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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速之客

握手。

並非純屬禮節x ng的,帶著幾分惺惺相惜,幾分望穿秋水,幾分肝膽相照的意味。

「好久不見。」柴進士松開手,微笑看著面前這個稍顯錯愕的年輕人,像一本歷史厚重的線裝書。

「不就兩個星期麼?」蕭雲模模鼻子,自從上一次在鼎湖會館分別之後,還真是沒聯系過他了。

「一r 不見如隔三秋。」柴進士輕飄飄道,好在聲音太小,不然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就會捕風捉影了。

「……」蕭雲無言以對,笑容有些僵,對這中年人說出這樣酸文假醋的感x ng話語,有點接受不了。

「待會兒詳聊。」柴進士明智地選擇點到為止,因為他知道今天的主人公是石沉海夫婦,不能喧賓奪主,他轉身,一臉矜持,含笑環顧一下眾人,微微鞠了一躬,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折壽啊,他卻不以為意,示意江城子斟過一杯酒,優雅端起來,真心實意道,「實在抱歉,諸事纏身,讓各位久等了,我先自罰三杯,希望石總和石夫人原諒,也祝兩位結婚周年快樂。」

一氣呵成。

三杯五糧液下了肚。

這樣開宗明義的道歉,誰都會被打動,原本冷清沉悶的氣氛一下子打開局面,重新活絡起來。

「柴總,你坐這吧。」石沉海恭敬道,那個空著的主位就是留給這位遠近聞名的頂級富豪的。

「不成,今天你才是主角。」柴進士微笑婉拒,任何一個識大體的人都不會為了面子而反客為主的。

「還是你坐吧,你今晚能出席,我就覺得是莫大榮幸了,我坐哪不重要。」石沉海還是固執己見。

「坐在哪很重要,那代表你能夠站在哪。」柴進士一語雙關,坐到了蕭雲旁邊,「我坐這就挺好。」

「這不合適吧?」石沉海撓撓頭道,那張久經沙場的臉龐略顯尷尬,向蕭雲投去請求支援的眼s 。

蕭雲卻故意視若不見,打圓場︰「老石,你就坐下吧,你總不會想柴總背上第三者插足的罵名吧?」

哄堂大笑。

石沉海也笑了笑,在翟珊責怪羞赧的眼神中坐在了主位上,一場小小的讓座風波也就此壽終正寢。

人齊,晚宴也就拉開了帷幕。

石沉海牽著自己的夫人翟珊一起站起來,端著一杯酒,向眾人環環示意著,笑容滿面,ch n風得意,輕聲道︰「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趕來參加鄙人與賤內的結婚周年紀念,很激動,也很感動。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個內斂低調的人,不喜歡張揚,今晚簡單慶祝一下,大家將就將就。從前的皇帝有滿漢全席,今天,普普通通的民眾就有了全席盛宴,這一桌子菜就是西江月的江大老板親自點的,專業,系統,全面,各位敞開肚皮吧。不過,丑話說前頭,如果菜不好,就請大家多吃幾碗飯,飯不好,就請大家多喝幾杯酒,酒也不好,就請大家掏出手機,撥12315,投訴西江月吧。」

一番耍嘴皮子的開場白,使到眾人會心而笑,慘遭調侃的江城子笑得尤為刻鵠類鶩。

石沉海停頓了一下,凝視著與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個ch n秋的妻子,飽含深情繼續道︰「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覺得,這句話得兩說,因為兩個人能夠最終走到一起白頭偕老,僅僅依靠愛情,是遠遠不夠的。我現在一把年紀了,再說一些風花雪月的話,顯得不合適,有裝女敕的嫌疑,可有些感悟我認為實在是不吐不快,在座的各位也不是什麼外人,我就借今天這個場合,聊表一下意見。當你把一個人的命運以星宿轉移計算出來後,你就會看見,人生所謂的愛情,是某一段時刻的注定。你與某個人有多少愛情,是一種注定了的事,其實,愛情是有命運上的限制的,沒有誰能在開始的那一秒抵抗命運的c o縱。」

所有人都在洗耳恭听,只有一個人托著下巴,顯得魂不附體,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蘇楠。

「我與翟珊是在1985年認識的,那一年我才21歲,是一個剛從閉塞貧窮的農村里出來,到寧州城打工的吳下阿蒙。花花綠綠的城市生活,對于我這個只上過小學、地地道道的農村娃來說,太過繁華,也太過震撼,行走在其中,我就像一只迷途羔羊,渾渾噩噩,找不到奮斗方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填飽肚子,必須填飽肚子。我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跑遍了整個寧州的大小飯店,由于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裙帶關系,始終未能獲得青睞,可天道酬勤,忙碌了大半個月之後,一家供銷社飯店終于請了我,負責洗碗買菜端菜掃地等等髒活累活,遭白眼,遭痛罵,遭嫌棄,我滿不在乎,因為在那里我能吃上香噴噴的大米飯。就是這時候,我遇到了她站在我旁邊的這位端莊典雅的女士,翟珊。我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天是一個雨天,她跟父親共撐一把傘走進來,進門之後,側著頭,慢條斯理地甩著長發上的雨水,這個鏡頭我永世難忘,而我的心就這樣被她深深套牢了,這不正是我的夢中情人嗎?當時我就暗暗發誓,這輩子我一定要將她娶為妻,以後雨天的時候,替她打傘,絕不能讓她頭發淋到雨。可她當時是寧州大學的一名學生,在外人看來,那是高高在上的鳳凰,神聖不可侵犯,追她的人海了去了,而我只是滄海一粟,還是一個一文不值的農村娃,很多人,包括她身邊的人,也包括我身邊的人,都罵我失心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們將我當作頑固不化的傻子看待也好,當作沐猴而冠的小丑看待也好,我不在乎,只要她沒有討厭我,沒有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鍥而不舍,光腳的,就不怕穿鞋的。為了實現娶她為妻的這個願望,我奮斗了整整八年,與抗r 戰爭一樣的曠r 持久,中途沮喪過,灰心過,失敗過,打擊過,卻咬牙堅持了下來,而她也終于在歷經千辛萬苦之後,成為了我心愛的另一半。我要感謝的人太多太多,但有一個人,我必須鄭重其事地感謝一下,那就是我自己。我真的感謝自己當初的堅持,感謝當初的不拋棄不放棄,才有了今天的幸福。法國哲學家帕斯卡爾有一句名言︰克婁巴特拉的鼻子當時若是短一些,整個世界的面貌都會不同的。如果我當時哪怕稍微軟弱一點點,在她父母親的冷言炙語下打退堂鼓的話,一定會後悔終生的。」石沉海聲情並茂道,憶起了往昔崢嶸歲月,百感交集,禁不住眸含淚花。

煽情,催淚。

翟珊早已是淚眼朦朧了,牽起自己男人寬厚的大手,在手背上深情一吻。

這樣一番發自肺腑的真情告白,有誰還能鐵石心腸不動容呢?尤其是作為感x ng動物的女人們。

蘇楠靜靜凝望著蕭雲,兩行清淚潸然而下,見他也望了過來,立即像觸電一樣,轉向了別處。

「二十年,在歷史長河中,只算九牛一毛,可對于一段婚姻來說,就太漫長了。與同一個人朝夕相對、相濡以沫整整六千多個r r 夜夜,現在回頭想想,真的很不容易。戀愛是一首可長可短的抒情詩,婚姻通常是一本湊不成言情小說的流水賬,听起來悲觀,卻不惘然。如果非得問我夫妻間的相處之道,我倒是有些心得,林林總總歸結于一點,我冠之以‘老公四得’︰a、老婆化妝要等得;b、老婆花錢要舍得;c、老婆發脾氣要忍得;d、老婆生氣要哄得。我說的對吧,老婆?」石沉海深情款款,與平時跟蕭雲抽煙打屁的猥瑣模樣判若兩人。

「總結得相當到位。」翟珊輕笑道,臉上的幸福之意羨煞旁人。

石沉海在眾人的起哄下,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望著柴進士,試探道︰「柴總,說兩句?」

柴進士也不惺惺作態,爽快站起身,端起了一杯酒,微笑道︰「我去寧大讀MBA的時候,夏書章教授給我講過,作為一個男人,在現實生活中,一生要處理好七件事︰wealth(金錢),woman(女人),wine(酒肉),work(工作),watch(珍玩),workout(身體),wisdom(智慧)。很顯然,石總在這些方面是我們無可爭議的表率榜樣,讓我們為石總的壯舉喝一杯。」

一呼百應。

緊接著,服務員將菜肴一道道走馬換燈般地端了上來,眾人大魚大肉,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柴進士慢慢轉悠著小尾指的那枚玉戒指,像跪坐于佛堂大殿前閉目捻珠的一位淡泊老僧,時不時側身與蕭雲交頭接耳,也不知在說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其中的貓膩成分不言而喻,瞧瞧蕭雲那抹蝮蛇螫手的笑容,便可猜到一二了。姚琴雖然是在跟彭飛燕咬耳朵,可心不在焉,眼梢余光常常向對面掠過去,對那個既不像無法無天的**,也不像裘馬輕肥的富二代的年輕人愈發感興趣,獵奇心大起,竟然連柴進士這樣打個噴嚏就能掀起滿城風雨的大人物都跟他手足情深,也太卓爾不群了點,他究竟是個啥人物?真是一本學海無涯的無字天書啊。

她突然生出了一個罪不容誅的念頭,先做他的情婦,讓他y 仙y 死,然後再勾起魂魄,控制住他。

最毒婦人心。

蕭雲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魅力四sh ,一成不變地酌著一杯茶,盡管這茶平平無奇,他依舊愛不釋手。

酒過三巡,眾人的情緒都被充分調動起來,加上江城子有顏s 的笑話推波助瀾,氣氛如同逢年過節。

這時候,房間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了。

一個留著背頭、賊眉鼠眼的中年人走了進來,熱情道歉︰「不好意思啊,各位,來晚了,來晚了。」

正在高談闊論的眾人立即安靜了下來,見著這個自來熟的陌生中年人,一臉茫然,紛紛望向石沉海。

石沉海也是一頭霧水,他壓根就不認識這個不速之客,又望向了翟珊,見她也搖頭,更撲朔迷離了。

那個中年人不識時務,也不管滿桌人的狐疑,走到石沉海面前,大放厥詞︰「老石,好久不見啊。」

「你是?」石沉海實在記不起這個人,神s 稍顯尷尬,熟人相逢不相識,無疑是最不可饒恕的。

「我是你小學同學。」那個中年人似乎挺沒心沒肺,也不在乎對方的貴人忘事,笑容依然驕陽似火。

「抱歉,我實在不大記得了。」石沉海輕聲道,既然對方能一開口就喊出他的名字,證明非空穴來風。

「四年級的時候,拿了市作文大賽一等獎的那個。」那個中年人提起了一件值得紀念的陳年往事。

「沒啥印象。」石沉海還是沒能做到將陳芝麻爛谷子歷歷在目,記不得這個面目全非的小學同學。

「我五年級的時候,奧數比賽拿了省一等獎。」那個中年人繼續拋出可供回憶參考的細枝末節。

「還是沒印象。」石沉海閉目想了很久,只得聳聳肩,除了莫逆之交,他基本記不起以前的同學了。

「六年級的時候,我掀過班長的裙子,踢過體育委員的蛋。」那個中年人沒有灰心,又說了一句。

石沉海愣了一下,一拍腦袋,歡呼雀躍道︰「靠!原來是你啊,傅蟋蟀!我還真的認不出你來了。」

「哈哈,你終于記起來了!」傅蟋蟀仰天大笑,也不顧形象,給了石沉海一個熊抱,久久不肯松開。

而在場的人早已被這兩個龜孫雷得神魂顛倒了,只有翟珊還是清醒的,趕緊吩咐服務員加位。

踫到了人生四大樂事之一,他鄉遇故知,怎能不大喜過望?

石沉海雖還沒到得意忘形的地步,但還是非常開心,握著他手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晚在這里?」

「哦,是我老板告訴我的,她還叫我送來了一份禮物。」傅蟋蟀一本正經道。

「別客氣,你人到就行了,禮物就免了。」石沉海擺擺手道,展顏歡笑,與傅蟋蟀的不期而遇,本身就是一份極大的驚喜,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遙想當年,他們倆可是村里鼎鼎有名的兩個調皮蛋,偷雞模狗的事沒少做,爬牆頭偷看女人洗澡更是老生常談,最膽大妄為的一件事,就是把村長那頭心肝寶貝的老母豬拉出去,用炮仗纏著全身,然後用一炷香點著,震耳y 聾的鞭炮聲轟動了整條村子。

「不行,這份禮物是我老板專門囑咐的,你必須收。」傅蟋蟀正s 道,滿臉真誠,顯得不容置疑。

「好吧,替我謝過你的老板。」石沉海見推月兌不過,也只好順水推舟,等改天再專門答謝了。

傅蟋蟀如釋重負一笑,叫服務員從門外端進來一個錦繡盒子,他接過來,至至誠誠給了石沉海。

「謝謝。」石沉海微笑道,今晚還真是收獲頗豐,一個兩小無猜的朋友都能再聚首,太值了。

「打開來看看吧。」傅蟋蟀輕聲道,一張臉光彩璀璨,很難想象他當年做出那樣罄竹難書的壯舉。

石沉海奉命行事,緩緩將盒子打開,可剛見到里面的東西,就臉s 劇變,霎時慘白鐵青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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