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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胡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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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爹想想也是,上一個女子死亡的後果,應該把那凶手折騰怕了。現下好容易才抹平,只要沒感到什麼威脅,他估計不會再殺人的。

「所以只要找到趙氏,就能翻案!」王賢一臉果決道。

「廢話!」老爹罵道︰「老子找了她半年,把個富陽翻了個底朝天,人毛都沒見到一根!」

「肯定有沒搜到的地方。」王賢道︰「比如當年爹排查無名女尸案,即將查到的那個大戶家!」

「不錯,老子後來在牢里想過,就數他們家嫌疑最大!」老爹嘆口氣道︰「可惜何觀察為泄私怨,根本不容我開口。」

「那,是誰家?」王賢沉聲問道。

「是……」老爹回頭他,一下下揪著胡子道︰「算了,這事兒你辦不成,等我家去再想辦法吧。」

「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王賢斷然反對道︰「林榮興的人頭一落地,誰還敢翻這個案子?那可是當今皇帝御筆勾決過的啊!」

「嗯。」老爹知道,他說的是正理,卻搖頭道︰「我差不多猜出,那廝的身份了,可正是這樣,我才不能告訴你。」

「為啥?」

「老子還不想絕後!」

「這樣窩囊的活著,跟死有什麼區別?「!」王賢激動的揮舞著雙手道︰「若不能平反,老爹這一生毀了,你兒子這一生毀了,甚至你孫子的一生,也毀了!這比斷子絕孫更可怕!至少斷子絕孫了,兒孫不用來世上被人踐踏一生,還能投個好人家!」

王興業瞪大眼楮,著血脈賁張的兒子,雖然他素來信奉‘好死不如賴活著’,但也不影響他認為,兒子說得也對。

「這件事,家里沒人知道,連累不到他們!」王賢壓低聲音道︰「何況就算我死了,也不過是給家里減少負擔。爹,你就讓兒子試一次吧!我,不甘啊!」

「……」老爹面色變幻許久,方盯著王賢咬牙道︰「兒啊,你今年十六了,這是你選的路!要是被人宰了,可不許後悔!」

「我不後悔!」王賢早想清楚了,這樣的人生不是他想要的,豁出命去,闖出一片天!不然,毋寧死!

回富陽的船上,王賢心潮澎湃,望著兩岸蒹葭蒼蒼、蘆花飄飄、偶有水鳥從眼前掠過,他竟有劍客赴約決斗之感,不是狂熱,而是冷靜!不是害怕,而是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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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第二天早晨,回到了富陽縣,在碼頭停穩後,田七招呼個滑竿過來,把王賢弄上岸去。

林清兒一上了岸,正要跟王賢告別,突然听到不遠處有熟悉的說話聲。她眼角一瞥,便見一男一女,女的二八年華枝招展,體態風流眼兒媚。男的頭戴方巾、身穿寶藍夾紗直裰,生得唇紅齒白,濃眉大眼,後頭還跟著個提籃子的小廝。

林清兒卻轉過臉去,似乎不想和來人照面。

然而這碼頭狹窄,不照面是不可能的。果然,走到近前時,那女的站住了腳,像是才發現她似的,一臉驚喜道︰「這不是林姐姐?」

林清兒只好轉回頭來,抬出笑容道︰「刁妹妹,好久不見。」

「是啊,想死小妹了。」刁小姐親熱的笑問道︰「姐姐,這是要出去啊,還是剛回來?」

「回來。」林清兒輕聲道。

見她不問自己去干嘛,刁小姐瞥一眼滑竿上的王賢,大驚小怪道︰「嚇,這不是王二麼,林姐姐,莫非傳言是真的?」

「什、什麼傳言?」林清兒愣了。

「好了玉娥,別說了,船要開了。」邊上的玉面書生有些繃不住,他叫李琦,是刁小姐的丈夫,也是林清兒的前未婚夫。

刁小姐的父親是本縣主簿,李公子的父親則在直隸為縣丞,兩人無論家世年紀,樣貌才情,都很般配,至少刁小姐自己這樣認為。無奈神女有情、襄王無意,李公子卻迷上了林家姑娘,央著家里和林家訂了親。

眼就要成親,結果林榮興案發,林家成了犯罪家屬,李家這樣的官宦人家,自然避之不及。為了斷了兒子的念想,李縣丞專門告假回鄉,向刁家求親。刁家小姐把李琦當成狗頭金,這門親事自然一拍即合。

婚後刁家小姐很是快意,唯有一樁,就是夫婿一直對林清兒念念不忘,讓她很是不爽。是以想抓住機會,讓林清兒顏面掃地,徹底斷了丈夫的念想。

「急什麼,我和姐姐說兩句話。」她白一眼李琦,用團扇捂著嘴,壓低聲音道︰「姐姐剛回來不知道,縣里已經傳開了,說你和王二同船出游……」說著忍不住輕笑道︰「我是不信的,姐姐怎麼可能,跟這種人鬼混在一起?沒想到……」

她一口吳儂軟語,其實挺悅耳,但林清兒听了,卻羞憤難當,臉都紅到耳根,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是豬啊!」她正無言以對時,突然听王賢一聲冷哼。

那刁小姐登時變了臉色,因為王賢是對著她說的。王賢坐在滑竿上,陰著臉道︰「不見老子癱著?林姑娘幾輩子沒見過男人,抬著個癱了的無賴二混子出游,這得什麼樣的豬腦子才能想出來?又得什麼樣的豬腦子才能信?」老娘在家里連打兩個噴嚏,暗道︰‘哪個猢猻背地罵我?’

刁小姐氣得嘴唇直哆嗦︰「那,那你們孤男寡女的出去作甚了?」

「你瞎麼?沒到還有田七叔一起?」王賢睥她一眼道︰「至于我們去干什麼,干嗎要告訴你?」說完不再搭理這女人,轉而對林姑娘道︰「教你一句話。」

「啊……」林清兒錯愕道。

「下次遇到這種女人,你就像這樣對她說……」王賢拍拍轎夫,示意起轎,然後冷笑著對刁小姐道︰「賤人就是矯情!」

刁小姐哪曾被這般羞辱?更要命的是一針見血,登時暴跳如雷。

林清兒歉意的笑笑,放下冪羅,也離開了碼頭。

走在回家的路上,田七憂心忡忡道︰「姑娘,你和王小哥的謠言……」

「管不了那麼多了。」林清兒沉默一剎,方輕聲道︰「正事要緊。」

「哎……」田七再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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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回到家,還帶回了老爹給的一壇子醉蟹。他去時是蟹子正肥的時候,鹽場這玩意兒多的成災,吃不了便用酒醉起來,到過年都可以享用。

老爹不能讓他空手回家,便讓人裝了一壇帶回來,給老婆孩子嘗嘗鮮。

「分了不?」王賢回來時,可不少街坊都到了。

「別急。」老娘眉頭緊皺,里外端詳這一壇醉蟹道︰「你爹鬼名堂太多,里面不一定夾帶什麼呢。」

「不能。」王賢搖頭道︰「出來時候檢查的仔細,沒有任何夾帶。」

「哼……」老娘卻只是冷笑,她讓銀鈴端個盆來,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發現螃蟹和酒湯都沒有異樣,老娘便將那壇子往石桌一摔。

「別……」話音未落,兄妹倆就見,那壇子厚厚的底部,竟然是中空的。摔碎之後,便露出雪白的食鹽,撒了一桌子,足有三斤……不愧是兩口子,果然心意相通!老娘就知道老爹終究不純!

一夜無話,翌日一大早,王賢便讓哥哥給縣里的捕頭胡不留,送去老爹的親筆信。

胡不留正要去衙門應卯,見王貴送來老上司的信,便重新坐下,撕開‘胡賢弟親啟’的信皮,掏出信瓤了起來。越他臉色越凝重,最後竟站起來,背著手在堂中踱步。

王貴局促的坐在客座上,也不知自己老爹寫了什麼內容,竟讓胡大叔這樣為難。但是弟弟囑咐他,無論如何也得有個準信才能回去,也只能硬著頭皮等下去。

好半晌,胡不留才意識到自己要遲到了,趕緊把信收到靴頁子里,對王貴道︰「我得去應卯了,不然要吃板子的。」

王貴趕緊站起來,小聲問道︰「胡大叔,那這事兒,你答應不?」

「我能不答應麼?」胡不留無奈苦笑道︰「你回去吧,我會向縣尊稟報的。」

「啊……」王貴也不知道什麼事兒,听說還要跟縣太爺匯報,登時有些害怕,喏喏的送胡不留出了門,自己也去上工了。

卻說胡捕頭一路上,乃至應卯排衙時,都魂不守舍,一直想著自己的心事。

當年轟動一時的秀才殺妻案,如今伴著林榮興被判秋後問斬,似乎已經落下塵埃。雖然作為當時的經辦人,胡不留仍有滿肚子疑竇,但眼見著昔日的縣太爺、上司、同僚紛紛落馬,周仵作還被活活打死,他哪里敢多說一句?只盼著林秀才趕緊人頭落地,徹底掀過這一頁。雖然他也知道,林榮興是冤枉的……

但是王興業一封信,讓他不得不再次卷進這個要人命的案子里。盡管很不情願,但他不得不照做,因為他欠著王興業的人情……當年王興業攬下所有罪責,才沒有牽連到他,不然他也得去鹽場曬鹽。更因為王興業手里有他的把柄,自己若不照他的吩咐去做,就不只是去曬鹽那麼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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