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不知道哪只眼楮看見我想要吃她女兒豆腐，迅速喝止。
「哪有，我看她傷口而已，什麼吃豆腐，那麼難听，天大的冤枉啊！」我辯駁道，其實她說得一點也不冤枉。
「男女授受不親，要你看什麼傷口？」墨菲對我好像十分不滿，疾言厲色道，「還有，蛋糕你還吃不吃了？」
「鬼才要吃！」我被罵得一肚子氣，一口拒絕。
「不過我不喜歡浪費糧食哎！」墨菲故作可惜的樣子，「你們兩個也這麼認為吧？」
顯然這番話是說給那兩個流氓听的，果然不說一句廢話的墨菲，剛才說得一連串廢話，大有深意。
兩個流氓——一個大小便失禁的流氓，另外一個膀胱受損到可能永遠尿不出尿來的流氓。
兩個流氓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難以完整走出這個「罪惡胡同」了，四目對視。
「過來，兩個小伙子，我請你們吃蛋糕，賞不賞臉啊？」墨菲陰陰冷笑。
我听得毛骨悚然。
兩個流氓還是一動不動，眉頭緊皺，臉上越來越悲憤，我猜想他們此時一定是在想著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的故事。
「過來！」墨菲命令道，平靜不失威嚴。
我設身處地換位思考，假如我是這兩個流氓中的任何一個，面對墨菲，不是狗急跳牆決一死戰，也只有忍辱負重臥薪嘗膽了。
我看著流氓，流氓看著我。也可以概括成，流氓看著流氓。
之所以我是流氓，是因為我突然模到我鼻青臉腫的臉，心中憤恨，但是臉上笑著說，「喂。你們假如要吃蛋糕，能不能邊吃便祝我生日快樂啊？」
很合理的要求，在很不合理的場合下。
流氓目眥欲裂、牙關緊咬地看著我……
我看著懷里的孟媛，純淨如水的面龐，掩映著罪惡的燈光，我發覺好像孟媛也不是長得特別好看。
但她確實是我心中最美的那個！
兩個流氓亦步亦趨地走了過來，蹲下，低頭，三個動作毫不連貫，顯然心中十分猶豫。
更加滑稽的是。那個被墨菲踹中胯下的流氓坦坦蕩蕩，走了過來，而另一個。卻死死地捂著褲襠，生怕墨菲飛來一腳，斷子絕後。
我看著兩個流氓忍著污穢之氣、強人作嘔之態，不由感慨萬千，一瞬間心生憐憫。
但是我知道。上帝讓人類學會憐憫，本身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當那兩個流氓低頭的瞬間，我不知道該不該勸慰一下。
「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啦，讓他們知道錯就行了！」孟媛不知道什麼時候醒轉了過來，依偎在我的胸口。臉上微紅。
兩個流氓看著孟媛，又看了看墨菲。
我感覺孟媛很善良，但是善良的顯然不是地方。
「你說怎樣？」墨菲轉頭看著我。
我艱難走上前去。全身筋骨欲斷，魂飛魄散，一條命被這兩個人打得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生命值。
「你們真的知道錯了嗎？」我趾高氣昂問道。
「知道了！」小流氓見到一線生機，急忙說道，流氓頭子不吭聲。
「我問你……們是不是知道錯了？」我加重語氣。
「知……知道了！」流氓頭子抱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想法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罵我祖宗。
只不過可惜的是。我從福利院出來，我都不知道父母是誰。你罵我也沒用！
「既然你們知道了，那總該給你們一點獎勵啊！」我從墨菲手里把剩下的蛋糕拿在手上。
小流氓喜出望外，沒想到我以怨報德、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宰相肚里能撐航空母艦，不計前嫌到如此地步。
流氓頭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他根本不相信我會如此善良。
——我也不相信！
「哎呀！」我故作不小心，把那塊蛋糕跌落在地。
孟媛看著我，神情茫然若失，輕咬薄唇，微微皺眉，閃過一絲失望。
墨菲微微側頭，嘴角微揚，顯然是稱贊我的「孺子可教」。
小流氓氣得說不出話，道，「你……」
我捂著我生痛的臉頰假裝歉意十足道，「不好意思，蛋糕掉在地上了！不過佛家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掉在地上跟沒掉在地上也沒多大區別，是吧？你們要是不認錯的話，就把我墨菲媽媽掉在地上的那塊吃掉，要是認錯了呢，就把我掉在地上的那塊吃掉！如果你們真的不願意，千萬別勉強自己哦！」
哈哈……我簡直寬宏大量，竟然為這兩個不要臉的東西留了這麼多余地！
「我吃！」流氓頭子下定決心一般。
「慢著！」我腦子里好像忘了什麼，是什麼呢？
孟媛粲然一笑舒了口氣，好像篤定我的正直善良，不會真的對這兩個十惡不赦的流氓橫加折辱。
哼？不加折辱？那剛才他們兩個人踩在我的腦袋作威作福，所為何來？
墨菲一切看在眼里，不置一詞。
「你們好像忘了什麼吧？」我看著手上已經撈上一坨白中帶黑、污水交融的蛋糕的流氓頭頭道，「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哦，要不要唱首歌來助助興啊？」
「張文靜，你可別欺人太甚！」孟媛瞪著眼楮看著我，像看著一個從沒見過的人。
「唱吧！」墨菲平平淡淡沒有溫度說道。
我驚奇萬分，沒想到墨菲媽媽居然向著我這邊，那一秒，我真想摟著墨菲的脖子親一口。
孟媛一臉駭人听聞的表情看著我和墨菲媽媽，好像不敢相信連自己的媽媽也不幫自己，眼眶中又是淚光瑩瑩，泫然欲落。
「祝你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流氓頭子口中吃著蛋糕，唱著歌。我如果閉上眼楮，完全是感覺有人誠心誠意祝我生日快樂，雖然唱歌完全不在調上。
但是我睜開眼楮，發現他眼神中怨毒之氣外泄，咬牙切齒，好像說著「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之類的話。
喲呵，你還敢瞪我？你他媽還敢瞪我？
我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教訓你們兩個完全是替天行道，你們不知悔改、恩將仇報，現在居然敢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我怒了！
那個流氓頭子一口一口吃著蛋糕。悲憤的神情越來越少，吃到後來，居然笑了起來……
我從來沒想到過。這種臭水溝里的蛋糕居然美味到讓人happy得發笑的程度！
我怒氣全消！
蛋糕吃完了，那個流氓又抓了一把爛泥送進口中，我在想我是不是把他給逼瘋了？
「我告訴你，我一定還會回來的！」他起身，盜用著灰太狼的台詞。腳步蹣跚，離去。
我發現他不是小角色，小角色是不敢說尋仇之類的話的。
我看著他依舊捂著褲襠的背影，從胡同昏黃的燈光中離去。
那個小流氓癱坐在地，站都站不起來。
孟媛神情冷漠地看著我，我看著那個剩下來的流氓。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走吧。我不來難為你！」
其實我說我不來難為他的意思是，我懶得難為他！
我看著孟媛，對墨菲道，「媽，這里空氣好像只夠兩個人呼吸哎。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眼中的滿是求懇。
墨菲微微抽動嘴角，道。「狼心狗肺，我要是將來有你這麼個女婿真是倒大霉了！別人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你是有了媳婦，連娘和丈母娘都給忘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我卻看到她嘴角一絲笑意閃過。
墨菲轉身欲走，微一凝思，好像生怕那個流氓去而復返，但是又轉念一想，那個流氓應該被那一腳踹得失去戰斗能力了吧，隨即坦然。
「你手上的傷口怎麼樣了？」我等墨菲走遠之後將孟媛扶起，輕聲問道。
「要你管！」孟媛縴縴素手微微一揚，掙月兌我的扶持。不料使力過巨，立足不定，又重新倒在我的懷里。
我伸手一托她的腰肢，她已經綿軟得無力掙扎了，仍由我這麼肆意妄為地摟抱扶持著。
我軟玉在懷、香澤微聞、自然喜不自勝，忍不住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喂，你的手放在哪里啊？」孟媛輕嗔薄怒，一雙妙目怔怔地看著我。
「你走不動，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要扶著你咯！」我理所當然。
「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哥哥！」孟媛依然眉帶秋霜，不減辭色。
我看著她純淨幽深的瞳孔，還帶著一星半點剛才水汪汪的神情，寫著對我這半個兄長半個情郎的失望。
我一陣心痛，這種心痛，比之剛才被那個流氓用腳底板踩在頭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瞬間我感覺視線有些朦朧。
我告訴自己不許哭，不許哭，男子漢大丈夫當著妹妹的面哭出來，算怎麼回事？
然而，她不是我的妹妹。
但即便她不是我的妹妹，我依然不能此時落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傷心一度賽秋風，回首成空已惘然。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我無力吼道。
「我要你怎樣？我能要你怎樣？我只不過看不慣你這麼狗仗人勢！」孟媛跟我正面相對，面對我的強大氣場，輕聲一笑，毫不怯懦譏諷道。
「狗仗人勢？我仗了誰的勢了？」我怒氣沖沖,月兌口而出。
而月兌口的一瞬間，我已經覺得什麼東西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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