報!吳永還中了槍,差點被打死!難道他倆會一起欺瞞朝廷不成!而且,龍謙所部已抓獲了數名伏擊者,其中確有沂州兵在內!也從羈押的陶三口中獲悉,抱犢崮一直與沂州駐軍有著往來的關系!怪不得他們一直拿抱犢崮沒辦法!哼哼,真是好奴才!」

李蓮英將兩封奏疏遞給榮祿,又自作主張搬過一個秀墩來。榮祿沒敢落座,先看了龍謙的報告,又看了張蓮芬和吳永的奏報,從日期上看,張吳的奏報比龍謙的報告早了一日,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而內容上也有所不同。張吳是在控訴沂州新軍,矛頭對準了袁世凱。而龍謙卻僅是陳述了事實,提出為避免矛盾的激化,請求朝廷將威勝軍右翼調出山東。

「榮祿,你怎麼看?」慈禧盯著榮祿。

「可下旨切責袁世凱,要他明白回話。奴才以為,或許是其部下自作主張,也可能是沂州巡防營所為,總之,朝廷不可偏信一面之辭。」

「蓮英,你說說。」慈禧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總管太監。

在公開場合,李蓮英從來就不會發表有關朝政的意見,但今日只是最小的範圍,李蓮英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回老佛爺的話。奴才以為榮祿大人所言甚是。但眼下應當立即下旨安撫龍謙,勿使其部對朝廷生了怨恨之心。」

「下旨切責袁世凱。要他明白回話。另外,除沂州兗州外,山東省每年向龍謙所部撥付三十萬兩,不!五十萬兩銀子,以作軍費。和前日議定的旨意,一道發往山東!」

榮祿想,龍謙必定派人走了李蓮英的路子了。不然這個老奸巨猾的太監不會如此公開地偏袒龍謙。可是,袁世凱這事做的真是失策之至!還有兩名文官作證,難怪太後盛怒。

「。我這就去辦。」

「還有,要龍謙將那個陶三,以及俘獲的幾名凶手,一並送給袁世凱!」慈禧補充了一句。

經此一變,龍謙與袁世凱算是結了私仇了。榮祿想,這或許正是慈禧希望見到的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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