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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鐘書說過,世界上沒有自認為一無可愛的女人,也沒有自認為百不如人的男子。

真知灼見。

「沒有人是完美的,但請注意︰我就是沒有人。」

遲四指听完蕭雲這句的口出狂言,皺了皺眉頭,出乎意料地露出了一絲贊賞之意,可維持不了多久,面s 就沉了下來,像r 落西山後的那片黑景,彈了彈煙灰,沉聲道︰「一個人,到了20歲還不狂,這個人是沒出息的,而到了30歲還狂,也是沒出息的。你,不錯,有點膽量,跟我年輕的時候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張狂,前程錦繡。」

「指爺過獎了。」蕭雲不矜不伐道。

「別他媽整這些廢話,我四指從來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會拐彎抹角,也不懂得曲意逢迎。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心中有數,不然銀狐那老家伙也不會將銀狐堂交給你。但就算你_他媽的能耐通天,也不能委屈了我遲旨的女兒,憑什麼銀狐他女兒就能明媒正娶?草。蕭雲,我呢,不是一個思想閉塞、封建**的家長,如果,你真的打算跟我女兒好,可以,但要風風光光地把她娶進門,不然免談。」遲四指冷冷發出了j ng告。

蕭雲沉默。

遲四指見他不說話,重重抽了口煙,繼續道︰「我是個過來人,知道愛情這玩意有點棘手,它會減少一個人心靈的抵抗力,使人變得軟弱,被擺布,但這不是兩個人非得走在一起的理由。人活一世,不能只想著自己如何如何,自己的愛情是否圓滿,自己得事業是否輝煌,全盤由著x ng子走,這都是他媽不成熟的表現。愛情很大,卻不能大過家庭和親情,遲隨筆是我遲旨的女兒,我不能讓她受丁點委屈,誰他媽如果覺得我女兒可以當金絲雀的話,我就把他打成金絲雀,你懂我意思嗎?」

「懂。」蕭雲點點頭。

「非常好,我就喜歡你這種一點即通、不鑽牛角尖的年輕人。」遲四指愜意地抽了口雪茄。

「但是。」蕭雲來了個後手。

「哦?」遲四指面s 一沉,驟然間揚起兩條霸道的眉毛,顯得氣勢磅礡。

「如果因為你這幾句話,我就退避三舍,那豈不是辜負了隨筆的一往情深?」蕭雲嘴角微翹。

「年輕人,作為長輩,奉勸你一句,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遲四指眯起眼楮,一字一句道。

「敬酒喝慣了,總得換換口味。」蕭雲淡然而笑,似是廟宇一片瓦礫,不怕風雨,無懼黑暗。

「給臉不要臉,那就得掌你的臉了。」遲四指y n森森道,跟周邊的環境遙相呼應,令人恐懼。

「動我,就等于向銀狐堂宣戰,你想好了?」蕭雲微笑道,手里頭不知啥時候多了顆小石子。

「我草,你動我女兒,就已經向我宣戰了,誰他媽還跟你客氣?」遲四指狠狠扔掉了雪茄。

「唉,何必呢?」蕭雲搖頭嘆息道。

「動手!」遲四指怒氣沖沖,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膽大妄為,當著他面都敢落他面子的!

令如山。

那二十個黑衣人雙眼通紅,猛然間齊刷刷起動,就像一頭頭撞破柵欄的野牛,向蕭雲狂奔去。

蕭雲卻沒有被硝煙彌漫的氣氛影響到,清淡如煙,呼吸平穩,流露著一股不一樣的秀雅之氣。

倏然,他的右手如綢緞般輕柔一揮,那顆光滑圓潤的小石子就消失了,下一刻,就將沖在最前面的那個黑衣人擊飛。不等那人落地,他就猝然動身,腳下舞出獨創的月影幻步,迅疾而輕靈,像一縷裊裊檀煙,飄渺而去,手上祭出一套老辣的陳氏太極拳,以意導氣,以氣運身,圓轉自如,發力連綿不斷,將太極拳柔中蘊剛,靜則如長江大河,動則如排山倒海的美感與能量表現得淋灕盡致。

黑衣人如片片黃葉,隨力而起,力盡而落,無一不是口吐猩紅鮮血,如落紅般絢爛。

蕭雲收住腳步,漸漸收斂氣息,望著最後剩下的五個黑衣人,浮起一個清淨如竹的微笑,繼而舉起右手,用單足在地上劃了個弧線,用手示意他們一齊攻過來。那五個黑衣人望著地上哀鴻遍野的同伴,有些遲疑,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然後站在最前的那個黑衣人狂喝一聲壯膽,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沖了過去。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蕭雲臨危不懼,不等那個黑衣人有機會刺出匕首,他就以一腳支地,另一腳足不點地連續踢擊,快如閃電,腳像雨點一般地全然落在了對方身上,根本無還手之力,最後以一記勢大力沉的高踢將那人踢倒。接著,他又純靠腰力轉動身體,腳不落地的向四個方向連續踢出四腳,將十面埋伏一樣撲上來的其余四人全部踢飛。

風雨漸息。

遲四指冷睨著僅兩分鐘不到就全軍覆沒的二十員猛將,皺了皺眉頭,隨手又點燃了一根雪茄。

此刻,月明風清,停車場空蕩簡曠,世界好像只是由黑白兩s 構成,異常的純淨與寂靜。

站在遲四指身邊的老鬼與棺材面無表情,不緊不慢地走向蕭雲,從腳步看,兩人皆內力深厚。

蕭雲如臨大敵。

「你們兩個退下,我來。」遲四指在後面說了一句,將剛剛抽了沒兩口的進口雪茄扔掉。

老鬼與棺材第一時間停住,然後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往回走,甚至連看都沒看蕭雲一眼。

遲四指走回車里,拿出了兩根白臘桿,將其中一根遠遠踢飛,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蕭雲手上。

「我是一個好武之人,棋逢敵手是最興奮的,你身手不錯,我想跟你打一場。」遲四指說道。

「承讓。」蕭雲擎著棍,雙手抱拳道。

遲四指洋溢出難得的激動笑容,右手反握棍中心向前伸出,左手藏在身後,擺好了架勢。

蕭雲這一次選擇了主動出擊,黑亮眸子一凜,修長手指輕輕揉開眉頭之後,手中的棍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向著遲四指的額頭直奔而去,遲四指微微一個後側步,抬起了右手, !一聲巨響。他硬生生用棍隔開了這一個雷霆之擊,然後腳尖一擰,棍隨即而動,也開始了一波猛烈進攻。

遲四指使得是四門棍法,恰好對上了蕭雲的少林棍法,真可謂針尖對麥芒。

兩根堅而不硬的白臘桿在兩人手中如同兩條有了生命的白蛇,剛柔相濟,棍勢若長江大河,勢不可擋,攻則無孔不入,守則密不透風,刺如毒蛇吐信,掃如翻江倒海,崩挑撩格各具j ng妙。與蕭雲棍法中蘊有y n柔內勁不同,遲四指的棍術一派陽剛,堂堂正正,每一下都顯得咄咄逼人,好在蕭雲的輾轉騰挪翩若驚鴻,宛若游龍,因此在激烈對抗中並不落下風。

 !

又是一聲巨響。

兩根棍子再一次撞到了一起,而兩人也隨即分開了好幾米。

「好一套滴水不漏的少林棍法!」遲四指發自內心贊嘆道,眼楮里寫滿笑意,太酣暢淋灕了。

「你的四門棍法也不差。」蕭雲也是笑容滿面,踫上好的對手,真的能令人興奮莫名的。

「勝負未分,再來!」遲四指嚷嚷道,時光仿佛倒流了,很有年輕時拜師學武的那種j ng神頭。

「好!」蕭雲激情回應,擺好了防守的架勢,等待著遲四指新一輪的沖擊波。

可就在這時候,意外發生了。

毫無征兆地,遲四指突然噴出了一大口鮮血,如雨霧般,觸目驚心。

蕭雲大吃一驚,急忙扔掉棍子,瘋跑過去,抱起已倒在地上的遲四指,問道︰「怎麼了?」

「老爺傷成這樣,一定是你打的!」老鬼憤怒道。

他剛想與棺材一起動手,就被遲四指揚手攔住了,只得壓下怒火,冷冷盯著蕭雲。

「沒啥大不了的,不就吐幾口血嗎?可能是太久沒動了,氣脈沒跟上。」遲四指安慰著幾人。

「這根本不像氣脈運行不當!你是不是有內傷舊患?!」蕭雲擦著他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

「我是八品上高手,哪會有那麼嚴重的陳年內傷?」遲四指劇烈咳嗽一聲,再吐出幾口鮮血。

「我剛才每一下擊打,都留了半分力,不至于把你傷成這樣,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瞞我的?」蕭雲心急如焚道,他完全沒有想到,如此注意點到為止的一場比武,竟然會造成這麼大的後果,這可是遲隨筆最愛的人,如果遲四指出了什麼事情,估計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的了。

「可能是喝了幾杯酒。」遲四指忽然想起了什麼,神情變得坦然,盡管鮮血還不斷地涌出。

「不說這麼多了,我現在馬上送你去醫院。」蕭雲說著,就要把他抱起來。

「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情況,送去醫院也無濟于事。」遲四指拒絕道,氣息開始變弱。

「只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去嘗試。」蕭雲已經把他抱了起來,讓老鬼與棺材去開車。

可他倆竟然像聾了一樣,紋絲不動。

「你們瘋了,還愣著干嘛?!快去著車打火,送老爺去醫院!」蕭雲斥罵道。

但他倆還是沒有動。

老鬼更是掏出了一根煙,慢悠悠點燃,笑著道︰「你沒听老爺說嗎,送去醫院也沒救了。」

「你們是內鬼?!」蕭雲忽然明白了什麼,黑亮眸子倏然間變得犀利。

「別說得那麼難听,良禽擇木而棲而已,老爺老了,該歇息了。」老鬼吐了一個煙圈。

蕭雲怒不可遏。

「蕭……雲,我這輩子……沒求過人,我只……求你一件事。」懷里的遲四指奄奄一息。

「你說,我做得到的,萬死不辭!」蕭雲沉聲道。

「替……我照顧好隨筆,別讓南宮……那小子禍害了她。」遲四指說完了這輩子最後一句話。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一代梟雄,就這樣走完了他的一生,留下多少遺憾,多少心願,一切都只能隨風而去了。

蕭雲慢慢放下沒有了心跳的遲四指,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後決定做一件他現在該做的事情。

調整氣息,全神貫注,祭出仙子親手教他的一套拳法,青冥拳。

龔自珍《夜坐》︰ch n夜傷心坐畫屏,不如放眼入青冥。一山突起丘陵妒,萬籟無言帝座靈。

不出意外,老鬼與棺材被打得落花流水,可蕭雲沒有痛下殺手,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因為一輛神秘的小車開進了停車場,燈光刺眼。

後座上,一個男子扶著一個女子,踉踉蹌蹌走下車,慢慢走到蕭雲的跟前。

半醉半醒的遲隨筆看著眼前血腥的場景,目瞪口呆,尤其是見到自己的父親,更是靈魂出竅。

「老鬼,棺材,怎麼回事?」扶著遲隨筆的南宮青城淡淡問了一句。

「老爺今晚約蕭雲來這里,是讓他遠離大小姐,結果他就惱羞成怒,大開殺戒。」老鬼哭道。

「指爺還好吧?」南宮青城輕聲問道,掏出一塊藏青手帕,捂著鼻子,他不喜歡血腥味。

「死了!」老鬼的哭聲更加淒厲了,听出來真的好像鬼。

「大小姐,你一定要為老爺報仇!」素來沉默寡言的棺材跪在了渾身發抖的遲隨筆面前。

「把老爺送回家。」遲隨筆眼神空洞。

「這仇還沒報呢!」棺材帶著哭腔道。

啪!

一個巴掌。

接著,啪,啪,啪,啪,啪,啪,連續六個巴掌。

「我說,把老爺送回家!」遲隨筆尖聲道,她白皙的右手已經打紅了。

「是。」棺材捂著被打腫的臉,趕緊跟老鬼抬起遲四指,走向了別克商務車,離開了。

偌大的停車場,只站著三個人。

蕭雲從始至終都沒出過一句聲,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場景下,一切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

「人,永遠不知道誰哪次不經意的跟你說了再見之後,就真的再也不見了。」遲隨筆喃喃道。

蕭雲瞳孔緊縮。

遲隨筆掙月兌南宮青城的攙扶,慢慢轉身,隨著一滴淚水的滑落,輕聲道︰「再見,蕭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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