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葉之魁步出船艙,走到‘定遠’號甲板上,伸了一個懶腰,聞著海風的腥味,看著艦隊緩緩向前行駛,帶起波浪滾滾,一群又一群海鷗不時經過艦隊上方,此刻,葉之魁心中是如此的平靜,想道,如果這個世上沒有戰爭該多好。
「從雲,怎麼起那麼早,不多休息一會。」鄧世昌穿戴整齊、精神奕奕的走了過來。
葉之魁回頭苦笑道︰「我可不比鄧大哥你,我在這軍艦上可睡得不舒服。」
鄧世昌自嘲道︰「那是,定遠就是我的第二個家。」
葉之魁眼楮一轉,有意或無意的忽然轉開話題,問鄧世昌道︰「如今京師為變法之事鬧得不可開交,老佛爺、皇上各使手段,我听說康有為上了個折子要求開制度局,皇上很高興,一直在催促各大臣同意,皇上這是想釜底抽薪,架空老佛爺,鄧大哥你比較看好誰?」
鄧世昌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葉之魁會忽然間問這麼嚴肅的問題,稍停片刻,才笑著回道︰「我們北洋水師無所謂,誰能養我們,我們就支持誰!」
葉之魁一听,也玩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小弟賣鴉片的錢也夠養活北洋水師了,那這樣的話鄧大哥豈不是要改為支持小弟了?」
鄧世昌意味深長的說道︰「以後的事誰也說不定,如果從雲你真有此心的話,我鄧世昌支持你又如何。」
接著鄧世昌看看左右,低聲說道︰「如今的朝廷早已讓人寒心,自打中堂從北洋大臣位置退下之後,我們水師的銀兩朝廷是能拖則拖,真正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人,要不是不時干點走私的活計,為兄還真不知道怎麼維持下去,從雲,你是繼中堂之後我們北洋的又一大才,今後北洋為兄還是看好你,希望你能走得更遠。」
葉之魁想不到北洋水師竟然混得這麼困難。不由不解問道︰「我們北洋水師好歹也是大清最強的水師艦隊,朝廷不會如此相待吧,自毀長城吧?」
鄧世昌嘴角抽搐了一下,說道︰「那是從雲你從來不了解大清的官場,朝廷雖然每年都有銀兩拔下來,可是經過京師里面那些王公大臣上下其手,到為兄手上也只夠發軍餉了,以前情況還好,好歹李中堂重視我們北洋,不時向朝廷索要錢糧,現在榮祿上台之後,他對水師之事一竅不通,不知道水師是要不斷砸銀子下去,才能保持戰力,他寧願在陸軍身上花十兩銀子也不願多在水師上面花一兩銀子。」
葉之魁有點不好意思,這個可能是自己天天向榮祿哭窮要錢才使得榮祿冷落了水師了吧。
鄧世昌接著說道︰「上次為兄奏請朝廷購買新的軍艦,榮大人竟然說,北洋水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東亞足以稱霸,但是買再多軍艦也不可能比上西洋諸國,所以還不如不買,將錢花在陸軍身上。大哥當時那個氣啊,差點和他榮大人吵起來了。」
葉之魁眼珠又一轉,嘆道︰「如今朝廷內憂外患,民不聊生,正在失去人心,弟身為直隸提督,甚是擔心。大哥你說,如果有漢人提出反清復明,鄧大哥你認為小弟身為漢人是做朝廷手中的屠刀呢,還是作壁上觀好?」
鄧世昌听了狡猾一笑,道︰「這就要問從雲你自己的內心了,我相信從雲這兩條路都不會選擇,而是另有他路。」
葉之魁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可真會說笑,不過我听聞水師中有兵卒多對朝廷不滿,甚至有人說出推翻朝廷這等話語來,看來頭疼的應該是大哥你,而不是小弟這個一向對朝廷忠心的國之福將。」
鄧世昌心里暗笑道︰從雲你三番五次試探于我,如果你從雲是忠心的話,那大清朝也找不到第二個不忠心的人了,不過滿清入關多年,現在看樣子氣數也將盡了,我鄧世昌只求保持水師艦隊于亂世,希望從雲你能好自為之吧。
鄧世昌和葉之魁各懷心思,一時之間沉默以對,無話可說。
就在鄧世昌和葉之魁相對無言之時,‘定遠’號瞭望台上,一名水師官兵正對著望遠鏡無聊的四處張望,遠處天邊之際忽然冒出了三道黑煙在視線中,瞭望手仔細一看,原來是三艘軍艦,都懸掛著德國國旗,顧不得他想,瞭望手連忙拉響警鐘。
警報響起之後,‘定遠’艦上官兵馬上忙碌起來,管帶大副不多時便前來向鄧世昌報告,鄧世昌听聞有德軍艦隊前來,與葉之魁相視一眼,說道︰「走,回船長室。」
葉之魁亦步亦趨的跟著鄧世昌進了船長室,見里面已經一片忙碌,傳令官跑來跑去,鄧世昌進門之後先命令北洋艦隊進入緊急戰備狀態。
隨後大副仔細向他匯報情況,說道︰「提督,是德國遠東艦隊的三艘軍艦,現如今正在不急不緩向我北洋水師靠近。看樣子,他們也看到我們了。」
鄧世昌原本閉著眼楮听匯報,猛然一下睜開道︰「向各艦傳我命令做好戰斗準備,發信號要求德國艦隊停止前進。」
大副連忙領命而去,不多時,整支艦隊形成一個V型的戰斗梯隊向前駛去。
德國遠東艦隊旗艦「小胡子號」上,艦長奧特曼正站在艦橋上,舉著望遠鏡看著北洋水師的十多艘軍艦,臉上沒有一絲擔憂害怕,倒是旁邊的大副有些擔心,說道︰「將軍,清國北洋水師艦隊實力太大,對方發出了要求我們停止前進的信號,我們是否先停止前進。」
奧特曼模模胡子,搖搖頭道︰「中德兩國之間並沒有宣戰,現在這個地方,帝國艦隊也能航行,只要我們不先開炮。我相信清國艦隊也不敢開火,傳我命令給各艦,不要理會清國人的信號,我們繼續沖過去,給那些黃皮猴子表演一下帝國海軍的技術。」
「是,將軍。」大副連忙敬禮應聲道,三艘德艦不僅沒有減速,還加快了速度向前沖去。
‘定遠’號船長室,鄧世昌和葉之魁正一臉嚴肅的看著三艘德國艦隊一字開過來,既沒有開火,也沒有停止。即便是葉之魁這個水戰白痴,也可以看出來如果按照這個正常速度,雙方在十幾分鐘之內將撞個正著。
讓還是不讓,這是個問題,如果不讓,最後撞上的話由誰負責;如果讓了,區區三艘德國軍艦竟然讓十多艘中國軍艦為他讓路,傳出去的話,北洋水師肯定會成為海軍當中的笑話。
傳令官正等著他的命令,鄧世昌一咬牙,手一揚,吐出一口氣,說道︰「旗艦開炮警示!」
葉之魁心里一緊,不會就這麼打起來吧。
‘轟’的一聲,定遠號艦首主炮噴出一道長長的火光,炮彈落在離‘小胡子’號不遠處,激起一道長長的水花。
「將軍,清國定遠號開炮了,怎麼辦?我們要還擊嗎?」大副急急忙忙跑來詢問奧特曼。
奧特曼將眼鏡拿了下來,輕輕擦拭,說道︰「不用緊張,我的小伙子,這只是敵人對我們的警告,我們不用理會,也不要開炮還擊,而是繼續前進。」
「是!」大副對這位老將軍很是佩服,只到現在竟然還沒有絲毫的擔心。
‘定遠’號上,傳令官又看向鄧世昌,德國軍艦已經很近了,再不讓開的話,時間將來不及,鄧世昌臉上陰晴不定,最後還是理智戰勝情緒,恨聲說道︰「傳令各艦,讓開一條通道!」
話一說完,鄧世昌便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倒了下來,看著葉之魁說道︰「從雲,我這是忍辱負重還是怯敵不敢戰?」
葉之魁連忙上前扶起,安慰道︰「鄧大哥,你的選擇是對的,國家實力大弱小,只能任由外國艦隊在我們海域上橫沖直撞。相信我,總有一天我們會把這幫強盜趕走。」
鄧世昌看著葉之魁的堅定眼神,緊緊捂住他的手道︰「我相信你,從雲。」
‘小胡子’號、‘羚羊’號和‘威廉’號在十多艘大清軍艦的避讓之下,耀武揚威的從整支艦隊中間駛過,如果站在甲板上,甚至能看到德國水兵囂張的手勢,听到德國水兵狂妄的笑聲,北洋各軍艦上的水師官兵雙眼都是要噴出火來,每個人都握緊了拳頭。
葉之魁拍拍鄧世昌的肩膀,沉著臉,說道︰「放心吧!鄧大哥,你就看著小弟如何為你報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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