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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追查

隆興帝如今年紀雖然老,可身手卻沒有撂下,他一個箭步沖到兒子身邊,堪堪伸臂接住莊煜歪下來的身子,沉聲喝道︰「煜兒休要強行運功。」說著,隆興帝便飛快在莊煜左肩連點數處大穴,暫時封住此處的血脈,免得毒素隨著血液在全身散布,加重莊煜中毒的程度。

此時皇後與無憂也撲到近前,婆媳兩個都嚇的面色如土,縱然平日里有千般機敏睿智,此時也使不出來,對莊煜的擔心已經讓她們婆媳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抓住莊煜的手淚落如雨。

隆興帝到底是經歷過無數大陣仗之人,他雖然也極為擔心兒子,可是方寸卻不落,只沉聲說道︰「陸柄,速傳石院判,一刻鐘之內必到。」

隆興帝對自己點穴封脈的工夫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功力並不深,只能封住血脈一刻鐘,而且封脈太久會對莊煜的左臂造成極壞的影響,所以他不能讓陸柄來封脈,只有派陸柄去將石院判飛速接到睿郡王府來解毒。

陸柄見睿郡王府的管家侍衛都跑了出來,侍衛們更是已經將王府的圍的如鐵桶一般,他心中稍定,正在應聲稱喏之時,又見一道銀藍身影如閃電一般從隔壁的忠勇郡王府里掠出,陸柄對忠勇郡王自是再熟悉不過的,他一看便知道那是忠勇郡王來了,心里越發踏實了,立刻運起輕功直奔太醫院,今兒是石院判當值,陸柄自是去太醫院找人。

大姑爺在王府門前遇刺,忠勇郡王府的門子看到之後豈有不立刻往里回報的,無忌一听姐夫中箭,急的如同火上房一般,連外袍也來不及穿上,只穿著一身練功的銀藍勁裝,手提一柄寶劍從王府沖出,直撲睿郡王府。

「姐夫……」無忌輕飄飄落到睿郡王府門前,將莊煜雙目緊閉的靠在姨丈的懷中,無忌急的大叫一聲沖了過去,也沒有心思問安,只一把抓住莊煜的手腕去試他的脈象。

無忌一試之下心里略略松了口氣,莊煜的脈象並不虛浮無力,想來問題不會太大。

「姨丈,是什麼人刺殺姐夫?」無忌立刻向隆興帝問了起來。

隆興帝面沉如水,緊皺的雙眉透露出對莊煜的擔心,他搖搖頭,恨聲道︰「我們都沒有看到刺客是何人?無忌,你姐夫怎麼樣?」

無忌板著小臉說道︰「從脈相上看姐夫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姨丈,可有人去緝凶?」

隆興帝道︰「王府的侍衛已經追去了。」

無忌立刻跳起來說道︰「我也去。」

無忌正要走,不想卻皇後死死抓住,皇後顫聲道︰「無忌不許去,侍衛們已經去了。」

「姨媽,我……」無忌想分說什麼,可是看到皇後那驚恐擔憂的神色,他說不出來。

無憂已經從最初的驚慌之中醒過神來,她站起身子深啄一口氣道︰「無忌,你不要去,幫姐姐送姐夫到里頭,說不定回頭治傷的時候還要你幫忙。」

無忌一听姐姐也這麼說了,只能氣惱的跺了跺腳,不敢再說要去追捕刺客之事。

莊煜被抬回離王府大門最近的前廳院內東廂房之中,他左後肩中箭,雖然有紫黑泛藍光的血水滲出,到底沒有大量出血,所以沒有人敢將那枝毒箭拔出,就怕一拔箭便止不住血,反而會害了莊煜的性命。

隆興帝雖然有征戰沙場的經驗,卻沒有最基本的戰場救護常識,而無忌雖然跟師傅學了一些,可到底只是書術上的知識,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動手實踐過。至于皇後和無憂,此時能穩住心神已經實屬不易,指望她們處理這種外傷,那是想都不必想的。

好在陸柄的速度夠快,還不到一刻鐘,他便已經將石院判帶回睿郡王府。為了趕時間,陸柄是背著石院判運起輕功飛奔而回的,他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至,便是連日行千里的馬兒都追不上他。

來到前院,剛將石院判放下來,陸柄便身子一軟眼前一黑癱倒在地上,他與隆興帝是同齡人,如此拼了老命來回飛奔,已然是承受不住了。

石院判一看便知道陸柄是累月兌了力,只要好好休息一會兒便能恢復,忙叫睿郡王府之人將陸柄抬下去休息,他則對跑著迎上前來丁伯說道︰「王爺在何處?」

丁伯急急說道︰「王爺在東廂房,石大人快來。」

石院判趕緊跑進東廂房,見隆興帝與皇後都在,正要屈膝之時,隆興帝立刻擺手道︰「石卿免禮,快來看看看煜兒的傷。」

石院判小跑著上前,見莊煜伏在榻上,左肩上插著一枝近兩尺長的雕羽烏桿長箭,箭頭已經完全沒入莊煜的左肩,可見那射箭之人力道何等之大。

自隆興帝以下,皇後和無憂無忌還有下人們全都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石院判給莊煜治傷。

石院判看到莊煜左肩處的血跡紫黑泛藍,不由輕輕皺了皺眉頭,隆興帝一見只覺得心中一沉,暗道莫非此毒極為霸道,連石魁都解不了?

皇後更是慌的難以自持,她只有死死攥住無憂的手,仿佛這樣才能讓她的有些力量。無憂臉色煞白,她不錯眼珠子的盯著石院判,甚至在心中暗暗做了決定,若是莊煜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必不獨活。

無忌小臉兒緊緊的繃著,莊煜是他除了姐姐以外最親的人,若是……無忌心中是殺意頭一次沸騰起來,他對自己發誓,一定要將刺殺姐夫的所有凶手全部殺光。

石院判只是微微皺眉,臉上卻沒有驚慌之色,莊煜早在第一次中蠱之後便已經是百毒之侵之軀,就算是中了毒箭,對莊煜來說就是失些血罷了,絕計不會傷到他的性命,剛才石院判之所以皺眉,不過是因為他認出箭頭上淬的是什麼毒。

仔細檢查過莊煜中箭之處,石院判微微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箭射來之時莊煜想必已經運足內力,在相當大程度上延緩了毒箭入體的速度與深度,所以毒箭並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要緊的血管經脈。

石院判伸手拿過自己的藥箱,這才察覺所有的人都目不轉楮的盯著自己,石院判忙說道︰「皇上娘娘,王妃,季王爺請放心,這箭並沒有射到要害之處。」

眾人怎麼可能放心,隆興帝立刻沉聲道︰「這箭上有毒!」

石院判趕緊說道︰「皇上放心,這毒傷不著睿王爺。」

隆興帝見過了這麼久莊煜的臉色也沒有變的太差,絲毫沒有發黑發紫的跡象,這才信了石院判的話,沉聲道︰「石卿速速給煜兒治傷。」

石院判應了一聲,對皇後說道︰「娘娘,下官需要熱水與干淨的素絹,還請您與王妃去準備一下。」皇後點點頭,拉著無憂的手急急走了出去。

其實這些東西下人自會準備好,不過石院判想到皇後與無憂都是女子,再是見不得此得血腥,才會有此要求。

「趕緊起箭頭。」皇後與無憂走後,隆興帝急切的催促道。

石院判忙應了一聲,用剪子剪開莊煜左肩處的衣裳,露出中箭的皮膚,皮膚突然間暴露出來,這讓莊煜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隆興帝見了臉上方才有了一絲笑意,這個寒顫說明莊煜中箭之處的皮膚還有很敏銳的知覺,有知覺便是好事。

「季王爺,請你一定壓住睿王爺的身體,一定不能讓他動彈。」石院判對無忌說道。

無忌點點頭,跳到榻上將莊煜扶了起來,輕輕的箍住他的身體,然後向石院判點了點頭。

石院判會意,手一翻便亮出一柄三寸長的柳葉尖刀,只見他一手輕輕握住箭頭,一手持刀在莊煜左肩中箭之處飛快的一旋,隨著莊煜「啊……」的一聲大叫伏在無忌的肩頭,那枝毒箭便被徹底剜了出來。紫黑泛藍的血液也緩緩涌了出來。因為沒有傷到要緊的大血管,所以出血量並不多。

石院判並不給莊煜止血,只是讓無忌將莊煜的身體放平左肩懸空,從藥箱中拿出一只白瓷小水盂去接莊煜傷口流出的血,直到紫黑泛藍的血水流盡,石院判這才給莊煜清洗上藥包扎傷處。

一切處理妥當之後,石院判才對隆興帝躬身說道︰「回皇上,睿王爺的傷已經無礙了,傷處七日定能結痂,再服幾日補血之藥就行了。」

隆興帝點點頭,他看到兒子的臉色雖然因為失血而顯的蒼白,可是卻不怎麼虛弱,呼吸也很平穩緩慢。他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一看便知道莊煜性命無虞。隆興帝心中松了口氣,方才緩聲笑道︰「石卿數次救了煜兒性命,朕必當重賞于你。」

石院判忙道︰「臣不敢當,皇上對臣有知遇之恩,臣必當竭盡所能以報聖恩。」

隆興帝哈哈笑道︰「無忌,替你姐夫給石院判行個禮,謝他救命之恩。」

無忌立刻來到石院判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誠心誠意的說道︰「無忌謝石大人相救姐夫。」

石院判哪里能讓堂堂王爺給自己行禮,忙避讓到一旁,他快,無忌的速度更快,到底讓石院判受了一禮無忌才起身。

隆興帝見石院判連連搖手說不敢當,便笑著說道︰「石卿當得。」

此時門外響起皇後的聲音︰「皇上,水和素絹都得了……」

隆興帝笑道︰「你們快進來吧。」

听到隆興帝的笑聲,皇後和無憂心里俱是一松,只有莊煜無恙隆興帝才會這樣笑著說話。婆媳二人進入房間,只見莊煜肩上的箭已經被取下來了,他伏在榻上並沒有醒過來,但呼吸聲比剛才平緩許多,想必已經沒了大礙。

無憂心中松了口氣,忙上前替莊煜蓋好錦被,如今正是乍暖還寒的早春時節,莊煜又受了傷,最怕也是最容易受涼的。

「石院判,王爺能否移動?」無憂向石院判問了起來。剛才事發突然來不及回正房,才進了這距離大門最近的廂房,東廂房只有最簡單的床榻桌椅,連薰籠都不曾放一只,怎麼能讓莊煜在這里養傷。

石院判笑道︰「王爺的傷並不要緊,自是可以移動的。」

無憂听了這話忙說道︰「父皇母後,兒媳想將五哥抬去上房,兒媳照顧起來也方便些。」

隆興帝笑道︰「使得使得。」

因為知道莊煜的傷並不要緊,所以眾人都松了一口氣,說話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大了起來,因此莊煜很快便醒了過來。他睜開眼楮之後看到父皇母後無憂無忌還有石院判都圍在榻邊,忙想離榻下地,隆興帝一把按住莊煜,急切道︰「煜兒,你受了傷,不可亂動。」

莊煜回過神來,忙道︰「父皇,可抓住刺客了?」

隆興帝沉沉道︰「侍衛們還沒有回來。煜兒,你先不要想這些,養傷要緊,雖然沒傷著筋骨,卻也得好好養著。」

皇後上前坐在莊煜的身邊,拉著莊煜的右手含淚道︰「你這傻孩子……」想到剛才的凶險,皇後一語未畢眼淚便如泉涌。

無憂想到剛才的情形也默默垂淚,莊煜趕緊笑著勸道「母後,兒子這不沒事兒麼,您放心吧,兒子是屬貓的,有九條命,且沒事兒!」

皇後試了淚,只狠狠的瞪了莊煜一眼,到底沒舍得再說他什麼。她只將無憂拉到身邊替無憂拭去眼淚,嗔道︰「無憂,你才嫁過來便得受累照顧這不省心的東西了。」

無憂忙道︰「母後別這麼說,照顧五哥是無憂的份內之事。」

隆興帝笑道︰「好了,煜兒也是為了救咱們,皇後就別再說他了。這里不適合煜兒養傷,還是先移到正房去吧。」

莊煜忙要下榻,可隆興帝等人怎麼可能允許,無憂命人抬來鋪著一斗珠褥子的躺椅,將莊煜扶上去坐好,又仔細的將錦被蓋上,掖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這才命人抬起來送莊煜回他們的新房。

隆興帝知道自己若還留在睿郡王府,兒子必然不能好好的休息,因此便對莊煜無憂說道︰「煜兒無憂,朕同你們母後先回宮了,煜兒好好養傷,無憂,這幾日你要多多看著煜兒,別由著的他的性子來,務必要他徹底養好傷才能出來走動。」

無憂屈膝福身道︰「是,兒媳謹遵父皇旨意,只是請父皇再略等片刻,待禁衛軍前來護駕再回宮不遲。」

隆興帝本不願如此,可看到兒子媳婦那擔憂的眼神,他倒不好拒絕了,因此便點點頭道︰「也罷,朕便等上一會兒。」

莊煜無憂這才松了口氣,莊煜還想說什麼,無憂卻向他搖搖頭,輕聲說道︰「五哥,你這會兒什麼都別想,只安心養傷吧。」

莊煜素來最肯听無憂的話,便輕輕點了點頭。皇後亦道︰「煜兒,回頭喝了藥便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傷才好的快。」

莊煜聞言不由低低嘆了口氣,他從小到大身子骨一直很好,幾乎沒怎麼生過病,所以吃藥的機會很少,因此導致莊煜的極度怕喝那些苦藥汁子,一想到要喝藥,莊煜心中又是郁悶又是生氣,郁悶的自然是那苦汁子還不知道要喝多少天,生氣的則是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王府門前行刺,這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由不得莊煜不憤怒。

無憂與莊煜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莊煜有什麼心思都瞞不過無憂,無憂一看莊煜眼中有怒意,便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只听無憂輕聲說道︰「五哥犯不上生氣,等你養好了傷,將刺客連窩端了不比生悶氣強?生氣會影響傷勢愈合的。」

果然無憂一句話便讓莊煜不再生氣了,隆興帝微微點頭,與皇後交換了會意的眼神,果然給莊煜娶了無憂便是給這匹野馬上了籠頭,這回再不怕莊煜由著性子行事了。

睿郡王爺在王府門前遇刺的消息不徑而走,很快便在內皇城傳開了。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如今正任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穆國公馮至忠。一听說睿郡王遇刺,穆國公大驚失色,他立刻派從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向睿郡王府包抄拉網,嚴密盤查一切行跡可疑之人,然後便飛馬趕往睿郡王府探望莊煜。

衛國公嚴信與嚴謹安只比穆國公晚了一步趕到睿郡王府,他們來到之時,禁衛軍也剛剛趕來,隆興帝尚未起駕回宮。于是睿郡王府便成了隆興帝的臨時行宮,隆興帝索性在睿郡王府的銀安殿召見趕來的請安探視的諸位近臣。

听隆興帝說完當時的情形,馮至忠雙眉緊鎖,嚴信亦是面沉似水,他們兩人都想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可能。大駙馬嚴謹安也想到了,只是他不如父親和穆國公老道,到底還是年輕壓不住話,只急急說道︰「哎呀不好,難道是有人日夜盯著五弟的府第?」

隆興帝出宮是臨時起意,沒有知會過任何人,所以刺客不可能是跟蹤隆興帝而來的,那麼便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一直在監視睿郡王府,他們發現了隆興帝的行蹤,這才冒著暴露的風險行刺隆興帝,隆興帝若是死在睿郡王府門前,睿郡王就算是渾身是口都說不清楚,大燕皇室內亂便不可避免,有心之人乘機起事,便有極大的可能謀朝纂位成功。

嚴謹安能想到的,隆興帝自然不會想不到。他面色凝重,對穆國公說道︰「馮卿,撤去四城盤查的軍士,謹安,你派人暗中反監視。」

穆國公與嚴謹安躬身抱拳稱是,嚴信急道︰「皇上,老臣能做什麼?」

隆興帝沉沉道︰「嚴卿,你什麼都不用做,只到煜兒府上坐鎮就行。」嚴信立刻明白了隆興帝的用意,大聲應道︰「是,臣遵旨。」

隆興帝點點頭道︰「嚴卿,煜兒受了傷,一時行動不得,倒是無忌要嚴卿費心看緊了。」

嚴信忙應道︰「請皇上放心,有老臣在,必不叫無忌魯莽行事。」

隆興帝听了這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老嚴信話中有話,他可是听出來了。不過嚴信絕不是魯莽之人,若是他許無忌出手,必是有了萬全的把握,他倒也不必看的太緊,無忌年紀雖然小,身手卻是極好,在京城之中鮮有敵手。再者小鷹若不展翅高飛,便永遠成不了真正的雄鷹,或許不應該對無忌保護的太過了。

一切安排好之後,穆國公與禁軍一起護送帝後起駕回宮。他們剛走不到一刻鐘,去追捕刺客的睿郡王府侍衛們便回來了。

嚴信和無忌看到侍衛們個個帶傷,人人垂頭喪氣,便知道他們鎩羽而歸。嚴信心中一緊,睿郡王府的侍衛可不是一般的侍衛,都是從禁軍中挑出來一等一的好手,十數名侍衛都沒能擒住那名刺客,可見那刺客絕非等閑之人,莊煜何時招惹了如此厲害的對頭?

嚴信心中很是疑惑,卻又不好現在就問,畢竟莊煜剛受了傷,剛才他盡量表現的很輕松,可是嚴信受過箭傷,知道是個什麼滋味,所以他不想讓莊煜此時分心不能好好養傷。等傷養的差不多了再仔細商議也不遲。

「無忌,去看看你姐姐,讓她不要太擔心。」嚴信一句話便把無忌支開了。無忌雖然知道師傅是故意支開自己的,可他確實也擔心姐姐,便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嚴信捋著胡子點了點頭,無忌現在比從前可沉穩多了。縱然心中有事也能壓的住,很好,這才有為帥之風。

無忌走後,嚴信才命人給那些受傷的侍衛們療傷。那些人身上都掛了彩嚴重影響行動速度卻不致命,這讓嚴信有些想不通,殺人比傷人容易,從侍衛們身上的傷痕來看,那刺客的劍法出神入化,每一劍造成的傷口都恰到好處,淺一分,則不能讓侍衛們失去行動力,深一分,侍衛們的性命便沒了。

等侍衛們的傷口都被包扎好之後,嚴信方沉聲問道︰「刺客是何等樣人,你們可看清楚了?」

數名侍衛很努力的回想著,臉上都顯出迷茫之色,他們搖搖頭道︰「象是看清楚了,又象是沒看到。」

嚴信怒道︰「胡說,難道你們連看沒看清楚都不知道麼?」

一個腿上有傷的侍衛扶著椅子把手吃力的站了起來,低頭道︰「回國公爺,小人等一直追到安義坊才追上那名刺客,與他打斗起來,那刺客身著灰色衣衫,斜挎著一張弓,腰間懸了一只箭袋,手中拿著一把長劍……」

嚴信沉聲道︰「本國公問的是他的相貌,並不是衣裳武器。」

那侍衛忙說道︰「奇就奇在這里,那人小人看著有些面熟,卻又不認得,與他交手不到一個回合就被放倒了。」

嚴信雙眉皺的更緊,想了想拿對外頭叫道︰「來人,速去找個畫師回來。」

沒過多一會兒,刑部專門畫通緝令的畫師被傳了過來,嚴信也不多說,只命畫師按著侍衛們的描述將那刺客畫出來。

刑部畫師是做慣了按著描述畫像之事的,通常小半個時辰便能畫出來,可是這一回卻有些異樣,他先按侍衛之言畫了一幅小樣,再由侍衛們指出何處不象以做修改。沒想到每個侍衛給出的建議都不一樣,那畫師改了十數遍,卻沒有一位侍衛看後說象的,這可把那位畫師急出了一身的汗,要知道他畫的可是刺殺睿郡王爺的刺客,若畫不出來便能不張榜緝凶,這個責任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畫師能承擔起的。

嚴信足足等了近一個時辰都不見有人來呈上畫像,他便親自去看。只見畫師苦著臉拿著畫筆站在當中,那些侍衛們坐在畫師的身後,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的意見,弄的畫師簡直無所適從,他不論根據誰的意見修改,都會招來一片「不象不對」的否定之聲。

嚴信一出現,房中便立刻安靜下來,那名畫師趕緊走到嚴信的面前,跪下說道︰「國公爺,小人畫技不精,還請國公爺找畫院奉詔前來畫像吧。」

嚴信沒有理會那名畫師,只快步走到畫架之前,看著那幅畫像沉聲問道︰「不象刺客?」

眾侍衛忙道︰「回國公爺,不象。」

「何處不象?」嚴信沉聲又問。

這下子說什麼的都有了,有人說眼楮不象,有人說鼻子不對,又有人說嘴唇也不對,總之五官里就沒有一處畫的象的。嚴信雙眉擰的更緊,將畫師叫過來問道︰「你在刑部做畫師多少年了?」

那畫師有些委屈的說道︰「回國公爺的話,小人自十六歲進刑部做畫師,如今已經整整三十六年了。」

嚴信疑惑道︰「那不應該啊,以你的資歷,豈會畫的沒有一處象的?」

畫師忙道︰「回國公爺,小人先按一名侍衛所說畫出樣子,再請眾位侍衛一起參詳,只是他們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小人實在無所適從。」

嚴信奇道︰「竟有這等事情?難道你們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

眾侍衛齊齊搖頭道︰「不不,國公爺,小人等見到的確實是同一個人,小人等都與他交手為他所傷,怎麼會看不真切呢。」

嚴信很是不解,這時畫師想了一會兒上前怯怯的說道︰「國公爺,還有一種可能性。」

嚴信忙道︰「快講。」

那名畫師不很確定的說道︰「有的人相貌實在太過普通,普通到完全沒有特點,這樣的人便是天天與之相處都不會讓人產生深刻的印象,若是諸位侍衛大人遇到的刺客是那相貌極為普通之人,記不真切便能說的通了。」

嚴信想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樣,你去按他們每個人說的各畫一幅像,等都畫完了再說。」

畫師忙躬身領命,然後去按每個侍衛所說的仔細做畫。嚴信沒有耐心在此枯等,便先出去了。他剛出門便遇上匆匆跑過來的無忌,嚴信便沉了臉問道︰「無忌,你要去哪里?」

無忌趕緊收住腳步說道︰「師傅,無忌是來找您的。」

嚴信挑眉問道︰「找為師?你找為師有何要緊之事?」

無忌忙道︰「師傅,無忌想向您請教朝中大勢。」

嚴信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點點頭道︰「好,我們到里面去說。」

師徒二人走入房中,無忌便急切的說道︰「師傅,您覺得若是姨丈和五哥出事,什麼人能得到最大的好處?」

嚴信笑了起來,這話似是問反了,原該由他來問無忌,想不到卻是無忌來問他了。「無忌,你怎麼會這樣想?」嚴信淡笑問道。

無忌在嚴信面前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因此皺著小眉頭說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歸心,姨丈是個好皇帝,百姓當然不會反姨丈的,可是有些人就不好說了,師傅曾經說過權勢是天下最有誘惑力的東西,也是天下最毒的東西,若有人覬覦姨丈的皇位,必會先讓皇族內亂,再伺機取而代之,所以徒兒在想,若是姨丈遇刺五哥又洗不清干系,到底什麼人是最大的受益之人?受益最大便是嫌疑最大,師傅,您說無忌說的對不對?」

嚴信欣慰的點了點頭,無忌說的很有道理,他能想到這些真不枉這些年對無忌的悉心栽培。「無忌,你說的有道理,哪麼你以為會是什麼人呢?」嚴信反問起來。

無忌小臉有些發紅,聲音略低了些,輕聲說道︰「無忌認識的人並不多,以無忌現在認識的人來說,肅國公最可疑,可是無忌想著肅國公應該沒有這麼強的實力,所以……」

「所以你要來問問師傅還沒有哪些老家伙有賊心有賊膽?」嚴信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了起來。無忌趕緊用力點了點頭,他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嚴信斂去臉上的笑容,正色道︰「現在明面上看諸王國公都沒有這個實力,可是內里卻很難說了。」

無忌急道︰「師傅,您覺得誰最可疑?」

嚴信擰眉道︰「這真的不好話,若以十幾二十年前的實力來說,可疑的人就太多了。當時諸王和八家開國國公都有實力。現在……」嚴信搖了搖頭。

隆興帝與其父皇武德帝都致力于削弱諸王國公的影響力與勢力,經過近三十年的努力,已經成功讓諸王與世家沉寂下去,只是這種沉寂是為了收縮實力以求東山再起還是真正的沉寂,這誰都說不準。畢竟那都是有根基的人家,便是隆興帝也不能將之連根拔起的。

無忌苦惱的說道︰「這樣看來豈不是人人都可疑麼,總要有個重點才好追查。」

嚴信面色一凜,沉聲低喝道︰「無忌你說什麼?」

無忌驚覺失言,忙低下頭訥訥道︰「沒……沒什麼!」

嚴信大步走到無忌的面前,沉聲道︰「無忌,你不要卷入此事。」

無忌急了,仰頭 道︰「師傅,他們都欺負到無忌頭上了,無忌已經被卷進來了。」

嚴信眉間收緊,只覺得頭疼的很,他深知無忌最看重的人就是他的姐姐姐夫,若有人敢傷著他們夫妻一絲一毫,無忌都會去拼命。如今莊煜已經受了箭傷,無忌怎麼肯罷休,他能忍到現在才問出那些問題,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無忌,師傅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孩子,可是這事牽涉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必得慎重行事才行。」嚴信低低說了起來。

無忌咬著嘴唇點點頭,片刻之後才說道︰「師傅的意思無忌明白,可是就算沒有姐夫之事,無忌也不會不問,憑是誰也不能亂了姨丈的江山。」

話說到這個地步,嚴信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用再說了,無忌已經想的很清楚,再者以無忌與隆興帝一家的關系,不論願不願意,無忌其實早就被卷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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