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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大同兵變

()招安?听的這話,在座幾人不由都是一愣,神情古怪的看向張璁,什麼意思?招安東興港的海賊?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僅僅只是張璁這個首輔的意思?就連不支持圍剿的許贊、王憲都猶豫著不敢接這話茬。

見眾人都不吭聲,吏部尚書汪鋐率先開口道︰「倘若能招撫東興港,則朝廷幸甚,天下幸甚,不獨東南沿海數省受益,亦有望徹底殄滅西北,有望。」

「宣之——。」李時連忙打斷他的話頭,道︰「招撫東興港,與西北何干?何出殄滅西北之言?」

「火炮。」汪鋐毫不遲疑的道︰「東興港在月港實彈演習,戰船火炮射程能準確炮擊三里,這意味著什麼?在這種火炮和弗朗機火炮的配合之下,韃靼騎兵將無法集結,無法集群沖鋒,縱是輕騎兵,也不可能在千步之外發起沖鋒!」

听的這話,王憲不再猶豫,如今大明最大的威脅就是來自西北的韃靼,若是能夠徹底平定西北,沒有什麼是不能夠改變的!他當即接著道︰「汪大人所言不謬,韃靼騎兵的集群沖鋒歷來是步軍的噩夢,受馬力限制,騎兵沖鋒一般距離是三百步以內,若能擁有精準炮擊千步外的火炮,所有的騎兵都將成為活靶!大明邊軍若能夠擁有東興港所持之利炮,韃靼騎兵將再無用武之地!」

汪鋐一直是不遺余力的推行弗朗機火器,這事在座幾人都清楚,屯門之戰,汪鋐在弗朗機炮、火銃下吃了大虧,這些年來一直念念不忘的推行弗朗機火器,前兩年還上疏奏請在沿海、九邊的所有城堡配置弗朗機炮,弗朗機炮在大明得以大量仿鑄,他可說是居功至偉。

而王憲則對于西北戰事以及韃靼騎兵的游牧作戰方式都相當熟悉,兩人這一唱一合。許贊亦是大為振奮,當即便道︰「既是有利于西北戰事,下官也極力贊成招撫!」

「別將事情想的如此簡單。」方獻夫淡淡的道︰「弗朗機火炮不也是威力奇大?邊軍也不是沒有配備,西北戰事不一樣是不入如人意,火炮威力再大,終究過于笨重,移動不便。豈能輕易鉗制以速度見長的騎兵?再則,東興港會否接受招安,尚且難說,就算接受招安,他們又焉肯將火炮輕易交付朝廷?」

「這話不無道理。」李時微微頜首道︰「東興港海賊非是尋常的盜匪山賊可比,不僅船堅炮利。實力雄厚,而且還盤踞在海外,又控制著月港和南洋的滿刺加城,並野心勃勃,欲掌控整個大明的海商,其志不小。

朝廷禁海,海上航行亦是風險巨大。仍有如此多海商鋌而走險,足見海貿暴利,東興港手中掌控著月港和滿刺加兩大貿易港,又發旗掌控海商,不說富可敵國,也必然極為富裕。

朝廷招撫能給東興港什麼?名分?除了名分,還能給予東興港什麼?別說朝廷不可能給他們發軍餉,就算是發放軍餉。那點子軍餉東興港也未必看的上眼,名分,東興港會否看重朝廷的名分?

東興港盤踞海外,從種種跡象來看,是欲稱霸海上,朝廷的名分對東興港而言,實是可有可無。無足輕重,東興港既無所求,則未必會願意接受朝廷的招安。

這且不說,更為重要的是。東興港手頭究竟擁有多少海船?東興港、月港、滿刺加,再加上他發旗掌控的海商,整個東興港控制的海船,少則數百,多則上千,東興港懸居小琉球,自然不可能放棄海貿,這就是說,招安東興港,也就等若朝廷承認海商的合法性,就意味著朝廷放開海禁!」

說到這里,他看向張璁,道︰「此議一出,必然朝野沸騰,舉國嘩然,還望元輔三思。」

「凡事豈能盡如人意?」張璁說著環視了幾人一眼,這才緩聲道︰「我等身居高位,位高而權重,一言可興邦,一言可喪邦,豈能不細加權衡?如何處理東興港海賊之事,老夫這幾日亦是夙夜憂思。」

微微一頓,呷了口茶,他才不急不緩的說道︰「東興港海賊雖然給咱們出了個難題,卻也讓咱們開闊了眼界,不是東興港在月港實彈演習,咱們也無從得知一艘戰船可以裝載數十門大威力火炮,還可以兩層甲板安置火炮,也不知道還有能夠精準炮擊三里之外的火炮。

你們只想著如何剿滅東興港海賊,你們可想曾想過,就算勞師糜餉剿滅了東興港,焉知還會不會冒出其他實力強橫,或是實力更為強橫的海賊?朝廷有能力有財力一次次的去清剿嗎?

再則,你們想過沒有?東興港為何敢放言,保證漳泉海域不受倭寇騷擾?為何敢在月港耀武揚威?為何敢公開威懾朝廷?為何敢野心勃勃的想控制大明的所有海商?東興港倚仗的是什麼?

戰船!東興港倚仗的就是火炮眾多,火炮威力奇大的戰船——弗朗機戰船!」

說到這里,他語氣一沉,「大明為什麼禁海百年?從山東到廣東,沿海數省設立五十四個衛,一百二十七個千戶所,一百三十一個巡檢司,烽堠墩堡一千三百余座,海防兵力四十萬,戰船千艘,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杜絕倭寇,杜絕海賊,為的是護衛沿海數省的安全,可禁海百年,每年耗費巨額的軍餉供養四十萬兵丁,大明杜絕了倭寇,杜絕了海賊嗎?」

「沒有!」張璁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前有廣東海賊許折桂率數千之眾攻打廣東省城!如今又冒出一個東興港,區區不過數千之眾,就敢視沿海四十萬朝廷水師如無物,公然威懾朝廷!為什麼?就因為咱們的海防跟長城一樣,看似堅固無比,牢不可摧,實則卻是漏洞百出!就因為戰船越來越大,火炮威力越來越強,而海防城堡卻是百年不變!

咱們的思路應該改一改,不應該老是因循守舊,抱殘守缺。不能總是只想著防御!長城未能抵御韃靼騎兵,沿海衛所也未能抗擊海賊,花費巨額銀錢新構築的榆林邊牆也沒能擋住俺答漢侵邊!

區區數千之眾的東興港卻敢放言杜絕漳泉的倭寇!為什麼?是因為東興港憑借戰船敢叫倭寇有來無回!咱們應該效仿東興港,建造強大威力的戰船,唯有如此,才能應對日益嚴峻的海防局勢。

再則,邊軍擁有了新火炮。且不說能否殄滅西北韃靼,至少能夠加強九邊的防御,有了大威力火炮,據城堅守總是可以的,至少能有效遏制韃靼侵邊。

圍剿東興港,對朝廷有害無益。對東興港不聞不問,置之不理,有損朝廷聲譽,同樣是有害無益,唯有招安,才有利有弊,從長遠來看。顯然是利大于弊!」

方獻夫沉聲道︰「即便是朝廷願意招安,還要看東興港是否願意接受招安,就算東興港接受招安,也未必會將火炮和戰船的制造法子交給朝廷,東興港盤踞海外,根本就不受調遣,也不易監視,卻反而因此舉而放開了海禁。愚以為,招安,得不償失。」

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張璁亦覺的輕松不少,听的這話,他語氣輕松的道︰「不試一試,又怎會知道?招安亦非是一蹴而就之事。可著漳州泉州官員先行與東興港秘密接觸,各自開出條件,若然不成,再謀他法。縱然不成,亦不會有損朝廷聲譽。」

微微一頓,他才瞥了一眼王憲,接著道︰「東興港盤踞海外,情況不明,就算是要摻沙子、挖牆角,暗中分化拉攏,也須的先與東興港建立關系,否則縱有百般手段,亦難以施為。」

話說到這程度,幾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幾人心里都清楚,這事他們說了不算,最終還的嘉靖點頭,事關禁海開海,嘉靖也不敢輕易決定,估計還的在朝會中爭執,何苦在這里浪費唇舌。

見幾人不吭聲,張璁才看向工部尚書聶賢,道︰「今日刻意讓承之參與商議,便是要著工部認識到造船鑄炮對大明而言,不僅重要,而且相當緊迫,鄭三保當年七下西洋,戰船雄偉,工部要盡快召集收羅經驗豐富的造船工匠,一旦皇上允準,便開工建造大船,開鑄火炮。」

听的這話,聶賢不由暗自月復誹,說的容易,如今國庫空虛,哪里有銀子建造大海船?不過,他也不敢在這節骨眼上潑冷水,當即便微微欠身道︰「元輔大人,造船鑄炮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有銀子,工部隨時可以令幾大造船廠開工建造。」

張璁自然听的出他話里的意思,當即也不多說,微微一笑,道︰「咱們既然定下了方案,老夫這就就進宮給皇上回話。」

听的這話,李時、方獻夫、許贊、王憲包括聶賢在內,都是暗自月復誹,張璁這話一舉將幾人圈進了贊成開海的一方,一旦這個提議引起爭議,即便他們心有不滿,也不好再出言反對,出爾反爾的事情,以他們的身份和地位不不敢輕易嘗試的,一個個盡自心中月復誹,卻也不敢出言反對,畢竟這方案在名義上也是經過幾人商議了的。

見張璁起身,幾人紛紛跟著起身,正待揖禮告退,一名中書神情緊張的快步趕止庭前,就地跪下,急道︰「稟首輔大人,大同五百里加急軍報!」

大同乃大明九邊重鎮之一,一听是五百里加急軍報,一眾人都不由心里一沉,張璁看了兵部尚書王憲一眼,沉聲道︰「呈上來。」

拆開軍報一看,張璁一張臉立刻陰沉下來,土默特小王子屯兵一萬于大同塞外,大同總兵李瑾督促役卒挖浚濠溝甚為嚴酷,役卒王福勝、王保等數十人暴殺總兵李瑾。連總兵官都殺了,隨後定然是兵變——大同兵變!

無聲的將軍報送給王憲,張璁不由輕嘆了一聲,西北難道就不能讓朝廷消停會?今年春,韃靼右翼三萬戶親王吉囊才擁兵屯聚河套,企圖犯延綏,因見守軍有備,便以五萬余騎渡河西,襲擊亦不剌、卜兒孩兩部落,得手之後,又出人意料的轉身殺入大明永寧境內,大掠而去。

不過才半年。土默特部又犯大同,還真是沒完沒了,大同在大敵當前兵變,今年西北又有的亂了,微微沉吟,他才問道︰「記的在十年前,大同也發生過兵變。可是如此?」

「回首輔大人。」王憲忙躬身道︰「正是,嘉靖三年,大同城北五堡兵變,亂兵暴動,殺了大同巡撫和一名參將,朝廷先安撫。隨後又派兵鎮壓,又激起暴亂,再殺朝廷重新委派的大同巡撫和總兵,延續到次年二月才徹底平息。」

這次兵變,怕是為禍更烈!張璁微微一跺腳,接過軍報便快步往宮里而去,留下幾人面面相覷。許贊輕聲嘀咕了「多事之秋。」沖幾人微微一揖,便快步離開,他得趕緊回去籌措錢糧,歷來兵變,錢糧安撫是一**寶,不用想,大同這次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王憲亦是苦笑著道︰「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有亂兵暴動。大同怕是難保,這下得趕回兵部去。」說著也朝幾人一揖,快步離開。

方獻夫看了李時一眼,兩人臉上都是一臉的無奈,西北生變,朝廷就更沒可能圍剿東興港海賊了,招安事宜若能談的妥。還好說,若是談不妥,朝廷就真的是騎虎難下了,總不能西北、東南。一陸一海同時開戰,國庫如今可沒銀子。

就在這時,又一名中書一溜小跑進來,李時眼尖,一眼瞧見信函上粘貼的羽毛,臉色登時一變,難道大同失守了?見那中書有些發愣,他當即沉聲道︰「首輔大人進宮了,可是五百里加急軍報?」

「回次輔大人。」那中書忙就地跪下,雙手呈上軍報道︰「是福建五百里加急戰報。」

福建!東興港?李時連忙接過戰報,拆開快速的瞟了幾眼,便沉聲道︰「趕緊派人去將首輔大人追回來,也請許大人、王大人回來。」

見幾名中書一溜小跑著出去,方獻夫才驚訝的道︰「是東興港與水師交手了?」

「東興港與駐扎漳泉的永寧三衛在澎湖海戰,三衛損失慘重。」說著,他便將戰報遞了過去,輕嘆道︰「一戰就傷亡兵丁一萬一千有余,這仗怎麼打?」

听聞福建又來五百里加急戰報,張璁亦是臉色陰沉的趕了回來,接過戰報一看,也是愣愣的說不出話來,東興港與衛所官兵大打出手,等若是與朝廷撕破了臉面,招安的難度無形中就大了許多。

見張璁不吭聲,汪鋐開口道︰「諸位,這戰報似是有假。」說著,他便看向王憲,不再言語。

王憲微微一笑,道︰「確實頗為可疑,傷亡兵丁一萬一千余,戰船三百余艘,又是夜戰又是火攻,但陣亡的武官最高卻只是百戶,而且還只五個百戶,戰場也甚為可疑,居然是澎湖,澎湖巡檢司早已裁撤,並無駐兵,更為奇怪的是福建都司竟然對此戰報,不置一詞。」

什麼意思?張璁一愣,勃然發作道︰「永寧三衛敢謊報軍情?」

「謊報倒未必。」王憲微微搖了搖頭,略微沉吟才接著道︰「月港如今乃朝野矚目之地,耳目眾多,永寧三衛再沒腦子,也不敢謊報軍情,估模著,永寧三衛主動找東興港開戰,是為了夸大戰損,為朝廷圍剿東興港預作準備。」

「此戰會否影響對東興港的招安?」方獻夫沉聲問道。

「應該影響不大。」王憲斟酌著道。

「兵部發函,狠狠的申斥永寧三衛指揮使。」張璁說著起身,順手將戰報拾起,道︰「大同兵變,一刻耽擱不的,我的馬上進宮。」

乾清宮,東暖閣內,一縷縷青色的煙霧從寶鼎之中裊裊升起,屋里彌漫著淡淡的香氣,年輕的大明天子嘉靖卻是神情凝重的看著手中的一份折子,跪在他身前的錦衣衛指揮使駱安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嘉靖才端起幾上的茶杯,淺啜了一口,這才開口道︰「听聞東興港這次之所以在月港實彈演習,是因為錦衣衛行事不擇手段?」

听的這話,駱安連忙輕輕的磕了個頭,道︰「微臣馭下無方,懇祈皇上降罪責罰。」

瞥了他一眼,嘉靖才淡淡的道︰「罰俸一年,杖二十,降一等留任。」

「罪臣謝皇上隆恩。」駱安忙磕頭道,心里卻是暗松了一口氣,這次錦衣衛捅的漏子著實不小,這處罰已經算是輕的了。

稍稍沉吟,嘉靖才道︰「換個謹慎的,從長布局,切忌再魯莽行事,打草驚蛇。」

「罪臣遵旨。」駱安忙叩首道。

「稟皇上。」一個小太監在門口輕聲稟報道︰「首輔張閣老有緊急軍情稟報。」

嘉靖眉頭一皺,輕聲道︰「宣。」說著便對駱安擺了擺手。

張璁快步走進閣內,跪下見禮之後,便沉聲稟報道︰「皇上,大同五百里加急軍報,土默特小王子屯兵大同塞外,大同總兵李瑾督促役卒挖浚濠溝,激起兵變,被暴動亂軍殺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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