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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刻骨

「當然可……「見小刀開口便要答應,聶世摩伸手制止了他︰「這件事非同一般還是想清楚再說,九幽是什麼情形你已有些了解,你真能舍下你的父母門派一生在此?那時候你在五玄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小刀與聶婉青緊握的兩手都是漸漸冰冷,想起靈逍養閑堂諸老和小鎮上的老屠戶,小刀嘴巴翕動幾下沒有發出聲響,可是轉頭看著聶婉青帶些淒絕的神情,他終于打定了主意。

「不行,他不能留在九幽。既然五玄不能容我,這件事就此作罷。」不等小刀說話,聶婉青空蕩蕩的聲音搶先響起,她臉上慘白輕輕放開了小刀手掌︰「讓你跑了這麼遠的路,到底還是有緣無份。」

小刀上前想再拉住聶婉青的手卻被她躲開︰「婉青,我當然可以來九幽,如果我想見他們,就去上面看看……」聶婉青搖了搖頭︰「如果你那些同門因為這件事受到傷害,你會不會怪我?」

她自顧自的答了下去︰「憑你在生死界的表現就算嘴上不說,心里也會怪我。」看著小刀臉上笑容淒楚︰「因為我也是一樣,不會任我爹他們冒險隨你到五玄。爹說的沒錯,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你還是回去吧。」

小刀心中已是亂成一團︰「婉青,總會有辦法的。」聶婉青聲音中充滿了疲憊︰「如果真有辦法,我爹又怎麼會讓我們來選?」

兩人相對而立都是沉默無語,聶世摩也是一語不發靜坐不動。直到許久之後,聶婉青聲音才恢復了一些正常︰「走吧,我送你出去,別讓他們在外面等著了。」

她率先轉身出廳,小刀木然跟在後面。剛開了門葉青河等人就歡笑著擁過來,看到兩人神情才發覺不對︰「這是怎麼了?難道聶鬼王不同意?」

閻無喜一咬牙︰「小葉,咱們兩個進去和聶鬼王說說,小刀這樣的女婿他還看不上,這眼光也太高了吧。」葉青河答應一聲,魏鐵生幾個也跟在後面︰「我們也去,大伙給小刀兄弟說說情。」

「你們站住。」聶婉青的聲音里完全听不出異樣,臉上反而帶了輕松笑意︰「這事跟我爹沒關系,是本姑娘不嫁了。五玄門派也容不下咱們,難道真讓他月兌離師門住到九幽來嗎?」

听見這話葉青河等人臉上變幻都沉默下來,卻沒有一個人出聲讓小刀留在九幽。他們看向小刀的眼神復雜,對聶婉青為何做出這樣的決定都已了然于胸。

聶婉青嘟著嘴看了看小刀︰「你答應過要為我做一件事,現在就算你做完了,咱們兩個好聚好散。」她鳳眼圓睜對著其余人︰「行了,你們也別在這呆著了,這就送他回去吧。」

見小刀還直直看她,聶婉青揮了揮手︰「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你了。」說完她轉頭瞪視閻無喜等人,他們會了意連忙上前拉著木然不動的小刀向外行去。

小刀腦中一片空白,被他們推著向外走去,剛走了幾步就听後面叫道︰「等一等。」葉青河等人以為事情有了轉機連忙站住,聶婉青走到小刀面前輕輕一笑︰「我去取了那顆珠子還你,以後找到好姑娘你再送她。」

她剛要從小刀身旁走過,手腕卻被一把拉住。聶婉青臉上強裝的鎮定在這一瞬間終于崩潰,她縱身投入小刀懷中,兩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脖項。葉青河等人佯裝不見連忙互相招呼著轉身先走。

感受著聶婉青柔軟的身體在自己懷中輕輕顫抖,小刀剛想說些什麼卻覺得一股熱流順著領口汩汩淌下。壓仰許久的聶婉青將面頰輕輕貼在他臉上,泣不成聲淚如泉涌。

「求求你……走吧,求求你……走吧。」聶婉青著了魔一樣在小刀耳邊嗚咽著反復低語︰「求求你……走吧,求求你……走吧。」

聶婉青哭了幾聲猛然醒覺從他懷里掙月兌出來,轉身背對小刀不讓他看到自己盡是淚水的模樣,小刀心中亂痛混雜一片,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剛走上一步,聶婉青提高了些聲音淒然叫道︰「就算我求你最後一件事,走吧。」說罷頭也不回的直入後堂。

小刀在院中呆立片刻,木然挪動腳步向著門口走去。他覺得臉頰上那種溫軟細膩感覺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涼,卻分不清到底是沾了誰的眼淚。

心中憋悶的小刀加快腳步,從鬼王府沖出後便向著城門疾行,對葉青河等人的叫聲充耳不聞。見小刀狀似瘋癲絕塵而去,葉青河幾人連忙快步追上,卻被他遠遠甩開。

小刀掠出光就城門後不辨方向直直沖了下去。葉青河幾人追了一會兒就看不見他人影,閻無喜站住回身叫道︰「先別追了,咱們去找人幫忙,可不能讓他走丟了。」

失魂落魄的小刀一口氣跑了也不知道多遠,遇到樹叢山溝就縱身躍過,根本不管前面是個什麼情況。這時一股撲面而來的驚悚襲入他的識海,力量之大連悲痛也被暫時沖到一邊。

魂識探查之下,小刀身前出現一條深不可測的湍急大河。雖然他能感覺黑色的河水正在飛快流動,周圍卻沒有一絲水聲發出,眼前更是黑乎乎望不到對岸。

這條死氣沉沉卻暗流洶涌的大河散發著一股驚人的氣息,小刀體會著這股氣息中濃濃的危險感覺卻有種縱身躍入的沖動。他內心深處知道這樣做是大錯特錯,腦中金光也游走起來,努力將河水中附著的死亡意味驅離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刀終于長長出了一口氣。他想不到一條河竟能給自己帶來這樣的壓力,如果不是有魂法在身,剛才沒準兒真在神智混亂中跳了下去。

「這是我們九幽的冥河。」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束起滿頭亂發的項秋風不知何時無聲無息追了上來,見到小刀無恙臉上才放松下來︰「你可別小看這冥河,許多人就連靠近它都不敢。」

項秋風走上幾步與小刀並肩而立︰「九幽中本就活得艱苦,對著這條河難免生出解月兌之心。雖然縱身一躍便能一了百了,可是在這世上,又有哪個人只為了自己活著?」

小刀轉頭看了看他︰「項兄怎麼知道我在這里?」項秋風嘆了一聲︰「他們說你朝著這個方向過來,我估計附近也只有這條河能擋住你的路,說句實話,我真怕到了這里見不到你。」

「項兄擔心我尋了短見?」小刀對著眼前的冥河搖了搖頭︰「初見時確有一刻失神,但是如果我真能放下一切,又怎麼會跑到了這里?」

項秋風點了點頭︰「說得不錯,其實能找到你還有一個原因,我也經常到這里來。」他向著河水走了幾步︰「每逢修行上遇到了難題,或是有什麼想不通之事,我就會到這里來坐坐。」

「這條河能提醒我,如果我連死都不怕,那還有什麼東西能阻擋我?」項秋風伸出雙手對著河水做了個擁抱的動作︰「就憑了它,我相信自己三十歲前絕對可以突破到陰陽境界。」

「對別人來說,這條河代表著死亡,可是在我看來它卻是希望。」項秋風聲音中帶著自豪對小刀招了招手︰「想不想和我去這冥河上看看?」

小刀走近幾步向著黑黑河水中看了幾眼問道︰「不是說這條河里不能游?」項秋風哈哈一笑︰「游是不能游,不過我有辦法,你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順著河邊走出十數里,項秋風彎腰從一處樹叢中拖出一塊方方正正的物事。小刀看了覺得似是一個木筏,但是筏子下面卻鼓鼓囊囊綁著不少圓東西。

項秋風將那東西丟在冥河中縱身躍上,小刀毫不猶豫隨後跳上。這古怪筏子和小刀在靜心湖那個差不多大小,站了兩個人也不顯擁擠,順著河水飛快漂流而下。

「冥河雖不能浮起竹木之物,我卻從你們玄水域的渡船上學了這個東西。」項秋風指著木筏上綁著那些東西︰「將獸皮自頸處割開,浸入油內月余,掏空之後吹滿了氣,扎好之後就可以浮起來。」

「傳聞九幽之內殺戮過重,那些死去的野獸魂魄難以散盡,都融入這冥河之內。」項秋風與小刀穩穩站在木筏上,任由冥河激流推動掛滿氣囊的筏子飛速向前︰「所以河水內蘊亡靈之力,尋常人走近便會覺得了無生趣心萌死志。」

「我在這河中漂流,卻只感覺到天地之威。生出要掌控這種力量的沖動。」小刀听了項秋風的話站在筏子上散開神識,果然覺得無窮無盡的陌生靈力圍繞四周,自全身毛孔飛快涌入。

兩人順著冥河激流飄出足有數百里,項秋風招呼小刀一聲兩人飛身躍回岸邊。項秋風手挽皮索用力拉回筏子隨手丟在樹叢,回身端詳著小刀的神情︰「果然膽子不小,我邀了鐵生幾次,他也不敢上來,你是第一個與我同游這冥河的……朋友。」

「咱們由此向前數十里就可到了九幽骨路,然後我陪你到光就城取馬車……」項秋風說到這里小刀搖了搖頭︰「馬車就留給你們運些東西,我不去光就城了。」

小刀沖著項秋風拱了拱手︰「多謝項兄一路相陪開解,小刀這就告辭了。」項秋風揮手作別,小刀走了好遠又轉身回返,一直到項秋風身前將一個絲囊遞了過去︰「這個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項秋風隨手接過打開立時被閃爍晶光驚呆︰「小刀兄弟,你這是……,」小刀看著項秋風語聲誠懇︰「同生為人,五玄九幽卻有天淵之別,小刀見後實難心安。煩請項兄代勞,讓我盡些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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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難城鬼王府地洞那一片漆黑中突然再次亮起光芒,石門一開一合間,一名頜下蓄著三綹長須的黑袍人閃身進入那間石室,對著正中放出光暈那座石台良久不動。

「你與卓虛涵訂親之前,爹來問過我的看法。」黑袍人垂首輕輕撫著石台沉默片刻︰「哥哥自小就盼著你能開心,所以……我勸爹答應了。」

「這二十年我從沒有來過這里,不是因為恨你,我也不恨卓虛涵。」他淒苦的聲音在石室中久久回蕩︰「我在恨自己,是我害得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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